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回 夺旗马二将逞英雄 祈大暑军师施法术
话说夏王正在演武场点选人马,旗牌来报:“有使臣等旨!”
传旨宣入演武场,朝拜夏王。问:“哪国来的使臣?”唐俭答应:“臣是唐秦王差来的!前者,殿下要差官来贵邦借军,因见东郑王差人先来,殿下恐大王应允东郑王,仓猝中就附写在东郑表上,犹恐见责,差臣星夜来面奏大王,一来请罪,二来请问如今起兵,不知助郑,还是助唐?”夏王问:“助唐怎么说?助郑怎么说?”唐俭说:“大王助郑,但凭圣裁,不必说了;倘蒙助唐,感仰不浅!则要带行军的粮,不必带屯军的粮。
天道炎热不便,军士一到虎牢关,我殿下就送粮草接应!”夏王心想:“我只说助唐,且骗了他的粮草,那时助郑不迟!”
夏王说:“我起兵为助你上邦,终不然去助东郑?你回去替朕拜复殿下,今特起兵助唐伐郑!”唐俭说:“既蒙大王允纳,臣先回去,奏闻殿下,准备粮草接应!”辞了夏王,一骑马径回
虎牢关。
却说凌敬锁禁在囚车,闻得唐朝断粮草的事,仰天叹曰:“无道昏君,又中唐家断草绝粮之计,安不败亡!”时近侍传说:“凌敬在囚车上!”夏王闻说,雷霆大怒,传旨:“把凌敬火焚了罢!”众军士即时取芦苇干柴,丛着囚车举火!
初如萤亮,次若灯明。黑烟滚滚地中来,烈焰腾腾空上去。夏王失政,摧残架海紫金梁;建德时衰,毁折擎天白玉柱。平生忠义归炎帝,半世阴阳化丙丁。
夏王焚死了凌敬,选齐人马,分付军政司:“扣算日期,只带行军的粮草!”传令已毕,只见旌旗飘杂彩,锣鼓震山川。
带领雄兵虎将,一路进兵。哨马来报:“虎牢关到了,约离十里余地。”夏王传令安营。正是:令严钟鼓三更月,野宿貔貅百万兵。夏王因天道炎热,拣树木茂盛之处,连营数十里,一边近着泗水河。夏兵将及来时,茂功先令军士绕河内都放了石灰,比及夏王人马安营,都到河内取水吃,三停内有一停不服水土,染病在营。夏王问高雅贤:“我的人马到此五日,怎么唐家不送粮草来?”高雅贤说:“还须差人催讨!”夏王唤常克新、董康迈:“你二将到虎牢关讨粮去!”二将领旨出营,一骑马来到虎牢关下,高叫:“守关头目!你唐朝差人到我漳南借军伐郑,说不要带屯军的粮草,如今人马安营五日,缘何不送粮草出来?”茂功恐夏兵讨粮,预先分付守关军士,一壁厢就回复漳南将官:“我殿下差人到太原府催粮未回!”常克新说:“六十万人马,粮草计日而待,怎么迟得?”关上军士答应说:“只在目下不远,今日到今日就有,明日回明日就送去!”
二将撤身回营,启复夏王。夏王大骂:“世民这贼,欺侮寡人太甚,我与他誓不两立!”一面差人知会东郑王借取粮草,一面差王亚虎星速回漳南取粮。“待粮草一到,就与唐家交战!”
王亚虎领旨出营,径上漳南取粮。
且说茂功唤程咬金分付:“你领一支人马,到漳南隘口埋伏,昼夜巡哨。但有一应使臣人役往来,不许放过,即便擒拿!”
程咬金全装披挂,带领人马,趱出虎牢关,抄路去了。茂功说:“秦将军!你在此守着关,我到河南请殿下,同军师来破夏王!”
茂功说罢,别了叔宝,便往河南城去。跨马行程急,扬鞭趱路勤。晓行夜住,渡水登山,径到唐营门首下马,进入中军。参见秦王已毕,茂功把计赚了建德,复行断粮之计,一一说与军师李靖。李靖说:“主公!事不宜迟,臣保驾到虎牢关,先破夏王!”发兵分将,着茂功执掌兵权,调拨人马,围困河南,以截救应。秦王带领众总管并人马,趱离唐营。只见阵阵征夫行古道,群群战马荡郊尘。兵行将近虎牢关,秦叔宝带领军士出关迎接。秦王进关,帅府坐下,众将参见已毕。李靖下关,私看夏王屯的营寨。看罢,复回关上,带了梁建方、于筠,挑选三千健卒,来至苍龙山,观瞻方位,相度地形,取离宫赤土,筑坛祈暑。怎见得?台高九尺,阶叠三层。习轩辕之制,遵风后之仪。挂二十八宿旗幡,列八门遁甲方位。每一门竖红旗八面,按六十四卦。左环青龙,右立白虎;前布朱雀,后安玄武。
正南离宫,用六人头戴金冠,身穿红袍,手执金戟,前列一人,红帻绯衣朱履,手执紫丝鞭,驾驭火龙。东西南北,每列红旗七面,中央放朱红桌,上摆列着金炉香盒,神符令剑。正是:斡旋天地神功手,整顿山河辅圣明。
筑坛已毕,李靖军师斋戒沐浴,择日道扮登坛,焚香作法,拜表天庭。登坛三日,借九夏炎暑,并为三伏炎热,祈祷已毕下坛。端的诚心感格,连朝酷热,自然比往日不同,炎威燠气,铄日流金!
烛龙衔火御长空,火云焰焰凌霄红。煎砂烂石海波沸,骄阳酷日天无风。草木焦枯山翠绝,田畴四野皆分裂。万方如在火炉中,塞上征夫衣挂铁。
是时,李靖调王当仁、王于新、王浩、王源,领三千军,暗暗到泗水河边,把那上流水用闸闸住,待有军令知会,才放 311下水来。又唤牛进雄、牛进达领一支兵,协同程咬金挡住隘口。
众将领了军令,带领人马,分头去了不提。李靖说:“我主今日着殷开山出兵,臣与秦叔宝、长孙无忌保驾督阵,观看他那里军容强弱如何!”殷开山全装披挂,银盔银甲,绣袄襕裙,蘸金巨斧,马跨龙鳞,领一支人马拥出关来,列成阵势,鸣锣擂鼓,呐喊摇旗搦战。夏营飞报夏王知道。夏王着右将军姚天秀领兵迎敌。夏王带领高雅贤、萧规、王援保驾,亲自督兵。夏王驾前,高扯珍珠瑞应旗。姚天秀怎生披挂?戴一顶卷檐镔铁盔,穿一领鹦哥绿战袍,披一副熟铜纹背甲,系一条五彩妆花带,擎一柄雁翎大砍刀,骑一匹逐电胭脂马。
领一支人马,三声信炮,拥出阵来。两下军士,门旗开处,殷开山喝一声:“来将通名!”“吾乃夏王驾下右将军姚天秀就是!你通名来!”殷开山说:“赢得我通名!”
蹬开战马教休走,看谁好手看谁能。
蘸金斧举如飞月,偃月刀抡似晃银。
拚命当场逞武艺,舍身为主夺乾坤。
若是一人停手慢,管教身丧命难存。
二将正战之间,未分高下。秦王观见夏阵中张着一面大旗,光彩绝伦,临阵军士,个个精健。秦王问李靖:“怎么这干军士耐暑不热,勇健如常?”李靖说:“他阵内那面旗,名珍珠瑞应旗,是夏王镇国之宝,八般异珍在顶上。冬月张着,有融和之气;夏月张着,生清凉之风。寒暑不侵,以此建德行兵,用之临阵。主公若喜,出其不意,着秦将军往取何如?”调长孙顺德,就更护驾亲军,冲锋勇士,往夏阵后哨杀去;分付叔宝,往前阵杀去取旗。叔宝急纵呼雷豹,袋取宝雕弓,壶摘金星箭,望夏阵内执旗军士,一箭射去,应弦而倒。夏王失惊, 312军士大乱,各自溃散。天孙顺德震地锣鸣,往后杀来。秦叔宝手擎劈楞简,喊震一声,单人独马,冲杀进夏阵,如入无人之境,夺了宝旗,就回本阵。夏王阵内士卒俱慌张了,纷纷乱窜,各自逃生。姚天秀见兵势大乱,拨转马就走。殷开山抖擞神威,纵马赶上,大喝一声,把天秀砍于马下。与长孙顺德合兵,混杀漳南人马!
人冲人倒,马踩马亡。刀砍士卒,荒郊内乱滚人头;枪刺征夫,平地上横流血水。直杀到霜凋落叶千枝坠,风剪残花乱片飞!
唐将得胜回关。秦王坐下帅府,叔宝献上珍珠旗。秦王举目观看,果然人世罕有:鲛人织就,仙姥裁成。顶上攒异宝奇珍,面上绣神蛟怪兽。严冬似火,军前展列自温和;夏月如冰,阵上舒张无暑烈。异样远从西域贡,神奇端的世间无。
秦王看罢,不胜之喜,分付近侍好生收拾。犒赏将士,书记功劳。次日,秦王同李靖登高观望,夏营人马尽被热蒸懈怠,遥见泗水河边,绿杨树下,一将官牵着一匹高大白马,在那里整刷鬃毛,装饰鞍辔。秦王说:“军师!你看那匹马,如雪相似!”李靖说:“那马多是窦建德骑的银鹤狻猊马也,是兽中之珍。主公既爱,着敬德去取来!”即时唤过敬德,分付:“你到那树下,取了那匹白马来,我着侯君集领兵接应!”敬德全装披挂:铁幞头红巾抹额,皂罗袍刺绣圈金。乌油甲金星灿烂,黑犀带嵌宝镶珍。虎眼鞭密挂竹节,铁胎弓箭插雕翎。刃铁枪穿山巨蟒,深乌马跨涧麒麟。
一骑马出关来,径到泗水河边,喝一声:“快献马来!”
那夏将曹盖也不弱: 313环眼彪躯性气刚,浑身铠甲似银装。
锦鞍跨下狻猊马,手内牢擎搅海枪。
连忙掣枪上马,也不答话,抡枪望敬德当胸刺来。敬德举鞭就迎!
枪抡龙掉尾,鞭举蟒腾身。
杀气冲霄汉,征云蔽日星。
交锋依战策,斗阵按兵文。
生死皆由命,何曾怕战争!
战有数合,敬德心下自想:“我待打死这贼,恐血溅污了白马,反不中看!”连忙按下手中鞭,喊震一声,舒过拿云手,攥住勒甲绦,把曹盖提过马来!恰好侯君集人马已到,见敬德擒了曹盖,疾忙赶上,牵了白马,领兵先回虎牢关献功去了。
敬德见了大恼,把曹盖一只手拉着两只腿,一只手攥住两袍袖,把后脊梁靠着马鞍,磕叉一声,折做两段,一骑马径进虎牢关见秦王。敬德说:“臣与贼将交战,犹恐一鞭打死,血污白马,以此生擒活捉这贼,马被侯君集牵回,功劳还是臣的!”
秦王说:“擒贼将之功是你的,献马之功还与侯君集。你擒贼之时,顾人不能顾马,若不是侯君集取回,此马又不知失于何人之手!”着记功官书写二将功劳,赏赐金帛。不将功业平时著,总得身荣入画图?分明天运自循环,一定兴衰不等闲。
建德未临牛口峪,六军先丧虎牢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