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王直听了彭纫荪的口供,把惊堂一拍道:“你这话不打谎吗?”纫荪颤巍巍地道:“小子不敢扯谎。”王真便案上取下一面银牌,叫小内监持着,把西苑的太监一齐召来,不多一会儿,堂前阶下黑压压地站满了太监。王真命纫荪仔细认来,可是星官在里面,纫荪立起身去一个个地看了一遍,回说没有。
王真说道:“你可认清楚了吗?”纫荪说都已认清了。王真皱着眉头道:“只有韩娘娘那里四个内侍了。”于是一挥,令众太监退去。众人闻命,一哄出外,鸟飞兽走般散去。王真又着小内监仍持了银牌把韩娘娘宫中的四个内侍召来。不一刻,四个内侍随着小内监到来,走上阶台,纫荪便指着内中的一人说道:“这个正是领着小子游玩的星官。”王真看时,却是内侍莫龄。当下指着莫龄喝道:“你可认识彭纫荪吗?谁叫你假充星官,导引他私游宫禁的?”莫龄惊得面容失色,谅想是瞒不过的,只得把受韩娘娘嘱咐的话老实诉说了。
王真听了口供,不觉吃了一惊,随即亲自下座,带了纫荪,令莫龄引路往那天宫里去查勘。由莫龄导着进了西苑,直到一座洞府面前,王真举头瞧去,原来是紫光阁下的假山洞,是英宗皇帝的时候,辟着这几个洞儿,在暑天乘凉的。这时莫龄先进洞去,王真随后,两个小内监押着纫荪跟着,转弯抹角到了正中,只见洞顶悬着无数的蚌壳灯,当中一盏最大,光辉耀目,就是宫女们骗纫荪当作星月看的,这一来可都拆穿了。洞后洗浴的石池,也不是天河水,只不过把从前琼妃洗浴的温泉引些进来罢了。还有月蟾、月香、侍月、望月四个仙女,见了王真,慌得她们连连叩头,也不敢自称是仙女了。
纫荪目睹了这番情形,才知道自己在皇宫,并未到什么天上,那仙夫人想必是宫中的嫔妃了。只有那天嫌他的老儿到底是什么人其时还没有明了。王真四面瞧了一转,冷笑了一声道:“倒亏他们想出来,真是好做作。”说着又到隔壁的石洞里,也一般的设备,一样有四个宫人伴着个面黄肌瘦的少年在那里。又到第三个石洞里,却只有宫女,不见少年男子。据宫女说,那少年新自昨夜病死,抛在御河里了。王真听罢,深深地叹了口气道:“一念之欲,不知枉杀了多少的青年性命了!”
当下由王真将这件事的始末奏知宪宗。
宪宗听了大怒,便欲召韩妃诘问,王真忙阻拦道:“韩妃虽然可诛,然事若张扬出来,攸关宫闱秽迹,也涉及先帝圣誉,望陛下审慎而行。”宪宗想了想,觉得王真的话有理,便提朱笔来,书了“按律惩处”四个字给王真看了,并说道:“一切由你去办理吧!”王真听了,磕一个头下来,回到总管署里。
第一个先命小内监把三个石洞府封闭起来,又令将洞内的十二名宫女暂时幽囚了,侍月、望月等四人当然也在里面。又把纫荪和那带病的少年吴朗西及内侍莫龄等,一并械系在狱中。
王真又令将侍候韩妃的亲信宫人传来,问韩妃怎样地去引诱那些少年进宫。初时宫人不肯实说,经王真威吓着,那宫人才直供出来,说都是白云观的道士弄的玄虚。王真见说,便不动声色地把白云观道士一齐逮捕了,用刑拷问起来。老道士紫靓,承认改扮了异人去迷惑美貌的青年。至迷人的法儿,有迷信神仙的,就假充了仙人去蛊惑他。有好诗词的,便拿文章去投其所好,然后渐渐讲到丹汞之术,引人入彀。也有嗜琴棋书画的,老道士去搜罗专这一门的人材,借端和那少年缔交,待至十分莫逆时,再诱他进宫。大凡青年男子,大半好声色的多,老道士揣透了一班少年人的心理,把房中术去诱惑他们,十个中竟有八九人上当。结果,被老道士把蒙药将他迷倒了,暗暗地送进宫中。
王真录了老道士的供词,往白云观里去一搜,搜出无数的蒙药和麻醉剂等。又有一本小册子,上面记着被惑少年的人数及年月,前后统计送进宫中的,连彭纫荪、吴朗西等共是八十八人。王真看了大怒,即令将老道士紫靓等一十四人尽械系刑部正法。一面又来奏闻宪宗,宪宗也十分忿怒,下谕贬韩妃入景寒宫,十二个宫女悉处绞罪,内侍莫龄腰斩。惟彭纫荪和吴朗西两人身受迷药,不由自主,罪恶非出本心,似在可赦之例。
王真顿首奏道:“彭纫荪与吴朗西情有可原,皇上圣慈,自不欲妄杀,然恐一经释放出去,难保不把这事泄漏,事关宫闱暧昧,及朝廷威信,那可如何是好?”宪宗拍案道:“非卿提醒,朕几忘了”于是把彭纫荪和吴朗西两人也处了绞罪。并说两人虽受人迷惑,但身为秀才吴朗西也是秀才妄交匪人,显见平时的不安分,所以皇上格外赐恩,令其全尸。王真领了谕旨,自然去一一办理。只可怜彭纫荪、吴朗西两人,享了一个多月的黑暗富贵,便在三尺白绫下毙命。那吴朗西还是个单丁,这一来并断了吴氏的香烟了。宪宗杀了纫荪和朗西并十二个宫人,以为灭口了。谁知天下的事,要人不知,除非莫为。
不上几时,京中早已传遍,把韩妃引诱少年男子进宫的事,大家当作了一件新闻谈讲。
原来英宗在日拿韩妃异常地宠幸,自英宗宾天,韩妃晋了太妃的尊号,在宪宗本来瞧不起她,只封了瑞妃、瓛妃、慧妃等,不愿加封韩妃,经廷臣抗议算勉强封赠。那韩妃终是个妓女出身,独处在深宫里怎耐得住性情,更过不了寂寞凄凉的岁月,由是假进香为名,和白云观的道士紫靓商量好了,替她把少年男子引诱进宫,任意纵欲,一般少年都被她缠得骨瘦如柴,到了一病奄奄时,便着心腹内侍将病人拖出去抛在荒地上,有的掷在御沟里,多半是死无疑了。
也有给那家族在荒草地上或御沟中寻获的,忙抬回去医治,十个中有不得一个活的。家中问他到什么地方去弄成这个样儿,却是死也不肯吐露,因怕说出来事关奸污宫眷,罪要灭族的。以是都下起了一种谣言,谓有夜鲛几摄取青年子弟,害得失去儿子夫婿之家,大家疑人疑鬼。自韩落霞韩妃名儿这件案子败露,京里少年子弟也没了失去了,夜鲛儿的谣传也自然而然地息灭。只韩妃的那桩事儿,巷议街谈,增资添料,讲的人故甚其辞,分外说得离奇怪诞,把韩妃竟说得来去御风和妖怪一般,并那白云观的道士也说得他和神仙一样了。还说老道士紫靓受刑的时候,头颅落地,颈中有白气上腾,化作一个小紫靓,哈哈大笑三声,驾云向西而去。这种神话且按下不提。
再说宪宗在百花洲临幸了万贞儿,过不上几时就册立她为贵妃。又把百花州对面的海天一览改建为万云宫,令万贵妃居住。光阴如驶,又过了一年,万贵妃恃着宠幸,潜植势力,渐渐权侵六宫,连皇后都不放在她眼里了。吴皇后见万贵妃专横,心下已万分难受了。
有一天上,万贵妃领着六宫往祀寝陵,吴皇后闻知倒还容忍。待至行礼时,万贵妃争先,将吴皇后挤在后面。吴后大愤,当时也不行礼了,怒冲冲地回到宫中,便传万贵妃到凤仪殿,把她训斥一顿。哪知万贵妃自恃皇上深宠,反而责吴后失礼。
吴后越觉忿不可遏,令宫女褫去万贵妃的上衣,请出家法来,把她痛笞了十下,打得万贵妃珠泪盈盈,回转万云宫里赌气睡在绣榻上,足足哭了一天。
宪宗阅罢政事回宫,见了万贵妃的形状,忙问什么缘故,经万贵妃带哭带诉地说了一遍。又说吴后祀陵不曾行礼便回,自己失礼不知,反训责别人。宪宗听了,气往上冲。原来吴皇后与柏妃、王妃的册立,都是钱太后的主意,宪宗于吴皇后本不甚合意。又吃万贵妃撒娇撒痴地撺掇一番,宪宗越觉愤怒,便亲自赶到坤宁宫,和吴皇后大闹了一场。竟去见钱太后,说要废立吴皇后,将万贵妃册为中宫。钱皇后道:“你如定要废去吴氏也轮不到万氏册立,还有王妃和柏妃比万氏早立,自应两人中择一为后才是正当。万氏年龄已经老大,册立了她不怕廷臣们见笑吗?”宪宗沉吟了半晌,知道情理上说不过去。只得下谕废了吴后,暂命王妃统率六宫,并不册立正后。在宪宗的用意,要替万贵妃凑机会,得着时机便立万贵妃做中宫。
这时万贵妃虽不能如愿,吴皇后却废去,总算给万贵妃出了一口恶气。万贵妃见皇帝为了她废去皇后,从此威权愈大,名称是贵妃,实行的是皇后制度。那王妃又甚懦弱,毫无统驭六宫的权力,一切都让万贵妃去做主。万贵妃又生性奇妒,她在宫中专宠,不许宪宗再临幸他妃,宪宗偶然和宫女谈笑,被万贵妃瞧见,立即把那宫女传来,一顿的乱棒打死。宪宗也因爱生惧,渐渐地有些害怕万贵妃起来。
六宫中有个瑜妃,本是宪宗自己册立的,远在万贵妃之前。
偏是万贵妃看她不得,满心要和她作对。讲到瑜妃的容貌,在王、柏两妃之上,唯妖冶不如万贵妃罢了。万贵妃生怕她夺宠,把瑜妃作眼中钉般的看待。又兼宪宗天天和万贞儿厮混,不免有点厌倦了,就往瑜妃的宫中走走,万贵妃知瑜妃年纪比自己要轻一半,论不定宪宗受她迷惑,以是心里恨得痒痒地。
正在没好气的当儿,宪宗在瑜妃处连幸了三夜,把万贵妃气得忍无可忍。第四天的清晨,乘宪宗出去临朝,她便领着五六名宫待,各执着鞭儿蜂拥到仁和宫中。将瑜妃遍身痛打了一顿。万贵妃还亲自动手,在瑜妃的小腹上狠狠地打了几拳,适值瑜妃有娠,被她这样一殴辱,就当夜堕胎,又生了一个多月的病症。万贵妃听知瑜妃堕胎,心中暗自庆幸。只苦的自己年纪太大了,天癸断绝,不能生育了,所以也不许别人生育。妃子中谁若有孕,万贵妃恐生出太子来,皇帝要移宠到别人身上去,故此百般地设法,非把那妃子弄得堕了胎不罢手。又禁止宪宗去临幸他妃和另立妃子。宪宗闻瑜妃受责堕胎,为了惧怕万贵妃,不敢明说,只有暗自垂泪叹息。
俗语道私盐愈捕得紧愈是要卖,万贵妃把宪宗和罪囚似的监视着,哪里晓得偷偷摸摸的事却愈多。平常一个酒肉市侩,多赚了些臭铜钱,也要想娶三妻四妾及时行乐,何况是一个堂堂的皇帝,粉白黛绿当然要满前了。宪宗在面子上虽畏着万贵妃,暗底下不能没有别个宠幸。万贵妃微有些觉着了,在宫中秘密查询,又遍布了心腹宫女内侍,留神宪宗的行动。不到几天,被万贵妃侦察出来,知道万安宫的宫侍慕珠,仁寿宫的宫女水云、柳叶,长春宫的宫女楚江、永春宫的宫侍金瓶,晋福宫的宫女宝凤,这一班宫人都经宪宗临幸过,一齐纳为侍妃。
那柳叶和金瓶似有册为妃子的消息。万贵妃打听得明白,一缕酸气几乎连脑门也钻穿了,便吩咐内侍去预备下一座空室。布置既毕,命宫侍把慕珠、柳叶、宝凤、水云、金瓶、楚江等六人一并召到了,万贵妃高座堂皇地娇声骂道:“你们这班淫婢子,敢瞒了俺家迷惑皇上吗?今天俺如不给些厉害你们瞧,将来宫里怕不让了你们这几个狐媚子!”
万贵妃说罢,命宫人们把金瓶等六人的罗袜褪去,卸下缠带,露出瘦削蜷屈的玉足来。万贵妃命在地上排起铁链,又烧起两座火炉子,等炉火烧着了,钳出鲜红的炽炭,铺在铁链的四面。不会并铁链也红了,万贵妃叱令官人扶着慕珠等六人,赤足上了铁链,强她们在链上一步步地走着。可怜纤弱的金莲,碰在这通红的铁链上,嗤的一声,皮肤都贴牢在链上,一阵阵的青烟望上直腾,臭气四散触鼻。慕珠等惨呼了一声,齐齐地昏了过去。万贵妃又命将冷醋泼在链上,把金瓶等薰醒转来,笑指着她们说道:“你们还要狐媚皇帝吗?”金瓶等已痛彻心肺,哪里还答应得出,只不住地口里哼着。万贵妃冷笑了两声自回宫去。这里,金瓶和慕珠、楚江、水云、宝凤、柳叶等纤足被炙得乌焦糜烂,鲜血模糊,不能步履了,只坐在地上相对着痛哭。
宪宗闻报,忙赶来瞧看,见了这样凄惨的情形,也觉心上不忍,不由地流下泪来。一面令太监们扶持了六人,令太医院去诊治。后来只一个水云治不好,溃烂时毒气攻入心脏,叫号毙命。余下的慕珠、金瓶等五人终算治好了。然两脚都成了残疾,已不能和常人般地行走了。万妃似这样奇妒,宫中谁不见她畏惧,可是过了几时,六宫的宁妃又怀妊了。被万贵妃暗令内侍,把宁妃的肚腹上用藤杆滚了一下,又弄得堕下胎来。
偏是王妃争气,她怀着身孕恐万贵妃算计她,很秘密地把白绫紧紧地捆着。柏妃也一般地效法,竟不曾吃万贵妃瞧出破绽的。到了十月满足,王妃生了一个女儿,柏妃却产下一个太子来。宪宗听了,自然很有兴,廷臣也都来叩贺,宪宗命在太极、太和、宝和等殿上大开筵宴,赏赐内外臣工。正在兴高采烈,谁知宫女慌慌张张地来说,太子忽然七孔流血死了。总计生下地来还不到三天,便往阎王殿上去了。宪宗这一气,几乎平空地跌到下来,只好痛哭一场,用皇子礼瘗往金山,与夭殇的诸王同葬。宪宗悲抑还没有去怀,幸得王妃的女儿却甚强健,宪宗有了这个小公主也算聊胜于无了。但过不上三个月,保姆抱着小公主在金水桥畔玩耍着,一个失手,扑通的一声堕在桥下,内监宫人忙着去打捞起来,这位小公主已是两眼朝天,追随那小太子往阴中作伴去了。宪宗闻知,又是一番的伤感,独有那王妃哭得死去活来。宪宗常常叹息道:“朕的命中似这样多舛,连个女的也招留不住吗?”王妃听了,转去劝慰宪宗,不必过于悲哀。宪宗也觉没法,唯付之一叹罢了。
是年的冬季里,王妃又怀妊了,宁妃也说有孕,又有嘉贵人惠贵人也都有了六七月的身孕。到了第二年上,王妃居然生了太子,惠贵人和嘉贵人又先后生了皇子,宁妃生了女儿。宪宗见一年中添了三子一女,这喜欢是可想而知了。于是祭太庙,开庆筵,足足忙了半个多月,才得平静下去。当时王妃生的皇子最早,将来预备立为东宫的,便赐名贞,惠贵妃生的赐名軏荣,嘉贵人生的赐名軏权,惠、嘉两贵人因生了皇子都晋为妃子。宁妃生的女儿赐名金叶。
日月流光,太子軏贞已能够呀呀地学语了。宪宗异常地爱他,时时把太子抱在手里,临朝的时候,又命太子坐在龙椅的旁边;退朝下来,抱他同坐在辇上。那太子却不时要啼哭,但一坐在辇上就停住不哭了。宪宗笑道:“吾儿他日该坐銮辇的。”便令木工,替太子定制了一轮小车,在御园的草地上推来推去,引得太子嘻嘻地笑个不住。
一天,那推车的太监用力太猛了,一时把持不住,直入金水桥下去,怄得宫女卫士赶忙救护,幸得太子不曾淹死的,然经这一吓之后,渐渐生起病来,不上一个月就一命呜呼了。王妃又哭得要寻死觅活,宪宗悲感万分,令将当日推车的太监以及护卫的内监、宫女、卫士等一并斩首。岂知一波方平,一波又来,惠妃所生的皇子又患七孔流血的病症死了。宪宗又是悲伤又是孤疑。万不料嘉妃所生的皇子軏权,经宫女替他沐浴时,又不知怎样的会在浴盆里淹死了。宪宗这里,真是又急又气又是伤感,三方面交逼扰来,也酿成了一病,足有三个月不能起床。看看病势稍轻了些,又报公主金叶忽然倒地死了,死的时候遍身发了青紫色,好似中了什么毒一样。宪宗听得病又加增起来,他有气没力地叫识得伤痕的内监细细地把公主金叶一验,回说是中的蛊毒。宪宗这时也病得昏昏沉沉,只含糊答应了一声就算过去。
直到明年的春末,宪宗病才慢慢地好起来。由坐而步,至自己能够行走了。于是旧事重提,将服侍軏荣的宫人、内监并和軏权沐浴的宫女,及侍候金叶的内监宫人,一起传到了面前,由宪宗亲自勘讯。
哪里晓得着实追问下去,都不承认侍候太子,是什么样儿的也不曾见过,转弄得宪宗倒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起来了。
待后仔细一诘问,才知道当日服侍太子的宫人内监都被万贵妃迁出宫去,宪宗正病得头昏颠倒,万贵妃暗地里偷天换月,他竟一点也没有得知。这是溯本求源,把万贵妃的奸恶行为完全显露了出来。宪宗如梦方醒,虽然恼恨万贵妃,只是心里畏惧她,不敢发作罢了。其时襄王祁璿,忽然从河南递进一本奏牍来,宪宗看了疏言,不禁纷纷地落泪。要知宪宗为甚伤感,再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