钦定四库全书
大学衍义补卷一百四十三
明 丘濬 撰
治国平天下之要
驭外蕃
内外之限
舜典帝曰臯陶蛮夷猾【乱也】夏寇【刧人】贼【杀人】奸【在外】宄【在内】汝作士【理官】
朱熹曰夏明而大也又曰蛮夷猾夏不专指有苖但官为此而设
董鼎曰虞时兵刑之官合为一此蛮夷猾夏亦以命臯陶
臣按有虞之世臯陶为士士理官也所掌者刑狱之事而首以蛮夷猾夏为言且蛮夷处边鄙之外负险阻以为固不可以理喻不可以言驯非用甲兵不可也岂区区刑法所能制哉而舜命臯陶以为士而首以是责焉而後及於寇贼奸宄何也盖人君为治必先去其梗吾治者然後其治可成所以梗吾治者其大在蛮夷其小在寇贼必使蛮夷寇贼不敢害吾良善之民则内外安靖而吾政化之所施者无所梗矣虽然内者外之本也内无其衅然後外患不生掌刑之官得其人则禁诘有常刑制伏有良法界限有定所潜消於未然之先遏絶于方萌之始不待其猖肆而後施之以甲兵也此圣人之微意欤
禹贡五百里绥服三百里揆【度也】文教二百里奋武卫蔡沈曰谓之绥者渐远王畿而取抚安之义侯服外四面又各五百里也绥服内取王城千里外取荒服千里介於内外之间故以内三百里揆文教外二百里奋武卫文以治内武以治外圣人所以严华夏之辨者如此此分绥服五百里而为二等也
臣按禹贡五服之制曰甸服曰侯服曰绥服曰要服曰荒服内而甸侯二服外而要荒二服而绥服居乎其中则介乎华夷之间也就此一服而言其地凡五百里内三百里以揆文教由此而至於王城千里之内声明文物之所萃故於此揆其文之教必灿然明备度之而皆同也由此而极于荒服千里之外障塞险阻之所限故于此奋其武之卫必居然振作修之而不弛也
五百里要服三百里夷二百里蔡
蔡沈曰要服去王畿已远其文法略於中国谓之要者取要约之义特羁縻之而已绥服外四面又各五百里也蔡放也流放罪人於此也此分要服五百里而为二等也
五百里荒服三百里蛮二百里流
蔡沈曰荒服去王畿益远而经略之者视要服为尤略也以其荒野故谓之荒服要服外四面又各五百里也流放罪人之地蔡与流皆所以处罪人而罪有轻重故地有远近之别也此分荒服五百里而为二等也
臣按先儒谓禹贡五服甸侯绥为中国要荒已为外国圣人之治详内略外观五服名义可见治中国则法度宜详治以必治也治外国则法度宜略治以不治也观至于五千见德化之远及观要荒二服见法度之不泛及圣人不务广地而勤远略也如此後世为治者往往昧於轻重缓急之辨固有详於内而忽於外者亦有专事外而不恤其内者又有内与外皆不加之意者胥失之矣虽然此非特世主处事之偏亦由其祖宗立法之失也载观虞夏之世立为五服之制内二服以治乎内外二服以治乎外中一服则兼治乎内与外焉既有以为内治之具又有以为外侮之防文教之外以兵卫兵卫之外以蔡流其法一定而不可易其规一定而可长守所以为子孙生民计也远矣
东渐于海西被于流沙朔南暨声教讫于四海
蔡沈曰地有远近故言有浅深也上言五服之制此言声教所及盖法制有限而教化无穷也
臣按中国之地南北东东西为远故禹贡言圣人声教之所及於东曰渐於西曰被皆指其地言而於南北则止曰暨而不言其地可见圣人向明之治自北而南日拓而远不可为之限量也东渐于海海之外地尽矣西被于流沙流沙之外犹有地焉渐如水之渐渍底于海者也被则如天之无不覆被天所覆被处圣人之化皆可至也振举於此而远者闻焉是之谓声轨范於此而远者效焉是之谓教其风声教化虽曰无远不及然亦惟止于海而已虽然其所以渐被暨及风闻之声神化之教使之闻而慕之振而动之而己未尝体国经野设官分职而以内治治之也
周礼职方氏乃辨九服之邦国方外千里曰王畿其方五百里曰侯服又其外方五百里曰甸服又其外方五百里曰男服又其外方五百里曰采服又其外方五百里曰卫服又其外方五百里曰蛮服又其外方五百里曰夷服又其外方五百里曰镇服又其外方五百里曰藩服
郑樵曰禹贡有五服职方有九服五服九服之制不同详考制度无不相合禹之五服各五百里自其一面而数之职方九服各五百里自其两面而数之也又曰周之王畿有乡遂稍县都即禹之甸服纳总秸銍粟米之地周之侯服即禹采男之地周之男服即禹贡揆文教之地周之采服即禹贡奋武卫之地周之卫服即禹贡三百里夷之地周之要服即禹贡二百里蔡之地周之夷服即禹贡三百里蛮之地周之鎭服即禹贡二百里流之地周之藩服即禹贡九州之外地也
臣按禹服周畿要荒蛮夷邈然处於侯甸采卫之外其为当世制也严矣其为後世虑也远矣又考贾公彦谓蕃之义以其最在外为藩篱故以蕃为称後世通谓外国为蕃盖本诸此
春秋隐公二年公会戎于濳
臣按汉以南单于款五原塞赐姓为藩臣其後刘渊刘聪大为晋室患唐至中叶以安禄山守范阳其後尽以蕃将易汉将河朔之祸直至唐亡呜呼春秋以列国之诸侯一与会於坛坫之间犹谨其微如此况延之入吾疆域之中襍於编民之内甚者又付之以兵戈之柄居将领之职列宿卫而专边阃何不思之甚哉虽圣人以天下为一家一视以同仁然仁之中不可以无义信之中不可以无智不可苟徇於目前必须远虑于身後处之必欲尽其道安之必各止其所非独以全吾安彼之心亦使彼得以全其所以报吾之义焉盖彼以穷困而归我我不受之义者不为也既受之矣因其俗而制之顺其势而安之使其卫吾边境可也予之以爵位而不极其所欲赐之以金帛而不徇其所求任之以偏禆而不付以独柄如此则彼得以自安而吾无後患矣然此所以处新附者耳若夫久附易世者必须以渐而为之因事而处之不使之羣而居也不使之专其位也不使之联其职也不使之统其类也不使之临乎边也不使之治其国也所聚之处一郡不许过百所居之市一县不许过十所任之官一署不许过二如此消之以其渐为之因其机处之服其心使彼不知不觉则久久自然潜消而日化矣
庚辰公及戎盟于唐
臣按费誓篇首言徂兹淮夷徐戎并兴而孔頴达谓此戎盖帝王所羁縻居九州之内所谓淮夷徐戎非若後世化外之戎夷盖亦徐淮之间近边之地自昔有一种不闲礼义之人耳
庄公三十年齐人伐山戎
杜预曰山戎北狄
胡安国曰齐人者齐侯也其称人讥伐戎也夫北戎病燕职贡不至桓公内无因国外无从诸侯越千里之险为燕辟地可谓能修方伯连帅之职何以讥之乎桓不务德勤兵远伐不正王法以讥其罪则将开後世之君劳中国而事外夷舍近政而贵远略困吾民之力争不毛之地其患有不可胜言者故特贬而称人以为好武功而不修文德者之戒
庄公三十有一年齐侯来献戎捷
左丘明曰凡诸侯有四夷之功则献于王王以警于夷中国则否诸侯不相遗俘
胡安国曰军获曰捷献者下奉上之辞齐伐山戎以其所得躬来夸示书来献者抑之也後世宰臣有不赏边功以沮外徼生事之人得春秋抑戎捷之意臣按以中国诸侯而能成武功除戎狄之患而以其捷来献岂非美事哉然而不奉天子命而越境出疆以啓边衅除戎之功小擅师之罪大渐不可长不可以功而掩罪也春秋谨微之意深矣
僖公三十二年卫人及狄盟
宣公三年楚子伐陆浑之戎
成公元年秋王师败绩于茅戎
程颐曰王师於诸侯不言败诸侯不可敌王也于茅戎不言战茅戎不能抗王也
陆淳曰王者之於天下也盖之如天容之如地其有不庭之臣则告谕之训诲之如又不至则增修其德而问其罪故曰王者之师有征无战今王师与茅戎为敌此取败之道非戎所能败也故以自败为文所以深讥王也
臣按程氏谓王师于茅戎不言战茅戎不能抗王也然不谓之不可而谓之不能可见王者所以尊严而为天下之所畏服者其不专在于师旅也必有所以制伏胜人之本而人自有不能敌者焉然则有天下者其可不知所以自反而自强乎
九年秦人白狄伐晋
胡安国曰晋常与白狄伐秦秦亦与白狄伐晋其称人贬辞也武王伐商誓师牧野庸蜀羌髳微卢彭濮皆与焉除天下之残贼出民於水火之中虽蛮夷戎狄以义驱之可也若其同恶相济贻患於後焉不亦甚乎
哀公十有三年公会晋侯及吴子于黄池
胡安国曰吴人主会其先晋纪赏也吴僭王矣其称子正召也定公以来晋失霸业不主夏盟夫差暴横势倾上国自称周室于已为长而黄池之会书法如此者盖存亡者天也得失者人也不可逆者理也以人胜天则事有在我者矣故春秋拨乱反正之书不可以废焉者也
於越入吴
胡安国曰吴自栢举以来凭陵中国黄池之会遂及夏盟可谓疆矣而春秋继书於越入吴所谓因事属辞垂戒後世而见深切着明之义也曾子曰戒之戒之出乎尔者反乎尔老氏曰佳兵不祥之器其事好还夫以力胜人者人亦以力胜之矣吴尝破越遂有轻楚之心及其破楚又有骄齐之志既胜齐师复与晋人争长自谓莫之敌也而越已入其国都矣吴争远国而越灭之越又不监而楚灭之楚又不监而秦灭之秦又不监而汉灭之老氏曾子其言岂欺也哉
礼记其在东夷北狄西戎南蛮虽大曰子
陈澔曰九州之外不过子男之国朝见之时摈辞惟曰子虽或有功益地至侯伯之数其爵亦不过子故云虽大曰子也如楚在春秋虽大国而其爵则称子也
臣按吴之爵本伯爵也春秋书吴不书曰伯而书曰子盖不以本爵与之也礼所谓四夷虽大皆曰子考于春秋尤信
自恒山至於南河千里而近自南河至于江千里而近自江至於衡山千里而遥自东河至於东海千里而遥自东河至於西河千里而近自西河至於流沙千里而遥西不尽流沙南不尽衡山东不尽东海北不尽恒山应镛曰此独言东海者东海在中国封疆之内而西南北则夷徼之外也南以江与衡山为限百越未尽开也河举东西南北者河流萦带周绕虽流沙分际亦与河接也自秦而上西北袤而东南蹙秦而下东南展而西北缩先王盛时四方各有不尽之地不劳中国以事外也
方慤曰不足谓之近有余谓之遥
臣按二帝三王之盛其所治之地四方相距亦不甚远考成周之故疆而质以後世之职方可见也洛阳为王城而陆浑戎密迩乎其境其东之莱牟介莒皆夷地淮南为羣舒秦为西戎河北真定中山之境乃鲜虞肥鼓国河东之域而有赤狄甲氏此外荆楚吴越闽蜀又皆在荒服之外是时中国所有者宋晋齐鲁卫郑通不过今数十郡地耳周之盛时犹然则夏商以前可知已说者谓自秦以上西北袤而东南蹙秦以下东南展而西北缩臣窃以为今日地势东南已极于海至矣尽矣更无不尽之处惟西与北及西南之地尚未底于海耳然皆限以重山叠嶂大荒絶漠地气既恶人性复犷非复所居之处有与无不足为中国轻重焉惟明主瓦砾视之可也
春秋左氏传管敬仲言于齐侯曰戎狄豺狼不可厌也诸夏亲昵不可弃也
孔頴达曰中国而谓之华夏者夏大也有礼仪之大有文章之华
僖公二十三年初平王之东迁也辛有适伊川见被发而祭於野者曰不及百年此其戎乎其礼先亡矣秋秦晋迁陆浑之戎于伊川
吕祖谦曰物之相召者捷於风雨地夷而人华者公刘之治豳也以华召华不旋踵而有文武之兴王地华而人夷者晋帝之纳款也以夷召夷不旋踵而有耶律之俘虏物物相召未尝不以其类也中天下而画壤者是为伊洛伊洛之民虽居声明文物之地意之所向已在于大荒絶漠之外矣故以心感心以气动气安得不为陆浑之迁哉呜呼辛有可谓知几矣臣按天下之事莫不起於几微几微之际先王之所谨也故识微之君子因微而知着由迩而察远
昭公二十二年沈尹戌曰古者天子守在四夷
臣按天子以天下为家内而中国其堂奥也外而封疆其垣藩也垣藩之外则外国矣是故天子布德行政以内和其人民而外固其封守此所以中国奠安而外侮不侵也
大学衍义补卷一百四十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