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禅林宝训笔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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禅林重刻宝训笔说卷下

楚衡云峰 智祥 述

此篇见古人雅尚贤德。恭俭如此也。

妙喜杲和尚曰。湛堂每获前贤书帖。必焚香开读。或刊之石曰。先圣盛德佳名。讵忍弃置。其雅尚如此。故其亡也。无十金之聚。惟唐宋诸贤墨迹。仅两竹笼。衲子竞相酬唱。得钱八十余千。助茶毗礼(可庵集)。

谓湛堂和尚。每得前贤书集笔帖。必欲焚香而后开展读之。或将之刊於石。乃曰。此皆先圣之盛德佳名。岂忍弃置於高阁。而不永垂於世耶。其雅爱尊尚前辈有如此。故去世之日。捡点所存无十金之聚。唯所蓄唐宋诸贤墨迹字帖。仅两竹笼。比时诸衲子辈。争相酬唱。得钱八十余千。以资茶毗之礼。梵语茶毗。此云火化△尊前贤。存遗德。正所以见胸襟磊落。诚敬难似也。钱谷奴。曷克臻此。

此篇言上下名分当正。不可忽也。

妙喜曰。佛性住大沩。行者与地客相殴。佛性欲治行者。祖超然因言。若纵地客。摧辱行者。非惟有失上下名分。切恐小人乘时侮慢。事不行矣。佛性不听。未几果有庄客弒知事者(可庵集)。

潭州大沩佛性法泰禅师。汉州李氏子。嗣佛果勤禅师。南岳下十五世。住大沩日。行者与地客相打。地客。即佃民也。佛性欲以丛林规法处行者。祖超然不肯。因而言曰。若纵佃户。摧辱行者。不独有失上下名分。切恐小人乘机生事慢主轻僧。则常住之事不得而行矣。况行者佛子上也。地客佃民下也。各有名分所存。不宜失也。佛性不听。必谓僧家岂有与人交拳相打。宜当处之。未久之间。果有佃户弒知事者。以下杀上曰弒。此见超然之有识如此△住持处断必应得宜。权不可失。况小人不知法。情不可纵。失之纵之。群机生矣。

此篇谓小人狡猾。当预知之也。

妙喜曰。祖超然住仰山。地客盗常住谷。超然素嫌地客。意欲遣之。令库子行者为彼供状。行者欲保全地客。察超然意。抑令供起离状。仍返使叫唤。不肯供责。超然怒行者擅权。二人皆决竹篦而已。盖超然不知阴为行者所谋。乌乎。小人狡猾如此(可庵集)。

临安府佛日超然文祖禅师。嗣天衣怀禅师。青原下十一世。住仰山时。地客盗常住谷。超然平素极嫌地客。意中必欲遣去。令库下行者为彼以盗谷事特去呈状。以便逐去。而不知行者亦小人类。不惟不呈状。而返欲保全地客。察知超然有强令地客供起离状之意。仍返使地客叫唤不服。不肯供呈其责。超然怒行者擅自行权。返与地客作主。如是二人只好俱决竹篦而止。竟不能遣也。盖超然不知小人党与暗地商谋已就。竟不能驱逐之也。乌乎。小人奸诈狡猾势有如此。狡猾者。奸顽多诈也△古人举此一章以为后人法令。须知小人肝胆极险极恶。不可不察也。

此篇言爱恶不可轻信。有妨大体也。

妙喜曰。爱恶异同。人之常情。惟贤达高明。不被其所转。昔圆悟住云居。高庵退东堂。爱圆悟者恶高庵。同高庵者异圆悟。由是丛林纷纷然。有圆悟高庵之党。

此节谓听言须当审察。谓爱与恶相返。异与同有别。此人人之恒情也。惟有贤达高明。不被其情之所转。昔圆悟和尚住云居。高庵禅师退东堂之时。有一等爱圆悟者。即恶高庵。又有同高庵者。便异圆悟。由是丛林中到处皆纷纷纭纭。有圆悟高庵之党类。

窃观二大士。播大名於海上。非常流可拟。惜乎昧於轻信小人谄言。惑乱聪明。遂为识者笑。是故宜其亮座主隐山之流。为高尚之士也。

此节言轻信必然成累。窃观二大士。大士者。有德之称。谓常代英贤志拔群类。才出众情。弘道利生。故称大士。此二老播扬大名於海内。非泛常人物之可拟。惜乎轻信小人谄媚之言。以致惑乱自己之聪明。遂为有智识者所笑。以此观之。为人最难。与其出世不如避世为高。宜乎亮座主与隐龙山之流。诚为高尚之士也○亮座主西蜀人。颇讲经论。因参马祖发明大事。隐于洪州[卤-※+夕]山。更无消息。至北宋政和间。有熊秀才游[卤-※+夕]山过翠岩。谒思文长老。文与秀才俱是鄱阳人。故遣二力士舆送。所经林壑草木荫翳。偶见一僧貌古神清。庞眉雪顶。编叶为衣。坐于盘石。如壁间画佛图澄之状○佛图澄[卤-※+夕]域人。在臂傍有一孔。围四五寸。以帛塞之。斋后就水边取肠胃出洗之。复纳孔中。夜则除帛。读经光照一室○熊自谓曰。今时无这般僧。尝闻亮座主隐于西山。疑其犹在。出舆踧踖而前曰。莫是亮座主么。僧以手向东指。熊方与二力随手东看。遂回视失僧所在。时小雨初歇。熊登石视其坐处犹乾。踌躇四顾大息曰。宿缘不厚。虽遇而不遇也○隐山即潭州龙山禅师。亦参马祖。发明心要。后隐龙山。一日洞山与密师伯游山。见溪流菜叶。莫有道人居否。遂拨草循溪行六七里。忽见师在庵前。便问。此山无路。阇黎何处来。洞曰无路且置。和尚从何而入。师曰我不从云水来。洞曰和尚住此山多少时。师曰春秋不涉。洞曰此山先住。和尚先住。师曰不知。洞曰为甚么不知。师曰我不从人天来。洞曰和尚得何道理。便住此山。师曰我见两个泥牛斗入海。直至如今绝消息。洞山良久具威仪礼拜。便问。如何是主中主。师曰长年不出户。洞曰如何是主中宾。师曰青山覆白云。洞曰宾主相去几何。师曰长江水上波。洞曰宾主相见有何言句。师曰清风拂白云。洞山辞退。师乃述偈曰。三间芽屋从来住。一道神光万境闲。莫把是非来辩我。浮生穿凿不相干。自此焚庵。遁入深山不知所在。因号隐山△出世避世。各有作用。未可槩论。以不出为高。但轻信二字。最要理会。

此篇谓住持能迁善改过。乃足为法则也。

妙喜曰。古人见善则迁。有过则改。率德循行。思勉无咎。所患莫甚於不知其恶。所美莫善於好闻其过。然岂古人之才智不足。识见不明。而若是耶。诚欲使后世自广而狭於人者为戒也。

此节举古法为戒。古之人见人有善。我即迁改而从之。自家有过。即时革除而悔之。率。遵修也。遵修其德。依操其行。而每每常思勉其无过耳。人之所患者。莫甚於不知己之恶。所美者。莫善於好闻己之过。如是慎谨。岂古人之才智不足。识见不明。而如此耶。非也。诚欲使后世自尊自大而卑小于人者为戒也。

夫丛林之广。四海之众。非一人所能独知。必资左右耳目思虑。乃能尽其义理。善其人情。苟或尊居自重。谨细务。忽大体。贤者不知。不肖者不察。事之非不改。事或是不从。率意狂为。无所忌惮。此诚祸害之基。安得不惧。或左右果无可咨询者。犹宜取法於先圣。岂可如严城坚兵无自而入耶。此殆非所谓纳百川而成大海也(与宝和尚书)。

此节明事当谨畏。夫丛林建置之广。四海侪类之众。固非一人所能独知。必竟要假左右之耳目。众人之思虑。乃能尽其经常之义理。善其海众之人情。若使主人尊居自重。细末之事毫不放过。大体段处忽略不经。贤者竟不能知。不肖者自不能察。自己所行非处不知改。众人所作是处不肯从。纵意妄为。全不忌惮。如此诚为滋培祸害之基本。如何不畏。若使左右之耳目。众中之思虑。果无有可扣问者。即当取法则于先圣之成言。岂可自封己见。如严禁之城。坚勇之兵。竟无门无路而可入也耶。即此取法先圣亦一路也。住持人若不能取法于先圣。又岂得所谓收纳百川而成大海之胸襟也△自满自大。妙药难医。能革能迁。圣域可跻。学者不可不知此。

此篇言举人贵要端正。可以救今时之利弊也。

妙喜曰。诸方举长老。须举守道而恬退者。举之则志节愈坚。所至不破坏常住。成就丛林。亦主法者救今日之弊也。且诈佞狡猾之徒。不知羞耻。自能谄奉势位。结托於权贵之门。又何须举(与竹庵书)。

谓今诸方举长老出世为一方主人者。必须要举个有道德节义。及恬静退守之人乃可当也。盖此人一举出。则其所守之志。所存之节。转加坚固。凡所至之处。自然不破坏常住。事事俱能完美。成就丛林。此亦是今日主法者。具择贤之能。得贤人继席。正所以救今日之弊病也。若是那一等诈佞狡猾之徒。不知羞耻。若使居其位。必欲谄奉有势位之人。结托于权贵之门。如是者用亦何为。则不必举也△举人者宜谛审谛思。稍一不法。其害非细。关系亦非小可。

此篇谓丛林举人若合公论。自无缺失也。

妙喜谓超然居士曰。天下惟公论不可废。纵抑之不行。其如公论何。所以丛林举一有道之士。闻见必欣然称贺。或举一不谛当者。众人必戚然嗟叹。其实无他。以公论行与不行也。乌乎。用此可以卜丛林之盛衰矣(可庵集)。

郡王赵令衿字表之。号超然居士。任南康。嗣圆悟勤禅师○谓公论乃天下古今之正议。不可废也。纵使勉强抑止之不行。又怎奈公论何。所以丛林中或举一住持。或立一首职。若是个有道德节义之人。闻见必欣然称贺者公论也。若举道行不谛实之人。众人必戚然嗟叹之。戚。忧也。其实无他。以至公之论有行与不行故也。乌乎。以公论推之。则可以卜知丛林将来之盛衰矣△大抵一切是非真假不可固执。有公论在。公论在。则天下之至正在矣。

此篇明修身入道。以节俭为要也。

妙喜曰。节俭放下。乃修身之基。入道之要。历观古人。鲜有不节俭放下者。年来衲子游荆楚买毛褥。过浙右求纺丝。得不愧古人乎。

世人为贪毒所害。累劫萦缠。如今欲超凡入圣。第一要放得下。有节度能简俭。所谓顿舍尘劳。便是修身之基。入道之要也。细看从上古人。谁不是能节俭能放下者。近年已来衲子。游荆楚者。便去买几件毛褥毡子。过浙右者。便去买他些纺丝紬物。如此行脚。岂得不有媿于古人乎△此说搜尽时人放不下的弊病。读者当生惭愧。

此篇教住持当存大体合公论也。

妙喜曰。古德住持不亲常住。一切悉付知事掌管。近代主者。自恃才力有余。事无大小。皆归方丈。而知事徒有其虚名耳。嗟乎。苟以一身之资。固欲把揽一院之事。使小人不蒙蔽。纪纲不紊乱。而合至公之论。不亦难乎(与山堂书)。

谓古人立住持。原只为主持大法。提奖衲子。本不教亲理常住事件。一切所有悉付与知事人掌管。此大体也。于今作主人者。自恃才力有余。凡事不论大小。俱皆要归于方丈掌管。而知事者。徒有其虚名而已。嗟乎。苟以一身之资力。固欲把持主张一院之事。而欲使小人不来蒙蔽。法令不致参差。又要合于至公之论。岂可得乎△凡事合公论至要也。一涉私足为小家气象。

此篇教学道须要及时。光阴不可虚弃也。

妙喜曰。阳极则阴生。阴极则阳生。盛衰相乘。乃天地自然之数。惟丰亨宜乎日中。故曰日中则昃。月满则亏。天地盈亏与时消息。而况於人乎。

此节明阴阳迭变之理。谓世间循环。总不出阴阳之数。如纯阳既尽。则一阴生于其下。纯阴既极。则一阳生于其下。有盛有衰两相乘除。乃天地一定自然之数也。惟丰亨宜乎日中○上震为雷。下离为火。名雷火丰卦。丰者。大也。以明而动。盛大之势也。故其占有亨道焉。然盛极将衰。又有忧道焉。圣人以为徒忧无益。但守常不至过盛。故彖辞云。日中则昃。月盈则食。天地盈虚与时消息。而况人乎。况于鬼神乎。盖言丰盛难常。以常为戒也。日中盛极。则当昃昧。月望盈极。则有亏缺。天地之盈亏。尚随时消息。况人生于天地之间。鬼神为天地之气。丰盛之时。以此为戒。欲人守中不至於过盛也。处丰之道。岂容易哉。阴死为消。阳死为息。

所以古之人。当其血气壮盛之时。虑光阴之易往。则朝念夕思。戒谨弥惧。不恣情不逸欲。惟道是求。遂能全其令闻。若夫隳之以逸欲。败之以恣情。殆於不可救。方顿足扼腕而追之晚矣。时乎难得而易失也(芗林书)。

此节见古人究心之切。所以古人当年少血气壮盛之时。便自痛惜光阴之易去。岁月固难留。朝也念道。夕也思道。必谨必戒更加恐惧。不敢恣纵于七情。不敢放逸于五欲。时时惟以守道为心。遂能保全生平之美名也。若使放纵于五欲。其身则隳坏矣。恣荡于七情。其心则灭裂矣。其危亡必至于不可救之地。然后才顿足扼腕追之晚矣。足见时字最为紧要。时乎难得而易失也○李左军谓韩信曰。夫功难成而易败。时难得而易失。谓时乎时乎不再来△古云难平者事也。易失者时也。若非从深定中融会过来。毕竟究不到这等细密处。慎勿轻易看过。

此篇教学者名节当立。而自思造入也。

妙喜曰。古人先择道德。次推才学。而进当时。苟非良器。置身於人前者。见闻多薄之。由是衲子。自思砥砺。名节而立。

此节以道德才学为本。谓古人拣选学者。先择道德。须是见地明白。德业正当。次则方取他才学。而进用须当其时。倘不是美器。将他置于众人之前。见闻者多是轻之薄之也。由是衲子。自己思量必须琢磨。操守名节而成立焉。

比见丛林凋丧。学者不顾道德。少节义无廉耻。讥淳素为鄙朴。奖嚣浮为俊敏。是故晚辈识见不明。涉猎抄写。用资口舌之辩。日滋月浸。遂成浇漓之风。逮语於圣人之道。瞢若面墙。此殆不可救也(与韩子苍书)。

此节返显人要实学。比见丛林凋丧。学者道不实学。德不真修。少节义无廉耻。返去讥诮性淳质素之人。为之鄙朴。奖美嚣顽浮薄者为之俊敏。是故晚辈识见不明。犹如涉水捕鱼。猎山取兽的相似。东抄[卤-※+夕]写。谋聚些语言文字以为实学。用助口舌之辩。今日滋培。明日浸长。久久之间。遂成浇漓浅薄之风。及至问他圣人之至道。口似磉盘。眼如瞢瞽。四面不通如睹墙壁然。如此等人。殆乎不可救也○论语云。子谓伯鱼曰。汝为周南召南矣乎。曰。人而不为周南召南。犹面墙而立也欤。言其一物无所见。一步不可行也△学者所谓究心也。得心而后可以合天下之异以为同。融万类之疎以为亲。抄写之学。徒丧光阴。复何益也。

此篇警后人各知所守。以利人为急也。

妙喜曰。昔晦堂作黄龙题名记。曰。古之学者。居则岩穴。食则土木。衣则皮艹。不系心於声利。不籍名於官府。自魏晋齐梁隋唐以来。始创招提。聚四方学徒。择贤者规不肖。俾智者导愚迷。由是宾主立。上下分矣。

此节言当正名分。谓昔日晦堂作黄龙题名记曰。上古之学道者。居则高岩深穴。食则土菜木果。衣则树皮草叶。不关心於声利。不投名於官府。此真天地间闲人也。自曹操称魏时。司马懿称晋时。萧道成称齐时。萧衍称梁时。杨坚称隋时。李渊称唐时。诸朝代已来。始创建招提。聚四海之广众。选有德者规正夫不肖。令智慧者引导乎愚迷。由是宾主立。上下分矣。

夫四海之众。聚於一寺。当其任者。诚亦难能。要在总其大舍其小。先其急后其缓。不为私计。专利於人。比汲汲为一身之谋者。实霄壤矣。今黄龙以历代住持。题其名於石。使后之来者。见而目之曰。孰道德。孰仁义。孰公於众。孰利於身。乌乎。可不惧乎(石刻)。

此节谓当全道德。夫四海之多人。聚集于一院。担荷此大任者。诚非容易所能为。要在总其大纲。舍其小节。先其当急。后其可缓。更不为私自作计。专以利人为要。较之於切切为自己一身谋受用者。实如天地之隔矣。今黄龙以历代住持。题其名勒之于石。使后来继住此者。见而目之曰。谁是有道德者。谁是有仁义者。谁能公于众。谁独利于身。乌乎。为住持者。可不惧乎△者个名字怕杀人。难当难当。若不慎思力行。未免不失身于世。津津为人唾弃也。

此篇谓举首领须是其人。否则无补於法门也。

张侍郎子韶谓妙喜曰。夫禅林首座之职。乃选贤之位。今诸方不问贤不肖。例以此为侥幸之津途。亦主法者失也。然则像季。固难得其人。若择其履行稍优才德稍备。识廉耻节义者居之。与夫险进之徒。亦差胜矣(可庵集)。

曰夫丛林中首座之职。乃人天眼目。实是选贤才之位。今诸方竟不管贤不肖。一槩以此为侥幸之津路。藉此射名网利。破坏规模。亦皆是主法者之失于用人也。虽则末法中。本难得好人。也须要择其操履行事稍胜于人。才力德业稍备于己。要识些廉耻。有些节义者居于此位。方才称职。比夫冒险竞进之徒。差可以胜些些也△近今居此位者尤然可耻。法门大体不顾。人间利害不知。正犹蛇虎睥睨其傍。螂雀不顾其后也。惜哉。

此篇举有德人。为后学之法式也。

妙喜谓子韶曰。近代主法者。无如真如喆。善辅[弓*丙*弓]丛林。莫若杨岐。

此节双标二美。谓近代之主持大法者。无有如真如喆禅师。善辅[弓*丙*弓]丛林者。莫有过于杨岐和尚。

议者谓慈明真率。作事忽略。殊无避忌。杨岐忘身事之。惟恐不周。惟虑不办。虽冲寒冒暑。未尝急己惰容。始自南源。终於兴化。仅三十载。总柄纲律。尽慈明之世而后已。

此节明辅弼之实行。有议论者。谓慈明为人真诚槩率。作事忽略。无回避。无忌讳。杨岐忘其身以奉其事。惟恐一事不周全。惟虑一法不具办。虽即冲严寒冒溽暑。未尝有急于爱惜自己。生懈惰之容。自慈明始受宜春太守黄守旦南源之请。次受定林沙门本延道吾之请。后迁石霜。及福严。终于兴化诸剎。且三十载。总柄丛林纪纲法律。以至尽慈明终世而后方止。由此知其补弼之实也。

如真如者。初自束包行脚。逮於应世领徒。为法忘躯。不啻如饥渴者。造次[真*真]沛。不遽色。无疾言。夏不排窗。冬不附火。一室翛然。凝尘满案。尝曰。衲子内无高明远见。外乏严师良友。鲜克有成器者。

此节明主法之清严。又如真如者。始自出家束包行脚做禅和子时。至于出世领众匡徒。弘法忘身。不止如饥渴者而求饮食相似。造次者。急遽苟且之时。颠沛者。倾覆流离之际。当此之时。不见有勃然而变其色。疾然而出其语。夏不排窗取凉。冬不附炉求暖。一丈室翛然。无物自如。唯凝尘满案而已。即此知其奉法之诚也。尝曰。衲子家自己心内。无高明远见。而外又乏严师良友。罕有能成器者。

故当时执抝。如孚铁脚。倔强如秀圆通诸公。皆望风而偃。嗟乎。二老实千载衲子之龟鉴也(可庵记闻)。

此节总结楷模。故当时执抝如孚铁脚。孚即长芦应天永孚禅师。嗣泐潭怀澄禅师。青原下十四世。执抝者。谓刚硬孤高不近人情也。师行脚时。夜至一旅邸。有娼女为母逼惑。师趺坐达旦。女告母。母叹曰。真佛子也。师性好游历。故丛林有平生孚铁脚。道价喧宇宙之语。倔强如秀圆通。倔。梗也。强。孤硬也。诸公者。指同时出世诸知识。见真如与杨岐二师。如此认真。皆望风而偃。偃者。仆也。倒也○孔子曰。君子之德风。小人之德草。草上之风必偃。嗟乎。以此而知真如之与杨岐二大老。实为千载已下衲子之神龟宝鉴也○龟知未来之祸福。鉴照现在之妍[娟-月+虫]△自古德风拂人。快有余想。至千百年犹清凉不已。人何其不为也耶。

此篇言为法者不顾身。义有所在也。

子韶同妙喜万庵三人。诣前堂本首座寮问疾。妙喜曰。林下人身安然后可以学道。万庵直谓不然。必欲学道。不当更顾其身。妙喜曰。尔遮汉又[真*真]耶。子韶虽重妙喜之言。而终爱万庵之语为当(记闻)。

谓三人同往前禅堂本首座寮问安。本即博山悟本。妙喜曰。林下人身安然后可以学道。万庵直言不回互也。以谓不然。必欲造进此道。不当要更顾惜此身。忘身乃可以学道也。妙喜曰。尔者汉又颠耶。即今尔我来此。原为安慰病者之心。又作与么说话。子韶虽重妙喜之言。而终爱万庵之语以为切当。当字去声。谓发言之中节也△妙喜以情通为言。万庵唯据理而论。各有所见。慎勿泥矣。

此篇谓住持得衲子。使法道隆而己事尽也。

子韶问妙喜。方今住持何先。妙喜曰。安着禅和子。不过钱谷而已。时万庵在座。以谓不然。计常住所得。善能樽节浮费。用之有道。钱谷不胜数矣。何足为虑。然当今住持。惟得抱道衲子为先。假使住持有智谋。能储十年之粮。座下无抱道衲子。先圣所谓坐消信施仰愧龙天。何补住持。子韶曰。首座所言极当。妙喜回顾万庵曰。一个个都似你。万庵休去(已上并见可庵集)。

子韶问妙喜曰。于今丛林住持。以何务为先。妙喜答曰。安着禅和子。不过要银钱米谷而已。时万庵在座。以谓不然。若论钱谷。有好执事。计较常住所有或多或少。善能撙节。撙节者。量其所入度其所出。无使浪费。用之有道。则钱谷不胜其多矣。何足为虑。然当今住持。惟得抱守道德之衲子。最为先务。假使住持人有智能有谋略。能储积十年之粮。座下若无得个抱守道德之人。先圣谓之坐消信施。仰愧龙天。于住持者有何所补。子韶美之曰。首座所言甚为当理。诚不谬为人天眼目。妙喜回首顾视万庵曰。人之智识深浅不同。一个个都像似你。万庵休去。默然领之也△圣贤应世。原为了一大事因缘。必以得人为要。不得人。乃古人之隐忧也。

此篇谓主法者要自重。不可率然而语也。

万庵颜和尚曰。妙喜先师初住径山。因夜参持论诸方及曹洞宗旨不已。次日音首座谓先师曰。夫出世利生。素非细事。必欲扶振宗教。当随时以救弊。不必取目前之快。和尚前日作禅和子。持论诸方。犹不可妄。况今登宝华王座。称善知识耶。先师曰。夜来一时之说焉。首座曰。圣贤之学。本於天性。岂可率然。先师稽首谢之。首座犹说之不已。

江州东林万庵道颜禅师。潼川鲜于氏子。嗣大慧禅师。曰。妙喜先师。初住径山。因夜参。持论诸方法道有深浅不同。及论曹洞所立宗旨。说之不已。曹洞者。即抚州曹山本寂禅师。嗣洞山良价禅师。初离洞山。入曹溪礼祖塔。回吉州之吉水。众响师名。遂请开法。师拟曹溪。凡所居处。立曹为号。洞山之道至师大弘。诸方推尊故称曹洞宗。次日音首座乃谓先师曰。夫出世本为利益众生。原非细事。必要扶持法门。大振五宗之教化。正好随时以捄末法之积弊可也。不必要趂目前一时快意称性而谈。和尚昔日做禅子。持论诸方。犹不可妄。恐有失言之过。况今日已登宝华王座。弘宣大法。称为善知识耶。先师曰。昨夜偶尔一时之说耳。首座曰。为圣贤之学。本出乎人之天性。岂可率然语耶。率然者。忽略也。先师稽首谢之。首座犹说之不止△首座有直言敢谏之诚。和尚有宽宏纳谏之量。咸可以为人天法式。

此篇谓德人临难犹为人慕恋不已也。

万庵曰。先师窜衡阳。贤侍者录贬词。揭示僧堂前。衲子如失父母。涕泗愁叹。居不遑处。音首座诣众寮白之曰。人生祸患。不可苟免。使妙喜平生如妇人女子。陆沉下板。缄默不言。故无今日之事。况先圣所应为者。不止於是。尔等何苦自伤。

此节示其素分。昔先师因侍郎张九成未第时。谈及杨文公。吕微仲诸儒。所造精妙。皆由学禅而至。於是慕禅学。闻宝印楚明禅师道风。敬往参请。明举栢树子话。令时时提撕。一日闻蛙鸣。释然契入。有偈曰。春天月下一声蛙。撞破乾坤共一家。正恁么时谁会得。岭头脚痛有玄沙。宋高宗绍兴七年七月十一日。诏妙喜住径山能仁寺。至绍兴十一年。张九成与诸大夫辈往谒。评议格物话。妙喜曰。公祗知有格物。不知有物格。诸公茫然。妙喜大笑。公曰。师能开谕乎。喜曰。不见小说载。唐人有安禄山叛者。其人先为阆州守。有画像在焉。时唐明皇幸蜀。见之怒。令使臣以剑击之像首落。时其人隐居陕[卤-※+夕]。首忽然堕地。公闻顿领深旨。呈偈题于轩壁曰。子韶格物。妙喜物格。欲识一贯。两个五百。妙喜重其悟入。时为上堂。引神臂弓一发。透过千层甲。老僧拈来看。直甚臭皮袜之句。是时军国边事。方议神臂弓之用。右相秦桧以为讥议朝政。五月民佛日窜衡阳。贬九成为南康军。妙喜自绍兴七年住径山。至十一年五月内。贬衡州府衡阳县也。了贤侍者。嗣大慧禅师。录贬词揭示僧堂前。揭示者。高举张示也。衲子见之如失父母。涕泗愁叹。居处不安。音首座往众人寮中白之曰。人生于天地间。祸与患难原不可苟免。设使妙喜平生。如妇人女子。但有闺门之志。而无境外之心者。又或如陆行水宿居于下位者。缄封其口默然无语者。故无今日之事。况先圣如狮子尊者罹难。二祖邺都偿债。皆所当为以示现于人者。又岂止如此耶。尔等何苦自伤自痛。

昔慈明。琅琊。谷泉。大愚。结伴参汾阳。适当西北用兵。遂易衣混火队中往。今经山衡阳相去不远。道路绝间关。山川无险阻。要见妙喜复何难乎。由是一众寂然。翌日相继而去(庐山智林集)。

此节明欲见不难。昔慈明琅琊。南岳芭蕉庵大道谷泉禅师。泉州人。嗣汾阳昭禅师。南岳下十世。瑞州大愚山守芝禅师。亦嗣汾阳。结伴参汾阳。即汾州太子院善昭禅师。大原俞氏子。嗣首山念禅师。南岳下九世。适当西北用兵。时泽州潞安一带屯兵无敢往者。慈公六人。不顾危阻。渡荣泽河。登太行山。易衣混兵队中。露眠艹宿。不辞劳苦。而往参汾阳。今径山与衡阳相去不甚远。道路中本绝间关。且无妨碍。山川又无险阻。一直可往。要复相见于妙喜。有何难乎。由是大众寂然。明日相继而去△庄子曰。豚子之不饲于死母。非爱其形。爱其使形者。衲子之奔趋于衡阳。德所致也。

此篇谓评议人品。须异迹原心。不可以偶然贬抑论也。

万庵曰。先师移梅阳。衲子间有窃议者。音首座曰。大凡评论於人。当於有过中求无过。讵可於无过中求有过。夫不察其心。而疑其迹。诚何以慰丛林公论。

妙喜既贬衡阳。因集正法眼藏三帙。被人重谮。复贬广东潮州府梅阳县。未几诏复形服。时四方虚席以邀不就。绍兴二十年十一月。诏住明州阿育王寺。二十八年。诏再住径山。孝宗隆兴元年八月初一日示寂。宋时自秦桧专国士大夫名望者。悉屏之远方。龌龊委靡不振之徒一言契合。即登正府。仍止除一厅。谓之伴拜。稍出一言斥而去之。不异奴隶也○此节言评人不可妄议。衲子间有窃议者。音首座曰。大凡评论于人。当于有过失之中。求他一段无过失之理。使人所有之过。亦可改革。岂可于无过失中。返去求其有过。此非理也。夫不察妙喜集书之心。而但疑再贬之迹。诚何以安慰丛林之公论。

且妙喜道德才器。出於天性。立身行事。惟义是从。其量度固过於人。今造物抑之。必有道矣。安得不知其为法门异时之福耶。闻者自此不复议论矣(智林集)。

此节明遇难必有道理。且妙喜道德才器。出于天性。立身与行事。惟义是从。其豁达量度。本过于人。今天道故抑遏之。似必别有道理也。安知此事。不为法门他日之福耶。闻者自此之后。更不复议论矣△于有过中求人无过。惟常不轻是其人。微是皆不可语于此者也。

此篇教主者当以公正接人。母涉于私也。

音首座谓万庵曰。夫称善知识。当洗濯其心。以至公至正。接纳四来。其间有抱道德仁义者。虽有雠隙。必须进之。其或奸邪险薄者。虽有私恩。必须远之。使来者各知所守。一心同德。而丛林安矣(与妙喜书)。

谓称善知识。弘宣大法。先当洗涤自己之心。勿使有一毫染污习气存于胸中。然后以至公之法。至正之道。接纳于四来之学者。其中若有抱守道德仁义者。虽与他有些雠隙。必须要推举而进用之。其或所怀的是奸邪险薄者。虽与我有些私恩。必须要屏去而疎远之。如是使四方来者。各知其己之所守。有德无德而后从焉。其间虽千人万人。亦皆同一心而修德行。则丛林自然安泰矣△剖斗折衡。只为自平。至公至正。复何言哉。

此篇教住持当正己利人存诚厚德也。

又曰。凡住持者。孰不欲建立丛林。而鲜能克振者。以其忘道德废仁义。舍法度任私情而致然也。诚念法门凋丧。当正己以下人。选贤以佐佑。推奖宿德。疎远小人。节俭修於身。德惠及於人。然后所用执侍之人。稍近老成者存之。便佞者疎之。贵无丑恶之谤。偏党之乱也。如此。则马祖百丈可侔。临济德山可逮(智林集)。

谓既作住持为主法之人。谁不欲建立丛林。光大门闾。然而竟少能有克振其家声者。无别。以其人道未实悟。德不真修。加之废失仁义。舍掷法度。又兼私情而不改。致使其家声不振也。果实有念法道凋零。门庭冷落。自当先正其心。以谦下于人。稠人众中。选择贤良端正之士。以为辅弼而佐佑之必须要推奖耆旧有德之者。疎远小人无知之辈。更加以节俭修吾身。以德惠施于人。然后身傍所用执侍左右者。要稍近于老成者存之。便佞者疎之。何故。贵在无丑恶之谗谤。而免使偏邪党类为之搅乱也。若能如此。即使马祖与百丈之道望。可与之相齐。而临济德山之家声。亦可与之相及也○镇州临济院义玄禅师。曹州南华刑氏子。嗣黄檗希运禅师。南岳下四世○鼎州德山宣鉴禅师。简州问氏子。嗣龙潭崇信禅师。青原下四世△理丛林者。守道藏德。乃公天下之大宗大本也。又能选贤远佞。修身惠物。自然群英毕集。何患乎道之不行也。

此篇教人知忧劳是良药。祸患不可逃也。

音首座曰。古之圣人。以无灾为惧。乃曰。天岂弃不谷乎。范文子曰。惟圣人能内外无患。自非圣人。外宁必内忧。古今贤达。知其不能免。尝谨其始。为之自防。是故人生稍有忧劳。未必不为终身之福。盖祸患谤辱。虽尧舜不可逃。况其他乎(与妙喜书)。

古之至人。每每见无灾无患即生恐惧。乃自愧曰。天道无私。岂独弃我之不谷乎。谷。善也。不谷者。不善人也。又罪也。谓我有罪。天似弃而不怜我也。范文正公有言。惟圣人能于内外俱无所患。自非圣人。外身虽安而内心必忧。古今贤人达士。自知忧患不能免。故尝尝以戒忍二度为墙篱。以禅定智慧为铠杖。而自防也。故人生于世。稍有忧劳有患难。未必不为终身之福。盖人身之祸患。世之谤辱。虽尧舜至圣。亦有不仁之谤。不孝之辱。尚不可逃。况今人为凡品乎△要知多劳多苦。即是削欲除邪之镆铘。诚不可得。劳苦中有无限受用。宜深体究。

此篇谓住持要行解相应。勿苟名利也。

万庵颜和尚曰。此见丛林。绝无老成之士。所至三百五百。一人为主。多人为伴。据法王位。拈槌竖拂。互相欺诳。纵有谈说。不涉典章。宜其无老成人也。

此节返显丛林。须仗老成之士。谓比来所见丛林之中。竟没有几多老练成实之人。所至之处。或三百或五百。共居一院。以一人为主。多人即其伴侣也。为主者。自无正见。登据法王座上。胡言乱语。上首白椎。长老竖拂。大家打哄互相欺诳。纵有些言谈说话。都是杜撰。竟不涉于典章。此皆由其无老成人。随情称意而乱为之也。

夫出世利生。代佛扬化。非明心达本。行解相应。讵敢为之。譬如有人妄号帝王。自取诛灭。况复法王。如何妄窃。乌乎。去圣逾远。水潦鹤之属又复纵横。使先圣化门。日就沦溺。吾欲无言可乎。

此节正明持法。必欲行解相应。夫出世利济众生。本是代替如来宣扬法化的事。若非明了自心。洞彻根源。行与解其互相应者。岂敢妄自而为之耶。楞严云。譬如有人。妄号帝王。自取诛戮。况复出世的法王。如不见到佛祖地位。无真实道德。敢虚妄而窃取乎。呜呼。去佛世愈远矣。而一种水潦鹤之属。到处称扬称郑。纵横於世○昔阿难至竹林中。闻有比丘诵偈曰。若人生百岁。不见水潦鹤。不如生一日。而得睹见之。阿难闻已惨然叹曰。世间眼灭。何期速乎。烦恼诸恶。如何便起。违返圣教。自生妄灭。无有慧明。常处痴暗。永当流转生死。便语比丘。此非佛语。不可修行。汝今当知。二人谤佛。一虽多闻。而生邪见。二解深义。颠倒妄说。有此二法。为自毁伤。不能令人。离三恶道。汝今当听我演佛偈。若人生百岁。不解生灭法。不如生一日。而得解了知。尔时比丘即语其师。师曰。阿难老朽。言多错谬。不可信也。汝还如前诵。阿难后闻比丘。复诵前偈。问其故。比丘具呈师言。阿难思惟彼轻我言。或受余教。即入三昧。推求胜德。不见有能回挽彼意。作是念言。异哉异哉。不复正也。当堕三途。文出阿育王传○仗先圣教化之门庭。日愈下矣。沉沦而没溺也。我岂得不言可乎。

属庵居无事。条陈伤风。败教为害。甚者一二。流布丛林。俾后生晚进。知前辈兢兢业业以荷负大法为心。如冰凌上行。剑刃上走。非苟名利也。知我罪我。吾无辞焉(智林集)。

此节嘱令荷负大法。属者。值遇也。正值庵居无事。条陈者。谓布列条章。陈设法度。以救末法之弊。故我条陈者。近今丛林中。有许多伤风化败教门。为害至甚者。略陈数件以流布于丛林。使后生晚进得知前辈主持者。兢兢然如履薄氷而惧陷。业业然如蹈剑刃而恐伤。惟以荷负大法为心。非苟且图其虚名。贪其财利也。知我者以吾言为是。罪我者以语言为非。是非之责。吾岂敢辞焉○知我罪我者。孔子作春秋以寓王法。其大要皆天子之事。知孔子者。谓此书之作。遏人欲于横流。存天理於既灭。为后世虑至深远也。罪孔子者。以谓无其位。而托二百四十二年。南面之权。使乱臣贼子。禁其欲。而不敢肆则戚矣△要知古人一片血心。总只教人做出世丈夫。莫自陷其身。岂有他哉。

此篇言法久成弊。慎勿以生灭为心也。

万庵曰。古人上堂。先提大法纲要。审问大众。学者出来请益。遂形问答。

此节明理所当然。谓古人所以上堂者。原为要与学人。抽钉拔楔。先举大法纲领要旨。审问大众。看众中有会其意者否。学者因不会其意。故出众请求利益。遂形之而有问答。此自然之理也。

今人杜撰四句落韵诗。唤作钓话。一人突出众前。高吟古诗一联。唤作骂阵。俗恶俗恶。可悲可痛。前辈念生死事大。对众决疑。既以发明。未起生灭心也。

此节明非理妄作。今人不然。长老先自杜撰四句落韵谱的诗。唤作钓他学者。杜撰者。杜塞也。撰造也。述也。言不通古法而自造也。如杜光庭道士。假窃佛经而作道经也。忽有一人突然而出众人之前。高声吟他古诗两句。唤作相骂的阵势。以为法战。有是理乎。俗恶之极。可悲可痛者。总叹法道凋零也。竟不知前辈自己痛念生死不明。乃最大之事。凡所到处放下腰包。便来扣请师家。或上堂小参。他即对大众前决择深疑。既得发明己躬大事。何曾有一毫生灭之心。人我之见耶△此章说出古今为法者。如明镜在架。令人无处逃遁。学者可不慎欤。

此篇教主法者须知宾主之仪不可忽也。

万庵曰。夫名行尊宿至院。主人升座。当谦恭叙谢。屈尊就卑。增重之语。下座同首座大众。请升於座。庶闻法要。

此节先教如理。谓凡有德行名望的尊宿知识至院。主人先须为他升座说法。谓之引座。必要谦和恭顺。叙谢他降重之意。或班序大小。当屈尊就卑。说话益加用厚重之语。说法讫。下座同首座与大众请尊宿知识升座。庶者。冀也。有望闻于法要。此正理也。

多见近时相尚。举古人公案。令对众批判。唤作验他。切莫萌此心。先圣为法忘情。同建法化。互相酬唱。令法久住。肯容心生灭。兴此恶念耶。礼以谦为主。宜深思之。

此节明不如理。每见近时沿习相尚者。举则古人公案。令他尊宿来对众批评判断。勘验他识见何如。有此礼耶。后之为主人者。切忌莫萌此胜负之心。有伤风化。先圣为法念切。彼此忘情。本要同建法幢。兴隆教化。而必要互相酬唱。令佛法久住世间。岂肯容心起生灭。而兴此恶念耶。况宾主之礼。原以谦下为主。此一节事当深思之△知识本欲与人解黏去缚。而返以法作弊。吾不知其是何心行也。

此篇教接纳外护须存大体。勿节外生枝也。

万庵曰。比见士大夫监司郡守入山有处。次日令侍者取覆长老。今日特为某官升座。此一节犹宜三思。

此节明待外护之大体。谓比来见士君子。与诸大夫。及地方所监司之官。或是本郡太守。因其事或有处分来入山中。知事头首次日报侍者。取覆长老。取覆者。反白也。谓取士名通报长老也。今日特为某官长升座。此一节事。不可乱做。犹宜三思而行也。

然古来方册中虽载。皆是士大夫访寻知识而来。住持人因参次。略提外护教门。光辉泉石之意。既是家里人。说家里两三句淡话。令彼生敬。如郭功辅杨次公访白云。苏东坡黄太史见佛印。便是样子也。岂是特地妄为。取笑识者。

此节谓士大夫来访寻。然古来语录中虽载有为官长上堂的事。要知皆是他士大夫慕道而来访寻知识开发指示。住持因他来求参语毕。次后略提外护教门。光辉泉石之意。他若是佛法中人。便向他说佛法中几句无义味话。使彼增长敬信。如郭功辅杨次公。访白云于舒州之海会○功辅事迹见前○杨次公官至礼部。夜思无托。遂乐佛教。历参十二员知识。未契其旨。后闻白云道风大振往见之。值白云为众入室夜至三更。公求见。云弗之。公于窗外效鸡鸣。云曰。不知时节之物。惑乱诸方即得。令侍者擒来杀之。者扭入方丈。公鸣不止。云作犬声。公乃休。遂引颈于师前。云执公须曰。长毛似尾。公曰弃取毛尾时如何。云曰看鸡。公鸣一声。云搊住托开曰。鸡在笼里。讨甚么碗。遂闭却门。复召曰次公。公应诺。云曰出笼也未。公无语。侍者云。相公且歇。来日再见和尚。公休去○东坡诣金山。值佛印与学徒入室次。印曰此间无坐榻。坡曰暂借佛印四大为坐榻。印曰山僧有一问。居士道得即请坐。道不得即输腰间玉带子。坡欣然曰便请。印曰适来道。暂借山僧四大为坐榻。祇如山僧四大本空。五阴非有。你向甚么处坐。坡不能答。印召侍者。收取玉带永镇山门。印却赠以衲衣。坡述偈曰。病骨难堪玉带围。钝根仍落箭锋机。欲教乞食歌姬院。故与云山旧衲衣○黄太史见佛印在禅床上坐。问。双林灭后谁为佛。海印发光印是谁。印曰。江南东瓜江北种。江北西瓜江北栽。史无语。一夜不安。次日饭间印云。天地玄黄未见黄。输盘造闾未见坚。如何是黄庭坚。史起身拱立。印曰我不问者黄庭坚。史曰岂有两个。印曰瞎。云云。如上诸公皆是自己为道访求而来。是家里人说家里话。便是样子也。岂是无知辈。特地者。无故也。又不请你又不问你。无故要上堂。虚妄作为。得不取笑于识者△而今不止与他上堂。还去多方攀仰。惟恐不至。俾万庵闻之。又不知作何说也。

此篇教主者勿以法抑人。须存古规也。

万庵曰。古人入室。先令挂牌。各人为生死事大。踊跃来求决择。多见近时无问老病。尽令来纳降欵。有麝自然香。安用公界驱之。因此妄生节目。宾主不安。主法者。当思之。

谓古来主法者。煅炼学人。要人入室。先令侍者挂牌晓谕大众。学人各以生死事大。他自然踊跃欢喜来求知识决择疑滞。此正理也。多见近时丛林不管老者病者。都要他来纳个降欵。降疑者输诚尽敬之貌。设有不到者。便谓不依规矩。轻视方丈。此何故也。你果是个通天彻地的知识。所谓有麝自然香。何必要公然立其界限以制之。强驱其来也。因此谓之妄生枝节。妄假条目。以致宾主不安矣。主法之人。宜深思之△敬生于诚。诚仰其德。我果备德。鬼神将来室。何况人乎。

此篇谓道源以法古尊先。无所分别也。

万庵曰。少林初祖。衣法双传。六世衣止不传。取行解相应。世其家业。祖道愈光。子孙益繁。大鉴之后。石头马祖皆嫡孙。应般若多罗悬谶。要假儿孙脚下行是也。二大士玄言妙语。流布寰区。潜符密证者。比比有之。

此节明法源有自。谓自有佛祖已来。传宣此道至我震旦中。以少林达摩大师为始祖。传衣授法。二者双行。至六祖始谓衣乃争端。不复传矣。但取行与解相应。行说俱到者。世其家业。世者。代代相承也。由是祖道愈见其光大。子孙益见其繁茂。大鉴六祖之后。石头希迁禅师。马祖道一禅师。皆面禀亲承于青原南岳。是六祖之嫡孙。正当般若多罗悬远之符谶。谓要假儿孙脚下行是也○达摩大师得法后。问般若多罗云。当往何国而作佛事。祖曰汝虽得法未可远往。且止南天。待吾灭后六十七岁。当往震旦施大法药。直接上根。慎勿远行。衰於日下。又问。彼有大士堪为法器否。千载之下有留难否。祖曰汝之所化获菩提者不可胜数。吾灭度后。六十七载。彼国有难。水中文布。善自降之。汝至时勿住。彼国唯好有为功德。不见佛理。听吾偈曰。路行跨水复逢羊。路行跨水者。谓遇梁武名衍。复逢羊者。魏武帝是羌人。独自凄凄暗渡江。谓摘芦的事。日下可怜双象马。日下即洛阳。可怜双象马。谓梁武魏武。二株嫩桂久昌昌。即临济曹洞二宗。又云。一百五十年有小难。听吾偈曰。心中有吉外头凶。心中有吉是周字。外头凶谓周武灭僧。川下僧房名不中。川下即太湖县。僧房名不中即司空山。若遇毒龙生武子。若遇毒龙。明帝是武王之父。生武子即武帝。忽逢小鼠寂无穷。忽逢小鼠谓子年生宣帝。大兴佛法。寂无穷者。周为杨坚灭称隋。又曰。却后林下见一人当得道果。听吾偈曰。震旦虽阔无别路。谓马祖道一也。要假儿孙脚下行。即石头也。金鸡解衔一粒粟。谓南岳让乃金鸡县人。供养十方罗汉僧。谓马祖是四川什邡县罗汉寺僧。祖嗣南岳之法故尔。谓般若多罗悬谶石头马祖。为曹洞临济之宗祖也。二大士玄奥之言。精妙之语。已流通于寰区之中矣。潜符者。谓暗合默契于无言之表者也。密证者。明教曰。密非不言而暗证也。真密也。谓外传信衣。内授密证。乃吾佛祖真实秋密之法也。每每有之者。言符证之人恒有也。

师法既众。学无专门。曹溪源流。派别为五。方圆任器。水体是同。各擅佳声。力行己任。等闲垂一言出一令。网罗学者。丛林鼎沸。非苟然也。由是互相酬唱。显微阐幽。或抑或扬。佐佑法化。语言无味。如煮木札羹。炊铁钉饭与后辈齩嚼。目为拈古。其颂始自汾阳暨雪窦。宏其音显其旨。汪洋乎不可涯。

此节明派别分流。师家之法既众。使学者所习无一定之法门。故令曹溪源流一派。而分之为五矣。宗虽分为五家。法则不异也。如器有方圆。水体无二。然而五家各各专敷教化之门。而各有佳声。又各各致力。以行己任。等闲之间。或出一言。或行一令。网罗者。收拾笼络之意。网罗四方学者。丛林兴盛如鼎之沸然。岂徒然哉。由是五家互相酬唱。显其微妙。阐其幽深。或抑而夺之。或扬而纵之。无非是彼此佐佑以助成其法门教化而已。凡所发之言。皆是无义味语。如煮木札为羹。如炊铁钉作饭。与后人齩嚼。名之为拈古。以拈提古人之公案也。其所谓颂古者。始自汾阳善昭禅师。及明州雪窦重显禅师。遂州李氏子。嗣智门光祚禅师。青原下九世。自此二老大弘其音。着显其旨。而所以发挥其意者。汪洋浩瀚如大海之不可涯际。亦皆出乎二老之宏才博学也。

后之作者。驰骋雪窦而为之。不顾道德之奚若。务以文彩焕烂。相鲜为美。使后生晚进。不克见古人浑淳大全之旨。

此节明变故失宗。后来欲仿效其法强为颂古者。驰骋雪窦而作之。驰骋者。如二马之并驱也。竟不顾自己见解为何如。专以华美之言。新鲜之句为奇特。而不知圣人之本旨失矣。致使后生晚进。不克见古人浑融淳厚大全之意旨。

乌呼。予游丛林。及见前辈。非古人语录不看。非百丈号令不行。岂特好古。盖今之人不足法也。望通人达士。知我於言外可矣。

此节教以古为法。乌呼。予曾行脚游历各处丛林。及见他前辈尊宿。非古人语录必不肯看。非百丈号令必不肯行。岂是特为好古。盖近时人不足以为法则也。如我作此说话。惟望通人达士。知我之意于言语之外。斯可矣也△道味本是醍醐。三变即成水矣。昧本求华。浑淳大全之旨。夫复何得。

此篇教学者要豁达通情。莫以偏见自蔽也。

万庵曰。比见衲子好执偏见。不通物情。轻信难回。爱人佞己。顺之则美。逆之则疎。纵有一知半解。返被此等恶习所蔽。至白首而无成者多矣(已上并见智林集)。

谓比来每见衲子。好固执一己之偏见。竟不通晓众人之情。才有一言入耳。不察其是非。便自轻信。一信决定难以挽回。加之又喜人奉承于己。顺则欢悦而美近之。逆则恼恨而疎远之。这般学者。纵有一知半解。返被此等恶见习气所蔽。到老不得成器者多矣△良医用药。不在海方。随拈一味。可以醒狂迷矣。受用得者一篇。百事可成。

此篇摧邪显正。要人持诚存信也。

万庵曰。丛林所至。邪说炽然。乃云。戒律不必持。定慧不必习。道德不必修。嗜欲不必去。又引维摩圆觉为证。赞贪瞋痴杀盗淫为梵行。乌呼。斯言岂特起丛林今日之害。真法门万世之害也。

此节谓邪说无知为害不细。谓如今丛林中。正法无人举扬。而凡所到处。多种邪谬之说。如火之炽然而不息也。乃曰。戒律极为繁杂。拘束其身。不必持也。定慧是小果禅。止息其心。不必习也。道德乃本有之故物。何必要修。嗜欲乃人之常情。何必要除。恐人不信以为魔言。又引维摩经居士说大乘菩萨。入诸淫舍。示欲之过。虽有妻子。常修梵行等语。又圆觉了义说。一切障碍即究竟觉。乃至诸戒定慧。及淫怒痴。俱为梵行。假此等说话。以为证据。竟不知彼大权圣人。示迹利生。为同事摄。经意何等明白。而外道邪人。返以此诳人。滥膺恭敬。乌乎。者般说话。岂独引发丛林今日目前之害。实实为法门千万世之害也。

且博地凡夫。贪瞋爱欲。人我无明。念念攀缘。如一鼎之沸。何由清冷。先圣必思大有於此者。遂设戒定慧三学以制之。庶可回也。今后生晚进。戒律不持。定慧不习。道德不修。专以博学强辩。摇动流俗。牵之莫返。予固所谓斯言。乃万世之害也。

此节言凡夫惑重。须假法化。博地。即大地也。贪者。引取无厌。又爱欲也。由爱心计着而发。瞋者。忿怒之盛。又刚烈也。由心气相作而发。然心属火。气属金。心火转炽。气金转刚故也。痴者。述惑无知。又愚昧也。由轻慢恃己而发。且世人之贪瞋爱欲。人我无明。念念不息。犹如一鼎沸汤相似。何由而得清冷。先圣思念众生三毒利害。最难制伏。必须用个大有制伏之方。然后可除。故特为凡夫兴大慈悲。作大利益。遂设戒定慧三学以制之。防非止恶曰戒。止息诸缘曰定。破惑证真曰慧。此三者乃入道之门也。有此三法。则三毒庶几可挽回矣。今后生晚进戒律不持。定慧不习。道德不修。专以博学强辩惑弄无智之人。摇动流俗之辈。一往捏怪牵去不自返。我固所谓斯言。乃万世之害也。

惟正因行脚高士。当以生死一着辩明。持诚存信。不为此辈牵引。乃曰。此言不可信。犹鸩毒之粪。蛇饮之水。闻见犹不可。况食之乎。其杀人无疑也。识者自然远之矣(与草堂书)。

此节明智者知非。自然远之。惟有因心端正之人。本分行脚具高举远见之志。单单以生死一着子必欲辩明。持其诚心。守其正信。自能不为此辈业人牵引。乃曰。此等妄谈。最不可信。犹鸩毒鸟之粪。如恶蛇饮之水。闻见尚乎不可。况欲食之乎。若使一滴沾着。其杀人无疑矣。惟有智识之君子。自能远之△真风既坠。大伪斯彰。谁不疾首痛心焉。万庵和尚。如此激浊扬清。乃万世之箴规也。

此篇见主人严洁有礼所以上行下效也。

万庵曰。艹堂弟子。唯山堂有古人之风。住黄龙日。知事公干必具威仪。诣方丈受曲折。然后备茶汤礼。始终不易。有智恩上座。为母修冥福。透下金二钱。两日不寻。圣僧才侍者。因扫地而得之。挂拾遗牌。一众方知。盖主法者清净。所以上行下效也。

谓草堂弟子。惟独山堂有古人之风化。何以见知。住黄龙日。凡知事者或常住有公干。必先具威仪往方丈受分付。然后始备茶汤之礼。以酬复之。始终不易。众中有智恩上座。为母修冥福以追悼慈恩。移下金二钱。两日竟不知寻。有圣僧才侍者因扫地得之。将金挂于拾遗牌上。大众见而皆知法令有在也。此盖知主法者清净。所以上既行而下必效也△锄金不顾。拾金不取非难也。而所难者在不欺骗人耳。

此篇见古人提持有道。使人各知所守也。

万庵节俭以小参普说当供。衲子间有窃议者。万庵闻之曰。胡飨膏粱。暮厌粗粝。人之常情。汝等既念生死事大。而相求於寂寞之滨。当思道业未办。去圣时遥。讵可朝夕事贪饕耶(真牧集)。

万庵节俭有以小参普说当供。此真供养。以其持法真认道实。乃能如是。衲子中间亦有私自议论者。万庵闻之曰。大凡世人朝餐膏粱美味。暮来便厌粗食。此常情也。汝等既然痛念生死莫大之事。而来相求我于此寂寞山水之间。则不可负汝之来意。宜当以法为食。资汝慧命也。汝等亦当思念道业未办去圣时遥。努力真修。方是丈夫志节。岂可朝夕贪饕希图口腹为事耶。贪财为饕。贪食为餮△普贤菩萨。凡设供养种种如须弥山。尚谓诸供养中法供养最。而今返欲窃议者。真饕餮之徒。

此篇见机思至妙。晓人如目睹也。

万庵天性仁厚。处躬廉约。寻常出示语句。辞简而义精。博学强记。穷诘道理。不为苟止而妄随。与人评论古今。若身履其间。听者晓然如目睹。衲子尝曰。终岁参学。不若一日听师谈论为得也(记闻)。

万庵和尚所禀之天性有仁慈又忠厚。处己最为廉约。寻常出言开示于人。言辞虽简。而义理至精。学最广记犹强。善能穷究详诘其中旨趣。于理于事。决不苟且而止息。又不虚妄而随人言说。凡与人评论古今事理。说得最清白。犹如自己亲到其间。使听者了然如目所见。衲子尝曰。我辈终岁参学。不如一日听师谈论深有所得也△自家既到七通八达之地。凡所发言自然如天缯妙彩。见之必定[日*舌]目。

此篇教人直心直行。勿趋势利也。

万庵谓辩首座曰。圆悟师翁有言。今时禅和子少节义勿廉耻。士大夫多薄之。尔异时傥不免做遮般虫豸。常常在绳墨上行。勿趋势利。佞人颜色。生死祸患。一切任之。即是不出魔界而入佛界也(法语)。

辩首座即成都府昭觉寺大辩禅师。嗣大沩法泰禅师。南岳下十六世。谓我圆悟师翁有言。今时禅和子既少节义。又勿廉耻。所以士大夫多有轻薄之者。自所致也。汝辈他年后日傥或不免也要去做遮般手脚。有足曰虫。无足曰豸。要须常常在规矩正路上行。甚不可趋求势利作媚人之颜色。至于生死祸患之际。一切任之而无所却。若能如是。即是不出魔界而入佛界也△有如是主宰。也须是其人始得。不然依旧随他去也。

此篇见道人不贵装点。惟在自适也。

辩首座出世住庐山栖贤。常携一筇穿双屦过九江。东林混融老见之呵曰。师者人之模范也。举止如此。得不自轻。主礼甚灭裂。辩笑曰。人生以适意为乐。吾何咎焉。援毫书偈而去。偈曰。勿谓栖贤穷。身穷道不穷。艹鞋狞似虎。拄杖活如龙。渴饮曹溪水。饥吞栗棘蓬。铜头铁额汉。尽在我山中。混融览之有媿(月窟集)。

辩首座出世住庐山栖贤之时。凡出山但携竹杖着艹鞋过九江。转至东林。混融长老即普融知藏。福州人。得法于五祖演禅师。南岳下十四世。在五祖典藏主。凡人至。则以闽语诵俚言。人谓之混融。一日见辩即呵之曰。师者人之模范也。一举一止皆宜与人取法。你者等行径。岂不自轻。况且为主人之礼。大煞无体裁之甚。辩笑曰。人生以称适其性即为乐也。吾但率吾性而动止也。何过咎焉。乃援笔书偈而归。偈曰。勿谓栖贤穷。者个穷境界。谁能及得。身穷道不穷。取之不竭。用之不尽。草鞋狞似虎。踏杀天下人。拄杖活如龙。极能兴波作浪。渴饮曹溪水。一口吸尽。饥吞栗棘蓬。碎嚼无余○杨岐示众云。透得金刚圈。吞得栗棘蓬。便与三世诸佛把手共行。历代祖师同一鼻孔。其或未然。参须真参。悟须实悟。铜头铁额汉。车载斗量。尽在我山中。游泳自在。混融老一见此偈。甚有媿焉△威凤俊鹘。终非篱边野雀所能企及。

此篇教衲子宜修实行。勿恃浮华也。

辩公谓混融曰。像龙不足致雨。画饼安可充饥。衲子内无实德。外恃华巧。犹如败漏之船盛涂丹雘。使偶人驾之。安於陆地。则信然可观矣。一旦涉江湖犯风涛。得不危乎(月窟集)。

谓如世人所作相似之龙。像者。似也。岂能兴云布雨。又如所画之饼。岂可饱腹充肠。此由其不真也。师以之喻禅者家。论其道德。内实无有。而外面徒然恃着些华言巧语。以哄弄于人。此等人大似朽败之船。甚涂五彩装点得极齐整。又使个土木做的偶人驾之。安于陆地之上。人见之谁不信以为美观。若使一旦泛之于江湖。一触着于风涛。只好随之而没。安得不危乎△者等锦心绣口。一似杨花柳絮。轻轻一点。使人痛入骨髓。不真不实者。未审作何去就。

此篇谓主者作事。当尽其诚。勿择利害也。

辩公曰。所谓长老者。代佛扬化。要在洁己临众。行事当尽其诫。岂可择利害。自分其心。在我为之。固当如是。若其成与不成。虽先圣不能必。吾何苟乎(月窟集)。

谓做长老者。本是替佛祖宣扬法化。贵乎洁己身心。临于大众。凡所有之事。当质直无伪。尽己之至诚。不可拣择其利害。以分其心。此事在我以至诚之心行之。理应如此。若论事之成与不成。一有定数。虽在古圣先贤。尚不能必使之而成。吾何能苟且而强成乎△一尺水一丈波。令人下脚不得。若说是容易话。却行不去。真个措置人于不可奈何之地。

此篇要人尚清廉。而勿为虚饰也。

辩公曰。佛智住[卤-※+夕]禅。衲子务要整齐。惟水庵赋性冲澹。奉身至薄。昂昂然在稠人中。曾不屑虑。佛智因见之呵曰。奈何藞苴如此。水庵对曰。某非不好受用。直以贫无可为之具。若使有钱。亦欲做一两件皮毛。同入社火。既贫固无如之何。佛智笑之。意其不可强。遂休去(月窟集)。

庆元府育王寺佛智裕禅师。吴楚王之裔也。嗣圆悟勤禅师○临安府净慈水庵端一禅师。婺州马氏子。嗣佛智裕禅师。南岳下十六世。谓佛智和尚住西禅时。相随衲子俱要威仪端肃。衣帽整齐。惟独水庵一人。所赋之性。本冲虚而澹泊。奉身至薄。其志气昂昂然。在稠人众中。不自轻屑。亦无忧虑。昂昂者。高举自如之貌。佛智见而呵之曰。奈何藞苴如此。藞苴者。中州人谓蜀人不遵轨辙也。水庵对曰。端一非不好受用。直云总是个贫字。无可以为之得具齐也。此一贫字大有主宰。若使我有钱。也好去做一两件皮毛。同入社火。也好随群逐队。既贫固无可奈之何也。佛智闻而笑之。意知此人不在外貌上着脚。不强使为之也。遂乃休去△衲僧家宜其念念在道。如救头然。岂有闲工夫。去装点者速朽之具。

此篇言制妄想。须觉照之力也。

佛智裕和尚曰。骏马之奔逸。而不敢肆足者。衔辔之御也。小人之强横。不敢纵情者。刑法之制也。意识之流浪。不敢攀缘者。觉照之力也。乌乎。学者无觉照。犹骏马无衔辔。小人无刑法。将何以绝贪欲治妄想乎(与郑居士法语)。

先用喻明。谓骏马之性追风可及。而不敢肆足奔逸者。由有衔勒缰辔以御之也。小人最刚强横暴。而不敢恣纵情欲者。由国法典刑以制之也。人之意识如暴流猛浪。而竟不敢攀引妄缘者。由觉照之力也。乌乎。学者时中若无觉照。实如骏马无衔辔。如小人无刑法。复将何以绝诸贪欲而治诸妄想乎△事理双彰。无不入妙。但时中有几人能觉照者。欲得不负古人。完全自己。何异星中拣月。

此篇言住持之本末。惟道德仁义。推而广之。以完佛祖之道也。

佛智谓水庵曰。住持之体有四焉。一道德。二言行。三仁义。四礼法。道德言行。乃教之本也。仁义礼法。乃教之末也。无本不能立。无末不能成。

此节先举四法为要。谓作住持之大体有四法焉。一道德。二言行。三仁义。四礼法。道德与言行。乃教化之根本也。仁义礼法。乃教化之枝末也。无根本何以立乎身。无枝末乌能成其事。

先圣见学者不能自治。故建丛林以安之。立住持以统之。然则丛林之尊。非为住持。四事丰美。非为学者。皆以佛祖之道故。

此节正明建立之故。先圣见学者无识力不能自治。故建立丛林使身有所归。又立一有道德节义者为住持。而统理之。使学者性有所狥。然则丛林众中之所尊。非尊为住持之人。要饮食衣服卧具医药四事俱丰美者。非独为学者作受用也。总皆为欲人行持佛祖之道。故尊之备之也。

是以善为住持者。必先尊道德守言行。能为学者。必先存仁义遵礼法。故住持非学者不立。学者非住持不成。住持与学者。犹身之与臂。头之与足。大小适称而不悖。乃相须而行也。故曰。学者保於丛林。丛林保於道德。住持人无道德。则丛林将见其废矣(实录)。

此节方乃劝修道德。是以善能为住持者。必先要尊崇道德。谨守言行。善能为学者的。必先要怀存仁义。遵依礼法。故住持人若无学者佐佑。如孤掌难鸣。岂独能竖立耶。学者若非住持教化。如根苗不雨。岂自能成就耶。住持之与学者。相须而不离。须者。资用也。如人身之有臂。头之有足。大小相适相称而不逆。乃相资用而行也。故曰。学者所保守者丛林。而丛林所保守者道德。住持人若不敬存道德。谨守言行。丛林将来必见其废矣△如袅如缕绵绵不绝。只要持循道德。秉权据令者。宁不愓然于衷乎。

此篇言生死乃人之大患。当预为处置可也。

水庵一和尚曰。易言君子思患而预防之。是故古之人思生死大患。防之以道。遂能经大传远。

此节言古人念念思道。谓易经水火既济卦云。成德君子心中时时虑患。而预先防之。是故古之人思念生死乃吾人之大患。故将圣人指迷之大道。念念于心为之堤防。故所经济必大。所传持必远。

今之人谓求道迂阔。不若求利之切当。由是竞习浮华。计较毫末。希目前之事。怀苟且之计。所以莫肯为周岁之规者。况生死之虑乎。所以学者日鄙。丛林日废。纪纲日坠。以至陵夷[真*真]沛。殆不可救。嗟乎。不可鉴哉。

此节言今人时时竞利。今之人则不然。谓求道甚迂远极旷阔。难以应目前衣食之急。到不如求其财利尤为切当。由是奔竞成习。侈其浮费。用之奢华。计较于毫厘细末。只图眼前之事。而不存大计。第怀苟求利养之心。得一日便过一日。欲求个终岁之恒规尚未有也。况有究生念死之虑乎。所以学者见识日愈鄙陋。丛林礼法日益凋残。纪纲号令日至隳坠。陵夷者。夷。平也。言法道之将颓。如丘陵之渐平也。颠沛流离。殆不可救。嗟乎。有志之士。可不一鉴照之哉△古云修德者矜细行。图治者忧未然。况生死之至重至切者也。人不重其所当重。而返重其所不当重者。迷中之倍人也。

此篇谓学道心要极正。勿涉于偏邪也。

水庵曰。昔游云居。见高庵夜参。谓至道径挺。不近人情。要须诚心正意。勿事矫饰偏邪。矫饰则近诈佞。偏邪则不中正。与至道皆不合矣。窃思其言近理。乃刻意践之。逮见佛智先师。始浩然大彻。方得不负平生行脚之志(与月堂书)。

言吾昔行脚到云居时。见高庵和尚夜参云。至道径直而挺特。势不近于人情。学者要诚心正意以学此道。勿事矫妄粉饰偏僻私邪。矫饰与诈佞相近。偏邪乃不中正。此皆是人情与至道相返则不合矣。我闻此言。窃思之。甚是有理。乃铭刻于意而履践之。及至后来见佛智先师。始得于一言之下浩然大彻。皆本于此也。由是方得不负平生行脚之志△要知刻意践之。正是得大彻大悟的根本。多少人闻。过去便置在无事甲里。如何得彻透。

此篇戒人勿事贪求。恐滋咎累也。

水庵曰。月堂住持。所至以行道为己任。不发化主。不事登谒。每岁食指。随常住所得用之。衲子有志充化导者多却之。或曰。佛戒比丘。持钵以资身命。师何拒之弗容。月堂曰。我佛在日则可。恐今日为之。必有好利者。而至於自鬻矣。因思月堂防微杜渐。深切着明。称实之言。今犹在耳。以今日观之。又岂止自鬻而已矣(法语)。

临安府净慈月堂道昌禅师。潮州宝溪吴氏子。嗣妙湛慧禅师。青原下十四世。谓月堂和尚。其性梗介。为住持日。凡所到之处。只以行持道法为自己重任。不遣发化主。不登谒贵人。指与旨同。言每岁所需饮食之甘旨。一皆随常住恒产恒规之所得。或多或少随其丰俭而用之也。衲子有见常住艰难欲为化主者。多却之不许。或曰。佛戒诸比丘。每常晨朝托钵乞食以资身命。师何故拒绝之而不容耶。月堂曰。我佛在日则可。到今日作此等事。必有好利者。乘其贪图之固习。广费信心之重施。必招将来苦报。岂不是使人自卖其身。非是益人。而返为害己。我故不许为缘事也。水庵谓因思月堂防之细微。杜绝渐进之弊。此深而切着而明。唐丘志曰。安居虑危。防微杜渐。此古人忧之深虑之远。而防之於未然也。吾闻此称真实之言。至今犹然在耳。若以今时丛林之住持与夫化募者。百计搜寻。又岂止自卖而已哉△禅和子是谁敢卖。只好自卖。但不知卖了的物事。将为何用。返思之自有惊心万斛。

此篇见古人忘身为法。不惮劳苦也。

水庵谓侍郎尤延之曰。昔大愚慈明谷泉琅琊。结伴参汾阳。河东苦寒。众人惮之。惟慈明志在於道。晓夕不怠。夜坐欲睡。引锥自刺。叹曰。古人为生死事大。不食不寝。我何人哉。而纵荒逸。生无益於时。死无闻於后。是自弃也。一旦辞归。汾阳叹曰。楚圆今去。吾道东矣(西湖记闻)。

侍郎姓尤名裒字延之。号遂初居士。问道于水庵端一禅师。水庵和尚引古人为道真切。与尤延之说。昔日大愚芝。慈明圆。谷泉道。琅琊觉。结伴参汾阳昭禅师。河东即太原汾州所属地。值冬严寒。众人多畏惮之。惟有慈明志力深广。念念在道。晓夜不敢自纵。生怠惰想。每常夜坐力究此道。设欲昏睡。即引锥自刺其股。复叹曰。古人为生死事大。日切於斯则忘其食。夜切于斯则忘其寝。我是何等人才。远不逮古人。而返纵其荒怠。生放逸之心。致使在生之日。自无所益。故无所益于时。至死之后。自无道行。故无以闻于后。实自惭之甚也。及至异时功成业就。一旦辞师归去。汾阳叹曰。楚圆今既归去。吾道法亦随之而东矣○昔山东丁宽。学易於田何。一日辞归。何曰。吾道东矣△乘万里云。冲大海水。可谓孤风绝侣矣。然千载之下。犹凛然道骨。

此篇教真率为人。不可苟简自恣也。

水庵曰。古德住持。率己行道。未尝苟简自恣。昔汾阳每叹像季浇漓。学者难化。慈明曰甚易。所患主法者。不能善导耳。汾阳曰。古人淳诚。尚且三二十年。方得成办。慈明曰。此非圣哲之论。善造道者千日之功。或谓慈明妄诞不听。

此节言道无难易而在人。言古为住持者。先尊率己躬。力行此道。凡所当为者。未尝苟且简略而自生恣纵。昔者汾阳每每叹息像季之时甚是浇漓。学者实不易化。慈明曰不难。所忧者在主法之人不能善为诱引耳。汾阳曰。上古之人。赋性淳素而且诚笃。尚要二十三年工夫。方得成办此件大事。岂容易耶。慈明曰。此非圣贤之至论。若是肯发勇猛力究真参。善能深造此道者。只消千日之功。便自七通八达矣。或谓慈明狂妄虚诞之言。不足以为听。

而汾地多冷。因罢夜参。有异比丘谓汾阳曰。会中有大士六人。奈何不说法。不三年果有六人成道者。汾阳尝有颂曰。胡僧金锡光。请法到汾阳。六人成大器。劝请为敷扬(西湖记闻及僧宝传)。

此节证其灵应而不妄。且汾地近北多冷。有夜立而足破血流者。因罢止夜参。忽有一异比丘乃圣僧也。谓汾阳曰。今会中有大士六人。奈何止参而不说法。言讫即自隐去。过后不尚三年。果有六人成道者。即慈明。大愚。琅琊。谷泉。法华举。天胜泰。汾阳尝有偈曰。胡僧金锡光。请法到汾阳。六人成大器。劝请为敷扬△狮是狮行。象是象步。安有跛脚驴。能蹈波涉海。跨倒神州耶。

此篇因弟子而显师家之高尚也。

投子清和尚画水庵像。求赞曰。嗣清禅人。孤硬无敌。晨昏一斋。胁不至席。深入禅定。离出入息。名达九重。谈禅选德。龙颜大悦。赐以金帛。力辞者三。上乃嘉叹。真道人也。艹木腾焕。传予陋质。炷香请赞。是所谓青出於蓝。而青於蓝者也(见画像)。

舒州投子山义清禅师。嗣水庵一禅师。南岳下十七世。画水庵和尚帧子。仍请求赞。水庵赞曰。清禅人吾嗣也。其人之孤硬。世无能与敌者。每日只是一斋。无余食也。胁不至席。惟兀坐也。深入禅定。离出入息。见定之深也。於禅定中有出入息。则不名深定。名闻达於九重。谓天子之居。有九重也。谈禅选德。谓召入选德殿中问道也。龙颜大悦。赐以金帛。若有锡即受不为高也。力辞者三。上乃嘉叹。凡属人君。皆称曰上。此指宋孝宗也。嘉叹投子为真道人。天子一言。不惟法门有幸。致使草木皆腾焕而发光矣。传予陋质。复炷香而请予赞。吾无所置啄焉。如子者是所谓青出於蓝。而青返过于蓝者也○荀子劝学篇。青色乃由蓝而染。其色返深於蓝。弟子学不辍而胜于师。乃后贤胜前贤也△会说话者。所谓入室操戈不资余力。者般手笔。是最不易得的。

此篇谓利生全在得人。非独力能化也。

水庵曰。佛智先师言。东山演祖尝谓耿龙学曰。山僧有圆悟。如鱼之有水。鸟之有翼。故丞相紫岩居士赞曰。师资相可。希遇一时。始终之分。谁能间之。紫岩居士可谓知言矣。

此节明师资道合。佛智先师言。东山演祖尝谓耿龙学曰。山僧有圆悟。如鱼之有水。鸟之有翼。此见其得人之相孚也。有水乳针芥之相合。如鱼有水者。乃刘玄德得武侯时。云长翼德皆不悦。玄德云。孤之有孔明。犹鱼之有水也。愿君请无复言。重孔明以晓二人也。丞相张浚字德远。号紫岩居士。绍兴初拜封为和国公。问道于圆悟勤禅师。尝为赞曰。凡师资之相可相得授受相应。可谓千载之奇逢。而不多遇。如云龙风虎之一时也。始终相契有一定之素分。是谁得而间隔之哉。紫岩居士可谓知人之言也。师资者。师乃人之模范。为人之长。训物之规。资者。助也。助发己身之行业。又师以道传于弟子。弟子资学於师。非即谓师徒也。

比见诸方尊宿。怀心术以御衲子。衲子挟势利以事尊宿。主宾交利。上下欺侮。安得法门之兴。丛林之盛乎(与梅山润书)。

此节明上下相欺。比。及也。及见诸方尊宿巧用心术以御衲子。御。使用也。而衲子所挟者唯势与利以事尊宿。致使主宾所交者皆利也。上下所怀者皆欺也。如此又安能得法门之兴。丛林之盛乎△师资相契处。有刀斧劈不开之势。苟上下欺侮。求其不丧心背理足矣。安得有投契若是乎。

此篇引昔人以教子。尊道济世为急务也。

水庵曰。动人以言。惟要真切。言不真切。所感必浅。人谁肯怀。昔白云师祖送师翁住四面。叮咛曰。祖道凌迟。危如累卵。毋恣荒逸。虚丧光阴。复败至德。当宽容量度。利物存众。提持此事。报佛祖恩。当时闻者。孰不感恸。

此节明言切而能动人。谓为主者其感动乎人之言。贵要真实要切当。言若不真实切当。纵能感人必定肤浅。谁人肯相怀慕也。昔日白云师祖送演师翁住四面时。叮咛嘱付曰。祖道凌迟。凌迟者。凋败也。其危殆真如累卵也○晋灵公建九层之台三年不成。有臣荀息谏曰。臣能累十二棋子。又加九卵在其上。公曰危哉。息曰不危。公造九层之台。三年不成。男不耕女不织。其危甚矣。公闻之遂止。毋。莫也。谓切莫恣纵其心。荒其道而逸其行。虚丧光阴。必败自己之至德。更当以宽宏之量。容纳于众。利人存人。实为至紧。时时提持此一大事。报佛祖之深恩。乃吾愿也。老祖如是所嘱。当时闻者孰不感动而恸念之。

尔昨来召对宸庭。诚为法门之幸。切宜下身尊道。以利济为心。不可矜己自伐。从上先哲。谦柔敬畏。保身全德。不以势位为荣。遂能清振一时。美流万世。予虑光景不长。无复面会。故此切嘱(见投子书)。

此节明德全而能利物。以下乃水庵和尚语投子曰。汝昨来圣天子召对宸庭。宸庭乃天子北辰之宫也。诚为法门之幸事。切宜屈己尊行此道。要以利人济物为心。不可矜夸自己。以恃声势也。你试看从上先德。谁不是谦柔敬畏。保其身全其德者。先哲虽有势位。而自不以为荣显。所以得清声振扬於当世。美名流播于万代。岂不为成始成终之大丈夫耶。吾老矣。如晨星晓月。虑光景不久。恐将去无复面会之期。故尔切切嘱公也△至人一片舌。是转凡成圣的妙药。说到极真极实处。不觉令人心如水洗。

此篇出陈古人天资奇异。以行道建立为心也。

水庵少倜傥。有大志。尚气节。不事浮靡。不循细检。胸次岸谷。狥身以义。虽祸害交前。不见有殒获之色。住持八院。经历四郡。所至兢兢业业。以行道建立为心。淳熙五年。退西湖净慈。有偈曰。六年洒扫皇都寺。瓦砾翻成释梵宫。今日宫成归去也。杖头八面起清风。士庶遮留不止。小舟至秀之天宁。未几示疾。别众告终(行实)。

倜傥者。卓异也。谓雅致慷慨。潇洒无羁也。言水庵和尚年齿少稚之时。便能倜傥自若。生来有远大之志。而又能高其气节。不事习浮华。不检校毫末。胸襟阔大。如高岸如深谷。不可涯量也。徇。从也。唯以身从义。虽有极大的祸害交攻于前。不见有殒获之色○儒行篇云。不殒获於贫贱。注云。如箨殒而飘零。似禾获而枯槁也。又殒者。如有所坠。获者。如有所割刈也。乃困迫失志之貌。住持八处丛林。经历四郡教化。凡所到之处。无不自存兢兢业业之心。以行道教化。建立丛林为己任。淳熙五年。退西湖净慈。上堂说偈曰。六年洒扫皇都寺。瓦砾翻成释梵宫。今日宫成归去也。杖头八面起清风。士庶强欲遮拦稽留而不止。乃以小舟至嘉兴秀水县之天宁寺。未久示疾别众告终△哲人君子骨头节节皆香。立在人前使人慕羡不已。涎唾咽尽。

此篇教学者当遵先圣礼法。不可随情越矩也。

月堂昌和尚曰。昔大智禅师。虑末世比丘骄惰。特制规矩以防之。随其器能。各设攸司。主居丈室。众居通堂。列十局头首之严。肃如官府。居上者提其大纲。在下者理其众目。使上下相承。如身之使臂。臂之使指。莫不率从。是以前辈遵承翼戴。拳拳奉行者。以先圣之遗风未泯故也。

此节明前辈遵行不背。谓昔日百丈大智禅师。每虑末世时人。性多骄奢而又懒惰。何能成就无上妙道。故特制规矩以堤防之。随其人之器量才能。各以一事与伊掌执。为主者居于方丈。众居则通堂耳。于众人之间。开列作十局头首。即两堂首座。书记。藏主知客。都管。监寺。副寺。维那。典座。各各所掌之职。严令恭肃如官家之有法度森严也。为主者居于上。提持其大纲。法令也。为职事者居于下。分理其众目。事务也。使上下各相承接。如身之使臂。臂之使指。莫不统率而相从焉。此百丈之始创也。以是前辈遵承其所制之典型。与建立之礼法。无不翼翼恭敬而顶戴。拳拳服膺而奉行之也。此皆由先圣所遗来之风化。犹然而未泯绝故耳。

比见丛林衰替。学者贵通才。贱守节。尚浮华。薄真素。日滋月浸。渐入浇漓。始则偷安一时。及玩习既久。谓其理之当然。不谓之非义。不谓之非理。在上者惴惴然畏其下。在下者睽睽然伺其上。平居。则甘言屈体。以相媚悦。得间。则狠心诡计。以相屠狯。成者为贤。败者为愚。不复问尊卑之序。是非之理。彼既为之。此则效之。下既言之。上则从之。前既行之。后则袭之。乌乎。非彦圣之师乘愿力。积百年之功。其弊固。则莫能革矣(与舜和尚书)。

此节举时弊纵情违理。比来所见丛林。道衰法替参。学者只以通些才学为贵重。以守节义为卑贱。所尊尚者是虚浮华饰。所轻薄者是真实朴素。由此日滋月浸。渐渐不觉便入浇漓。浇者。沃也。漓。水入地也。始则不过上下偷安於一时之际。及狎玩惯习已久。反以谓理该如是。人之才识必要通。节义不必守可也。竟不知如此所行非义也。非理也。惴惴者。忧也。在上者既是苟利偷安。常怀忧闷以畏其在下者之检点。睽睽者。斜视貌。在下者亦苟利违心。常行窥探以候其在上者之过隙。闲暇无事之际。则甘言美语。卑颜屈体以相謟媢而取豫悦。少间背后。则狼心诡计以相屠狯。宰杀曰屠。杀戮曰狯。皆谋害之意。或于事有能成立者。即谓之贤。若于事少有乖违者。便谓之愚。竟不问于人有尊卑智愚之次序。于事有是非善恶之道理。先一人既如此行。后来者必去仿效。在下者既已狂言乱语。在上者竟相从而不敢违。前者作俑之。后者蹈袭之。总不察道理之何如也。乌呼。到者般时事。若不是贤圣之师。乘宿生大愿。更要积百年之化功。方能转摄乃可入道。不然。其弊恶坚固而不能革除矣△遗风凋丧。败弊纷然。上下一皆以虚文饰貌相处。何能还复先圣之制也。

此篇见授受不苟。慎重其道也。

月堂住净慈最久。或谓和尚行道经年。门下未闻有弟子。得不辜妙湛乎。月堂不对。他日再言之。月堂曰。子不闻昔人种瓜。而爱甚者。盛夏之日方中而灌之。瓜不旋踵而淤败。何也。其爱之非不勤。然灌之不以时。适所以败之也。诸方老宿提挈衲子。不观其道业内充。才器宏远。止欲速其为人。逮审其道德则淫污。察其言行则乖戾。谓其公正则邪佞。得非爱之过其分乎。是正犹日中之灌瓜也。予深恐识者笑。故不为也(北山记闻)。

谓月堂和尚住净慈多年。未有嗣续法道者。或问曰。和尚行道已经多载。门下未闻有付受弟子承绍宗旨者。岂不辜负妙湛师乎。福州雪峰妙湛思慧禅师。钱塘俞氏子。嗣法云善本禅师。青原下十三世。月堂不对。他日再言之。月堂曰。子不闻昔日有人种瓜。爱之至甚。欲其速成之。盛夏者。谓于六七月极猛热之时。当日正中而浇灌之。其瓜不唯不速长而能茂。未及退步。瓜则淤败枯瘁矣。此何故也。其爱之非不殷勤。由灌之不及时。适所以返成败坏矣。如今之诸方老宿。作养提挈诸衲子辈。亦然。竟不观他道德福慧充足否。又不顾他才智器度远大否。止要速令他出来做人。及至出头之际。审他的道德。则淫泆秽污而不堪。察他的言行。则乖违背戾而不当。说他有公正。其实私邪便佞而无耻。事事总皆虚浮如此。得非爱之过其分乎。此正似日中之灌瓜者无异也。予深恐为识者所笑。故不作此虚妄付授之事也△金铸之不可也。锦绣之不可也。然则何物方可。只要四字足以克选。道德言行。

此篇见古人敬师重道。至诚之甚也。

月堂曰。黄龙居积翠。因病三月不出。真净宵夜恳祷。以至然顶炼臂。仰祈阴相。黄龙闻之责曰。生死固吾分也。尔参禅不达理若是。真净从容对曰。丛林可无克文。不可无和尚。识者谓真净敬师重法。其诚至此。他日必成大器(北山记闻)。

谓黄龙和尚居积翠时。因病三月不愈。未出方丈。真净至午夜诚恳祷祝于三宝前。以至顶上然香。臂间灼灯。以作供养。仰祈神力阴相致助。使师病愈则法有所赖也。黄龙闻而责之曰。生死固吾定分苟可免乎。尔为参禅衲子。不通晓道理亦至於此。真净从容对曰。丛林可以无我克文。必不可无和尚。祷祝之意。法源所系也。识者谓真净。敬师重法。其诚切至此。则他日之成大器不待言也△此事非他人使能为之。一皆出于诚信。今时之敬师重法之心。总皆如波颓澜倒矣。痛哉。

此篇言以至诚待人。而道自行也。

月堂曰。黄太史鲁直尝言。黄龙南禅师。器量深厚。不为事物所迁。平生无矫饰。门弟子有终身不见其喜怒者。虽走使致力之辈。一以诚待之。故能不动声气。而起慈明之道。非苟然也(一本见黄龙石刻)。

山谷居士尝言。黄龙和尚。器深不可测。量广而有容。不为一切事物之所迁变。一生来作事。无矫诈无修饰。在门下久居弟子。有终身不见师有喜怒之色者。虽于走使致力之辈。一皆以诚心待之。无二意也。所以他全不动声气。而自然振起慈明之道法。岂苟且徒然而致哉△黄太史述黄龙和尚生平行实太似一座须弥山。撼摇不动。所以从古迨今。犹令人感愧交集也。

此篇见古人临难不苟。视死如归也。

月堂曰。建炎己酉上巳日。锺相叛於澧阳。文殊导禅师厄於难。贼势既盛。其徒逸去。师曰。祸可避乎。即毅然处於丈室。竟为贼所害。

此节明师遇难不可避。建炎宋高宗年号。己酉上巳日。上巳即三月三。锺相乃贼名。绍兴五年。洞庭湖锺相作乱。自称天皇大王。伤残人民。得张俊官兵败死。澧阳。即湖广常德府澧阳州。文殊导禅师困于难。师于建炎三年春示众。举临济将灭嘱三圣因缘。曰。正法眼藏瞎驴灭。临济何曾有此说。今古时人皆妄传。不信但看后三月。果至明年三月。锺相兵至。其徒欲与师南奔。师曰。学道所以了生死。何得避之。毅者。刚也。果决也。师即毅然处于丈室。俄而贼至。师曰。速当见杀。快汝心志。贼举槊刺之。血皆白乳。贼大惊引席覆之而去。

无垢居士跋其法语曰。夫爱生恶死。人之常情。惟至人悟其本不生。虽生而无所爱。达其未尝灭。虽死而无所畏。故能临死生祸患之际。而不移其所守。师其人乎。以师道德节义。足以教化丛林。垂范后世。师名正导。眉州丹棱人。佛鉴之嗣也(一本见庐山岳府惠大师记闻)。

此节判师节操必当法。无垢居士跋其法语曰。夫爱生恶死。乃世人之常情。惟至理之人悟知本来不生。虽生而实无所爱。达其本来不灭。虽死而实无所畏。故能临死生患祸之际。虽白刃加身。而终不移其所守之道。即导禅师是其人也。以师生平所存之道德节义。足可以教化于丛林。垂范于后世。又何况此末后一段神迹也。师名正导。眉州丹棱徐氏子。佛鉴之嗣也△有曰。祸当趋避。君子之风范也。有曰祸不可避。丈夫之作略也。如导师曰。速当见杀。快汝心志。则视身固如浮云。视死亦等儿戏。足见学道之有验如此。

此篇言本色师家。极能针人之病。使之得至道也。

心闻贲和尚曰。衲子因禅致病者多。有病在耳目者。以瞠眉努目侧耳点头为禅。有病在口舌者。以[真*真]言倒语胡喝乱喝为禅。有病在手足者。以进前退后指东划[卤-※+夕]为禅。有病在心腹者。以穷玄究妙超情离见为禅。据实而论。无非是病。

台州万年寺心闻昙贲禅师。永嘉人。嗣育玉介谌禅师。南岳下十六世。四明太守以雪窦请师主之。师辞以偈曰。闹蓝方喜得抽头。退鼓而今打未休。莫把乳峰千丈雪。重来换我一双眸○此节言造道不真。师一日示众曰。如今衲子因学禅而返致病者极多。有一种人病在耳目者。以瞠眉努目。侧耳点头。将者些瞎弄便唤作六根门头放光动地。以为是禅。有病在口舌者。以颠言倒语。胡喝乱喝。哄弄愚夫。说者个是剿绝葛藤。最为直指以为是禅。有病在手足者。以进前退后。指东划西。便谓之不涉咽喉唇吻。格外之家风以为是禅。有病在心腹者。以穷玄究妙。超情离见。便去闭却眼睛。只顾向鬼窟里作想。谓之离相离名以为是禅。若据真实是佛祖所指示的第一义谛而论。此等总皆谓之病也。

惟本色宗师。明察几微。目击而知其会不会。入门而辩其到不到。然后用一锥一札。脱其廉纤。攻其搭滞。验其真假。定其虚实。而不守一方便。昧乎变通。俾终蹈於安乐无事之境而后已矣(实录)。

此节明师真不妄。惟有本色宗师明眼道者。自能明察於极微极细之地。才一相见。便晓得他是会的他是不会的。才一到门。即辩知此为到家者此为未到家者。然后于未会未到的。与他痛处下一锥。深处用一札。使缠绵不断之廉纤。一时脱去。凝结不开之搭滞尽情攻发。更要验其所得之真假。定其所行之虚实。如其不然。须别用方便。不是死守一法。昧其利人之变通。必竟要使学者蹈于安乐无事之境大休大歇之场。而后已。方才是本色师家济人之作略也△拘方用药。杀人无疑。须看何等人。受何等病。以何等方。下何等药。始是良医。然而病虽无尽。药亦无穷。一味用香苏散。决非医家妙手。

此篇教人勤学聚德。去虚取实为根本也。

心闻曰。古云。千人之秀曰英。万人之英曰杰。衲子有智行闻於丛林者。岂非近英杰之士邪。但能勤而参究。去虚取实。各得其用。则院无大小。众无多寡。皆从其化矣。

此节言取人须识其诚。古云积千人之秀气于一己。方谓之英。积万人之英才于一身。方谓之杰。凡衲子有智慧德行之名。闻之于丛林者。岂非是近于英杰之人耶。但只自能去其虚假。存乎真实。各有智行随得而用之。如是则院不在大小。众不在多少。皆可以从其化矣。

昔风穴之白丁。药山之牛栏。常公之大梅。慈明之荆楚。当此之时。悠悠之徒。若以位貌相求。必见而诒之。一旦据师席登华座。万指围绕。发明佛祖叔世之光明。丛林孰不望风而靡。矧前辈皆负瑰伟之材。英杰之气。尚能区区於未遇之际。含耻忍垢。混世同波而若是。况降兹者欤。

此节明非时宜当自重。风穴延沼禅师。钱塘余杭刘氏子。嗣南院慧颙禅师。南岳下七世。白丁地名。在郢州。多小人。风穴因寇乱。隐居数年。人无知者。牛栏即山名。在燕京东北。药山隐居于此。法常禅师。襄阳郑氏子。见马祖后。隐于鄞县南七十里。大梅山。慈明未出世时寓迹于荆楚间。此四老当其未遇之时。凡世间悠悠之徒。见之亦不过一泛常之师而已。若以位求犹在学地。若以貌取亦似常人。所以见者多忽慢之。诒者。慢也。一旦龙天推出。据于师席。登宝华王座。万指围绕。发挥显明佛祖之道。叔世。即末法也。于末法之际。建大光明幢。诸方丛林。孰不望风而偃。且前辈皆负瑰伟奇大之材。瑰与瑰同。琼瑰次玉。又伟也。伟者。奇也大也。而又有英杰之气槩。此所谓天降斯人。尚且于碌碌未遇之际。亦常含人之羞耻。忍人之污垢。混于人世同其波流而如此。况下此者欤。

乌乎。古犹今也。此犹彼也。若必待药山风穴而师之。千载一遇也。若必待大梅慈明而友之。百世一出也。盖事有从微而至着。功有积小而成大。未见不学而有成。不修而先达者。若悟此理。师可求友可择。道可学德可修。则天下之事何施而不可。古云。知人诚难。圣人所病。况其他乎(与竹庵书)。

此节谓品操总在力学。乌乎。古之人犹今之人也。此之世犹彼之世也。若必欲待如药山风穴乃可以为师。千载始得一遇也。若必欲待如大梅慈明可以为友。百世方能一出也。此亦不必若是也。盖事先本从于隐微而至於显着。功有以些小而至广大。亦皆积累而成。未见世有不学而能成。不修而先达者。若悟此必学必修之理。则师不待高而可求。友不待奇而可择。道不待时而可学。德不待人而可修。则天下之事。头头法法。何施而不可为也。由此而知。在人不在法。古云。知人诚难。圣人所患。又况其他乎△佛非生成。圣是人作。若欲分圣凡。论今古。又隔却了自己。孰非尧舜。但患其力弗锐耳。

此篇谓至道不繁变之即成弊也。

心闻曰。教外别传之道。至简至要。初无他说。前辈行之不疑。守之不易。

此节明道本不易。谓教外别传者。言此道人人本来自具。三藏圣教。诠注不到。别有拈花一机。是谓别传心要也。此事至简而不繁。至要而切当。初祖传至震旦。但曰行解相应。初有何说。前辈尊承此道。行之无所疑。守之无所变。

天禧间。雪窦以辩博之才。美意变弄。求新琢巧。继汾阳为颂古。笼络当世学者。宗风由此一变矣。

此节明宗风初变。天禧。是宋三帝真宗年号。雪窦具有宏辩博学之才。美其意思更变欺弄。向古人意中求其新鲜琢磨奇巧。继续汾阳为颂古。笼络当世学者。笼络者。如鸟之在笼。马之羁络不得自由。祖师风化由此一变矣。

逮宣政间。圆悟又出己意。离之为碧岩集。彼时迈古淳全之士。如宁道者死心灵源佛鉴诸老。皆莫能回其说。於是新进后生。珍重其语朝诵暮习。谓之至学。莫有悟其非者。痛哉学者之心术坏矣。

此节谓流入义学。宣政。乃宋八帝徽宗年号。圆悟禅师又出自己之意。将雪窦显公之颂古。评释之提唱之。分之名为碧岩集。碧岩山名。圆悟和尚居此作评唱。故置此名。比时尚有诸方大老。能超今越古者。皆道德淳全之士。如宁道者。即潭州开福道宁禅师。歙溪汪氏子。嗣五祖演禅师。南岳下十四世。又如死心。灵源。佛鉴辈。皆莫能挽回他评唱之说。于是新进法门后生晚学。见此评论。有义路可求。皆珍惜以尊重其说朝诵暮习。谓之至学。莫有个学人悟此以为非者。痛哉。学者之心体道术。皆为义学所害。不可救也。

绍兴初。佛日入闽。见学者牵之不返。日驰月骛。浸渍成弊。即碎其板。辟其说。以至祛迷援溺。剔繁拨剧。摧邪显正。特然而振之。衲子稍知其非。而不复慕。然。非佛日高明远见。乘悲愿力。救末法之弊。则丛林大有可畏者矣(与张子韶书下出广录)。

此节方明救正。绍兴。是宋十帝高宗年号。佛日寺名。是大慧和尚之道场。闽。即福建。见学者被一本碧岩集牵引习学而不能止。驰骛。皆奔走义。日驰一日。月奔一月。愈行愈远。浸渍。如水之润物。已成弊病。所以大慧和尚。亲往福建。即碎毁其板。复出示语以辟其说。故能祛遣学者之迷执。拯援学者之沉溺。剔削其繁。拨置其剧。剧者增也甚也。摧邪显正。使别传之道。特然而振起之。由是衲子稍知其非。而不复羡慕此书也。然则非妙喜之高明远见。乘大悲普济之愿。救末法义学之弊。则丛林大有可畏者。其混乱。可知矣△古人之意。非不善也。但恨学者习之不以时。弃本逐末。故致罪于师。佛日乃待法不待人。正为圆悟老人显发光明之无际也。

此篇见美器固自生成。非心思可拟也。

拙庵佛照光和尚。初参雪堂於荐福。有相者一见而器之。谓雪堂曰。众中光上座头颅方正。广颡丰颐。七处平满。他日必为帝王师。孝宗皇帝淳熙初。召对称旨。留内观堂七宿。待遇优异。度越前来。赐佛照之名。闻於天下(记闻)。

庆元府育王山佛照德光禅师。临江军彭氏子。嗣大慧杲禅师。南岳下十六世。初参雪堂和尚於荐福寺。有相士一见而叹曰此美器也。即谓雪堂曰。众中有光上座生成人也。试观他头颅顶骨方而且正。颡。即额。颐。即颔也。额广而颐丰。又加两手两足两肩及顶七处俱皆平满。此人他日必为帝王之师。孝宗皇帝淳熙初。召师见对。果称帝心。留于内观堂七宿。其欵待相遇。甚为优胜而特异之。度越。即超过也。超过从前已来。帝王礼师尊法之诚。赐佛照之名闻於天下△我见一等人。生出几多奇异心想。要望去作国师。而不知五凤楼犹高在。

此篇谓道不可以智愚论。惟得其人而成之也。

拙庵谓虞允文丞相曰。大道洞然。本无愚智。譬如伊吕起於耕渔。为帝王师。讵可以智愚阶级而能拟哉。虽然非大丈夫。其孰能与焉。

允文姓虞名尹字彬甫。十岁时善赋诗词。有惊人语。后孝宗时拜为相。置翘村馆舍。以筵四方贤士。拙庵谓丞相曰。凡选贤之道在人之德。而不在名位上论。且大道之体。空洞无私。品质于人。原无愚智。譬如伊尹伤中国无贤君。叹斯道不行。隐耕有莘之野。以乐尧舜之道。有莘。古城名。在开封东五十里。汤三往聘之拜为相。自曰。世无成汤之君。则终于有莘之野。必不枉道而求从也○又如吕望东海人。姓姜名尚字子牙。钓鱼于宝鸡县之磻溪。周[卤-※+夕]伯将出猎。卜之曰。所获者非熊。非罴。非彪。非虎。霸王之辅。既出获姜尚于渭水之阳。与语大悦。乃曰自吾先君太公尝言。当有至人适周。子莫是乎。尚曰然。曰太公望子久矣。故号太公望。立以为师。封为吕侯。后佐武王伐纣。胡曾诗云。岸艹青青渭水流。子牙从此独垂钩。当时未入非熊兆。几向斜阳叹白头。此二人者。可谓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矣。岂可以智愚阶级而能比拟之哉。虽则不以智愚论。若非伊吕如是之大丈夫。其孰能及焉△大道本不可以智愚论。而得道者反出于智愚之表。若必以智愚论道。其得者无几矣。

此篇言至人自重。起居不二也。

拙庵曰。璇野庵常言。黄龙南禅师。宽厚忠信。恭而慈爱。量度凝远。博学洽闻。常同云峰悦游湖湘。避雨树下。悦箕踞相对。南独危坐。悦瞋目视之曰。佛祖妙道。不是三家村古庙里土地作死模样。南稽首谢之。危坐愈甚。故黄太史鲁直称之曰。南公动静。不忘恭敬真丛林主也(幻庵集)。

野庵祖璇禅师。嗣大沩果禅师。南岳下十八世。常言黄龙南禅师所赋之性。宽厚忠信。其身至恭至肃。而慈爱于人。兼且量度凝远。博学多闻。常同云峰悦和尚游湖西湘阴时。避雨于树下。悦箕踞相对。箕踞。即长伸两足以两手按膝上。其形似箕。南和尚独危然而坐。悦即瞋其目而视之曰。佛祖微妙之道。原不是那三家村古庙里的土地。你作者死模样做么。南公稽首谢之。然后仍更危坐而复愈甚。故黄太史鲁直称之曰。南公动静不忘恭敬。真果是丛林主人也△即此真见宽厚其性。凝远其量。无些毫执相。悦公如是琢磨。真良友也。

此篇谓学道以智觉为先。失之则乱矣。

拙庵曰。率身临众要以智。遣妄除情须先觉。背觉合尘。则心蒙蔽矣。智愚不分。则事紊乱矣(昼监寺书)。

凡衲僧家率身临于大众之中。要以智慧为先导。至于遣妄想除情识。又须以觉照为根本。若使背了觉照合於尘境。此心即蒙蔽矣。若于大众之中智愚不能分别。则于事必紊乱矣△只此数语。大似三百斤担子。无人挑得起。有力者试挑看。

此篇见古人智量深妙。主宾皆有道也。

拙庵曰。佛鉴住太平。高庵充维那。高庵齿少气豪。下视诸方。少有可其意者。一日斋时鸣楗。见行者别器置食於佛鉴前。高庵出堂厉声曰。五百僧善知识。作遮般去就。何以范模后学。佛鉴如不闻见。逮下堂询之。乃水齑菜。盖佛鉴素有脾疾。不食油故。高庵有愧。诣方丈告退。佛鉴曰。维那所言甚当。缘惠懃病乃尔。尝闻。圣人言。以理通诸碍。所食既不优。於众遂不疑也。维那志气明远。他日当柱石宗门。幸勿以此芥蒂。逮佛鉴迁智海。高庵过龙门。后为佛眼之嗣。

昔佛鉴住太平时。高庵当维那。高庵年虽少而志气甚豪。下视诸方尊宿。似无有人可当其意者。一日鸣楗锤将受斋时。忽见行者别以一器置食于佛鉴前。高庵未审其为何物。即出众厉声曰。五百僧善知识。做遮般行止。不知将何以模范于后学。佛鉴默然如不闻其声不见其色。及至下堂去询问之。乃水齑菜。盖佛鉴素来有脾疾。不敢食油故耳。高庵即有愧。遂诣方丈告退。佛鉴曰。维那所言甚是当理。缘惠懃病故乃尔。尝闻圣人言。惟以理能通诸碍。今我所食者既不胜过大众。人何所疑哉。维那志气甚是高明远达。他日当为宗门之栋梁。支撑大法。如盘石之固也。幸勿以今日些小之言而自鲠逆也。芥蒂。刺鲠也。如骨不下咽。谓人直言难受。如鲠骨留咽也。又望人豁略。曰幸勿芥蒂。及佛鉴迁主智海。高庵即过龙门。后为佛眼之嗣△高庵气魄雄厉。能于万人丛里夺标。若非佛鉴有天空海阔之量。宾主必有间隙矣。

此篇谓与官人论道。要去他知解。使超然直入也。

拙庵曰。太凡与官员论道酬酢。须是刬去知解。勿令他坐在窠窟里。直要单明向上一着子。妙喜先师尝言。士大夫相见。有问即对。无问即不可。又须是个中人始得。此语有补於时。不伤住持之体。切宜思之(与兴化普庵书)。

住持人大凡与护法宰官。评论至道。于一酬一酢之间。莫涉连纤。须是刬削他心知意解。毋令坐在葛藤窠里。直要单提直指与他发明向上一着子。乃是衲僧体段。妙喜先师尝言。凡与士大夫相见。有问必要如法相对。无问则不必强与之言。至于谈论之时。又须知是道法中人始得与他说个中话。不然。说无益也。先师此语。实有补益于今时。庶不伤住持之体。凡为主法者。于此一节。切宜思之△多见近时接待士大夫。不管他信不信。只顾和盘子递将去。争奈渠弃如涕唾。可笑可笑。

此篇诲主人当善养士。使法门光大也。

拙庵曰。地之美者。善养物。主之仁者善养士。今称住持者。多不以众人为心。急己所欲。恶闻善言。好蔽过恶。恣行邪行。纵快一时之意。返被小人就其好恶取之。则住持之道。安得不危乎(与洪老书)。

譬如世间土地之膏腴者。必能生长良苗。为住持者之有仁慈。必能保养智士。此一定之理也。今时之称为住持者。多不以仁爱保持大众为心。每以己之所好以为急务。凡有善言厌恶不肯听受。自己过恶都将掩饰。一切不正之事任意而行。纵快目前一时之意。由是被一辈小人乘其机罅。迎就己之好恶而取得之也。如此者。则住持之道。安得不致危险乎△以仁爱养士。天下之至当也。窃权私用。丧心背理。幸毋蹈其故辙。丧不旋踵也。

此篇谓锋铓不可太露。恐招伤阙也。

拙庵谓野庵曰。丞相紫岩居士言。妙喜先师平生以道德节义勇敢为先。可亲不可疎。可近不可迫。可杀不可辱。居处不淫。饮食不溽。临生死祸患。视之如无。正所谓干将镆铘。难与争锋。但虞伤阙耳。后如紫岩之言(幻庵记闻)。

昔丞相紫岩居士言。妙喜和尚平生修身治心。惟道与德。故此身既正而有节。则此心亦正而合义。凡时有所作为。亦皆以勇锐果敢为先。所以其为人也。如孔子儒行篇言。士但可亲而不可疎。只可近而不可迫。宁可杀而不可辱。礼记云居家不淫。饮食不溽。淫。流荡也。恣纵贪味曰溽。即使临于生死祸患之间。视之如无。操持如此。正所谓干将镆铘谁能与之较锋利哉。虞。忧也。但恐有不测之患为伤阙耳。后果如紫岩之言○按孝子传云。楚襄王夫人夏乘凉。抱铁柱感孕。生一铁块。王令匠者干将造剑。三年乃成雌雄二剑。匿雄持雌进王。王秘之匣中。每闻悲鸣。王问群臣。臣曰剑有雌雄。鸣者雌忆雄耳。王大怒。欲诛干将。将知必死。藏剑于屋柱中。其妻名镆铘。有孕将产。干将以简嘱云。日出户东。南山有松。松生于石。剑在其中。又云。汝若生男长而告之。其妻后果生男。眉间有赤点。因名眉间赤。至年十五问母曰。吾父安在。母出简示云。汝父枉被诛戮。赤闻大怒。日夜思惟与父报雠。遂出户三反望山松不见。闷卧堂中。忽见堂壁松柱省之。剖而得剑。王预梦一小儿眉间有赤。言报父雠。王惧出令。凡能擎眉间赤。或得首者。当厚赏之。赤闻逃入山中。忽遇樵客见而问曰。子莫非眉间赤否。答曰然。客曰吾甑山人。近闻王令拘子。子定难逃。何不将子头共剑付吾。吾为子报雠。赤曰幸甚。遂将剑自刎其头与客。客将剑隐于身。持头进王。王大喜。客曰勇士之首。恐有后患。当以油烹之。王甚喜。遂设油镬烹之三昼夜不烂。口目开合如生。客请王视。乃出剑挥王头落于镬中。于是二头相啮。客恐赤头不胜。遂自刎头助之。三头相啮俄顷俱烂。群臣不可识别。分其汤肉葬之。故通名三王墓。在汝南府宜春县△吹毛利刃。须待巧力磨之。造化若不砥砺。则钝滞矣。

此篇教住持要贤德者佐之。则道乃大也。

拙庵曰。野庵住持。通人情之始终。明丛林之大体。尝谓予言。为一方主者。须择有志行衲子。相与毗赞。犹发之有梳。面之有鉴。则利病好丑。不可得而隐矣。如慈明得杨岐。马祖得百丈。以水投水。莫之逆也(幻庵集)。

言野庵和尚为住持。极善通人情。保始慎终。又能明知丛林大体。尝谓予言。为一方主者。必须要选择有志力广大。道行精进之衲子。相与辅扬而赞助之。毗。辅也。若得好人辅佐。则为住持者如发之有梳。面之有鉴。凡所有一切利病好丑皆不可得而隐之矣。如慈明得杨岐。无事不周。马祖得百丈。无法不圆。此皆心心相应。犹若以水投水。岂复更有违逆哉△贤智者置其前。若目辩苍黄。手数奇偶。何弊迹之可隐。则使住持之道。恢弘无际矣。

此篇教学道须尽底蕴。乃可鉴深知远也。

拙庵曰。末学肤受。徒贵耳贱目。终莫能究其奥妙。故曰。山不厌高。中有重岩积翠。海不厌深。内有四溟九渊。欲究大道。要在穷其高深。然后可以照烛幽微。应变不穷矣(与觐老书)。

谓末法时人。不肯深究本源。所学者皆皮面上工夫耳○东京赋云。末学肤受。贵耳贱目。肤。皮肤也。皮肤之受。言无深学也。外受浅薄。内实无有。贵耳者。喜于听闻。贱目者。懒于看读。谓才听得别人几句澹话。便自以为得。虽有前人教诫之言。竟不过目。如此者。必不能穷究到至深至妙之地。故云。山不厌高。惟其高所容亦广。其中有重岩积翠之幽奇也。海不厌深。惟其深所纳亦厚。其间有四溟九渊之浩瀚也。四溟。即东[卤-※+夕]南北之四海也。水黑色。谓之溟○九渊。列子云。鲲旋之潘为渊。止水不潘为渊。流水之潘为渊。滥水之潘为渊。沃水之潘为渊。氿水之潘为渊。雍水之潘为渊。汧水之潘为渊。肥水之潘为渊。是为九渊。渊者。深也。止水也。水盘旋处为渊。学者欲究明大道。必竟要穷其极高极深。然后自能照烛幽微。应用权变无穷之妙。自然得矣△贵耳贱目。时人通病。其能究深知远。陶铸尧舜者。乃天生之间气也。

此篇言圣贤之学贵在持久。乃无过失也。

拙庵谓尤侍郎曰。圣贤之意。含缓而理明。优游而事显。所用之事。不期以速成。而许以持久。不许以必进。而许以庶几。用是推圣贤之意。故能亘万世而持之无过失者乃尔(幻庵集)。

谓圣贤所立之本意。贵在含缓而使道理开明。又贵在优游自如而令事务彰显。凡所用之事。不要仓卒期以速成。惟许人以持久为要。不许以必然竞进。而许人以庶几近之也。如能用是功夫。推详圣贤之意。得其郑重持久之法。故能通亘万世而持守之。乃保其无有过失。故能如是也△圣贤之意。多生造就。岂是躁进得的。果欲达圣贤之意。须办一片劫石心肝做去。自有万古不磨之功也。

此篇以古语诫人。冀其遵信而奉行也。

侍郎尤公曰。祖师已前。无住持事。其后应世行道。迫不得已。然居则蓬荜。取蔽风雨。食则粗粝。取充饥馁。辛苦憔悴。有不堪其忧。而王公大人。至有愿见而不可得者。故其所建立。皆磊磊落落。惊天动地。

此节明至人以道自乐。尤公述妙喜之言教诫时人曰。祖师已前。原没有立住持之事。待后出来应化世间行持此道。皆是人尊其有道逼迫不得已而始出世。然所居只是蓬荜。织荆为门○儒行云。儒有一亩之宫。环堵之室。荜门圭窦。蓬户瓮牖。取其遮蔽风雨而已。食则粗粝。取其充足饥馁而已○每每自樵自种。辛苦其身。憔悴其心。外面似有不堪之忧。然形貌虽劳。而道德实充。王侯公卿有愿欲求一相见而不可得者。故此前辈凡有所建立。皆磊磊落落如众石之崩落而无阻也。此皆喻大人之相。无物滞於胸中。如干戈丛里。横身直过。荆棘林中。摆手便行。脚跟下无五色线。舌头上无十字关。鼻端无泥痕。眼中无金屑。生平作用。乃能惊天动地也。

后世不然。高堂广厦。美衣丰食。颐指如意。於是波旬之徒。始洋洋然动其心。趦趄权门。摇尾乞怜。甚者巧取豪夺。如正昼攫金。不复知世间有因果事。

此节谓愚夫竞习浮华。后代人则不然矣。高堂广厦。美衣丰食。颐。颔也。但动其颐挥其指。顾盻举止之间。无有不如意者。由是有一辈波旬魔者之徒。贪求无厌。洋洋然动其心。洋洋者。流荡之貌。趦趄权门。趦趄者。欲行而不行也。摇尾乞怜。更其甚者。百般巧取恃势豪夺。犹如正昼攫金。不顾有傍观。者。攫。爪取也○列子云。昔齐人有欲金者。清旦衣冠之市。适鬻金所。窃金而去。金主捕之曰。人皆在焉。尔何攫人之金。答曰。正取金时。不见有人。以此言世人但贪其利而忘其耻。见其利而忘其害也。只知妄求。竟不复知世间有善恶因果之事也。

妙喜此书。岂特为博山设。其拈尽诸方自来习气。不遗毫发。如饮仓公上池之水。洞见肝腑。若能信受奉行。安用别求佛法(灵隐石刻)。

此节尤公因之以劝勉。妙喜和尚此书。岂独独为博山所设。其实拈尽了诸方长老。自来所怀之习气。一丝一发皆不遗失。如人得饮仓公上池之水。洞然能见肝膈与诸肺腑。若人能信受妙喜此语。不必更别求诸佛法也○沧公上池之水。古史云。芦越之东。有扁鹊姓秦名缓。渤海郡人。故称沧公。少时为舍长。客张桑君。见扁鹊独奇。常勤遇之。出入十余年。一日与。鹊私坐间语之曰。予有药方。今年老。欲传与公。公勿泄漏。鹊敬诺。君遂出怀中药与之。示以上池之水服之。上池。即竹木上露水。三七日。当自见物。尽取药方授之。忽不见。始悟其为仙人也。鹊如其言服之。三七日能视垣外一方人物。后视病洞见五脏症结。故特以胗脉。遂得名耳△感古伤今。字字皆从大悲心里流出。几人能加额信受也。

此篇谓为主者要谦恭持法使后辈有所取则也。

侍郎尤公谓拙庵曰。昔妙喜中兴临济之道。於凋零之秋。而性尚谦虚。未尝驰骋见理。平生不趋权势。不苟利养。尝曰。万事不可佚豫为。不可奢态持。盖有利於时而便於物者。有其过而无其功者。若纵其奢佚则不济矣。不肖佩服斯言。遂为终身之戒。

此节举昔言为戒。中兴者。谓废而复兴也。如光武中兴汉业。昔日妙喜和尚。中兴临济之道。于落末凋零之秋。而所禀之性。其崇尚者唯谦唯虚。虽是见道幽深。而未尝驰骋自负。生平以来不肯趋承权势之人。不苟且贪求利养。尝言。世间万事不可纵情悦意而为。须用勤劳而作之也。又不可以奢华骄态而持。须是节俭而用之也。世事散漫。原非一种。盖有一般事业能利于时。而与物相便者。又有一种事务作之祇益其过。而无其功者。若使一皆以奢华佚悦而为。则于事必不济矣。不肖佩服斯言。遂以为终身之戒。

老师昨者遭遇主上留宿观堂。实为佛法之幸。切冀不倦悲愿。使进善之途开明。任众之道益大。庶几后生晚辈。不谋近习。各怀远图。岂不为丛林之利济乎(然侍者记闻)。

此节劝力行其道。老师昨者。遭遇圣上殊恩。留宿于内观堂。诚为佛法中之大幸事也。切冀莫倦悲心。勿忘慈愿。使人间进善之路益见其开明。令衲僧任众之道愈加其广大。庶几后生晚辈。各知趋向。自然不谋小近之习。各怀远大之求。岂不为丛林之利益。而遍济群生耶△述妙喜和尚胸襟豁达为自己大戒。转以劝行悲济。为后人法式。真庖丁妙手也。

此篇教人当知所习宜崇乎礼也。

密庵杰和尚曰。丛林兴衰。在於礼法。学者美恶。在乎俗习。使古之人巢居穴处涧饮木食。行之於今时。则不可也。使今之人丰衣文采饭梁啮肥。行之於古时。亦不可也。安有他哉。习不习故。夫人朝夕见者为常。必谓天下事正宜如此。一旦驱之。就彼去此。非独生疑而不信。将恐亦不从矣。用是观之。人情安於所习。骇其未见。是其常情。又何足怪(与施司谏书)。

庆元府天童密庵咸杰禅师。福州郑氏子。嗣应庵华禅师。南岳下十七世。曰。大凡丛林之兴衰。果何所致也。无他。在于礼法之有无而已。若使主人端正。法令肃齐。上下之情通。而丛林自见其兴。苟若返此。必然衰矣。学者之美恶亦非别法。在于风俗之所习。若平时习之于善则为美。习之于不良则为恶。彼古之人以巢为居。依穴而处。涧而饮。木而食。皆一时所习各以为安。若使今人行之。则断断乎不能为也。以今人之丰衣文采。饭粱啮肥。必欲使古人亦如是作。更不可也。此岂别有一道。使古今之人大相径庭之如是耶。非也。总只在人之习与不习之故耳。夫人从朝至暮所见所闻。以为常事。便谓天下之事。本当要如是作为。乃是个当然之事。设若一旦有人驱遣他。却此丰衣文采。就彼之草衣木食。非独生疑而不信。将恐必不从其所遣也。用是观之。人情安于平时所习。惊骇其未见未闻者盖常情耳。又何足为之怪△学者于静深午夜中。清心返照看我之所习是何等光境。得何等受用。久之。自然寒生骨肋也。

此篇教人守中晦迹。勿惑於声利也。

密庵谓悟首座曰。丛林中惟浙人轻懦少立。子之才器宏大。量度渊容。志向端确。加以见地稳密。他日未易言。但自韬晦。无露圭角。毁方瓦合。持以中道。勿为势利少枉。即是不出尘劳而作佛事也(与笑庵书)。

临安府五云悟禅师。苕溪吴兴人。密庵和尚语之曰。丛林中惟独有浙中人轻忽懦弱。少有能卓立者。子虽浙人。且才力与夫器质皆宏大矣。加以量度渊深。容纳一切。志气高尚。端严确实。兼之见道地步甚是稳密。他时后日其发扬未可容易言也。但自己更要韬光晦迹。不要露其圭角。须是毁方瓦合可也○儒行云。儒有博学而不穷。笃行而不倦。慕贤而容众。毁方而瓦合。宽裕有如此者。注云如陶瓦者。其初则圆。剖而为四。其形则方。是为毁其圆而为方。合其方而为圆。盖于涵容之中。未尝无分辨也。此所以教人勿偏于一边。但持之中道。又要不为势利所屈。若能如此。即是不出尘劳而能作诸佛事。随寓而安。无不裕如也△才器宏。见地稳。已超凡品。若能涵容不枉。则入圣矣。

此篇谓贤不肖当择。宜自慎也。

密庵曰。应庵先师尝言。贤不肖相反。不得不择。贤者持道德仁义以立身。不肖者专势利诈佞以用事。贤者得志。必行其所学。不肖者处位。多擅私心。妒贤嫉能。嗜欲苟财。靡所不至。是故得贤则丛林兴。用不肖则废。有一於斯。必不能安静(见岳和尚书)。

曰。应庵先师尝言。贤不肖二者相反。为主人者当须择识。若是贤者。他自能持道德守仁义以立身。不肖者本无廉耻。专以势利诈佞用事。贤人一得其志。必要行他所学之道德仁义。不肖者一处其位。多专一己之私心。而且嫉贤妒能。嗜欲苟利。无所不为。是故得贤者。则丛林必兴。用不肖者。使法度便废。此等小人若有一个于众中。搅乱扰害于丛林。使内外俱不能安静矣△古人出言立义。元为要人持正道识大体。贤不肖非一定不易者。在人之所习也。若甘心为世所弃。其谁之过欤。

此篇教主人于三事。不可不知也。

密庵曰。住持有三莫。事繁莫惧。无事莫寻。是非莫辩。住持人达此三事。则不被外物所惑矣(慧侍者记闻)。

作住持有此三莫。须当识取。凡丛林中百事丛积。少不得一一调摄将去。切莫要畏惧。惧则事不了也。或时无事。内外闲静。恬然自得。切莫要寻。寻则返多累也。凡是非于我。种种顺逆一切任之。切莫要辩。辩则群机生也。住持达此三者。自然不被外物迷惑矣△三个莫字处置多少妙理。只是难于受用。受用得。外物何能惑我哉。

此篇谓人之隐恶甚於倾邪。不可不深加检察也。

密庵曰。衲子履行倾邪。素有不善之迹者。丛林互知。此不足疾。惟众人谓之贤。而内实不肖者。诚可疾也(与普慈书)。

衲子寻常所履践行持之事不甚端正。平素以来有不善之形迹者。一切人互相知之。此不足以为恶。何也。本非器也。惟独有一种众人皆谓之贤。而此人内实不肖。此诚可疾可恶之甚也△人贤我而我自不肖必死之症。纵扁鹊临门无下手处。真可惜也。

此篇言人存性须要浑厚。不可妄陈管见也。

密庵谓水庵曰。人有毁辱。当顺受之。讵可轻听声言。妄陈管见。大率便佞有类。邪巧多方。怀险诐者。好逞私心。起猜忌者。偏废公议。盖此辈趋向狭促。所见暗短。固以自异为不群。以沮议为出众。然既知我所用终是。而毁谤固自在彼。久而自明。不须别白。亦不必主我之是。而讦触於人。则庶可以为林下人也。

师谓水庵曰。人有毁谤耻辱于我者。当顺其来意而忍受之。不可轻易才听得他所有言语。便自妄陈几多意想。此小见也。管见者。于管中窥天。见之不广也。此言人之知识暗短。无高明远见。恐伤法体。大槩便佞之人。原有党类。邪巧之辈。心术多端。怀险诐者。诐不平之言。又佞也。谓有险佞之人。必有谄佞之语。故好逞私心。起猜疑忌憎。谓忘人大恩。记人小过。是己非人。故偏废公论。盖此等之人。趋向最狭促。所见极暗短。以执迷己见远异于人。便谓是超群。以沮坏众人之议。不与众人同情。便谓之出众。是所以异于君子也。然既知我之所运用者是道是理。而所毁谤适为他自谤自毁也。久而自明。不须更要与之分别明白。亦不必主我之是。以攻讦触忤于人。如是则庶几可以为林下之有道人也△人情易发而难制。惟怒为甚。能顺受其辱。先圣皆以为贤。则彼小人转致自谤自毁也。

此篇言人能至诚向道。虽愚即是其器亦可用也。

自得辉和尚曰。大凡衲子诚而向正。虽愚亦可用。佞而怀邪。虽智终为害。大率林下人操心不正。虽有才能。而终不可立矣(见简堂书)。

杭州净慈自得慧辉禅师。会稽张氏子。嗣天童正觉禅师。青原下十六世。曰。大凡衲子胸中至诚。而所趋向者皆为道德。虽是愚钝者。亦可举用。何故。有所本也。诚若口多谄佞。而心里怀邪者。虽有智识。终必为害。断不可用也。大抵丛林中人。操守其心若不端正。虽有才学有能力。终有大害。苟立为一方之主。必致坏於丛林矣△九穴之珠虽小。犹为人珍惜。若是珷玞任其耀目。无所用也。

此篇言道人须体本正末。严持大法也。

自得曰。大智禅师特创清规。扶救末法比丘不正之弊。由是前贤遵承拳拳奉行。有教化。有条理。有始终。绍兴之末。丛林尚有老成者。能守典刑。不敢斯须而去左右。

此节明前贤奉教。曰。大智禅师。特特要创建规矩者何故。原为扶正末法比丘不正之积弊也。因此先哲遵依承戴。拳拳奉行。于是法门中有教化。上行下效有条理。条。整也。理。治也。始条理。终条理。出孟子。绍兴之末。乃宋高宗晚年。丛林尚有老成之人。能持先圣典刑。不敢顷刻而舍离于左右也。

近年以来。失其宗绪。纲不纲纪不纪。虽有纲纪。安得而正诸。故曰。举一纲则众目张。弛一机则万事隳。殆乎纲纪不振。丛林不兴。

此节显今人失宗。近年以来渐渐消落。失其纲宗坏其纪绪。主法者纲不成纲。众理之纪不成纪。虽则纲纪仍存。安得有如百丈者再起而正诸乎。所以在主者。举一纲则众目自然恢张。若主人弛一机。弛。废也。则万机俱成隳坏。危乎纲纪不能振起。礼法随亦丧亡。丛林安得而兴也。

惟古人体本以正末。但忧法度之不严。不忧学者之失所。其所正在於公。今诸方主者。以私混公。以末正本。上者苟利不以道。下者贼利不以义。上下谬乱。宾主混淆。安得衲子向正而丛林之兴乎(与尤侍郎书)。

此节明古今差别。惟圣人体究其根本而正其枝末。但忧主人法制禁令不自严密。而不必忧学者不得其所守。然其所以正之者。果何在。在于公平正直而已。然今日诸方主法者。全是以私心混公正。假公事济私情。本末俱成颠倒。在上者。苟求利养而不以道德为心。在下者。贼窃利欲而不知仁义为本。上下俱成谬乱。宾主总是混淆。如是住持安得衲子向正。而致丛林之兴盛耶△言愈平意愈厉。如波澜浩瀚势不可遏。得力处只在秉公持正。弘道济世而已。

此篇言举贤任能。在主人之智识也

自得曰。良玉未剖。瓦石无异。名骥未驰。驽骀相杂。逮其剖而莹之驰而试之。则玉石驽骥分矣。

此节先以喻晓。曰。彼世之良玉当其抱璞而未剖也。与瓦石何别。名骥在群而未驰也。与驽骀何分。逮其剖石而出玉。则见其光莹洁润也。驰骋而试之。便知其追风千里也。则玉之与石。驽之与骥。判然而分矣。

夫衲子之贤德而未用也。混於稠人之中。竟何辩别。要在高明之士。与公论举之。任以职事。验以才能。责以成务。则与庸流逈然不同矣。

此节方显其人。与夫衲子之有贤才德行未经引用。混於稠人之中。有何辩别。要在主人。具择人眼目。真高明有识之士。以至公之论举而出之。任他以其职事。验他所有才能。责他以其成务。使伊才德俱展。然后始知与诸庸流逈然不同矣△千珠万珠里摘得一珠。自然价倍寻常。其实在贾者之精心妙手也。

此篇见隐迹自重。不为名誉所动也。

或庵体和尚。初参此庵元布袋於天台护国。因上堂举庞马选佛颂。至此是选佛场之句。此庵喝之。或庵大悟。有投机颂曰。商量极处见题目。途路穷边入试场。拈起毫端风雨快。遮回不作探花郎。自此匿迹天台。丞相钱公慕其为人。乃以天封招提。勉令应世。或庵闻之曰。我不解悬羊头卖狗肉也。即宵遁去。

镇江府焦山或庵师体禅师。台州罗氏子。嗣此庵景元禅师。南岳下十六世。谓或庵初参此庵元布袋于天台护国寺之时。因此庵和尚上堂举庞居士问马祖曰。不与万法为侣者。是甚么人。祖曰待汝一口吸尽[卤-※+夕]江水。即向汝道。居士豁然大悟。呈偈曰。十方同聚会。个个学无为。此是选佛场。心空及第归。至此是选佛场之句。此庵厉声一喝。或庵闻之豁然大悟。有投机颂曰。商量极处见题目。途路穷边入试场。拈起毫端风雨快。遮回不作探花郎。自此之后。即匿迹于天台山。丞相钱相祖字象先。问道于或庵禅师。仰慕师之为人。乃以天封寺请师住持。劝勉令其出世。或庵闻而笑曰。我不解悬羊头卖狗肉也。是夜竟尔逃遁隐身而去△实证的人不在名位上着脚。试看他遁去。是何意思。若是今时人。惟恐其晚也。

此篇乃因语识人。觅之举其出世也。

乾道初。瞎堂住国清。因见或庵赞圆通像曰。不依本分。恼乱众生。瞻之仰之。有眼如盲。长安风月贯今昔。那个男儿摸壁行。瞎堂惊喜曰。不谓此庵有此儿耶。遍索之。遂得於江心。固於稠人中。请充第一座。

乾道。是宋孝宗年号。临安府灵隐寺瞎堂慧远禅师。眉山彭氏子。嗣圆悟勤禅师。南岳下十五世。因见或庵赞圆通像曰。不依本分。恼乱众生。瞻之仰之。有眼如盲。长安风月贯今昔。那个男儿摸壁行。瞎堂一见此赞且惊且喜曰。不谓此庵有此拔萃超群之儿耶。即徧求之。后得于江心焦山寺。就于稠人众中。请充第一座为人天眼目△名因实显。实至而名自彰。何在力求。学者勉之。

此篇见至人识嘱不爽。时至而符合也。

或庵乾道初翩然访瞎堂於虎丘。姑苏道俗闻其高风。即诣郡举请住城中觉报。或庵闻之曰。此庵先师嘱我。他日逢老寿止。今若合符契矣。遂欣然应命。盖觉报旧名老寿庵也(虎丘记闻)。

翩者。如鸟疾飞之貌。又自如也。访瞎堂和尚于虎丘寺。姑苏诸僧俗闻或庵有高尚之风。即到郡守处举请住城中觉报寺。或庵闻之曰。此庵先师。嘱我他日逢老寿即止。若昔者之分符而今得合符契矣。遂欣然应命。盖觉报。旧名老寿庵也△虽则事有一定不移之理。何故便曰逢老寿止。须知慧眼精明。见透无遗也。

此篇明至言感人。谁不敬爱也。

或庵入院后。施主请小参曰。道常然而不渝。事有弊而必变。昔江西南岳诸祖。若稽古为训。考其当否。持以中道。务合人心。以悟为则。所以素风凌然。逮今未泯。若约衲僧门下。言前荐得。屈我宗风。句下分明。沈埋佛祖。虽然如是。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由是缁素。喜所未闻。归者如市(语录异此)。

或庵入觉报院后施主请法。升座曰。佛祖之道。通亘古今本不变易。世间之事。从名入利自然有变。昔者如江西马祖。南岳石头诸祖。若有所作。皆稽考前贤之法以为训诫。考究其可不可以定纲宗。持以中道。专力以合人心。必教以悟为则。所以淳素之风凛然犹在。至今未泯。若约衲僧门下一着子。纵饶你向言前荐得。早已是屈我宗风。若更向句下分明。转见沉埋了佛祖。虽然如是。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便下座。由此一番说法。缁素听者喜其闻所未闻。自是归敬者。如尘市之来往不绝也△黄金有价。白玉有光。总不是从人得的。

此篇言知人以道如水投水也。

或庵既领住持。士庶翕然来归。衲子传至虎丘。瞎堂曰。遮个山蛮杜抝子。放拍盲禅。治你那一队野狐精。或庵闻之。以偈答曰。山蛮杜抝得能憎。领众匡徒似不曾。越格倒拈苕帚柄。拍盲禅治野狐僧。瞎堂笑而已(记闻)。

或庵和尚既领觉报住持之后。士庶翕然如鸟之群聚。于于然而来归向。有诸衲子传言至虎丘者。瞎堂闻而喜。戏而语曰。遮个山蛮杜抝子。杜。乃不依轨辙。抝。是不顺人情。也来者里放出些拍盲禅。拍。拊也。盲者。自不能行拍拊人肩而行。谓其不脱洒也。只好治你们者一伙野狐精。此言似谑。其实着力。称赞钦羡之极。或庵闻之以偈答曰。山蛮杜抝得能僧。是贼识贼。领众匡徒似不曾。切莫躲跟。越格倒拈苕帚柄。大煞显露。拍盲禅治野狐僧。个中能有几人知。瞎堂笑而已。怕杀人△语出偶然。而心情毕露。真果是倾盖之遇也。不知语脉者。岂识二师妙处。

此篇谓学道要持其平。轻重俱不宜也。

或庵谓侍郎曾公逮曰。学道之要。如衡石之定物。持其平而已。偏重可乎。推前近后。其偏一也。明此。可学道矣(见曾公书)。

谓曾公曰。学道之至要。犹如秤物者但以平为是。偏也不得。重亦不可。推前则谓之重。近后即谓之偏。俱过而不平矣。昔佛语比丘云。学道如调弦之法。紧则令弦易断。缓则使声不和。缓急得宜可也明此可以学至道矣△朝勤夕怠通病也。愿以此为准则。但持平一句。极所难能。倘非切于至道者。终不得平。

此篇谓主法者。当知丛林根本。不可弃厌衲子也。

或庵曰。道德乃丛林之本。衲子乃道德之本。住持人弃厌衲子。是忘道德也。道德既忘。将何以修教化整丛林诱来学。古人体本以正末。忧道德之不行。不忧丛林之失所。故曰。丛林保於衲子。衲子保於道德。住持无道德。则丛林废矣(见简堂书)。

曰。人能守道存德。实为丛林之大根大本。英人哲士乃能成其所学。则衲子又为道德之根本也。住持人不奖诱衲子。是弃厌道德。道德既忘。住持又将何法修行教化。整理丛林。诱引来学耶。古之人乃体本以正末。其所忧者忧吾道德之不行。竟不忧丛林之得所不得所也。故曰。丛林原为衲子所设。故其所保者是衲子。衲子乃行道德之人。而其所保者又在道德。住持不保护衲子。衲子若无道德。是二俱丧亡。则丛林必见其废也△是篇词旨娓娓。累若贯珠。总只教人认得根本。

此篇言主者要在知贤。得贤者而法有所继也。

或庵曰。夫为善知识。要在知贤。不在自贤。故伤贤者愚。蔽贤者暗。嫉贤者短。得一身之荣。不如得一世之名。得一世之名。不如得一贤衲子。使后学有师。丛林有主也(与圆极书)。

夫为善知识。要具知人之明。识得众中谁是贤德之者。此真为贤德主人也。原不在以自贤为贤。以得贤为真贤。若使伤毁贤人谁为赞助。难免愚痴之失。蔽覆贤人谁为告语。难免暗昧之弊。嫉妬贤人谁为相长。难免短浅之讥。纵使得一身之荣显不如得一世之美名。得一世之美名。又不如得一贤德之衲子更为美也。此何故也。使后之学者有真正之师。丛林有道行之主也△得人授任。实为盛举。果得一真正道者。立纲陈纪。卓冠一世。能继千载之嘉声。岂不快哉。

此篇见古人去来自在。无所系恋也。

或庵迁焦山之三载。寔淳熙六年八月四日也。先示微恙。即手书并砚一只。别郡守侍郎曾公。逮至中夜化去。公以偈悼之曰。翩翩只履逐[卤-※+夕]风。一物浑无布袋中。留下陶泓将底用。老夫无笔判虚空。

或庵再住焦山之第三载。是日实淳熙六年八月朔四。将入灭先示微疾。手作一书并砚一只。预别郡守侍郎曾公逮。至即日半夜化去。及明晨曾公至。师已逝矣。乃作偈而伤悼之曰。翩翩只履逐西风。此句。言师如初祖之归[卤-※+夕]也。一物浑无布袋中。此句。又言如憨布袋是物纳于袋中。而师之布袋竟无一物。显其来去自由也。留下陶泓将底用。陶泓。是砚名。有宝泓。石泓。涵星泓之类。此句。言师临终以砚见寄也。将底用者。谓师之砚我无能用。所以云。老夫无笔判虚空。此句。乃侍郎自谦之辞。亦是极赞之语。谓师之道大如太虚空。我亦无此一笔能判此虚空也△主宾故是妙手。然此中有个生死不相关处。人能知否。知之。可以与语矣。

此篇言人器能自有分定。不可强教也。

瞎堂远和尚谓或庵曰。人之才器。自有大小。诚不可教。故楮小者不可怀大。绠短者不可汲深。鸱鸺夜撮蚤察秋毫。昼则瞋目之不见丘山。盖分定也。

此节明人生本有分定。曰。人生之才力与夫器量。本有大小。赋性已定。岂可教之为大小耶。譬如楮之小者。决不可以包藏大物。楮。乃木之皮。蔡伦将此造纸。绠。取水之绳。绳之短者。岂能汲及其深。出庄子至乐篇。鸱鸺。怪鸟也。鸣之则雨。昼目无所见。夜则能察秋毫。亦出庄子秋水篇。今引以为譬。谓此鸟亦毛羽之属。何故夜间极黑处。能撮蚤察秋毫。及白日之下。大张其目。即丘山在前亦不能见。此何故也。盖生成之分定耳。

昔静南堂传东山之道。颕悟幽奥。深切着明。逮应世住持。所至不振。圆悟先师归蜀。同范和尚。访之大随。见静率略。凡百弛废。先师终不问。回至中路。范曰。静与公为同参道友。无一言启迪之何也。先师曰。应世临众。要在法令为先。法令之行。在其智能。能与不能。以其素分。岂可教也。范颔之(虎丘记闻)。

此节言既定难以强为。前举事物作譬。此以人晓之。昔者彭州大随南堂元静禅师。阆州玉山大儒赵约仲之子。嗣五祖演禅师。传东山之道法。可称颕悟。其幽深奥妙之旨。深切而着明。东山曾印之曰。诸方关楗。无逃子掌握矣。及至出世住持。凡所到处不能振起东山之道。圆悟先师归蜀。同觉范和尚访之大随。见静公凡于事大率忽略而丛林大体。百般规条。尽皆弛废。先师知其才器如此。一皆不问。回至中途。范问曰。静与公为同参道友。昨见他百凡不整。竟无一言启发开导之何也。先师曰。大凡应世行道临众领徒。全要在以法令为先。其法令之必行。在乎人之智识能力耳。其能与不能。乃人平素之分定。他非不知。乃不能行也。彼既不能行。我岂能教之哉。范闻而颔之。颔者。意有所领也△高视阔步。大家气象。而威严济济。人孰不知。其奈做不出。真果差一丝毫不得。学者宜自悚栗也。

此篇言学道要先正心。心正而万物从化也。

瞎堂曰。学道之士。要先正其心。然后可以正己正物。其心既正。则万物定矣。未闻心治而身乱者。佛祖之教。由内及外。自近至远。声色惑於外。四肢之疾也。妄情发於内。心腹之疾也。未见心正而不能治物。身正而不能化人。

此节教先正其心。谓凡欲发出世心学无上道者。先要将此一片心立教端正。洗涤得洁净。然后才能正自己之身心。亦能正他人之身心也。其心既是端正。则万物皆随而正之矣。未闻有人心既治。而此身犹乱者也。佛祖之教法。总皆由内而至于外。自近而至于远。声色之迷人。四肢之患外疾也。妄想之情欲。心腹之患内疾也。未见有自心安静而不能治物。自身端正。而不能化人者。

盖一心为根本。万物为枝叶。根本壮实。枝叶荣茂。根本枯悴。枝叶夭折。善学道者。先治内以敌外。不贪外以害内。故导物要在清心。正人固先正己。心正己立。而万物不从化者未之有也(与颜侍郎书)。

此节明心为根本。盖一心为根本。万物为枝叶。若根本壮大而充实。则枝叶自然荣秀而茂盛。若是根本枯悴。则枝叶必定夭折。所以善学道者。先要治其内。内治自能敌诸外境。不要贪逐外。尘而返害自心。彼欲引迷导物。要先自清净其心。欲去正治乎人。必先要正乎自己。心既正己既立。而万物不从其教化者。未有是理也△正心诚意。便是出世根基。根基匪立。万事俱弛废矣。

此篇见道行有时。滋养至而味自全也。

简堂机和尚住番阳筦山。仅二十年。羹藜饭黍。若绝意於荣达。尝下山闻路旁哀泣声。简堂恻然。逮询之。一家寒疾。仅亡两口。贫无敛具。特就市贷棺葬之。乡人感叹不已。

此节明迹虽晦而仁心自显。简堂和尚住饶州鄱阳县筦山仅二十载。菜用藜藿。饭即黍粟。胸中绝无一念求荣华显达之想。每尝下山闻路傍人家有哀泣之声。简堂为之恻然。及询问之答曰。时因寒病竟亡两人。以家贫无敛葬之具。所以哀也。师就市中贷其棺以埋葬之。乡人感叹不已。

侍郎李公谓士大夫曰。吾乡机老有道衲子也。加以慈惠及物。筦山安能久处乎。会枢密汪宣抚诸路。达於九江郡守林公。虚圆通法席迎之。简堂闻命乃曰。吾道之行矣。即欣然曳杖而来。登座说法曰。圆通不开生药铺。单单只卖死猫头。不知那个无思算。吃着通身冷汗流。缁素惊异。法席因兹大振(懒庵集)。

此节明时既至而道化自彰。侍郎李公名浩字德远号椿年。幼阅楞严如游旧国。参应庵和尚有省。谓士大夫曰。吾乡机老真有道德衲子。加之仁慈恩惠于人。筦山小院安能为师之久居乎。即会枢密汪明远。枢密。即今称都察院。宣抚。即今巡按也。诸路。宋云路。今称为府。以书致于九江郡守林公叔达。虚庐山圆通法席迎之。简堂闻命乃曰。吾道其行矣。即欣然曳杖而来。登座说法曰。圆通不开生药铺。单单只卖死猫头。此因僧问曹山曰。世间何物最贵。山曰。死猫头。丹霞颂曰。腥臊红烂不堪闻。动处轻轻血污身。何事杳无人着价。为伊不是世间珍。喻向上事也。不知那个无思算。吃着通身冷汗流。缁素闻之一皆惊异。法席因兹大振△古人三二十年冷山角里。无一点热气。忽然被人推出来。便见熏天炙地。讵可与今时旋蒸热卖者。同日而语。

此篇教学者当存大体。勿拘小节也。

简堂曰。古者修身治心。则与人共其道。兴事立业。则与人共其功。道成功着。则与人共其名。所以道无不明。功无不成。名无不荣。

此节言古人纯公而无私。谓古人修其身治其心。身正心通之后。不私受其道。则与一切人共明此道。或兴一事立一业。事成业就之后。不私立其功。则与一切人共显其功。道既成功既显。不私得其名。则与一切人共彰其名。所以语其道。则道无不明。论其功。则功无不成。着其名。则名无不荣。所以亘千百世而不泯也。宜矣。

今人则不然。专己之道。惟恐人之胜於己。又不能从善务义。以自广也。专己之功。不欲他人有之。又不能任贤与能。以自大也。专己之名。不与他人共之。又不能谦光导物。以自达也。是故道不免於蔽。功不免於损。名不免於辱。此古今学者之大分也。

此节谓今人专私而无公。今人则不然。专行一己之道。惟恐人之道胜于己又不肯虚心从善。务合其义。惟以自为广也。设使立功专欲掩人之功。不与他人共之。又不能任彼贤能之士以扶助之。惟以自为大也。设使名成务以为自显。不欲与他人共之。又不能谦恭蓄德。和光同尘。引接于人。惟以自为达也。如此一片私心。虽有道。不免为私心所蔽。虽有功。不免为私心所损。虽有名。不免为私心所辱。此两般学者。乃古今一定之大分别也△公私一判。品类天渊。所以名播寰区。而道扬今昔者公也。彼私心自恃者。所谓根疎者不固。基薄者易危。故道有蔽。功有损有辱。必然之理也。

此篇言学道宜苦志深修。蓄养厚大。方可发而用之也。

简堂曰。学道犹如种树。方荣而伐之。可以给樵薪。将盛而伐之。可以作榱桷。稍壮而伐之。可以充楹枋。老大而伐之。可以为梁栋。得非取功远而其利大乎。

此节先以物情况显。谓学道工夫。犹如世人种树相似。才荣长便欲伐之。虽无大用。可以供给樵薪。及稍长盛茂而即伐之。可以作榱桷。周曰榱。齐曰桷。即椽也。稍壮坚固而欲伐之。可以充楹枋。楹。柱也。枋。枅枋也。老大而后伐之。可以为梁栋。脊木曰栋。负栋曰梁。此岂非取功远。而其利大乎。

所以古之人。惟其道固大而不狭。其志远奥而不近。其言崇高而不卑。虽适时龃龉。穷於饥寒。殆亡丘壑。以其遗风余烈。亘百千年。后人犹以为法而传之。乡使狭道苟容。迩志求合。卑言事势。其利止荣於一身。安有余泽溥及於后世哉(与李侍郎二书)。

此节正明道必真修。所以古之学道者。惟知其此道固是广大而无际。非狭小之量可学。故所立之志高远深奥而不浅近。所发之言尊崇旷阔而不卑小。虽遭时势之龃龉。龃龉者。谓人齿相值一前一却。比坎坷之意。或穷于饥寒。以至危亡于丘壑。人虽往矣。其所遗留之道风。余剩之功烈。亘百千年而不泯。后人犹以为法则。世世相与传之而不休也。向使他视此道为狭小。操守之际。苟且取容于己。以浅近之志。阿谀求合于人。以卑小之言。事奉权势之家。纵得些利益。只好荣显于一身。又安有余泽恩惠普及於千百世之后哉△喻得晓然。说得通畅。只是无人效行。为可惜也。

此篇见道义相投。不异如水乳相合也。

简堂淳熙五年四月。自天台景星岩。再赴隐静。给事吴公佚老於休休堂。和渊明诗十三篇送行。其一曰。我自归林下。已与世相疎。赖有善知识。时能过我庐。伴我说道话。爱我读佛书。既为岩上去。我亦为膏车。便欲展我钵。随师同饭蔬。脱此尘俗累。长与岩石居。此岩固高矣。卓出山海图。若比吾师高。此岩还不如。

简堂和尚。淳熙五年四月。自天台景星岩。再赴隐静寺之请。吏科给事吴公芾。乃宋之明儒。逸老于休休堂。和陶渊明先生韵一十三首。与简堂和尚送行。其一曰。我自致仕以来休归林下。已与世间久疎远矣。幸赖有师乃真善知识。时时能过我之草庐。为我说出世妙道之语。又爱我能读先佛经书。师归岩上。我亦备其膏车与师同去。既到岩中。师即展钵而食于我。我亦幸然同师饭蔬。脱卸尘劳一切恶俗之累也。但愿长长与师同居此岩。然则此岩固是极高峻矣。卓然逈出于山海图画之表。山海经中有图。写尽天下名山胜境。岩虽高妙。若将比对吾师道德之高。而此岩又则不如矣。

我生山窟里。四面是孱颜。有岩号景星。欲到知几年。今始信奇绝。一览小众山。更得师为主。二妙未易言。

其二曰。我休余生于山窟里。四面皆是孱颜之状。孱颜者。山高貌。殊可爱也。别有一岩。名曰景星。意每欲到而未能往。怀之亦几年矣。今日既到始才信知果然奇绝。何以见奇。试一观览之。众山矗矗。万水溶溶俱小之也。岂非奇绝乎。不惟岩之奇妙。更得吾师为岩之主。以此二妙。未可容易言也。

我家湖山上。触目是林丘。若比兹山秀。培塿固难俦。云山千里见。泉石四时流。我今才一到。已胜五湖游。

其三曰。我家构居于湖山之上。目之所触。无非是绿水青山。幽林丘阜可谓得其所矣。若比此岩之高绝秀丽。则吾之居处若培塿然。岂能俦类之哉。培塿。小阜也。其所以不能俦匹者何。试看此处一放目间。则云山千里可见。又所喜者。泉石四时常流。我今日刚才一到。幽趣潇然。便已胜过昔日之五湖游矣。

我年七十五。木末挂残阳。纵使身未逝。亦能岂久长。尚冀林间住。与师共末光。孤云俄暂出。远近骇苍黄。

其四曰。我今年已七十五矣。其光景犹如木梢之上。挂得一片残阳相似。纵使此身虽存未往。又岂能久长耶。所谓来日无多。虽则老去。而意中尚望住此林间。与师共摄其末光也。师今虽有别去。亦如孤云之暂出。远近总皆惊骇苍黄。苍黄。急遽貌。昔汤时七年不雨。忽孤云暂出。犬吠狂走。皆苍黄失措也。

爱山端有素。拘俗亦可怜。昨守当涂郡。不识隐静山。羡师来又去。媿我复何言。尚期无久住。归送我残年。

其五曰。喜爱山林。端的是素来性分也。拘执俗情。诚为可怜。如我向来出守於当涂时孜孜宦海。竟不知有个隐静在彼为奇为妙。此皆为俗事之所拘也。独羡吾师曾从隐静来。今向隐静去。而真得隐静之乐。我媿不知。复何言哉。去虽复去。惟期切莫久住。愿归来送我了此一段残年也。

师心如死灰。形亦如槁木。胡为衲子归。似响答空谷。顾我尘垢身。正待醍醐浴。更愿张佛灯。为我代明烛。

其六曰。吾师之心万虑俱忘已如死灰然。心既静形亦槁矣。庄子云。子游问南郭子期曰。何居乎心固可使如死灰。形固可使如槁木乎。然则心形俱寂。何故又为四方衲子之所归从。此亦似响答于空谷应物无心也。顾我尘劳垢秽之身。正欲待师以醍醐而浴我也。更祈吾师张显佛祖心灯。以代光明而烛于我也。

扶疎岩上树。入夏总成阴。几年荆棘地。一旦成丛林。我方与衲子。共听海潮音。人生多聚散。离别忽惊心。

其七曰。岩上之树。一一扶疎掩映。一入夏来。茂盛成阴。荫覆岩中。可谓清凉之极也。昔时乃荆棘丛生之地。几年之间。不觉一旦竟成梵剎。我方才与四来衲子。听吾师说法。如海上潮汐之音。不失时也。幸然相聚而又要别去。大抵人生世间。苦多聚散。而今日又云离别。不由人不忽地而惊心也。

我与师来往。岁月虽未长。相看成二老。风流亦异常。师宴坐岩上。我方为聚粮。倘师能早归。此乐犹未央。

其八曰。我与师相与往来岁月虽未久长。而彼此相看竟成二老人也。夫既老矣。其彼此风流较之。异于常辈。昔日师来寂然宴默敷坐岩上。我则聚粮作供养主。倘若吾师早得归来。此等之乐亦未尽矣。

纷纷学禅者。腰包竞奔走。才能说葛藤。痴意便自负。求其道德尊。如师盖希有。愿传上乘人。永光临济后。

其九曰。纷纷纭纭不知几许学参禅者。而腰包顶笠。竞逐驰驱。奔南走北。竟无一个真实参学的衲子。三年两载口里学得几句扯葛藤语。一片愚痴之心便自负以为得手。求其道隆德胜如师者。实所希有。我更愿师相传此道。必须要大乘根器之人。使将来永远光大继起临济之后可也。

吾邑多缁徒。浩浩若云海。大机久已亡。赖有小机在。仍更与一岑。纯全两无悔。堂堂二老禅。海内共期待。

其十曰。吾此乡邑之中。染衣剃落者极多。浩浩然如云兴海涌不可胜数。大机。即杭州天宁寺重机明真禅师。台州人。嗣玄沙师备禅师。久已迁化矣。幸喜而有小机在也。小机。即简堂行机禅师。仍复更有一岑。即圆极岑和尚。今此二老。乃道纯德全之真善知识。彼此无过无悔。二师之道风。堂堂大盛。海内禅流。总其相期相待也。

古无住持事。但只传法旨。有能悟色空。便可超生死。庸僧昧本来。岂识[卤-※+夕]归履。买帖坐禅床。佛法将何恃。

其十一曰。古来原无住持之事。但只各自所证以心印心。为传法之宗旨也。凡学者果有能真实悟到诸色皆空之处。便可以超越生死。庸僧者。戚戚于衣食。念念于名利。生不知来。死不知去。寻常粥饭之流也。竟尔昧失天真本来之性。自己尚且不知。又岂知西来大意乎。来意既不得知。至于西归之履转更不知矣○达磨大师御葬熊耳山。魏武帝使宋云往[卤-※+夕]域。回至[葸-十+夕]岭遇师手携只履。云乃问何往。师曰西天去。云归告帝。帝令起圹。唯空龛只履在焉。且今时衰道丧。竟有广送珍奇。买着贵人长者之书帖。举荐来坐禅席。虚妄如此。佛法将何可恃而能振也。

僧中有高僧。士亦有高士。我虽不为高。心粗能知止。师是个中人。特患不为尔。何幸我与师。俱是邻家子。

其十二曰。出家为僧者。实有道充德备之高僧。吾儒士中。亦有超群拔萃之高士。我虽不能为高人。而此心粗能知止足也。粗。略也。师本是高僧中一个挺特丈夫。为欲隐其形迹。特不肯居其高尚。如是之人。诚难俦侣。不审我有何缘。幸然得与吾师生同邻。隐同山。道同乐也。

师本穷和尚。我亦穷秀才。忍穷心已彻。老肯不归来。今师虽暂别。泉石莫相猜。应缘聊复我。师岂有心哉。

其十三曰。师之志能固守斯穷。是个穷得的和尚。我亦固守斯穷。是个穷得的秀才。忍穷之心。彼此俱已得透彻矣。可谓无碍解脱人也。然彼此既能证得此穷字受用。今且老矣。岂肯不归心于此乐耶。如今师虽暂别。我故告诸泉石中人。幸勿猜疑。师今为应彼之缘。聊以我复之也。岂真是有心而欲往哉△理学名儒深穷道窟。不感而感也。解脱宗师应化无方。不应而应也。二公良遇。岂非千载之幸乎。

此篇见遁迹自持。果熟香飘。无心道大也。

给事吴公谓简堂曰。古人灰心泯智於千岩万壑之间。涧饮木食。若绝意於功名。而一旦奉紫泥之诏。韬光匿迹於负舂贱役之下。初无念於荣达。而卒当传灯之列。故得之於无心。则其道大。其德宏。计之於有求。则其名卑。其志狭。

此节明古人无心而道自显。吴公谓简堂和尚曰。古之学者。死灰其心。泯灭其智。深藏于千岩万壑之间。从溪涧而饮。以草木为食。何尝有意于功名利养。及至道成德备。声名远播。一旦奉天子紫泥之诏○紫泥者。天子六玺。皆以武都紫泥以封函匣。使鬼神不敢视也。武都。即今阶州。其山水皆赤。故将以为印色。犹然韬光匿迹。或在负舂贱役之下。本无心於荣达。而后竟当传灯之列。非有冀望。非是希求。要皆得之于无心。故其道益大。其德愈宏。若使作计以求。则其所得之名返卑。所存之旨转狭矣。

惟师度量凝远。继踵古人。乃能栖迟於筦山。一十七年。遂成丛林良器。今之衲子。内无所守。外逐纷华。少远谋。无大体。故不能扶助宗教。所以不逮师远矣。

此节证简师深蓄而德自彰。惟师之度量凝远。乃可继续慧命。接踵古人。也迟止息于筦山一十七年。甘守名分。遂成法门之良器。迩来衲子观其内无实德。而外逐纷华。竞争名利。少有法门远计。全无教化大体。所以不能扶助宗教。以此辈较之。诚不及师远矣△替古人争豪强。为今人添憎习。诚有忿然不平之感。此正举其名而指其实。使人知世有所尊所亵也。

此篇教人行事要存正理。勿纵私心也。

简堂曰。夫人常情。罕能无惑。大抵蔽於所信。阻於所疑。忽於所轻。溺於所爱。信既偏。则听言不考其实。遂有过当之言。疑既甚。则虽实而不听其言。遂有失实之听。轻其人。则遗其可重之事。爱其事。则存其可弃之人。斯皆苟纵私怀。不稽道理。遂忘佛祖之道。失丛林之心。故常情之所轻。乃圣贤之所重。古德云。谋远者先验其近。务大者必谨於微。将在博采而审用其中。固不在慕高而好异也(与吴给事书)。

世人之常情。触境随情。少有不被其所惑者。大抵被惑有四种。一则凡闻人语不审察是非。是为轻信所蔽也。二则或遇事欲为不为。是阻于所疑也。三则或于他人心存亵慢。是忽于所轻也。四则或于物我极意营求。是溺于所爱也。信既有偏。则所听之言定不考其虚实。遂有过情不及情之言。其惑一也。我既有疑于彼。则彼之言虽是当理亦不肯听。遂有失实之听。其惑二也。我苟轻忽彼人。则彼实有可尊之事。亦并弃之不肯用。其惑三也。我若深爱其事。而不问彼。实是可弃之人。但因其事以信存其人。其惑四也。此四者皆是苟且以纵其私情。而不稽考真正道理。遂致忘佛祖之道。违背大众之心。凡寻常人情之所轻忽者。实为圣贤之至重者也。古德云。欲谋远大之事。必先以近小者验之。欲为广大之作。必先于微细处谨之。凡事将在博采广览。而审用于其中。诗云。劳心博采用。固不在慕高而好异也△纵情背理。慕高好异。由不学之所至也。劳心博采用圣人言也。思之思之。

此篇见古人以道自适。外境不能移也。

简堂清明坦夷。慈惠及物。衲子稍有诖误。蔽护保惜。以成其德。尝言。人谁无过。在改之为美。

此节出其言行。谓简堂和尚生平为人清明坦夷。清乃廉而不淈。明乃善知贤否。坦荡而平夷。加以慈恩惠及於人。诖误。即过差也。衲子中稍或有些差错过失。便与他蔽护保惜。暗使悔改以成人之德行。尝言。人谁无过。在改之为美也。

住鄱阳筦山日。适值隆冬雨雪连作。饘粥不继。师如不闻见。故有颂曰。地炉无火客囊空。雪似杨花落岁穷。衲被蒙头烧榾柮。不知身在寂寥中。平生以道自适。不急於荣名。赴庐山圆通请日。拄杖艹屦而已。见者色庄意解。九江郡守林公叔达目之曰。此佛法中津梁也。由是名重四方。其去就真得前辈体格。殁之日。虽走使致力。为之涕下。

此节明其实事。住鄱阳筦山日。正遇季冬月雨雪连日不止。饘。厚粥也。饘粥不继者。似绝餐也。师宴如也。如不闻见。故有颂曰。地炉无火客囊空。雪似杨花落岁穷。衲被蒙头烧榾柮。不知身在寂寥中。榾柮。乃树无枝叶短木也。即此知其清廉之至也。平生以道自得为乐。不急於求名。赴庐山圆通请之日。惟拄杖草屦而已。有见师形仪。使人之颜色敬而庄。鄙意消而解也。九江郡守林公一见。乃曰此佛法中之津筏桥梁也。由是名重四方。其师之行止去就。真得古人之体格。入寂之日。虽寻常走使用力之人。无不痛哭流涕。盖其德感人如此△凡学者看书。要看一篇之中。那里是关系处。如此中谓雨雪连作。如不闻见。者是勉强做得的么。观此则众德备宜矣。

此篇教人当知时识机。任缘而住也。

侍郎张公孝祥致书。谓枫桥演长老曰。从上诸祖。无住持事。开门受徒。迫不得已。像法衰替。乃至有实封投状。买院之说。如乡来枫桥。纷纷皆是物也。

此节明常人无智。侍郎张孝祥致书与苏州。枫桥。桥在寒山寺前。演长老。即常州华藏遁庵宗演禅师。福州郑氏子。得法于大慧禅师。南岳下十六世。孝祥问道于师。谓曰。从上诸祖。无有立住持之事。或有开创山门。受纳徒众。皆不得已为人逼迫而为之也。像季之时佛法衰替。乃至有一种求名之辈。结托当道有力宰官。转本以求实封赐额赐号者。更有求利者。投托士夫商贾申投情状。伪卖伪买以网钱帛者。这些说话一向已来。枫桥寺里纷纷纭纭说长道短角觜不止。皆是此等人物也。

公之出处。人具知之。啐啄同时。元不着力。有缘即住。缘尽便行。若稗贩之辈。欲要此地造地狱业。不若两手分付为佳耳(寒山寺石刻)。

此节明演公出处。如公之或出或处。领众行道。人皆知之。啐啄者。如鸡抱卵。子将欲出以嘴吮曰啐。母知欲出以嘴啮曰啄。谓人之机缘相投亦如之也。若使啐啄同时。元不要人着力。有缘即任缘而住。无缘则拽杖便行。若使稗贩之辈。欲要贪恋此地巧用心机。乃造地狱业也。公不若以两手分付与他。返为佳耳○稗贩者。稗是草。似稻而非稻。俗谓。良田中[廿/狠]稗。松林中荆棘也。或作裨贩。裨音悲。附也。谓裨附我法中。以佛法贪贩利养也。故楞严云。裨贩如来。造种种业△此一篇语胜转一大藏摩诃般若。自能令汝消灾获福。

此篇美有实德者。不随世改易也。

慈受深和尚谓径山讷和尚曰。二三十年来禅门萧索。殆不堪看。诸方长老奔南走北。不知其数。分烟散众。满目皆是。惟师兄神情不动。坐享安逸。岂可与碌碌者。同日而语也。钦叹钦叹。此段因缘。自非道充德实。行解相应。岂多得也。更冀勉力。诱引后昆。使曹源涸而复涨。觉树凋而再春。实区区下怀之望也(笔帖)。

东京慧林寺慈受怀深禅师。寿春夏氏子。嗣长芦崇信禅师。青原下十三世○临安府径山妙空智讷禅师。亦嗣长芦信禅师。慈受和尚赞美径山曰。近二三十年来。禅门下渐渐萧索寂寥也。殆不堪看。诸方作长老为着名利二字。不是奔南便是走北。如此者不知其数。又一种没意志的。不是分烟便是散众。如此者满目皆是。者一段光境甚为可惨。惟独老师兄神与情皆凝然不动。自能坐享安逸。此等受用。岂可与碌碌庸常辈。同时而语也。钦叹钦叹。乃敬服之极也。此段因缘。自非道德充实行解相应。岂可多得也。泯解而修曰行。心明朗彻曰解。更所冀望者。惟敏勉道力诱引来学。且曹溪之渊源今将涸竭矣。惟兄之法泽能使之复涨。菩提之觉树今将凋落矣。惟兄之道风能使之再春。此实区区下怀之所望也。区区。小貌。自谦之辞△。

此篇不重在赞德人之德。而重在勉力于后昆也。所谓源将涸而复涨。树将凋而再春。其企望不浅。

此篇教人忍谗息谤勿事争竞也。

灵芝照和尚曰。谗与谤同耶异耶。曰谗必假谤而成。盖有谤而不谗者。未见谗而不谤者也。夫谗之生也。其始因於憎嫉。而终成於轻信。为之者。谄佞小人也。古之人有输忠以辅君者。尽孝以事亲者。抱义以结友者。虽君臣之相得。父子之相爱。朋友之相亲。一日为人所谗。则反目攘臂。摈逐离间。至於相视如宼雠。虽在古圣贤。所不能免也。然有初不能辩。久而后明者。有生而不能辩。死而后明者。有至死不能辩。终古不能明者。不可胜数矣。

此节戒人切毋轻信。杭州灵芝圆照湛然律师。余杭唐氏子。礼慧才法师受戒时。感观音像放光。师自设问曰。谗谮与诽谤是一样是两样。谗者。佞言深切。谮害贤良也。谤者。未至深切。但言人之恶也。答曰。大抵谗害于人者。必先假诽谤而成。盖世人但有诽谤而不加谗害者有之。未见有谗害于人而不先加诽谤者也。夫谗之所以生。其始皆因憎恶嫉忌于人。而终成于轻听傍人之说。作此等说话者。原是谄媚便佞之人不可听也。此事不但今日如此。如古之为人臣者。有捐躯赴死输忠以奉君。为人子者。有委曲承顺尽孝以事亲。为结友者有辅仁抱义尽心以相契。然此情和理顺之际。君臣之相得。父子之相爱。朋友之相亲。可谓至矣。忽然一旦为小人谗谤。致使父子生瞋而反目。兄弟斗诤而攘臂。君臣疎斥而摈逐。一相接见视之如宼雠。孟子曰。君之视臣如草芥。则臣视君如宼雠。此等情状。虽上古圣贤所不能免。皆由小人之谗谤也。然有初时不知为小人愚弄成此离间。久而后知者有之。又有尽此一生竟不能辩。直至死而后知者亦有之。更有至死之后亦不能辩。即迟之终古不能明知者。不可胜数矣。

子游曰。事君数斯辱矣。朋友数斯疏矣。此所以戒人远谗也。乌乎。谗与谤不可不察也。且经史载之不为不明。学者览之莫不知其非。往往身自陷於谗口。噎郁至死。不能自明者。是必怒受谗者之不察。为谗者之谄佞也。至有群小至其前。复谗於他人。则又听之以为然。是可谓聪明乎。盖善为谗者。巧便斗构。迎合蒙蔽。使其瞢然如为鬼所魅。至有终身不能察者。

此节教人明察其非。此又承上忠君信友而来。言谗谤之害不小。乃引古人之言为证。子游孔子弟子。姓言名偃字子游。数。频渎也。事君苟谏之不行。则去之可也。若频为渎谏。则听者厌烦。小人乘间谗谤。轻则去其爵。重则伤其身。是求荣而返辱也。是谓事君数斯辱矣。导友不纳。则止之可也。若频为劝卖。则听者厌烦。小人乘间谗谤。小则口然而心怒。大则愤恨而仇报。是求亲而返疎也。故曰朋友数斯疏矣。此所以戒人远谗也。乌乎。谗之与谤不可不深加审察。宜一切经史载之注之不为不详。一一分明说出。凡诸学者读之览之。莫不知听人谗谤。终是败德。往往见人此身陷落于谗人口中。噎。是哽于喉也。郁。结于心也。哽结至死而不能自察明白者无别。是必怒时偶受谗人之言而不审实。竟受谗人之谄佞也。至有群小立于吾前。复谗于他人。则吾又轻听愈笃信之以为然。自既受其谗。复信谗于他人。是可谓之聪明乎。盖善为谗谤者有多般作权弄巧。多种方法便利。斗构两头。逢迎取合于人。将他蒙昧着覆蔽着。使人昏瞢犹如鬼魅所着。以至终身而不能察识为谗人所迷惑于我心也。伤哉。

孔子曰。浸润之谮。肤受之愬。其言浸润之来。不使人预觉。虽曾参至孝。母必疑其杀人。市非林薮。人必疑其有虎。间有不行焉者。则谓之明远君子矣。

此节教人预觉其言。此又承上孝亲而来。言谗谤之害人不小。能令至孝之子。亦见疑于贤母。孔子姓孔。名丘。字仲尼。周灵王庚戌二十一年十一月初四日。生於鲁国兖州邹邑平乡晋昌里。父叔梁纥。母颜氏。至唐七帝玄宗谥号文宣。子张问明。子曰。浸润之谮。肤受之愬。不行焉可谓明矣。注曰。浸润者。如水浸灌滋润渐渍而不骤也。谮者。毁人之行。言毁人之行渐渍而不骤。则听者不觉其入。而信之深也。肤受。谓肌肤所受。利害切身。愬与诉同。愬者。诉己之怨也。言人诉冤急迫而切。则听者不及致详而发之暴矣。二者皆难察识。人能察之。则可见其心之明照之远。不蔽于近也○曾参字子兴。孔子弟子。武城人。至孝。孔子因之作孝经○秦之甘茂曰。鲁人与曾参同名者杀人。人告其母曰。汝子杀人。母曰。吾子仁孝不杀人。织机自若。少顷人又告曾参杀人。母又自若。又一人告之。其母投杼下机踰墙而走。今臣贤不及曾参。王信臣又不及参母。疑臣者不特三人。臣恐大王投杼矣。秦武王任使甘茂伐韩。故作此语也○韩子曰。庞葱与魏大子质于邯郸。谓魏王曰。今一人言市有虎。大王信乎。王曰否。曰二人言信乎。王曰疑之矣。曰三人言信乎。王曰寡人信之矣。曰夫市无虎明矣。然三人言而既信。今邯郸去大梁远于市。议臣者过于三人。愿王察之。王曰寡人自为知。方辞行。果有谗言于王者。间有不疑不信此等说话者。致令谗谤不得行焉。此可谓高明远达之君子也。

予以愚拙疎懒。不喜谄附妄悦於人。遂多为人所谗谤。予闻之窃自省曰。彼言果是欤。吾当改过。彼则我师也。彼言果非欤。彼亦徒为耳。焉能浼我哉。於是耳虽闻之而口未尝辩。士君子察不察。在彼才识明不明耳。吾孰能申其枉直。求知於人哉。然且不知久而后明耶。后世而后明耶。终古不明耶。文中子曰。何以息谤。曰无辩。吾当事斯语矣(芝图集)。

此节方出自己之言。此乃灵芝和尚自叙忍谗之由。引文公息谤以自消弭也。谓我赋性愚拙。为人疎散而懒堕。生平不喜谄媚阿附虚妄取悦于人。遂多为小人谗谤。予闻人谗谤之语私自省察曰。彼言果是。吾当自知改过。彼人即是我之师也。彼言若非。彼自作自受徒然妄为耳。浼。染污也。又焉能染污于我哉。于是耳虽闻之。而口未尝辩。士君子或能审察于我。或不能审察。在彼人自家才识之明与不明耳。吾岂必欲申明是枉是直。求知于士君子哉。然且不知今日不明。久而后明也或有之。又或此生不明。后世而后明也亦有之。甚至有终古而不能明者。亦有之也。文中子曰。何以息谤。曰无辩。吾当承事斯语以自忍也○文中子。姓王名通字仲淹。洛阳龙门人。殁后门人谥为文中子。[卤-※+夕]游长安。见隋炀帝奏太平言十二策。帝大悦。既归九年。续修六经大备。贾琼问曰。何以息谤。子曰无辩。问如何止怨。曰无争。乃云。闻谤而怨者。谗之囮。见誉而喜者。佞之媒。绝囮去媒。谗佞远矣。囮音讹。鸟媒也△古人气魄。何其廓落如此。处难处之事。非至人则不能也。此为真知悔者。诚意所至耳。

此篇教真参实学。究其至极之所以也。

懒庵枢和尚曰。学道人当以悟为期。求真善知识决择之。丝头情见不尽。即是生死根本。情见尽处。须究其尽之所以。如人常在家。愁什么家中事不办。

此节期以顿悟。临安府灵隐寺懒庵道枢禅师。嗣道场居惠禅师。南岳下十八世。谓若要做出世丈夫。必当以彻悟为期。更须要真正明眼之师。为我剖决其疑滞。拣择其邪正。所谓悟后正要见人。若有一丝头情识念头未尽。即是生死根本。及到情见尽处。更须要究竟他极尽之所以。古云莫谓无心云是道。无心犹隔一重关。譬如人常常在自己家中。愁什么家中大小事务不办。

沩山云。今时人虽从缘得一念顿悟自理。犹有无始习气。未能顿尽。须教渠净除现业流识。即是修也。不是别有行门。令渠趋向。沩山古佛故能发此语。如或不然。眼光落地时。未免手脚忙乱。依旧如落汤螃蠏也。

此节引证真修。沩山佑祖道。今时道流虽则从缘得一念顿悟自理。犹尚有无始劫来三业十恶之习气未能顿然除尽。须教他二六时中。但自己净尽除去现前业识。流浪中之微细生灭即是修也。不是此外别有个甚的法门。令渠趋向。沩山古佛。乃能发此语。如或孟浪承当。待到眼光落地之时。未免手忙脚乱。依旧犹如个落沸汤的螃蠏相似。可叹也△灵丹一粒点铁成金。又何须千言万语。只要受持得净除现业流识一语。可以成等正觉。

此篇见招提中物不可轻用。因果历然也。

懒庵曰。律中云僧物有四种。一者常住常住。二者十方常住。三者现前常住。四者十方现前常住。且常住之物。不可丝毫有犯。其罪非轻。先圣后圣。非不丁宁。

此节言僧物不可涉私。律中云。僧物有四种。一者常住常住。谓众僧舍宅什物树木田园仆畜米麦等物。以体局当处不通余界。但得受用。不许分卖。故重云常住常住也。二者十方常住。谓寺中供僧成熟之饮食等物。体具十方非局本处。善现律云。不打钟食。犯偷盗罪。今诸寺同居同食。食既成熟。乃打钟鼓。盖明十方僧俱有分故也。三者现前常住。此有二种。谓一物现前。二僧众现前。但此物惟施此处现前僧众故也。四者十方现前常住。谓亡僧之物。施轻体同十方。唯本处现在得分。故毗婆沙论云。盗亡僧物则于谁处得根本罪。答已作羯磨者。于羯磨众处得。若未作羯磨者。普于一切善说诸法众得。今详分亡僧物。十方来僧在羯磨数前即得。羯磨后来不得也。且常住之物不可丝毫有犯。设一犯着。其罪苦非轻。先圣。如诸佛。后圣。如诸祖。谁不以此常住之物。切切戒之也。

往往闻者未必能信。信者未必能行。山僧或出或处。未尝不以此切切介意。犹恐有所未至。因述偈以自警云。十方僧物重如山。万劫千生岂易还。金口共谭曾未信。他年争免铁城关。人身难得好思量。头角生时岁月长。堪笑贪他一粒米。等闲失却半年粮。

此节教戒谨须当谛信。往往或住持。或执事。闻此叮咛教戒之言。未必能信。纵信知谓地狱罪苦不轻。而未必能行。山僧或行脚时或住院时。出处之间。未尝不以此众僧之物切切存之于心也。不可轻犯。犹恐时中有所未到。因述偈以自警云。十方僧物重如山。万劫千生岂易还。金口共谭曾未信。他年争免铁城关。金口。即大觉金仙之口。乃佛说也。人身难得好思量。头角生时岁月长。堪笑贪他一粒米。等闲失却半年粮△此如午夜钟声。不觉令人大梦警起。更有沉于醉乡者。虽闻亦不醒也。为之奈何。

此篇申明禅教不是二法。元一理也。

懒庵曰。涅盘经云。若人闻说大涅盘一句一字。不作字相。不作句相。不作闻相。不作佛相。不作说相。如是义者。名无相相。达磨大师航海而来。不立文字者。盖明无相之旨。非达磨自出新意。别立门户。

此节总明佛旨无差。佛言。若有人闻我所说大涅盘。梵语涅盘。此云灭度。谓灭除烦恼度生死海也。又涅即不生。盘即不灭。不生不灭之理名大涅盘。或闻一句。或闻一字。于其中间不作字相者。知文字性空。不作句相者。达言语性空。不作闻相者。能闻之性本空。不作佛相者。能说之人亦空。不作说相者。所说之法亦空。如是义者。指上五种空相。此为无相之相也。菩提达磨。乃香至国王之次子。在西天为二十八祖。东土为初祖。谓大师泛舟渡海而来。面壁嵩山。直指人心见性成佛。不立文字。盖本涅盘经说。乃明此无相之旨。非初祖新出己意。别开一无相法门也。然则如来如此而说。祖师以此教人。岂有两般。

近世学者不悟斯旨。意谓禅宗别是一种法门。以禅为宗者非其教。以教为宗者非其禅。遂成两家之说。互相诋訾。譊譊不能自已。噫所闻浅陋。一至於此。非愚即狂。甚可叹息也(心地法门)。

此节言无识妄生分别。近世粗心学者。不悟知佛祖一理。谓禅宗别是一种法门。以禅为宗者。单主于禅。即非习教者之人。以教为宗者。单主于教。又非习禅者之士。遂成两家之说。不惟分疆立界。而返致互相毁谤。譊譊。喧争也。喧争而不止。噫者。叹息此辈。不通大道者。所闻卑浅而兼鄙陋。相争相谤以至如此。要知此等人。不是愚人即是狂徒。甚可叹息也△于三百篇之后。出此一篇。收尽从前许多说话。总归于无相旨中而已。若人知得经意祖意。了了无疑。则三百篇皆为剩语。旨哉言乎。

禅林宝训笔说卷下(终)

左都御史张照得天居士 心赋(并序)

(臣)幼诵诗书。惟通章句。长缃窥素。徒乱狂华。既理障之沉深。亦欲根之坚固。周旋乐趣。弥益苦荄。意蕊纷开。头燃良痛。侧闻宗说。能使心地清凉。乃阅教文。涉猎龙宫宝藏。初知山河大地。本是妄生。地水火风。原从幻结。一身非有。此外何言。然而明暗色空。尘尘和合。身亲民物。了了当前。欲遣去则皆非。岂混同而犹是。舍一取一。罔息於驰求。前三后三。弥增其较计。得少谓足。中止化城。慕圣厌凡。两头壁垒。惟身惟口惟意。步步交加。曰贪曰嗔曰痴。层层涉入。灭此生彼。终无已时。误后悔前。岂能自在。幸十世福田之广种。遇一人首出之垂慈。钦惟皇上参赞三无。经纶万有。用周孔之典则。致唐虞之恊和。尊居九重。而如游山泽。恩覃八极。而视等浮云。同太虚之穆清。若杲日之明照。现帝王身而为说法。发如来藏於一微尘。夙契一贯之心源。宏阐别传之妙旨。未尝言说。已震雷音。普示提撕。常垂甘露。怜(臣)迷头认影。为(臣)解结开巾。遂使蛙出井心。翘首而瞻天际。蜂穿纸隙。翾飞以近日辉。始知本性如然。此门不二。大学之道。固御世之权衡。直指之传。乃明德之统要。非叙伦庸礼修政明刑。何以妙此心之法相。非破妄泯真圆通普觉。何以浚万化之灵源。空有相倚而成。尽其有才圆空性。幻实异名而一。履其实始了幻因名相空华。涅盘实际。如犹未到寸丝不挂之实际。将何以采万善具足之空华。世出世间。不取一法。空投空际。宁舍万缘。历劫难报斯恩。大千的归一旨。今者奉勅恭撰心赋一篇。进呈御览。爰述此序。自志本末。夫心也者。譬喻莫施。敷陈奚尽。婴儿开口。已了根源。佛祖相商。莫能下语。即金针在手。何由捉霞彩以裁缝。纵彩笔凌云。岂可取太清以绘画。然一丝孔宛然华藏。千须弥不异毫毛。物物圆成。头头显露。岂(臣)斯赋。独乃非心。心亦非心。赋宁是赋。盖即鹦鹉剪舌而学语。蚯蚓鼓脰而鸣欢。黄花对日而舒颜。翠竹因风而吟籁云尔。赋曰。

无生无灭。无在无迁。慈氏以后。威音以前。卓尔独存而离彼离此。湛然常住而匪中匪边。惟圆斯觉。惟觉斯圆。圆不见圆圆。周他自。觉无所觉。觉徧人天。拈起十方虚空。不足以絜其大。数尽恒沙万有。不足以语其全。芥子孔中。容纳四大海水。屈伸臂顷。直过万八千年。攘为己有。则曰正法眼藏。权当人情。则曰直指别传。何凡何俗。何圣何贤。何迷何悟。何法何禅。六趣三涂。全该真体。十身四智。靡隔妄缘。起而无生。诸佛入涅盘於众生识海。寂而常动。众生堕生死於诸佛心源。无一尘而不入。如大圆镜。无一剎而非真。是金刚圈。若大火之聚空。濯手难近。若水银之堕地。转瞬渺然。法法依之影现。如摩尼珠体非一色。物物仗此光腾。如宝丝网层映相连。扩为六合。而又包六合之外。故莫量其外之际。碎为微尘。而又居微尘之中。故莫测其中之坚。色色全彰。头头显露。廓然无相而众相交横。寂尔无音而群音并吐。欲要其终。智胜之所不能穷。欲原其始。然灯之所不能遡。欲走以避。则九天九地总相逢。欲捉以观。则千劫千生不能遇。茫无朕迹。何地可以染污。周遍大千。何所容其保护。大小同量。高卑同度。有无同体。生灭同住。亦是亦非。亦起亦仆。亦远亦近。亦缁亦素。了之则一道齐平。执之则千途各立。依回於地水火风。眩转於受想行识。牵缠於见闻觉知。泥滞於去来今昔。迷误於狐唾狸涎。寻探於破书残籍。茫昧於泬寥杳冥。计较於寸分丈尺。拈弄於有觉精魂。断灭於无知木石。厌弃於人我众生。埋没於暗明空色。安排於佛剎道场。起倒於世谛徽纆。习惯於捏目生花。痴着於遗金拾砾。淆乱於欣就厌离。纷纭於得失损益。乌非黑鹤非白。无始劫来名相迹。道黑道白。鹤正白。乌正黑。六结当心不调直。疑白疑黑。是以着处便粘。交加不释。以胶投漆而漆亦为胶。以客迎宾而宾全是客。春蚕成茧而茧还缚身。夏虫依冰而冰先丧魄。热毒海漫漫沉沉。铁围山巍巍岌岌。四种相怪怪奇奇。一个我绵绵脉脉。枕中槐国。指挥鸟虎龙蛇。石里火光。分别卵胎化湿。人间之滴水难消。地狱之程途孔亟。火厚二百肘。何处莲华。风吹三千年。几时安宅。病既千端。丹斯万品。西天四七。受药师之亲传。东土二三。共医王之正禀。或拈大地作伊蒲之馔。充彼饥虚。或缉浮云成金缕之衣。苏其凚[病-丙+辛]。或然香灯宝炬照彼昏酣。或驱法电智雷。醒其寱寝。或喻空花。或方二月。涤除有漏根窠。或指四大。或标六尘。卷却无明衾枕。或现檀那之力。佛钵可满以少华。或建精进之幢。金刚不杂於凡饪。或戒香熏习。出白净於泥涂。或定水渊澄。返真常以渐寖。或禁嗔蛇之妄动。免烧功德之林。或喻太末之难缘。拈出菩提之锦。或收狂象以擐拴。或禁亡猿以圈槛。或挥智慧剑。破欲网之重重。或棹般若航。度爱河之黮黮。或说乾城大海上。无边龙蜃楼台。或谭净土。宝池中无数金银菡萏。或显三身应现。非断非常。或示一颗圆成。不增不减。裂开一味平等之法尔如然。演出万般差别之教宗顿渐。超方便住圆觉。止啼杨叶婆娑。成佛果断轮回。翳眼空花荏苒。盖烧须弥雅宜萤火。而束虚空纯赖龟毛。拨开幻影浮光。玉龙回跋。筑着银山铁壁。石虎声猇。花乱澄空。五宗各飘其香雨。浪翻平地。三关长卷夫银涛。非半非满非偏非圆。一种没花之果。有权有实有照有用。单通无木之桥。走杀天下参禅衲子。惑倒世间成佛英豪。狮儿口喝树头风。缚归袖里。兔子角挑潭底月。挂在眉稍。八海水化为醍醐。无非毒药。一些子现成法宝。只这毫毛。即此是实际理地。即此是梦幻影泡。何爱何憎。刀割檀涂。一般滋味。何取何舍。释迦调达。两处逍遥。非见非闻。涉解会而皆为自弃。非无非有。滞方隅而即起尘劳。等量均齐。若动一念即资其颠倒。本来具足。若向他求。转益其纷嚣。必也如杲日之皎皎。必也如太虚之寥寥。必也如风轮之急转。必也如川月之普照。须如是人。明者个事。宝镜光千千不隐。切忌眼观。师子弦喤喤厥声。直须目视。如水成冰。是冰非水而全水是冰。如金成器。是器非金而全金皆器。开眼作梦中之佛。六度万行圆满。方成一事不为。操心降镜里之魔。十圣六凡齐遣。始知两头皆是。事即理。理即事。二障全消。迷即悟。悟即迷。双因并置。隔时能隔所隔。是名为愚。了却无了可了。乃称曰智。似腾蛇之游雾。住雾非空。若番象之渡河。履河皆地。不执缘以修证。不住相以布施。玉水自然澄澈。一任波涛。金山不畏泥封。何为嗔恚。德瓶扑而不破。只因包举三千。道岸登而舍航。始信泥洹不二。夫惟者个。不落圈缋。无一法自中出。无一法自外至。昭昭太古之先。历历穷未来际。大光明藏。觌体无依。清净本然。独尊至贵。生人生物生佛。绝妄绝真绝对。即别而同。四不离一。即同而别。一不离四。一本无一。四宁有四。能所两亡。色空双寄。体离凡圣。路绝彼己。靡间一丝。云何可秘。本无所悟。强名曰会。盖见以心明而绝。明以见绝而澄。见绝故真俗垢净。不碍眼光。何大千之可辨。心明则菩提烦恼一路涅盘。何七处之可征。一珠入一切珠。一切珠入一珠。无分无合。一月普现一切水。一切水月一月摄。顿圆顿成。穷三际而直立。亘十方而大横。百千万劫如是。南北东西等平。斯为华严会之方广。是以无量寿而圆明。

和硕雍亲王圆明居士

上谕

朕意禅宗莫盛於今日。亦莫衰於今日。直省剎寺棋布。开堂秉拂者。不可胜计。固莫盛於今日也。然天下宗徒。不特透得向上一关者。罕有其人。即能破本参。具正知见者。亦不多得。宗风如此。实莫衰於今日也。夫达磨西来。九年面壁。方得二祖慧可传衣。以佛祖之慧力接引人天。尚俟九年之久。始得一人。今溥天之下。万剎万僧。万僧万拂。师以盲传。弟以盲受。人人提唱宗乘。个个不了自心。岂不使正法眼藏。涅盘妙心。垂绝如线。虽曰岂能必如达磨之传二祖。然亦必真参实悟。自具正知正见。而得正知正见之人而授之。岂有盲传盲受。毫无着落。若以此为振兴佛教。续佛慧命。与毁佛灭法何殊。甚至名利熏心。造大妄语。动称悟道。喝佛骂祖。不重戒律。彼此相欺。卖拂卖衣。同於市井。将佛祖之慧命。作世谛之人情。虽窃有佛。祖儿孙之名。并无人天师范之实。如法藏弘忍辈。惟以结交士大夫。倚托势力。为保护法席计。士大夫中。喜负作家居士之名者。受其颟顸。互相标榜。世尊当日。虽以佛法付嘱国王大臣善信护持。未有令枉道而从人也。况乃不结制。不坐香。惟务吟诗作文。以媚悦士大夫。舍本逐末。如是居心。与在家何异。若此则将来佛法扫地矣。夫西来的意。不落言诠。网宗之设。所以拣魔辨异。虽更换面目接人。何尝有意别立言说。离单提向上之正旨。横分畛域。各立门庭也。於今宗徒。多将识神生死本。傍语言文字边。拾人唾余。学人饶舌。问者答者互相乱统。棒者喝者。翻成躲跟。忽於解路中相逢。便作交融之水乳。谓是我宗密意。若然与外道邪魔何异。正所谓一盲引众盲。相牵入火坑。自负良重。何言利生。以限量心。起分别见。向真如境上。鼓动业识。齐文定旨。逐语分宗。令后学者。虽欲勤心力参。奈荆棘布地。热毒迷空。措足无从。依心生业。日积月久。虽宗徒愈盛。而宗旨愈泯矣。良可愍叹。特颁明谕。晓示丛林。目今直省诸剎堂头。若有自信无疑。已臻向上。如愿来见朕者。着来京。朕自以佛法接之。其深山穷谷之中。或有独老烟霞。不肯受盲师衣拂。自具正知正见之人。宜念宗风颓败。当出而仰报佛恩。果是实蹋三关。知见超越。朕必褒赐禅师之号。令续从上诸祖法乳。设若以名利心。生徼幸想。一至朕前。水落石出。伊既希冀出荣。朕即投诸法网。其或本未自信。不过依样葫芦。既称禅徒。只得说法。正见魔见。两皆不具者。闻朕此旨。当竭力领众结制坐香。勤求本分。或摘锺撤板。或弃拂舍篦。重复加力参学。必期了证。毋再自欺悞人。若大诳语成。则善因而遭恶果。何苦如此。其余缁侣。未受付嘱者。当念佛祖。留此法门。原为众生生死。若不以了生死为念。披袈裟何事。要了生死。须明心地。勿守一知半解。得少为足。勿堕学识依通未证谓证。勿但图妄嘱。出头悞人。勿苟合世法。求名损己。所谓业识茫茫。无本可据。上则孤负佛祖眉毛拖地之深思。下则孤负自己本来具足之面目。长受沉沦。永依苦趣。诚为可悯。岂不惕然。是宜真心切念。求了求当。惟有大悟大彻。方免醉生梦死。其或未能。且坚守佛制。严净梵行。莫犯贪嗔痴。常修戒定慧。不可妄为知证。贻悞后学。存此佛种。以待机缘。若惟以邪知邪见密传口授。欺己欺人。贪名逐利。世谛流布。毁戒犯律。则俗子之不如。岂法门所宜有。亟须自省。知往修来。毋负朕谆切护法训诲之至意。着该部传谕。直省督抚。晓示天下宗门禅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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