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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东日记

卷二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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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东日记》 下 (明)叶盛 撰

●水东日记卷二十一

周益公词科旧稿跋

乡饮酒礼

王叔英祷雨文

黄氏日钞

吴正道六书之学

小说戏文

李易安春词

○周益公词科旧稿跋

丞相益国周公词科旧稿后刻益国亲书一跋,云:

绍兴丙子四月,予任行在和剂局门官,适乳媪姚氏病甚,问占黑象,其繇云:「药不蠲痾,财伤官磨。困于六月,盍祈安和。」此人数为予画卦影多验。五月旦,姚媪果没,深以六月为忧。迨晦日,同僚举酒相庆,而是夕焚庐之灾作。初所居在漾沙坑,与运属王某共席屋数椽,动息相闻。王夜醉登圊,其婢插纸灯于壁,火然而走,延烧首及予家,老幼已熟寝,比惊寤,小儿方在襁褓,仅能挈之以逃,生计一空。其实被焚纔数十室,而周枢密茂振麟之为著作佐郎亦预焉。其从叔方崇执法殿中,而冯舜韶为监察御史。宰相欲媚方崇,张大其事,以为茂振地,自三省枢密院至三衙,皆致银绢,未阅月迁著作郎,随擢起居舍人。时临安帅韩尚书仲通知火自王氏,以其为冯舜韶妻弟,不敢问,执予小童,抑使伏辜。于是三省勘会,周某系见任官,不能防谨火烛,致延烧居民,理宜惩戒,有旨放罢。朝士多劝予讼寃,力既不敌,又卦影明言「财伤官磨」,岂复尤人。径参部欲拟福州永福簿,会外舅王彦光葆守广德,携孥依之。将买舟还江西待次,外舅力勉予试词科,予以未尝经意辞,外舅激曰:「君怀安耳。」迫令撰所业二十四篇投礼部,适姻戚吴武陵为郎官,即给符收试。小儿未周岁,吐利颇殆。外舅曰:「我能调理,君自入都。」岁莫,怏怏而行。适值高宗更化,汤中丞鹏举知贡举,人惮其严,怀挟传义顿绝。予与韩旡咎元吉颇记旧书,而韩笔力远出予右。初闻欲取二人,众议不同,予偶中选,循一资堂差金陵教授。周茂振已为正字,制词云:「左迪功郎周必大,国家自绍圣以来,设词学一科,搜取异能之士。行之既久,所得为多。肆朕中兴,斯文益振。今试子春官数十辈,而尔以粹文独与斯选。拔尤若此,升秩匪褒,姑游泮宫,以竢甄擢。」其后忝历清贯,实基于此,乃知事皆前定,人力何有。因龙泉彭元之以闽中刊予程文及所业相示,请正讹谬,并书以遗之,为安分不争者劝。嘉泰壬戌重阳日,平园老叟周必大书。

王彦光先生,吾邑人,高、孝两朝名臣,其事行略见邑志,盖尤以知人见称。他如侍御史乐庵、江都李衡布衣流落,一见即归以女弟。参知政事石湖范成大,蚤孤废业,勉喻切至,加以诘责,留之席下,程课甚严。后来周丞相、李乐庵、范石湖,皆卓卓大儒名臣。然则先生之鉴裁,亦何可得哉!惜乎后嗣无闻,遗墓湮晦,已作燔尸之所。志石近年亦被盗发,属之他姓,独旁近一桥尚呼王官人耳,奈何!

○乡饮酒礼

乡饮酒,盛礼也,古先圣王皆致重而不轻,我太祖皇帝尤注意焉。尝观前吏部尚书昆山余忾茂本所为乡饮礼序,似始于洪武十二年,及考余干县志所载,则又云行于五年、八年,未知孰是。并录于此,以竢考征。余序曰:

皇帝龙飞十二载,特诏天下行乡饮礼。昆山县人臣李无逸尚义读书时为万石长,奉诏惟谨,乃即其乡宾礼耆英,远近毕至,则有若周寿谊,年百有十二岁,皤然在席;九十、八十、七十者坐以齿,盛升降揖让拜俯周旋之仪,献酬有容,读法胥告,观者如堵墙,莫不感化翕然。已而醉者扶,归者歌,髫白欣欣,笑言载途,乡士大夫纪其事而咏之。吾友余彦智以书走京师,求余引其端,久弗克为,其请益坚。呜呼!乡饮不行久矣,黄鲐之老,耳不闻鹿鸣之歌,目不识宾介之仪,盖百有余年矣。皇明出而四海一,举累代之旷典,一旦而复之,何其易哉!而无逸生逢圣世,获覩盛礼之行,乃能率先乡人,峩冠博带,与庞眉儿齿雍容揖让于尊爼之间,且以忠君孝亲睦闺门比乡党为劝,可谓不惑流俗,笃信古道者矣。世有藏镪数百万,即为富家翁烹羊炰羔,举觞浮白,挟吴姬,侍赵女,弹筝搏拊,歌呼呜呜,以极一时之乐,乌识所谓乡饮酒礼者哉!闻无逸之风,亦可少愧矣。使乡乡如无逸,则古礼不难复,而况孝弟可兴,风俗可厚,其机一寓于是乎!吁!纷纷百卉中,见此孤蕙兰,亦君子之所与也。为我谢曰:圣天子在上,善自律以化其乡人,它日玺书惟汝嘉尚勉旃哉。洪武己未春正月既望,承勑郎同县余忾叙。

志曰:里社乡饮酒读律仪式并图。洪武五年五月初四日,朝廷降乡饮酒读律仪式,命有司官会同儒学官率士大夫之老者行之,使民知礼知律。每岁孟春正月,孟冬十月,百家为一会,共备酒肴。有粮长者,粮长为主席;无粮长者,里长为主席。如坐,以宾之年最长者居中,众则序齿居左右,主席者居其末。坐定,选一人读律,及宣申明戒谕。既毕,行饮酒礼拜,则年长一倍之上者坐受,长十岁者立受,相若者抗,盖参酌唐、宋之制也。时本县未之行,八年,又命下知县毕福行之,每都以大户率士民于申明亭上读律戒谕,饮酒致礼,风俗翕然而变,可谓盛矣。

○王叔英祷雨文

王叔英字原采,天台人。洪武戊寅知汉阳县事,多惠政。有四月祷雨文三首,其词曰:

维年月日,具位某官敢昭告于风云雷雨之神、本府山川之神、本府城隍之神曰:天不施霈泽于兹土,殆三越月矣。斯土之民,实以官多役众,大困于差徭,固有得雨而不暇耕者,况失雨而使之不得耕乎?固有已耕而不暇种者,况失雨而不得种乎?且今时将夏半矣,及今而雨,则秧未老者犹可种,已老者犹可再育;过此不雨,则秧既老者不可种,欲再育而时已失。夫种而不获者有矣,孰有不种而获者乎?民于此时,固有乏食已久而屡窘于饥馁者矣,况至秋而无获,其何以为生乎?是则民命生死之机,实决于此。为官而禄食于是土者,视民失所而不能救,固为官者之耻也;为神而血食于是土者,视其民失所而不之救,岂非亦神之羞乎?借使神谓为县令者徒有爱民之心而未有仁民之政,徒有忧民之志而未能去民之疾,或以是而警之,或以是而罚之,则斯民何罪而被此波及之祸乎?今叔英谨斋洁以告于神,如或者以县令莅事未久,终能苏息是民而姑待之,姑恕之,则宜即赐之雨,以慰斯民之望;或者以县令终无能为,或反有病于是民,则宜亟罚之,亟诛之,及其身足矣,不当使斯民亦蒙兹滥罚也。叔英今谨待罪于坛墠之次,自今日至于三日不雨,至四日则自减一食,至五日不雨,则减二食,六日不雨,则当绝食饮水,以俟神之显戮,诚不忍见斯民失种致饥以死而独生。惟神其鉴之,惟神其哀之。

某自今月二十二日祷雨于神,神于是日及夕即大降之雨,次日之晨以神之施惠未已,不敢自休,以亵灵贶,谨告于神,俟命于斋宿之所。至于今日,雨意有加未已。窃以即今惠泽既已厌足,不可有加。盖雨三日为霖,过则为灾,况今田麦尚有未收获者,多雨则腐不可食,而禾田雨多则水溢而秧不可种,近种者亦浸荡而不可活。过则为灾,其实如此,神不可以不鉴而悯之。自今日以前之雨,神如果以悯斯民之病,从其县令之请而降也,则乞神之大惠止于今日。今既告于神,宜还俟命于次,必待神之敛惠,天色霁朗,然后敢辞谢而退。如至明日雨复不止,是必神有罪于县令也,亦不敢复谒于神矣,当自二十七日始如前日之誓,日减一食,如不得命,必至于绝食,以俟神之显戮,惟神察之。

某于今月壬戌以天久不雨,斯民过时失种,必将致饥以死,故于其夕斋宿于神之坛次,翼日癸亥,用祷于神,神即日大赐之雨。甲子,某以神惠未已,不敢自休,以亵灵贶,故俟命于次。乙丑,以雨势未已,又惧其过而为灾,复祷于神,乞以敛惠,又即于其夕云收天霁。通邑人民莫不欢喜,祈雨而雨,祈晴而晴,感应之速,捷于影响,顾我何修,而能致此。方其初欲祷雨于神也,或者以谓时将雨矣,何以祷为;及其既雨也,或者以谓雨自降耳,岂祷之能致。及乎雨势未已,欲俟神之敛惠而后退也,或者以谓此梅月之雨,宜未即已,不可以俟。某皆不顾乎人言,而独求乎神意,卒致感应若此,神之意岂不以某虽未有仁民之政,而已有爱民之心乎?虽未能去民之疾,而已有忧民之志乎?是则神之于此,非徒以劝某也,乃所以劝凡为民牧者,使以爱民为心,忧民为志,则可以交于神明也,岂徒为某一人之私哉!某之为是言,非敢夸功于人也,乃归功于神耳;非敢求德于民也,乃归德于神耳。夫神之功德若此,虽有牺牲,不足以为谢,惟当念神之功而益以勤民为职,体神之德而益以恤民为务,是乃所以为报也,是乃所以为谢也。若夫区区世俗菲礼,适足以为神之渎耳,故不敢施于神。惟神其鉴之!

○黄氏日钞

黄氏日抄九十七卷,宋干淳中慈溪黄震东发所著。一之三十三读孝经、论语、孟子、毛诗、尚书、周易、春秋、礼记、周礼、三传、孔氏书,三十四之四十五读周、程、张、朱、南轩、东莱、勉斋、龟山、上蔡、和靖、横浦、象山、复斋、温公、元城、上蔡、延平、徂徕、安定诸儒书,四十六之五十读史记、汉书、三国志、南北史、唐书、五代史、宋名臣言行录,五十一之五十四读苏子古文、 【 「文」原作「史」,今据刻本黄氏日钞改正。】 汲冢书、国语、战国策、吴越春秋、越绝书、春秋世纪、春秋臣传、东莱大事记诸杂史,五十五之五十八读老子、庄子、荀子、杨子、文中子、曾子、子华子、管子、列子、墨子、文子、亢仓子、关尹子、鹖冠子、鬻子、商子、韩非子、邓析子、慎子、 【 「慎」原作「真」,今据刻本黄氏日钞改正。】 公孙龙子、尹文子、淮南子、抱朴子、刘子、聱隅子、化书、子家子、吕氏春秋、素书、新语、贾谊新书、新序、说苑、春秋繁露、论衡、申鉴、乾坤凿度、易纬纪览图、易通卦验、参同契、古三坟书、孙子、吴子、司马法、李卫公问对、尉缭子、三略六韬、阴符经,五十九之六十八读韩、柳、欧阳、东坡、南丰、荆公、涪翁、浮溪、石湖、水心诸家文集,六十九至终卷则其所自着奏札、申明、公移、讲义、策问、书、记、序、题跋、启、祝文、祭文、行状、墓志铭。其为言一主濂洛关闽之说,多所发明,盖岿然一正学老儒也。又有古今纪要十九卷,起三皇终宋神宗君臣事略,当与曾先之史略并传,最便于箧衍行李及初学之士;惜乎有未精详处,其亦未成之书欤。

○吴正道六书之学

于越志 【 今余干县】 云:「吴正道,东隅人,明六书,许慎说文有不足者补之。临川吴文正公澄问曰:『模、楷二字,假借乎?』曰:『取义也。』曰:『何以取木为义?』曰:『昔模木生周公冢上,其叶春青,夏赤,秋白,冬黑,以色得其正也。楷木生孔子冢上,其余枝踈而不屈,以质得其直也。若正与直可为法,则况在周、孔之冢乎?』问曰:『出何书?』曰:『出淮南王安草木谱。』又问禽兽二字,曰:『禽即兽也。』曰:『两翼为禽,四足为兽,何以为?』即曰:『礼不云乎,猩猩能言,不离禽兽;鹦鹉能言,不离飞鸟。』澄大敬之。有六书通证、六书渊源图,澄为作序。」

○小说戏文

今书坊相传射利之徒伪为小说杂书,南人喜谈如汉小王 【 光武】 、蔡伯喈 【 邕】 、杨六使 【 文广】 ,北人喜谈如继母大贤等事甚多。农工商贩,钞写绘画,家畜而人有之;痴騃女妇,尤所酷好,好事者因目为女通鉴,有以也。甚者晋王休征、宋吕文穆、王龟龄诸名贤,至百态诬饰,作为戏剧,以为佐酒乐客之具。有官者不以为禁,士大夫不以为非;或者以为警世之为,而忍为推波助澜者,亦有之矣。意者其亦出于轻薄子一时好恶之为,如西厢记、碧云騢之类,流传之久,遂以泛滥而莫之捄欤。尝考之吕文穆公微时渴睡汉饐瓜亭寒炉拨灰事,颇见传记,今从而饰之曰:他日相府退衙,片雪沾衣,欲斩执役人,其妻因反拨灰诗讽之,云云。又尝有鸱吻诗讽之曰:「兽头元是一团泥,做尽辛勤谁不知;如今抬在青云里,忘却当初窑内时。」噫,岂其然乎?

○李易安春词

李易安武陵春词:「风住尘香花已尽,日晚倦梳头。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闻说双溪春尚好,也拟泛轻舟。只恐双溪舴艋舟,载不动许多愁。」玩其辞意,其作于序金石录之后欤?抑再适张汝舟之后欤?文叔不幸有此女,德夫不幸有此妇,其语言文字,诚所谓不祥之具,遗讥千古者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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