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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学衍义补 四库本

卷九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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钦定四库全书

大学衍义补卷九十四

明 丘濬 撰

治国平天下之要

备规制

图籍之储

易上古结绳而治後世圣人易之以书契百官以治万民以察盖取诸夬

朱熹曰上古结绳而治後世圣人易之以书契天下事有古未之为而後人为之固不可无者此类是也徐几曰上古民淳事简事之小大惟结绳以识之亦足以为治至後世风俗媮薄欺诈日生而书契不容不作矣书文字也契合约也言有不能记者书识之事有不能信者契验之

程龙曰十三卦制器尚象凡所以为民生利用安身养生送死之道已无遗憾矣然百官以治万民以察卒归之夬之书契何也盖器利用便则巧伪生忧患作圣人忧之故终之以书契之取象其视网罟等象虽非一时之利实万世之大利也故结绳初易为网罟终易为书契圣人以定大业断大疑悉於书契乎观百官治万民察诚非书契不可也十三卦终以夬卦之取象圣人之意深矣

臣按此字书之祖万世书契之所自出文学之所繇宗者也岂特一时治百官察万民而已哉然万世之下所以治百官察万民者皆永赖焉夫百官以治万民以察圣人作为书契以垂万世之用为此而已後世乃至用之以驾虚诞之说纪浮夸之辞载怪僻之事写淫荡之情岂圣人始制文字之意哉

周礼大司徒之职掌建邦之土地之图与其人民之数以佐王安扰邦国以天下土地之图周知九州之地域广【东西为广】轮【南北为轮】之数辨其山【积石曰山】林【竹木曰林】川【注渎曰川】泽【水锺曰泽】丘【土高曰丘】陵【大阜曰陵】坟【水涯曰坟】衍【下平曰衍】原【高平曰原】隰【下湿曰隰】之名物

郑玄曰土地之图若今郡国舆地图

臣按此即後世地志图经之所始也周礼大司徒之职首以建邦之土地之图为任可见地官为职所以佐王安扰邦国者虽无所不统而其最当切而先者万民之数九州之域五土之名也後世图经地志盖原于此国朝洪武三年命儒士魏俊民等六人编类天下郡县地理形势降附始末为大明志永乐十六年又遣官分行天下采摭事实然未成书英宗皇帝乃命儒臣因其旧修成一书命曰大明一统志然所辑者皆沿前代之旧载古今事迹纪形胜备风俗考沿革广见闻前古所未有也揆之於大司徒所掌之图则倍之矣然所谓建邦之土地人民之数则未备焉臣请於地图之外依周礼别为一籍凡天下两畿十三藩及府州县皆各为一图县合於州州合於郡郡合於藩总为天下图掌於户部凡其疆域道理山川物产里数户口钱谷应所有者皆具其中一有取舍敛散按图而考其实粲然如指诸掌也此成周盛时大司徒佐王安扰邦国之首务

小史掌邦国之志奠系世辨昭穆

郑玄曰志谓记也春秋所谓周志国语所谓郑书之属是也系世则帝系世本之属也

王昭禹曰父谓之昭子谓之穆父子相代谓之世世之所出谓之系奠系世以知其本所出辨昭穆以知其世序凡此皆有书小史则定而辨之

臣按古者封建之制行分土列爵各有分地各有分民而在其邦国者亦各有其国之私书所谓志者是也志虽作於侯国而籍则掌於王官其事之大者在奠系世辨昭穆焉後世封建之制废仕者无世官无分地然魏晋以来官有簿状家有谱系官之选举必繇於簿状家之婚姻必繇於谱系历代竝有图谱局置郎令史以掌之仍用博通古今之儒知撰谱事凡百官族姓之有家状者则上之官为考定详实藏於秘阁副在左户若私书有滥则纠之以官籍官籍不及则稽之以私书所以人尚谱牒之学家藏谱系之书自五代以来其书散佚不传非独无官秘阁左户之藏而士大夫能通谱牒之学者盖亦鲜矣今制惟勲臣武胄有世官者袭替之际具其宗图藏在所司而文臣之初应举入官者亦一具家状旣仕之後不复究矣此亦一缺典也

外史掌书外令掌四方之志【记也】掌三皇五帝之书掌逹书名于四方若以书使于四方则书其令

郑玄曰外令王令下畿外也四方之志若晋之乘楚之檮杌鲁之春秋三皇五帝之书所谓三坟五典也王昭禹曰掌四方之志则下以知风俗之所向三皇五帝之书则上以考古昔之所行

臣按孔安国曰伏羲神农皇帝之书谓之三坟言大道也少昊颛顼高辛唐虞之书谓之五典言常道也九州之志谓之九丘丘聚也言九州所有土地所生风气所宜者皆聚此书也今外史所掌者四方之志其九丘之类也三皇五帝之书即所谓三坟五典也逹其名于四方使天下之人皆知有此书也今世天下郡县皆有图经地志藏其副於学校而总收於礼部藏于内阁朝廷又颁五经四书於天下学校使校官掌之亦周官外史之遗意也

职方氏掌天下之图以掌天下之地辨其邦国都鄙四夷八蛮七闽九貉五戎六狄之人民与其财用九谷六畜之数要周知其利害

王昭禹曰大司徒掌建邦之土地之图以天下之图知九州之地域广轮之数则其所掌者特图而已职方氏掌天下之图以掌天下之地则其所掌典非特图也又掌其地焉邦国诸侯之国也都鄙邦国之采邑也自邦国都鄙至於蛮夷闽貉戎狄虽有内外之殊然先王之政一视而同仁其人民之所聚财用之所出九谷之所生六畜之所产其数要不可以不辨也其利害不可以不知也数则列而计之也要则总而计之也利则凡可以利人者也害则凡可以害人者也周知其利害则将以兴其利而除其害也

臣按先儒谓掌天下之地图而隶於司马谨之也战国策士每言窥周室则可以按图籍争天下汉大将军王凤亦云太史公书有地形厄塞不宜在诸侯王然则古人图志虽司徒营之即藏之司马秘不得见所以弭盗而防患也萧何入秦独收图籍自汉掌之司空浸以泄露当时如淮南诸王皆按舆地图谋变以此知古人之虑远矣观此说则知古人重图籍有如此者唐人设兵部属有四一曰职方部我朝因之职方所掌者兵戎边防之政而沿边图本实在焉但不若周人悉掌天下之地云尔

左传昭公十二年楚子狩于州来左史倚相趋过王曰是良史也是能读三坟五典八索九丘

孔安国曰伏羲始画八卦造书契以代结绳之政繇是文籍生焉伏羲神农黄帝之书谓之三坟言大道也少昊颛顼高辛唐虞之书谓之五典言常道也至于夏商周之书虽设敎不伦雅诰奥义其归一揆是故历代宝之以为大训八卦之说谓之八索求其义也九州之志谓之九丘丘聚也言九州所有土地所生风气所宜皆聚此书也

程颐曰所谓大道若性与天道之说圣人岂得而去之哉若言隂阳四时七政五行之道亦必至要之理非如後世之繁衍末术也固亦常道圣人所不去也或者所谓羲农之书乃後人称述当时之事失其义理如许行为神农之言及隂阳权变医方称黄帝之说耳此圣人所以去之也五典既皆常道又去其三盖上古虽已有文字而制立法度为治有迹得以纪载有史官以识其事自尧始耳

臣按三坟五典之说始见於此孔安国谓此即上世帝王遗书则是书之来也久矣周礼外史掌三皇五帝之书此书之掌於朝廷官职者也楚左史倚相能读三坟五典八索九丘此书之传於学士大夫者也今三皇五帝之书存於世者惟尧舜二典其他如九头五龙摄提等十纪其说荒诞不经其後宋毛渐所得之三坟则又伪妄显然断非古昔圣神之旧典也孔子删书始於尧舜所以为万世法者皆日用常行之理万世帝王为治之大经大法无出此者矣

史记孔子之时周室微而礼乐废诗书缺追迹三代之礼序书传上纪唐虞之际下至秦缪古者诗三千余篇孔子去其重取其可施於礼义上采契后稷中述殷周之盛至幽厉之缺三百五篇孔子皆弦歌之以求合韶武雅颂之音礼乐自此可得而述以备王道成六艺孔子晩而喜易序彖系象说卦文言孔子以诗书礼乐教子弟盖三千焉身通六艺者七十有二人鲁哀公十四年春狩大野叔孙氏车子鉏商获兽以为不祥仲尼视之曰麟也取之曰河不出图雒不出书吾已矣夫乃因史记作春秋上至隐公下讫哀公十四年

孔安国曰孔子生於周末覩史籍之繁文惧览者之不一遂乃定礼乐明旧章删诗为三百篇约史记而修春秋赞易道以黜八索述职方以除九丘讨论坟典断自唐虞以下讫于周

朱熹曰孔子删诗书定礼乐修春秋赞周易皆传先王之旧

臣按万世儒道宗於孔子天下书籍本於六经六经者万世经典之祖也为学而不本於六经非正学立言而不祖於六经非雅言施治而不本於六经非善治是以自古帝王欲继天而建极阐道以为治莫不崇尚孔子焉所谓崇尚之者非谓加其封号优其祀典复其子孙也明六经之文使其义之不舛正六经之义使其道之不悖行六经之道使其言之不虚夫然斯谓崇尚孔子也已

秦始皇三十四年烧诗书百家语

臣按秦无道之罪十数如坏井田刑三族坑儒生罪妖言之类然皆一时之事也继其後者苟一旦兴改革起废之心其弊端可撤而去其坠绪可寻而理也若夫诗书百家语皆自古圣帝明王贤人君子精神心术之微道德文章之懿行义事功之大建置议论之详所以阐明已往而埀示将来者固非一人之事亦非一日可成累千百人之见积千万年之久而後备具者也乃以一人之私快一时之意付之烈焰使之散为飞烟荡为寒灰以贻千万世无穷之恨呜呼秦之罪上通於天矣始皇李斯所以为万世之罪人欤

汉书艺文志序曰昔仲尼没而微言絶七十子丧而大义乖战国纵横真伪分争诸子之言纷然殽【杂也】乱至秦患之乃燔灭文章以愚黔首汉兴改秦之败大收篇籍广开献书之路迄孝武世书缺简脱礼坏乐崩圣上喟然而称曰朕甚闵焉於是建藏书之筞置写书之官下及诸子传说皆充秘府至成帝时以书颇散亡使谒者陈农求遗书於天下诏光禄大夫刘向校诸经传诸子诗赋步兵校尉任宏校兵书太史令尹咸校数术侍医李柱国校方技每一书已【毕也】向辄条其篇目撮其指意录而奏之会向卒哀帝复使向子歆卒父业歆於是总羣书而奏其七略故有辑【与集同】略【谓诸书之总要】有六艺略【六艺六经也】有诸子略有诗赋略有兵书略有术数略有方技略

臣按此前汉藏书之始末夫自唐虞三代之书至于孔子而备历春秋战国之世至于嬴秦而缺汉高祖时战争未息文景时谦让未遑武帝者出始开献书之路建藏书之筞置写书之官至于成帝又遣求书之使命挍书之官哀帝又命官以辑其略焉夫献书之路不开则民间有书无繇上逹藏书之筞不建则官府有书易至散失欲藏书而无写之者则其传不多既写书而无挍之者则其文易讹既挍之矣苟不各以类聚而目分之则其於检阅考究者无统矣後世人主有志於道艺而留心於载籍者尚当以汉世诸帝为法

成帝河平三年上以中秘书颇散亡使谒者陈农求遗书於天下诏光禄大夫刘向挍之

臣按汉以来遣使求书始此夫自秦人焚书之後书籍散亡多矣汉兴始收之开献书路置写书官兴藏书府稍稍复集至成帝世又颇散失乃遣谒者求遗书於天下呜呼书之在天下乃自古圣帝明王精神心术之所寓天地古今生人物类义理政治之所存今世赖之以知古後世赖之以知今者也其述作日多卷帙浩繁难於聚而易於散失苟非在位者收藏之谨而购访之勤安能免於丧失哉不幸而有所丧失明君良佐咸以斯文兴丧为念设法招求遣使蒐采悬赏以购之授官以酬之使其长留天地间永为世鉴以毋贻後时之悔岂不韪欤

光武中兴笃好文雅明章继轨尤重经术四方鸿生钜儒负帙自远至者不可胜筭石室兰台弥以充积又於东观及仁寿阁集新书校书郎班固傅毅等典掌焉竝依七略而为书部明帝幸三雍礼毕帝正坐自讲诸儒执经问难於前建初中大会诸儒於白虎观考详同异连月乃罢肃宗亲临称制监决如石渠故事初光武迁还洛阳其经牒秘书载之二千余两自此以後参倍於前及董卓移都之际吏民扰乱自辟雍东观兰台石室宣明鸿都诸藏典筞文章竞共剖散其缣帛图书大则连为帷盖小乃制为縢囊及王允所收而西者裁七十余乘道路艰远复弃其半矣後长安之乱一时焚荡莫不泯尽焉

臣按此後汉书籍之始末书籍自经秦火之後固已无复先王盛时之旧汉兴多方求之至哀帝时刘歆总羣书着七略大凡三万三千九十卷有禁中外台之别又有太常太史中秘之殊古书渐渐出也不幸遭王莽之乱焚烧无遗盖秦火之烧有意而烧其祸繇於君也汉火之烧无意而烧其祸繇於民也呜呼书籍之在世犹天之有日月也天无日月天之道废矣世无书籍人之事泯矣何辜於天而往往遭焚烧之祸哉迨夫光武中兴笃好文雅明章继轨尤重经术古书次第复出藏之辟雍东观兰台石室宣明鸿都非一所也不幸又有董卓之乱焚荡泯尽魏氏代汉采掇遗亡分为甲乙丙丁四部合二万九千九百四十五卷晋惠之世靡有孑遗东晋鸠聚其见存者但为三千一十四卷而已宋之书目凡万五千七百四卷齐之书目凡万八千一十卷梁之多至二万三千一百六卷隋之多至三万七千余卷

隋文帝开皇三年秘书监牛弘表请分遣使人搜讨异本每书一卷赏绢一疋校写既定本即归主於是民间异书往往间出

臣按牛弘上表请开献书之路谓经籍自周衰孔子删述之後凡有五厄秦人吞六国坟籍扫地一厄也王莽之末竝从焚烬二厄也献帝移都西京燔荡三厄也晋世刘石凭陵从而失坠四厄也侯景破梁悉送荆州周师入郢焚之外城五厄也自仲尼迄今数遭五厄兴集之期属膺隋代今秘藏见书亦足披览但一时载籍须令大备不可王府所无私家乃有若猥发明诏兼开购赏则异典必至观阁斯积文帝纳之使人搜讨於是民间异书往往间出臣窃以为自隋之後唐有禄山黄巢之乱极而至於五代之季宋有女真蒙古之祸极而至于至正之末其为厄也又不止五矣大凡天下万事万物祸乱之时虽或荡废然一旦治平皆可稍稍复旧惟所谓书籍者出於一人之心各为一家之言言人人殊其理虽同而其所以为言者则未必同其间阐义理着世变纪事蹟莫不各极其至皆有所取一有失焉则不可复虽复之亦非其真与全矣是以古先圣王莫不致谨於斯以为今之所以知昔後之所以知今者之具珍藏而爱护之惟恐其捐失也讲究而校正之惟恐其讹舛也既有者恒恐其或失未有者惟恐其弗得虽以偏安尚武衰乱之世莫不知所爱重矧重熙累洽之世好文愿治之君哉

唐分书为四类曰经史子集而藏书之盛莫盛於开元其着录者五万三千九百一十五卷而唐之学者自为之书者又二万八千四百六十九卷初隋嘉则殿书三十七万卷至武德初有书八万卷重复相揉贞观中魏徵虞世南顔师古继为秘书监请购天下书选五品以上子孙工书者为书手缮写藏於内库玄宗命马怀素为修图书使与褚无量整比寻置修书院其後大明宫光顺门外东都明福门外皆创集贤书院学士通籍出入既而太府月给麻纸五千番季给墨三百三十六丸岁给兔千五百皮为笔材两都各聚书四部以甲乙丙丁为次列经史子集四库其本有正有副安禄山之乱尺简不藏元载为相奏以千钱购书一卷又命拾遗苖发等使江淮括访至文宗时郑覃侍讲进言经籍未备因诏秘阁搜采於是四库之书复完分藏于十二库黄巢之乱存者盖尠

欧阳修曰自六经焚於秦而复出於汉其师传之道中絶而简编脱乱讹缺学者莫得其本真於是诸儒章句之学兴焉其後传注笺解义疏之流转相讲述而圣道粗明然其为说固已不胜其繁矣至於上古三皇五帝以来世次国家兴灭终始僭窃伪乱史官备矣而传记小说外暨方言地理职官氏族皆出於史官之流也自孔子在时方修明圣经以绌缪异而老子着书论道德接乎同衰战国游谈放荡之士田骈慎到列庄之徒各极其辩而孟轲荀卿始专修孔氏以折异端然诸子之论各成一家自前世皆存而不絶也夫王迹熄而诗亡离骚作而文辞之士兴历代盛衰文章与时高下然其变态百出不可穷极何其多也呜呼六经之道简严易直而天人备故其愈久而益明其余作者衆矣质之圣人或离或合然其精深宏博各尽其术而怪奇伟丽往往震发於其间此所以使好奇博爱者不能忘也然凋零磨灭亦不可胜数岂其文华少实不足以行远欤而俚言俗说猥有存者亦其有幸不幸者欤

臣按此有唐一代藏书之本末臣尝谓天下之物虽空青水碧物外之奇宝既失之皆可复得也惟经籍在天地间为生人之元气纪往古而示来今不可一旦无焉者无之则生人贸贸然如在冥途中行矣其所关系岂小小哉民庶之家迁徙不常好尚不一既不能有所收储所赖石渠延阁之中储积之多收藏之密扃钥之固藏贮者有掌固之官阙畧者有缮写之吏损坏者有修补之工散失者有购访之令然後不至於浥烂散落尔前代藏书之多有至三十七万卷者今内阁所藏不能什一多历年所在内者未闻有所稽考在外者未闻有所购求臣恐数十年之後日渐损耗其所关系非止一代一时之事而已也伏望圣明为千万年之远图母使後世志艺文者以书籍散失之咎归焉不胜干万世斯文之幸

五代後唐庄宗同光中募民献书及三百卷授以试衔其选调之官每百卷减一选

明宗长兴三年初定国子监校定九经雕印卖之胡寅曰有天下国家必以经术示教不意五季干戈扰攘之时而知所先务可不谓贤乎然命国子监以木本行以一文义去舛讹使人不迷於所习善矣颁之可也鬻之非也或曰天下学者甚衆安得人人而颁之曰以监本为正俾郡邑皆传刋焉何患於不给国家浮费不可胜计而独靳於此哉

叶梦得曰唐以前书籍皆写本人以藏书为贵精於讐对故往往皆有善本学者以传录之艰故其读诵亦精详五代时冯道始奏请官镂板印行宋淳化中复以史记前後汉付有司摹印自是书籍刋镂者益多士大夫不复以藏书为意学者易於得书其诵读亦因灭裂然板本多不是正不无讹误世既一以板本为正而藏本日亡其讹谬者遂不可正

臣按後世雕印书籍始于此夫自有板本以来学者易於得书不必假借购求钞写传录而得以诵习考阅诚莫大之利也然书肆刻本往往承讹袭舛有误学者乞命翰林儒臣将九经十九史及诸儒先所着述有补於正道名教者严加校正字画行款必须正当归一命工锓梓藏於国子监付典籍掌之遇天下板本有缺文疑义咸来取正是亦一道德以同文之一端也然臣於此又有一见今世学校所诵读人家所收积者皆宋以後之五经唐以前之注疏讲学者不复习好书者不复藏尚幸十三经注疏板本尚存於福州府学好学之士犹得以考见秦汉以来诸儒之说臣愿特敕福建提学宪臣时加整葺使无损失亦存古之一事也余如仪礼经传通解等书刻板在南监者亦宜时为备补

周世宗以史馆书籍尚少锐意求访凡献书者悉加优赐以诱致之而民间之书传写舛误乃选常参官三十人校讐刋正令於卷末署其名衔焉

臣按周世宗当五代扰攘之际尚留心文事如此况当承平之世而经籍图书乃其祖宗所贻留者手泽沾溉所存忍使之散轶不全乎馆阁职清务简不预他务宜委之校讐刋正俾於每卷之末署其名衔有不究心者坐以旷官之罪

宋初有书万余卷其後削平诸国收其图籍及下诏遣使购求散亡三馆之书稍复增益太宗始建崇文院而徙三馆之书以实之又分三馆书万余卷别为书库名曰秘阁真宗时命三馆写四部书二本置龙图阁及太清楼而玉宸殿四门殿亦各有书万余卷已而王宫火延及崇文秘阁书多煨烬其仅存者迁于右掖门外谓之崇文外院命重写书籍选官详覆校勘掌以参知政事一人领之仁宗既新作崇文院命学士张观等编四库书仿开元四部录为崇文总目书凡三万六百六十九卷神宗改崇文院为秘书省徽宗更崇文总目为秘书总目诏购求士民藏书其有所秘未见之书足备观采者仍命以官且以三馆书多逸遗命建局以补全校正为名设官总理募工缮写自熙寜以来搜访补葺至是为盛矣始太祖太宗真宗三朝次仁英两朝至仁哲徽钦四朝最具当时之目为部六千七百有五为卷七万三千八百七十有七焉迨夫靖康之难而宣和馆阁之储荡然靡遗高宗驻跸临安乃建秘书省於国史院之右搜访遗阙屡优献书之赏於是四方之藏稍稍复出而馆阁编辑日益富矣当时类次书目得四万四千四百八十六卷至寜宗时又得一万四千九百四十三卷视崇文总目又有加焉

史臣曰易曰观乎天文以察时变观乎人文以化成天下文之有关於世运尚矣然书契以来文字多而世道日降秦火而後文字多而世教日兴其故何哉盖世道升降人心习俗之致然非徒文字之所为也然去古既远苟无斯文以范防之则愈趋而愈下矣故繇秦而降每以斯文之盛衰占斯世之治忽焉宋有天下先後三百余年考其治化之污隆风气之离合虽不足以拟伦三代然其时君汲汲於道艺辅治之臣莫不以经术为先务学士缙绅先生谈道德性命之学不絶於口岂不彬彬乎进於周之文哉宋之不竞或以为文盛之弊遂归咎焉此以功利为言未必知道者之论也自南渡之後迄於终祚国步艰难军旅之事日不暇给而君臣上下未尝顷刻不以文学为务大而朝廷微而草野其所制作讲说纪述赋咏动成卷帙絫而数之有非前代之所及也虽其间鈲裂大道疣赘圣模幽怪恍惚琐碎支离有所不免然而瑕瑜相形雅郑各趣譬之万????归海四渎可分繁星丽天五纬可识求约於博则有要存焉

臣按此有宋一代藏书之始末

太宗太平兴国九年诏曰国家宣明宪度恢张政治敦崇儒术啓迪化源国典朝章咸从振举遗编坠简当务询求眷言经济无以加此宜令三馆以开元四部书目阅馆中所阙者具列其名诏中外购募有以亡书来上及三百卷者当议甄录酬奬余第卷帙之数等级优赐不愿送官者借本写毕还之

仁宗嘉佑中诏曰国初承五代之後简编散落三馆聚书仅才万卷其後平定列国先收图籍亦尝分遣使人屡下诏命访募异本校定篇目听政之暇无废览观然比开元遗逸尚衆宜加购赏以广献书中外士庶竝许上馆阁阙书卷支绢一匹五百卷与文资官

臣按宋朝以文为治而於书籍一事尤切用心历世相承率加崇尚屡下诏书搜访遗书或给以赏或赐以官凡可以得书者无不留意然犹虑其或有非常之变每卷皆有副本分贮各所是以真宗之时崇文秘阁之灾而犹存太清楼之储徽宗设官提举募工缮写一置宣和殿一置太清楼一置秘阁其寓意深矣我朝不专设馆阁官凡前代所谓省监皆归於翰林院翰林院专设官以司经籍图书名曰典籍凡国家所有古今载籍皆在所掌又於国子监设典籍一员司凡大学所有经籍及板本之属臣考唐人谓人之博学者曰行秘书而宋人之评诗者亦曰胸中无国子监不可读杜诗而书史之有讹舛者必挍正之以监本则此二者乃自古藏贮经籍之所我朝馆阁之职凡前代所谓集贤院崇文院秘书省秘阁皆不复置官惟於翰林太学置此官二员今翰林院秘藏皆在文渊阁其典籍固有所职掌惟两京太学典籍几於虚设臣闻永乐中太宗皇帝肇建北京敕翰林院凡南京文渊阁所贮古今一切书籍自一部至有百部以上各取一部送京余悉封识收贮如故则是两京皆有储书也夫天下书籍尽归内府其人家所有者盖亦无多其间多有人家所无者今幸其犹存於此万一有所疎失则永絶矣可不惜哉今幸国家无事政天子崇儒右文之时忍使古昔圣贤乖世立教之言载道为治之具传之数千百年者一旦不幸或有意外之变乃至於今而泯尽岂不贻千古之永叹哉臣请敕内阁儒臣将南北两京文渊阁所藏书籍凡有副本於南京内阁及两监各分贮一本其无者将本书发下两监敕祭酒司业行取监生钞録给与人匠纸笔责令各堂教官挍对不限年月陆续付本监典籍掌管如此则一书而有数本藏贮又有异所永无疎失之虞矣

神宗元丰三年改官制以崇文院为秘书省刋写分贮集贤院史馆昭文馆秘阁经籍图书以秘书郎主之编集挍定正其脱误则挍书郎正字主之岁於仲夏曝书则给酒食费谏官御史侍制以上官毕赴

臣按宋有馆阁之职以司经籍图书秘书郎职掌收贮葺理挍书郎正字职在编辑挍定今制不设馆合并其职於翰林院夫以专官则无专任臣请於典籍之外其修撰编修检讨皆以编辑挍定之任专委其人而责其成功每岁三伏会官曝书如宋制因阅其数如此则葺理有官而编简不至於脱误考挍有人而文义不至於讹舛考阅有时而载籍不至於散亡矣

徽宗大观四年秘书监何志同奏庆历间尝命儒臣集四库秘藏叙次为籍名之曰崇文总目其书之总凡三万六百六十九卷今一馆所藏善否相揉号为全本者不过二万余卷而脱简断编亡散阙逸之数亦如之宜及今有所搜采视庆历旧録及总目之外别有异书竝许借传从之

臣按何志同言及今有所搜采视庆历旧録及总目之外别有异书竝许传借盖欲将馆阁中书目録出示中外凡目中所无有者借传以广其藏也此事关系甚大非惟一时事盖万世之事也以上图籍之储臣按人君为治之道非一端然皆一世一时之事惟夫所谓经籍图书者乃万年百世之事焉盖以前人所以敷遗乎後者凡历几千百年而後至於我而我今日不有以修辑而整比之使其至我今日而废坠放失焉後之人推厥所繇岂不归其咎於我之今日哉是以圣帝明王所以继天而子民者任万世世道之责於己莫不以是为先务焉我太祖高皇帝肇造之初庶务草创日不暇给而首先求遗书於至正丙午之秋是时犹未登宝位也呜呼大圣人所见所为自与其他帝王不同其所以为圣子神孙之诒谋者至矣践其阼而承其统者可不思所以体其心而继述其事者乎

大学衍义补卷九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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