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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富新书(七尸八命)

第二回 求购宅倒是颠非 扮假棺争长论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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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回 求购宅倒是颠非 扮假棺争长论短

却说宗孔欲往说天来卖宅。贵兴问曰:“叔父有何妙计?”宗孔答曰:“吾自有计,令其不敢不从。不消半月,必然买售此宅。”贵兴曰:“他之石室,向者迮造曾费千有余资,如彼肯卖,当还业价三千。见志不从,慎毋勉强。(初意未尝不善)如果干得事来,异日经纪,自当加倍。”

宗孔欢喜无限,归家嘱其妻曰:“吾今迳往省城归来,自有佳境。”谢氏曰:“如今粮食已绝,佳境休题。”宗孔叹曰:“吾之所与交游者。不少既无粮食,何不往外边赊来?”谢氏曰:“丈夫识者虽多,何人可以暂借?”宗孔不能答,忿忿出门而去。行至沙街,徒见粜粜纷纭。暗思:“买既不可赊,亦不能抢,又不敢盗,更不惯眼看,看怎生计较?”良久,偶获一计,奔回贵兴之家。

贵兴问曰:“叔父因何而返?”宗孔曰:“吾今回来典些衣物,以备吾家旦夕之需。然后可去。”贵兴曰:“叔父代吾干事,还要叔父伤财?不可!不可!”遂捡出洋钱十个,交附宗孔安家。宗孔曰:“他日当在经纪内扣除。”(如此经纪,将何以扣?)然后与贵兴辞别归家,备装而往。

次早,到第八铺“天和号”糖房。天来兄弟接见。皆云:“舅父因何到此,当有喜事?”(将有乔迁之喜)宗孔曰:“特来求贤甥成一椿美事。(只恐反成不美)未晓合否?”天来曰:“甥舅之情何论,有话只管说来。”宗孔曰:“舍侄祈伯,(贵兴别名)今科不第,未遂男儿志愿,偶然叫得一堪舆,所言极确,所见甚高,人咸呼为‘马半仙’,言我祖山左边文笔既显,右边催官亦猛,玄武之势最耸,朱雀之局坦平。应有一名探花、三名进士,只为贤甥尊府巍峨,冲犯我祖山坟,不特阻压文运,已入闱犹恐遇灾。若得改低五尺(府如改低不成府矣)便成龙穴佳城。‘半仙’所论如此,愚直之言,幸勿见怪。”天来答曰:“此室之边,世远年湮。一旦毁拆,何以栖身?既是犯彼文星,吾于心亦不忍,能顺他情,忘其孝义,遂得贤表功名之愿,恐不能仰体先人之心。奈何,奈何!”(天来亦可谓善为说词矣)宗孔曰:“贤甥之言甚是。何无叫他补回业价银三千两,售卖与他,意下如何?”天来踌蹰未答。宗孔又曰:“异日犹子运际风云,名登龙虎,皆藉贤甥所致也。又何乐而不为哉。”天来曰:“昔日府君病重时嘱吾兄弟,他年营运不前,听从造化。惟此室断不可移。三代之内转与他人,便为不孝,三代以后亦难责矣。自念父之弃世未久,也其音容如昨,言犹在耳,孝可忘心。况家业依然,尚有母亲在堂,弟妇妊娠,儿子养福、女子桂蝉,皆髫龄也,相与棱止之故,久何可大之也,尺地莫非其有也,一椽莫非其迮也。而舅父所求购宅者,是以难从也。”

其弟君来怒责曰:“吾今正住缺地,以购花园。适遇舅父光临,何无转问于他,此宅索价几何?待吾与之购买,使其徙居他处,或登状元且未可卜。”

言犹来毕,养福又骂曰:“他欲中试,叫他多临几行赵帖,勤读几段韩文,自然不负窗前。一旦下第,反来指我居址,可叹!可叹!”宗孔看见初时礼义问答,迨后愈应愈奇,知事定然不济,遂与天来告别。天来曰:“舅父何故速回?应要邀留数日。孩童之语,万勿介怀。”宗孔曰:“贤甥肯鬻此室,我便不回。(欲求经纪,又想徒铺揆之天理人情,哪有大便宜事?)如果不从,异日相逢,便为陌路矣。”君来曰:“饭可畜豕,何必邀留?”骂得宗孔忿气填胸,勃然变色曰:“汝兄弟犹不早作商量,还敢恶言藐视我乎?”言罢,怏怏而去。

天来谓君来曰:“何无可鬻与他亦了,岂不闻乡人云:‘不怕菩萨,只怕祈伯;不畏雷公,只畏宗孔。’因他是个险人,防其旦夕陷害。”君来曰:“古语云:一寸山河一寸金。”(天来述乡人以论,弟君来引古语以证兄)因此天来立下一个不卖的念头。

且说宗孔回见贵兴,备述天来绝无卖意。贵兴曰:“吾今料他不肯卖。一者安居乐业,二者家产有余,三者糖房旺相,哪肯燕入他家?但未晓如何回说。”宗孔曰:“天来原属奸猾。托父为名,空云本当从命,缘父弃世有云:卖此石室,是为不孝。今若弃之,他日九显之下,有何词对父亲说乎?”贵兴赞曰:“果是识时务之人,好个人世长者。”宗孔见其不怒,而反赞天来,便讲:“再后君来说令人真个可恼,他要建园,反欲与汝购买朱门,以扩其地。”贵兴曰:“吾求他卖,他索我沽。此亦平人局量,叔父休要怪他。”宗孔又见其不怒,转说:“养福侥泊异常,说妆作文请人代笔。若能中试,牛马可飞。”贵兴曰:“稚子则当以缄口为高。”宗孔本来要激发贵兴,谁想贵兴殊无愠色,乃倒是颠非。曰:“天来最力变脸,言汝父进身,原与陈琳无异。幸得他父携带二八生涯,沉没许多私数。今日得成富户,不念前恩,而反逼他卖宅。待汝他日到省,要当面嘲骂,然后可快其心。”

贵兴听罢大怒,曰:“他父得府君提携,始得成家。如此反架恶言使我,如何衿得?敢问叔父,何以质证否?”宗孔曰:“既不可质,安能道哉!尚有坊邻亲见亲闻,旁人亦代为忿恨。”贵兴怒气愈炽。宗孔曰:“欲泄此恨,又何难哉?”贵兴问之,宗孔曰:“他之祖父山坟,原汝父送他安葬,犹有地券留存。如今他先作不仁,汝何妨后作不义?胡不用假棺之计,以挟制之?”贵兴曰:“欲用此计,丧主何人?”宗孔曰:“吾弟顺海,生得颧高须髯,声响晴圆,见之必怕,闻之必惊。其人可当此任。”贵兴曰:“恐他不从,若何?”宗孔曰:“若有甜头,必然应允。”贵兴依计而行。

顺海知有甜头,喜出望外。贵兴即令工匠斲成一个女棺,内藏器械,人人挂帛,一齐奔到梁山,竟将朝大天罡掘破,伐去松株。天来之仆祈福偶在后园浇菜,见之失惊,慌忙报知天来之母凌氏。

凌氏奔到冢前骂曰:“吾儿与汝何仇?如何若此?”顺海骂曰:“汝这黔婆,老而不死,莫非送肉就枯乎?汝须举眼观,真是汝梁家之地,还是我凌姓之山?我今遇此鼓盆之惨,无地可理。幸得比儿祈伯送穴牛眠,今有无名盗葬,正要与之理论。诅意就是你们,尚敢刀恃女流阻吾丧葬?”言罢,舞手向凌氏殴打。未知凌氏性命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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