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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学衍义补 四库本

卷三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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钦定四库全书

大学衍义补卷三十七

明 丘濬 撰

治国平天下之要

明礼乐

总论礼乐之道【下】

孝经子曰移风易俗莫善於乐安上治民莫善於礼礼者敬而已矣故敬其父则子悦敬其兄则弟悦敬其君则臣悦敬一人而千万人悦所敬者寡而悦者衆此之谓要道也

臣按人君为治之道非止一端而其最要者莫善於礼与乐礼之安上治民人皆知之若夫乐之移风易俗人多疑焉何也盖礼之为用民生日用彛伦不能一日无者无礼则乱矣乐以声音为用必依永以成之假器以宣之资礼以用之有非田里闾巷间所得常闻也而欲以之移风易俗不亦难哉夫乐有本有文出於人心而形於人声然後谐协於器以为乐圣人之论论其本耳礼之本在敬乐之本在和敬立则为礼所以安上治民者在是矣和同则为乐所以移风易俗者在是矣故孝经此章首以教民亲爱莫善於孝教民礼顺莫善於弟为言而继之以此然不先礼而先乐而於礼之下即系之曰礼者敬而已矣不言乐之和而和之意自溢於言外下文所谓敬其父敬其兄敬其君者礼之敬也子之悦弟之悦臣之悦者乐之和也敬一人而千万人悦岂非安上治民而移风易俗之效哉由是观之礼乐二者交相为用可相有而不可相无是诚治天下之要道也彼区区求其治效於声音器数之末岂知要者哉

论语有子曰礼之用和为贵先王之道斯为美小大由之有所不行知和而和不以礼节之亦不可行也程颐曰礼胜则离故礼之用和为贵先王之道以斯为美而小大由之乐胜则流故有所不行者知和而和不以礼节之亦不可行也

范祖禹曰凡礼之体主於敬而其用则以和为贵敬者礼之所以立也和者乐之所由生也若有子可谓达礼乐之本者矣

朱熹曰礼者天理之节文人事之仪则也和者从容不迫之意盖礼之为体虽严然皆出於自然之理故其为用必从容而不迫乃为可贵先王之道此其所以为美而小事大事无不由之也又言如此而复有所不行者以其徒知和之为贵而一於和不复以礼节之则亦非复礼之本然矣所以流荡忘反而亦不可行也又曰严而泰和而节此理之自然礼之全体也毫厘有差则失其中正而各倚於一偏其不可行均矣

臣按有子此言专言礼之用而程氏始用乐记二语以见礼之不可无和和便是乐之意朱子谓严而泰是礼中有乐和而节是乐中有礼虽不明言乐字而乐之意自见於言外臣故列之於礼乐篇

子曰人而不仁如礼何人而不仁如乐何

程颐曰仁者天下之正理失正理则无序而不和游酢曰人而不仁则人心亡矣其如礼乐何哉言虽欲用之而礼乐不为之用也

李郁曰礼乐待人而後行

臣按先儒谓此章重在仁字上仁者心之全德也人能全心德自然敬而和以敬行礼则礼皆得其宜以和用乐则乐皆合其度是礼乐皆为我用苟心不仁则无敬与和无敬与和其将奈礼乐何哉是故用礼乐者必以和敬为本而和敬又以仁为本

子曰先进於礼乐野人也後进於礼乐君子也如用之则吾从先进

程颐曰先进於礼乐文质得宜今反谓之质朴而以为野人後进之於礼乐文过其质今反谓之彬彬而以为君子盖周末文胜故时人之言如此不自知其过於文也

朱熹曰先进後进犹言前辈後辈野人谓郊外之民君子谓贤士大夫也用之谓用礼乐孔子既述时人之言又自言其如此盖欲损过以就中也

或问朱熹曰此礼乐还说宗庙朝廷以至州闾乡党之礼乐曰也不止是这般礼乐凡日用之间一礼一乐皆是礼乐只管文胜去如何合杀须有个变转道理

臣按此章孔子因时人文质之偏而欲救其弊盖欲损文之过於质者以就文质之中也大抵世道有升降而礼乐之在世者有质有文世至叔季其文必胜文胜而至於灭质则必有王者兴焉於是损文以就质使之复得其中驯至中叶则又渐渐日趋於文所贵乎在位者随时消息而张弛之使文与质恒相称而彬彬然以复其先进之旧则大中之世矣

子之武城闻弦歌之声夫子莞尔而笑曰割鸡焉用牛刀子游对曰昔者偃也闻诸夫子曰君子学道则爱人小人学道则易使也子曰二三子偃之言是也前言戏之耳

朱熹曰君子小人以位言之子游所称盖夫子之常言言君子小人皆不可以不学故武城虽小亦必教以礼乐盖治有大小而其治之必用礼乐其为道一也又曰礼乐之用通乎上下一身有一身之礼乐一家有一家之礼乐一邑有一邑之礼乐以至推之天下则有天下之礼乐亦随其大小而致其用焉不必其功大名显而後施之也

臣按此章见礼乐为为治之本然本文只说弦歌弦歌乐耳而未尝言礼而注乃谓武城虽小亦必用礼乐及治有大小而治之必用礼乐之说盖礼乐二者为治之本相须而成既有弦歌之声必有仪文之礼不徒然也吁一邑之小尚必用夫礼乐以为治则夫天下之大而可无礼乐哉後世急於刑罚事功失古人为治之意矣

子曰礼云礼云玉帛云乎哉乐云乐云钟鼓云乎哉程颐曰礼只是一个序乐只是一个和只此两字含蓄多少义理天下无一物无礼乐且如置此两椅一不正便是无序无序便乖乖便不和又如盗贼至为不道然亦有礼乐盖必有总属必相听顺乃能为盗不然则叛乱无统不能一日相聚而为盗也礼乐无处无之学者要须识得

朱熹曰敬而将之以玉帛则为礼和而发之以钟鼓则为乐遗其本而专事其末则岂礼乐之谓哉臣按周末文灭其质礼废乐坏之时人但知以玉帛钟鼓为礼乐而忘其本故圣人以是为言云云者谓人所常言也乎哉者疑而反之之辞也人之言礼乐者莫不云云而不知礼乐之所以云云者不在於玉帛钟鼓之末而在於和敬也

中庸子思曰虽有其位苟无其德不敢作礼乐焉虽有其德苟无其位亦不敢作礼乐焉

郑玄曰言作礼乐者必圣人在天子之位

朱熹曰有位无德而作礼乐所谓愚而好自用有德无位而作礼乐所谓贱而好自专

臣按为治之道其最大者在礼乐故必有德有位之圣人然後足以当制作之任虽然此言创始者耳若夫承天践祚之君膺天命之重居五位之尊必须因前人之故典而开一代之新规选用贤能发挥盛制不可如汉文之谦让未遑而安陋就简以贻後时之悔

汉书礼乐志曰六经之道同归礼乐之用为急

臣按所谓六经者易书诗春秋礼乐也今世乐经不全惟见於戴记中之乐记说者因班固此言谓易以道礼乐之原书以道礼乐之实诗以道礼乐之志春秋以道礼乐之分是则六经为治道之本原而礼乐又为六经之要道人君为治诚能以礼乐为本凡夫政治之施一惟唐虞三代是法而不杂於秦汉以来功利之私则古治不难复矣

欧阳修曰三代而上治出於一而礼乐达于天下三代而下治出於二而礼乐为虚名

朱熹曰此古今不易之至论也

臣按修之言曰古者宫室车舆以为居衣裳冕弁以为服尊爵俎豆以为器金石丝竹以为乐以适郊庙以临朝廷以事神而治民其岁时聚会以为朝觐聘问懽欣交接以为射乡食飨合衆兴事以为师田学校下至里闾田亩吉凶哀乐莫不一出於礼由之以教其民为孝慈友弟忠信仁义者常不出於居处动作衣服饮食之间盖其朝夕从事者无非乎此也此所谓治出於一而礼乐达于天下使天下安习而行之不知所以迁善远罪而成俗也及三代以亡遭秦变古後之有天下者自天子百官名号位序国家制度宫车服器一切因秦其间虽有欲治之主思所改作不能超然远复三代之上而牵其时俗稍即以损益大抵安於苟简而已其朝夕从事则以簿书狱讼兵食为急曰此为政也所以治民至於三代礼乐具其名物而藏於有司时出而用之郊庙朝廷曰此为礼也所以教民此所谓治出於二而礼乐为虚名故自汉以来史官所纪事物名数降登揖让拜俛伏兴之节皆有司之事尔所谓礼之末节也然用之郊庙朝廷自缙绅大夫从事其间者皆莫能晓习而天下之人至於老死未尝见也况欲识礼乐之盛晓然谕其意而被其教化以成俗乎修为此言可谓尽古今礼乐之事後世君臣有志於复三代之治者其尚视此言以为凖则痛革後世苟简之政而必以礼乐为本凡其所以施於政治之间者或寓三代礼乐之意於中庶几今世复见古昔之盛治岂非万世之幸哉

周敦颐曰礼理也乐和也隂阳理而後和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兄兄弟弟夫夫妇妇万物各得其理然後和故礼先而乐後

朱熹曰礼隂也乐阳也此太极图定之以中正仁义而主静之意程子论敬则自然和乐亦此理也学者不知持敬而务为和乐鲜不流於慢者

陈淳曰礼乐不是判然两物不相干涉礼只是个序乐只是个和才有序便顺而和失序便乖戾而不和如父子君臣夫妇兄弟所以相戕相贼相怨相仇如彼其不和者都缘先无个父子君臣兄弟夫妇之礼无亲义序别便如此

臣按敦颐此言推原礼乐之本然必其本立而後备其仪文度数声容节奏之制不然其如礼乐何哉

胡寅曰仁者所行皆理故可以为礼所安皆乐故可以为乐此礼乐之本也

臣按寅之此言亦循本之论後世人主心有不存而徒欲慕古人以为文饰之具所行不必皆合理而其所安者乃在於彼而不在於此凡其所以纷然杂就之者皆非其中心之所乐而姑为是使天下後世之人知吾亦有尚礼好乐之名耳政昔人所谓内多欲而外施仁义者也吁内多欲者固不能有仁义既无仁义又安能兴礼乐哉

以上总论礼乐之道臣按宋儒朱熹上疏於其君谓遭秦灭学礼乐先坏汉晋以来诸儒补缉竟无全书其颇存者三礼而已周官一书固为礼之纲领至其仪法度数则仪礼乃其本经而礼记郊特牲冠义等篇乃其义疏耳前此犹有三礼等科礼虽不行而士犹得以诵习而知其说自王安石弃罢仪礼独存礼记之科弃经任传不过习为虚文以供应举若乃乐之为教则又絶无师授律尺短长声音清浊学士大夫莫有知其说者而不知其为阙也欲以仪礼为经而取礼记及诸经史杂书所载有及於礼者皆以附其本经之下具列注疏诸儒之说但私家无书检閲无人钞写迄不能就而锺律之制则士友间亦有得其遗意者窃欲更加参考别为一书以补六艺之阙而亦未能具也臣覩朱氏此疏所谓以仪礼为经而以礼记及诸书为传者虽不见用於时而其徒黄干杨复盖己私辑之以为仪礼经传通解所谓士友间有得锺律遗意者则指蔡元定律吕新书也今仪礼经传通解南雝有刻本已行於世而律吕新书永乐中已载之性理大全书中则朱氏之言虽不见行於当时而实得表章於圣世臣窃闻开国之初太祖皇帝不遑他务首以礼乐为急开礼乐二局徵天下耆儒宿学分局以讲究礼典乐律将以成一代之制然当草创之初废学之後稽古礼文之事诸儒容或有未足以当上意者当时虽辑成大明集礼一书然亦无所折衷乐则未见有全书焉古云礼乐百年而後兴今承六圣太平之治百有余年於兹所谓圣人在天子之位而制礼作乐者兹其时欤

大学衍义补卷三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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