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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安集 四库本

卷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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钦定四库全书

文安集卷七

元 揭傒斯 撰

上李秦公书

五月吉日豫章揭傒斯谨再拜奉书平章国公阁下夫士志为上时次之位次之农不以水旱怠其耕商不以寒暑辍其负贩故能致千金之产登百谷于场况士之致於道者乎不逢於今必显於後有其时有其位道行於天下天也无其时无其位道不行於天下亦天也君子无与焉故士之所患者志不立道不明不敢计其时与位也因其时求其位以行其道此士之志也而不敢必乎天也士苟志於道生乎今之世可谓得其时矣然犹往往以不得其位为患其信之不笃而欲必於天者从而为之言曰上之人不能用夫士且怨且愤呜呼过矣尝观夫用舍之际矣或一人荐之而百人阻之不能使之不用且大明其道於天下或百人举之而一人抑之卒罢而归致老死而无闻夫一人至寡也百人至多也用舍系焉而无所容於力非天也耶上之人苟能知其力之所至不能夺天之所与不能畀天之所不与贤者进而用之不贤者退而黜之不置一毫踈戚爱憎薄厚之心於其间惟以国家得人为务如是而犹有不信乎道上犹有遗才之恨者未之闻也尝观士之志立矣道明矣得其时与位矣而不能见知於其君道终莫能以行虽行而不远噫何其道之难行也耶伏惟阁下学富而德广志勤而行实不以摧困拆辱而易其节不以富贵显荣而改其度尊为天子之旧学信为天子之腹心位崇乎公相功施乎社稷名声昭乎四海可谓得其时与位而道信行矣又力能进退天下之士而无一毫踈戚薄厚爱憎之心置其间一务於为国而得人天下之士莫不顒顒然厉其志修其道以待时之用已然以一人之明笼天下之士岂必能保其固无遗才耶亦举其所知倡於其上而已耳仆少贫粗袭祖父业年十五六即挟其所有奔走衣食於四方乘惊湍絶峻崿触冒乎炎埃雨雪之间或过午而未食或既夕而犹迈人情物态之变风俗政化之异本末逆顺之由盖备尝而毕览之矣至於国家内外之体补偏救弊之术亦尝求其说而熟虑之矣然未始敢以告之人者踈远鄙贱之士虽告而不信徒取诟病焉耳既无上下之援可自取爵位而力行之又无知己之人可相告语事苟利於时不必由已出然终默默自悼行年三十有九蠢然而无闻近始因缘亲戚计可无旅食之忧遂自豫章附舟五千里而至京师虽童仆不敢携一人恐重以累诸人也凡平生寓之目属之耳体於身藏於心不敢以告之人者阁下皆已行之矣其未行者必次第而行之仆何敢踰涯越分而进以贻教玉人之讥夫翰林皆极天下之选不以愚不肖过相荐引私窃自幸事苟有集庶几由是而至於可为之地以自见其平生之所志万一不然亦可藉手以归曰吾尝获荐於翰林矣吾尝获登李公之门矣益厉其志修其道垂之简帙传之子孙乐夫天之所以命我者用之舍之不敢求必於天也惟阁下少垂察焉傒斯恐惧再拜

与尚书右丞相书

傒斯再拜尚书右丞相阁下傒闻因衆者可以显立功忘已者可以广得贤千尺之松不蔽其根者独立无辅也森木之林鸟兽羣聚者衆材咸济也是故自用无朋专欲无成得衆者昌寡助者亡此贤愚同智古今一轨者也易曰拔茅茹以其彚征吉夫泰之为卦君子道长之时也君子当道长之时其进尤必引其类则吉是进而不引其类虽当泰之时犹凶也人方安居暇食若无事於贤一旦风飞云会加之百官之上立於庙堂之内以数尺之身任天下之责方寸之心关天下之虑虽有周孔之智贲育之勇未闻能独成其功也此仆与阁下不能无情伏惟阁下聪明强毅卓荦宏大诵圣人之书行古人之事为政知王道之本好贤有虚已之实生民之所仰望君子之所依归又当天子鋭精求治之时身任鼎铉之寄以求治之时当鼎铉之地而生民有仰望之情君子有依归之心诚阁下垂名立功报国显亲之秋也然方今进贤用能之当否在阁下富民理财之能否在阁下斟酌庶务之宜否在阁下天子之所属寄生民之所责望在阁下其任亦甚重且难矣夫上有宰相下有参佐百官而独责任於阁下者以阁下明王道识治体知本末之所先後经权之所异宜也此春秋所以责备於贤者耳由今观之孰若一上下齐彼已旁罗俊乂广览英贤因其材而分任之而坐居其成功则功可大名可久福可致而祸可销也不然一身且未知所计况为朝廷计哉然凤凰鸑鷟非凡木可栖絶奇异能非常调可致悬千金之赏不患无徙木之人市千里之骨何忧无絶足之马诚能推诚折节激昂鼓舞则士必乐为用士乐为用何功不成且进贤者非所以市私恩也将以佐天子理万民也忠以出之信以行之忠信之人天必佑之毋患乎贤之不为用但尽其求贤之道而已牛之肯綮逢庖丁之刃则解木之盘错遇匠石之斤则离毋患乎事之难行但尽其用贤之道而已进一君子则君子之类应任一小人则小人之类应此善败祸福之由不可不审且慎也惟阁下察焉傒斯再拜

答胡汲仲书

傒斯顿首汲仲簿公执事傒斯比猥以陋薄之见泛浮之辞凟冒於执事意甚悔之既无及已连月滞留於外不得朝夕访问不图宏大更枉还答又以俗廹雨坐山疃者连旬不得上谢知执事於我如何哉然贤者之待不肖不肖之望於贤皆不可谓之无意也苟有忠告则肝胆相呈心口相宣不当蓄嫌畏挟蒙背若市井涂路之人也故有所祈不敢默默遂止以执事好古之敏信道之笃知足以知之勇足以行之可谓魁杰特达出羣之士至於商畧人物言论风采颇若无人来书有云为衆所推谬当斯文之托仆窃以为过矣夫衰周之世文武几坠孔子以天纵之圣出为天下万世之宗且曰十室之邑必有忠信其自居者好学而已孟子当战国之时辟杨墨排纵横揭孔氏之道而明之若扫秽翳开日月之光疏百川益河海之深及其辩也曰不得已今幸与执事居休明之世吾道光盛贤士辈出礼乐非甚崩大坏际天所覆无不顺轨虽有孔孟犹不当骜然自任畧无辞让之色使执事所学之道所居之世诚当孔孟之任必待後世之人推尊而光显之不当自道若此且以执事自处为何如时哉今年夏见青田陆如山谓执事自许直继孟子非知道之士不能为是言者犹或不识执事所言之旨由今而言则信有之矣夫孔孟大圣也大贤也当斯文之托者若孔孟可矣而孔子曰攻乎异端斯害也已孟子曰能言距杨墨者圣人之徒也然每与执事商论则甚尊信佛老氏至欲合三氏而为一则当斯文之托者道固应如是乎此皆甚不可者也或谓执事有师道而无友道诚知言哉传曰如有周公之才之美使骄且吝其余不足观也已此之谓也来书又云前乎千古圣贤相传之道由诗若文而知後乎千古亦将由诗若文而知今之道予读其言而悲之自汉以来继述之文多可读之文少夫道有本文有体尊卑大小长短踈戚华实正伪截乎若天地山川之不可相陵昭乎若日月星辰之不可相踰离乎若飞潜动植之不可相移惟适当而已耳近见执事序黄成性文章言辞夸大皆非事实其所称举皆公卿大臣之事非学道在下者所宜言抑亦自任之素不知其言之过也且文者古圣贤不得已者之所托也而今世行道之士不惟其事尚欲托之此而垂後不亦甚可悲夫仆之才不足以知执事仆之言不足以晓左右所以闻之父师之训有与执事戾者聊为僭越申言之前言敢以为执事之忠後之言敢以为执事之望尚冀致之用以幸学者以示来世则大愿也优柔之教敢不敬承闻将就天台之阙不知何时定行当於江浒一别

与萧维斗书

傒斯再拜论德萧公阁下仆性分麄谬昏戅絶不通时事与人交不计隆薄能否辄以古道相期待俗下诟病日甚不止终愧悔今复妄有谒於阁下焉惟天生贤哲常旷数百载不一二见及有其人或又废於庸主格於谗忌尽於懦怯畏慎弗克卒其大业仆甚痛之自来京师目覩耳听口诵心语惟公全才学富义精仁熟谦让克谨去就有节名与实侔位与德称有古大贤之风束帛之聘累光丘园每聘必增其帙每召必优其礼其尊德乐道右贤尚能崇信慕向若汉高帝之於四皓可谓隆矣然四皓不出则已一出则能割至尊之爱定天下之本建万世之名翛然而来浩然而归来不见其所难去不见其所穷何其裕哉且今天下非汉高之草创皇太子聪明仁孝过於惠帝上亲信笃爱无高帝之惑溺昔之储贰不得与国家之政今则无所不领宜若公者知无不言言无不从然天下之贤士未振者不闻有所举天下之政令有阙者不闻有所陈愔愔默默日以怀去为务又不能借一事决去就使天下有识之士蹀足?掔裴徊四顾而失望仆诚愚鄙未达其故抑尝举之而未用陈之而未行邪则去就可以兆矣道行於天下谓之达道不行於天下谓之穷孟子曰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善天下今公居达之时行穷之事尤所未喻且天之生斯人也岂徒欲宠荣其身体利泽其子孙而已亦欲使生民之有知也公诚能高卧空山远引遐陬则为巢许务涓之徒可为严陵鲁连之徒亦可虽欲骖风驷霞谈诡变眩如偓佺安期羡门卢敖徐福之徒亦可今业已出矣食其禄而居其位矣何乃若是恝恝邪窃为公计莫若摅肝沥胆激昂慷慨极论天下之贤士求当今政令之得失典章文物之损益君储切身之急务疏而陈之苟其说行则从容可为二疏之事不行则挂冠神武拂衣而去矣上不负朝廷之知下不觖天下之望天下之士莫不想望风槩咨嗟太息曰萧公真贤矣哉朝廷之尊贤下士必自公始则公进为国家之荣退为斯道之隆生为万全之人没有无穷之名不亦休乎又不得已则引年谢病而去耳或曰公不得已而起而身冒大名被至恩夙夜战掉兢慓犹惧不持若夫进贤补过则揆谏之司吾所职者辅廸是宜且言之而中则吾之归未可期言而不中则戮辱所归况若公者进退语默必有其时岂庸竖贱走所能察识哉仆益惑焉夫公之出处非若彼旅进旅退之人旅进旅退之人虽千万不为天下轻重公实有万世之系焉不可不暴白於天下後世後世使之有则也念之念之时不再矣仆近行河济之间有过而歌者曰我行河济兮瞻彼泰山圣人之不待兮我道孔艰进不汝信兮退即汝谖河兮济分道靡靡兮乃抚栧送而和之曰泰山巍巍吾其跂而河水弥弥吾其济而圣人虽远吾斯轨而因録其词并书以献惟公念生才之难遭时之不易悯斯民之无知贷狂瞽之不察视中道而导之归幸甚幸甚傒斯再拜

文安集卷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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