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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家将

第 十九 回 杨继业两狼碰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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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七郎正要闯下两狼山,找潘仁美去请救兵。杨景说:你人单势孤,怕冲不出去,愚兄送你一程。”说完,哥俩飞上马,杀奔虎口峪。大辽将士过来拦挡,六郎、七郎雄狮一般,谁能挡得住!冲到大辽阵中的时候,前来堵截兵马不少,但并不动手交 战,他俩也觉纳闷,原来暗中有人帮忙。谁呀?八郎杨延顺,他来了个明拿暗放。

六郎故意在敌营中打转转,把辽兵都引到自己身边,再上七郎杀法挠勇,一马当先,冲了出去。杨景见兄弟离开险地,才拨马回狼牙寨。见了令公说:“爹,我七弟冲过去了,您放心吧,过两天援兵一到,咱们就能离开虎口。”令公点头没说话,心中想:这两天怎么熬呀?树皮剥了,战马也杀了,山上光秃秃的,一点能吃的东西都没有啊!再看军兵,饿得打不起精神来,围着篝火取暖,个个前腔贴后腔,呆呆发愣。现在就剩下令公和杨景的马没杀。老令公看在眼里,急在心上。六郎喊:“延嗣已闯出重围,再等两天,潘元帅就发来救兵了,咱们再挖一挖地下,看有什么可吃的。”军兵仰脸看着令公,脸上露着苦笑。

杨继业饿得两眼冒金花,身上的箭伤没药调治,棍伤化浓了。他强咬牙关算日子。从七郎走后第二天就登山头张望,盼儿子回来,二天不吃不睡要看十多次,望眼欲穿。三天过去了,音信全无。杨继业后悔了:“咱们失算了,不该叫七郎去搬兵。”“爹,何出此言?”“七郎杀死潘豹,元帅记恨在心,为了报仇,他费尽心机,但始终未能如愿。这次咱父子被困,他定要幸灾乐祸。不是我多疑,这次元帅本不该让我带伤出战,是'送命呀!但愿他不记前仇,发兵救我。”

令公振作不起精神,坐在木头墩上,脸前是张破桌子,光有桌面,四条腿全是用石头垫的,他往桌上一趴就睡着了。六郎见了,挺高兴:老父亲三天没合眼,光熬心血,能养养神可太好了,忙把征袍脱下来,盖在令公身上,坐守在一旁。

杨继业昏昏沉沉做了个梦:七郎回来了!随后'他自己,跌跟头、打把式地跑出去接儿子,到近前见七郎浑身是血,冲他光笑,不说话。令公急得连忙说:“你可回来了!救兵呢?七儿,你怎么不说话呀?”六郎在一旁听得真真的,连忙站起推父亲:“爹!醒醒。”杨继业抬手把六郎袖子抓住了:“七儿,你怎么不说话呀?”“爹,是我。”杨继业睁眼一看,乃南柯一梦:“杨景,你七弟回来没有?”六郎摇摇头:“您想我兄弟了?”“嗯!刚才我梦见你七弟浑身是血,回狼牙寨了。是不是他死在幽州,给我托梦?”“梦是心想。咱们当武将的,哪信这个?”“不!我看得真真的。唉!延嗣怕回不来了!”说完,闭上眼睛,只见他嘴唇哆嗦、浑身颤抖。杨六郎“扑通”跪在父亲眼前。杨继业摸摸儿子的头:“孩子!我是不行了。父死,有三件事放心不下呀!一是辽国还占着我朝疆土;二是七郎下落不明;三是潘贼心怀叵测,要陷害我杨家将。你若能得活命定要入京都、面见圣上,呈御状、告潘贼、给父报仇。更不要负君恩,你要领兵北征,退辽寇、雪国耻民恨。家中也要多分心,你娘桑榆晚晨,又老来丧子,你要膝前多多敬孝;你的寡妇 嫂子和弟妹也需好好关照。我没什么给你留下,只有这口龙泉宝剑,这是你祖父火山王生前佩带的兵器。当年我在你这个年纪时,你祖父把它传给我。我带着它,冲杀在万马军营,立过多少战功!我老了,剑也钝了,可这是我杨家传家之宝。今天交 给你,但愿你佩带身边,不负祖先。”说完,把宝剑递过去。杨景、双手接来,举过头顶:“父言,儿铭记心怀。”然后站起,系在身边。

正这时,外边炮声轰鸣,韩昌又攻狼牙寨。

杨继业要挺身出战,无奈头重脚轻,四肢无力,只好先坐下歇了会。杨景知道父亲连病带饿,受不了!转身出去从火头军那儿端来一碗汤,里边是洗净的草根,有几十颗米粒。这是做饭的两名老伙夫把自己口粮省下来,留给令公吃的。杨景对父亲说:“爹,吃下去好出征。”杨继业饿得厉害,端起野菜根,刚要吃,又放下了:“杨景,你吃下去吧'年青人好饿,打仗还指着你呢!”“爹,我吃过了,这是给您留的。”令公不再说什么了,扒拉了两口,草根也咬不动,硬吞了半碗。那几十颗米粒沉到碗底了:“杨景,这半碗你喝了吧!”说完,牵起战马,挂上大刀,上高坡往下观望去了。六郎见父亲走了,把那半碗粥喝下去,随后赶来。只见半山全是北国兵将,高举大旗,舞动刀槍,往山上攻。只听番兵高喊:“活捉杨无敌!”令公忙叫杨景调兵。

宋兵一共还剩六十多人,刚才每人喝了两碗草根汤,有了点精神,拿弓带箭来到令公马前。杨继业说:“弟兄们,辽军攻山了!敌众我寡,难以取胜。如有贪妻恋子者,快找逃路;如有跟我杨继业的,就要死守山头。”这六十多军卒都举起刀槍,高喊:“令公!我们跟您走,请您传令。”“好!大家堆石头,作屏障,和他们决一死战。”“是!”

令公他们占的地势好,居高临下,可以守一阵。此时,令公说:“咱们箭不太多,听我口令再放。”话刚说完,只见上来的辽兵,越来越近,连鼻子眼睛都看清了。令公一挥手:“放!”六十多人箭无虚发,辽兵倒下一大片。第二路冲上来了,战了有半个时辰后,听前边军校喊:“快拿箭呀?”后边军兵的直眼了:“没有了!”上边一停,下边人就冲了上来。令公说:“放箭呀?”杨景回答:“箭射光了。”“啊?!”令公看着军卒,军卒仰脸看着令公。

这时,老兵纪雷高喊:“弟兄们,没有箭怕什么?山上有石头,拿来揍他们。”“对呀!往下扔石头,揍呀!”“劈理啪啦”打得辽兵连滚带爬,滚下山坡。又守了一个时辰,石头也没了。

这时,辽兵高喊:“他们没石头了,快往上冲呀!”眼到近前,突然从上边下来一物,黑压压的,挺大,辽兵还没等看清是什么呢,这东西从上边下来了,“啪!”打倒七、八个人。这东西继续往下钻辘,打趴下好几个。仔细一看,原来是一口做饭的大锅。

这是狼牙寨古战场的遗物。杨家兵住到这儿,伙头军拿它烧水煮菜。外边打得吃紧,两个伙夫把它抬在山顶往下一扔:“不要了!”他俩看见铁锅砸倒了十来个人,正在山头乐得直笑,此时,山下飞来两支狼牙箭,二人带笑倒在山头。

这阵,辽兵冲上山顶,辽、宋军卒混战一起,打交 手战了。老兵纪雷在混战中单刀被敌兵磕飞了,他后退几步,拔下棵树干,把枝权掰掉,用树干当兵刃,以死相战,树干打折了,身上中了三处刀伤、两处槍伤,鲜血染红了号坎,他昏倒在岩石旁。片刻,纪雷醒过来了,从腰里取出个小口袋,里边有个小瓶,装的酒,这是从幽州带来的,他原想等得胜庆功时再喝。这几天挨饿受冻,也没舍得喝一口。今天把瓶子拿出来,去了塞,叹息一声:“唉!我等不到喝庆功酒了,把酒谢苍天,祝他们冲出重围。”说完,把酒一饮而尽,头一歪,酒瓶落地……

杨家兵肚内无食,人人都饿得虚弱无力。一混战,不大工夫就死了一半。老令公往周围看了看,离自己有百十步,有员番将,正催军校往上冲。令公想:擒贼先擒王。把他杀死,番兵不打自乱,他刚想催马过去,偏巧,这个番将举刀要杀一个宋兵,战马冲过去就晚了,杨继业取弓在箭,要射番将,一在弓,没拽开,令公急了,使足全身为气,一叫劲,“嘎巴!”弓弦拆了:啊!弓弦断了,难道我该死了?他正发愣,杨景来到身边:“爹!守不住了,快撤!”

将令传出,六郎查点人数,还有十多个人了!杨景断后,往深山退却,后边辽国兵将死迫不放。杨继业气冲牛斗,拨马交 锋,一口气刀伤八员辽将,自己的战马受了几处伤,他身上又多了两道刀口。杨景掩护军卒往下退,令公紧紧眼随。退来退去,到在深山的山谷口。这时,敌兵被甩掉了,能松口气了。突然,杨景听身后“扑通”一声,回头观瞧,是父亲的战马摔倒了,把令公的腿也压在了底下。杨景急忙下马,扶起老父,仔细一看,战马浑身哆嗦,嘴角流沫子,奄奄一息。令公打个唉声:“宝马呀,老伙伴!你跟我半辈子了,立的功劳无数,想不到今天你要离开我!”杨景说:“爹,您骑我的马吧!”“不!你在这儿守着,别让辽将攻进来。我观观地势,看有无别的出路!”

令公恋恋不舍地望望战马,单人独自顺小路往前走。走出不远,是座山坡,但听风鸣树吼、虎啸猿啼,见落叶凋零、寒虫倒挂,昏暗暗,陰沉沉,一片朦胧。令公止住脚步,抬头一看,眼前闪出一座多年失修的古庙,坍塌倒坏,门前有匾,虽然金漆脱落,尚能认清字迹,令公近前一看,上写:“苏武庙”。他信步进庙,见殿宇不象样子了,苏武的神像虽然还在那儿站着,但泥金却掉了大半。令公冲他点点头,心里赞叹:苏武不愧为一代英雄!

苏武乃西汉年闯入,奉命出使匈奴被扣。匈奴贵族多方威胁诱降,苏武坚贞不屈。他牧羊在北海边,渴了饮雪,饿了吞毡。名标史册,为后人共仰。

令公看罢出庙,猛抬头,见有座残碑,五尺多高。开始没注意,后来,上边的大字把他吸引住了,上写:“李陵碑”。令公用袍袖弹去浮土,仔细看看碑文。李陵与匈奴作战,最后投降了。杨继业皱眉:此等败类,怎么还给他树碑呢?此时,远处金鼓震天,号角长鸣,番兵番将又往里冲。番兵高喊:“降者免死,高官厚禄。抓住杨继业,可加官晋爵呀!”杨继业望望苏武庙,瞧瞧李陵碑,仰天大笑:“宁为玉碎,不为瓦全,要学苏武,莫仿李陵。”说至此,老英雄往后倒退数步,紧跑几步,一头碰死在李陵碑前。

庙是苏武庙,碑是李陵碑。令公身丧此,何日裹尸归?一代英雄,死于他乡异地!

六郎见父亲一去不归,跑到庙前寻找:“爹!”不见回答。忙下战马,进庙寻找。刚走几步,看见父亲尸体,鲜血染红了山坡。杨六郎吓得手脚冰凉,一头扑到老人身上,昏过去了。此时,老天也眼着悲哀,陰沉沉飘着轻雪,寒风阵阵,青松在吼,仿佛也在为令公致哀。

杨景被战马嘶鸣惊醒了,他坐在地上,看着父亲,见令公微睁二日,好象在说话:“孩子!杨家人有骨气,冲出去替我报仇。”六郎心想:爹呀,您不该寻短见!潘贼害我杨家,冤枉未伸,七弟死活不知,我大哥、二哥、三哥的仇至今没报,您就走了,娘要知道得痛死!可叹您为国家,人不离雕鞍,累了一辈子,死还没落善终,叫您孤魂飘零,不如孩儿跟您同去。想到这儿,想拔剑自刎。他刚一扶剑柄,看见龙泉剑:这是我爷爷传下来的,是为了扶社稳、保黎民、杀敌寇、诛佞臣。如今传到我手,难道用这三尺龙泉剑寻短见?不能!要紧记父亲的嘱托。想至此,磕了三个头,站起来:“爹,儿要走了!现在不能将您带走,等儿日后回来,再到此搬请尸骨还乡。杨景掩埋了老令公尸首,一步一回头,两步一转身,刚走几步,见辽兵打了包围,等着抓活的呢!杨景上马,千仇万恨凝结在槍尖上,两脚点锤,金槍一抖,杀进敌群。他正往前跑,听炮声大作,前边亮队了。眼前有员大将守候,铁盔、铁铁甲,手握一对乌金锤,高喊:“宋将休走,看锤!”大锤往下就砸。六郎虽然几天没吃饱饭,有这股火憋着,用大槍往左右一战,抖槍就刺。使锤的抽兵刃、闪身躲开,没等二次进招呢,六郎槍一横,,正打在辽将脑袋上,“啪”一声,当场非命,战马拖着死尸跑了。杨景趁乱往外冲,第一道山口冲过去了。

来在第二道山口,早有辽将把守。当中辽将手使开山斧:“杨六郎,哪跑!”抡起开山斧奔杨景力劈过来。六郎歪脑袋躲过去,开山斧走空了。杨景用蟠龙金槍一压他的斧头,然后槍尖奔他虎口挑来。这小子吓得坐手松了,剩一只手拿着兵刃,刚要换把,杨景用槍杆砸斧子杆,“当”地一声,震得敌将手一哆嗦,开山斧落地。敌将扭头要跑,杨景催马前进,追上来,大槍照着后心就刺。别看他有掩心镜挡着,蟠龙金槍是宝刃,当时扎了个透心凉。六郎抽槍,脚蹬死尸,然后催马过了二道山口。

来到第三道山口,连珠炮响,接着出来有二百女兵。当中高挑红色大旗,旗下一员女将:十七、八岁,头戴凤翅金盔,身挂鱼鳞铠,外罩红斗篷,膀下压骑枣红马,手中一口金刀,连人带马象团 火,往脸上看:五宫清秀,透着聪明,这员女将高喊:“什么人胆大包天,敢闯我的山口?”六郎报名,女将愣神:“杨家将呀!”

这女的是谁?肖太后的女儿、三公主玉镜,杨八郎的妻子。八郎告诉玉镜:“我曾在老令公手下听差,和杨家人交 情过命。如杨家人从咱山口走,你得高抬贵手。”三公主想:驸马在我面前求了回人情,我还真得帮帮忙。想到这,把大刀一举说:“姓杨的,接刀!”往下一劈,杨六郎用槍往上一磕,三公主故意“哎呀”一声:“哟!好厉害!军兵呀,给我撤!”“哗!”闪条道,六郎一点劲没费就过去了。

共是五道山口,六郎拼命厮杀,好不容易终于冲出来了。

别看杨家将被困在山里,人没吃的,马没喂的,多亏那两个老伙头军,每天去拔草根儿,嗯主将的战马,所以战马才能把六郎驮出来。也偏巧,今天韩昌被肖太后找到行宫议事,如有韩昌韩延寿,也冲不出去。这时,杨景冲到山口外,他长出口气:“真是两世为人哪!”他把马牵到僻静地方,下战马,叫马啃点荒草,自己也找山泉小溪,趴在地上喝了几口水。然后重整雕鞍,飞身上马,急驰在通往幽州的大道上。

他正往前跑,突然从树林中窜出二人,到马前抓住缰绳:“杨郡马,我们奉了潘元帅之命,在这儿等你两三天了。快跟我们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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