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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书作御书堂记

余门人朱书字绿,宿松人,攻苦力学,独为古文。癸未登第,改翰林庶吉士,未授职卒。常为余作《御书堂记》二篇,录之以存其人,今文士中,不易得也。

《御书带经堂记》。

古书契未立,天地民物之常理,灿然上下间。伏羲、神农、黄帝、尧、舜、禹、汤、文、武,备之于身,以成理万物,无经之名,而莫非经也。至孔子不得位,删《诗》、《书》,定《礼》、《乐》,赞《周易》,修《春秋》,而后世奉之为六经。盖措之于身则其事精,而天下法之以为治;笔之於书则其义详,而万世繇之以为学。其道一而已矣。新城王公为御史大夫时,御书“带经堂”额大字颁赐,朝士荣之。公侈君赐,既揭于所居之堂,而命(书)记之。“带经”之说,于汉,御史大夫宽少贫,常带经而鉏。公生华胄,弱冠掇高科,历显仕四十余年矣,知遇之隆,近古未有。与夫〈焦页〉论贱贫之士,杂身都养赁作间,勤不废经者,相去甚远。宽虽能使酷吏如张汤知乡学,雄才大略如汉武与语经学而悦,其得力于经,有大过人者。公文章衣被天下,因公而知向学者皆是也。佐佑文治,不但悦所语;而欲使天下振兴经教,以祛邪慝,又未尝不存于心,求见诸行事。然则公之于经,固将与天下法之由之,而何带之与有?于乎!经之荒亦已久矣。以宽生平力学,不过采儒术、文封禅、邀明堂,一觞而止。经之用,顾若是与?孔子之圣,摄相三月,焉不能使鲁为东周,仅与其徒退而讲遗经于洙泗之滨,传之其人而已。于宽又何责焉?方宽之为御史大夫也,委曲迁就,以从人主之好,位盛贵极。傥回思之余,岂不曰吾今者御史大夫之尊,殆不若乡者都养赁作,得以优游一卷之书之为乐哉!公以天下万世所系赖之身,受六经之托,著书满家,望风求教于门下者,不可数计。名斯堂也,其将礼耕义种,与天下治人情之田乎?抑良农能稼而不能穑,藏之名山,待其人乎?朱子之诗曰:“面似冻梨头似雪,后生谁与属遗经?”公其念经之久荒,而与吾徒鉏治之,则当何如也?(书)固荷鉏之田夫也,幸得从公游,故记公堂而卒以鉏田之说进。

《御书信古斋记》

尊彝鼎俎陶冶之器,篆籀八分隶楷行草之书,设色淡墨之画,今皆去古远甚,弥古则弥佳,而惟人心之同然,无古今一也。列子曰:“天下治乱,古犹今也;五情苦乐,古犹今也;四体安危,古犹今也。”此亦足见古今之大凡,而所言犹浅。至周子则曰:“德配天地,古之极也”。是言也其至矣乎!是故莫古于人心之同然。而夏、商、周恃之以复,汉、唐、宋、明之所不及者,恃之以兴。即举世不足道古,而此心卓乎立于天地之间,期于德与之配而后止,则区区元会运世之迹,为同为异,亦旦暮而已矣。大司寇新城王公以信古名其斋,尝上请,得御书以赐,而命(书)记之,盖亦愿学孔子意也。夫孔子以信古自居,而又尝以渐不及见史之阙文为憾。坤乾之义,夏时之等,终无改于从周。然则其于古,宜有未之尽信者。乃千百世后,可信者必曰孔子,岂非德配天地,古之极者与?公莅民而事治,敷教而文变,掌宪而纪肃,祥刑而德洽,上信于朝廷、中信于卿大夫、下信于远近来游之学者与承风之民,亦可以泽今而传后矣。而犹不自信也,以信古名其斋。夫有所宜于古,必有所戾于今。自秦以降,以秦为师,自元以降,又以元为师,未尝不称说唐虞,颂美商周。及究其行事,在上者,不但井田、封建,邈若海上神山,即元鼎、贞观、庆历诸遗事,亦谁以为可复者?在下者,不但邹鲁之道,不可再振,即濂洛关闽之学,又谁不以为迂阔而不近人情者?古道之沦胥,固其所也,然返世于古,势有甚难。若自为古人,则在我而已,公之自为古人,固天下所不疑,而深得乎人心之同然者也。吾知后之人论世,至今数十年间,屈指可信于公卿大夫,必曰新城王公。则公之信于古,与后之信于公,又何以异哉?

◎徐祯卿少年诗

徐昌谷少年诗所称警句,如“文章江左家家玉,烟月扬州树树花”,与唐子畏“杜曲梨花杯上雪,灞陵芳草梦中烟”伯仲之间耳,较之自定《迪功集》不啻霄壤。微空同师资之功,不能超凡入圣如此。

◎治痔方

新安罗医治痔方,用稀熬烧酒七斤、南荆芥穗四两、槐豆五钱,捣烂,煎沸五次,空心任意服,甚效。

◎郑独复新城旧事

吾县前辈郑简庵(独复)先生,明万历间举人,仕为山西佥事。常著《新城旧事》一书,其自序曰:“旧事,逸史也。考古以旧事名者,《秦汉以来旧事》十卷、《汉魏吴蜀旧事》八卷、《晋宋旧事》一百三十五卷、《晋东宫旧事》十卷、《天正旧事》三卷、《梁旧事》三十卷,前辈之留心旧事若此。南燕主登营丘,问晏漠以齐之山川丘陵,谟历对详辨,画地成图,则云山烟树都堪记忆也。王武子、孙子荆各言其地人物之美,王云:“其人廉且贞。”孙云:“其人磊而英多。”则文人才士首应撰述也。汉太上作新丰,并移旧社,士女老幼,相携路首,各知其室。放鸡犬于通途,亦竟识其家,则乡亭宫馆尽入描摹也。沛公过沛置酒,悉召父老诸母故人,道旧故为笑乐。则酒瓢羹碗,可供谈谑也。郭璞注《尔雅》,陆佃作《埤雅》、《释鱼》、《释鸟》,读之令人作濠濮间想,觉鸟兽禽鱼自来亲人也。余窃放此意,编纂两年,为《新城旧事》若干卷,风土、人物,大略具此矣。邑幅员小,故实,而文献甲于六郡。肇吾邑者,为张元帅贵,字国宝。当金季豪杰并起,贵保聚驿台以至建县,迄今郁为名邑,则元帅固邑之开山主,而记所谓能大患,有功于民,元帅其人也。元帅祖茔在邑巽隅,以施地建学,迁茔于家堤。今墓表倾埋,余洗而读之,乃知元帅兄荣,字国昌,与济南张荣,字世辉,自是两人。保济南者,为元帅荣;保新城者,为元帅贵。贵兄荣,以山东行省参议弃官归隐,立父忠墓表,刘赞之文甚晰。若误为一人,则国宝之功湮矣。此创邑有功之先贤,余故特书之。或病邑建在元,不妨远引,以示博雅。余曰:不然,邑名自近,地自古。戏马则周台也,安平则汉县也。系水见于《水经》,曾照秦时之明月;乾时书于麟笔,儿孙汉代之关河。又何借为?况一时之文献甲六郡,知异日之古迹甲千秋也。则编新城异时之旧事,应有一百三十五卷时乎。

◎夜半钟

唐张继《枫桥夜泊》诗,前人以“夜半钟声”为疑,《老学庵笔记》引皇甫冉“半夜隔山钟”,于邺诗“远钟来半夜”,以为唐时僧寺,或有半夜钟,不必姑苏也。《墨庄》云:“今平江城中,自承天寺(后改能仁寺)。半夜鸣钟,诸寺乃以次而鸣,迨今如此,盖自唐而然。”据此,则夜半钟是姑苏故事,务观亦未之考也。

◎唐诗统签

海盐胡震亨孝辕辑《唐诗统签》,自甲迄癸,凡千余卷,卷帙浩瀚,久未版行,余仅见其《癸签》一部耳。康熙四十四年,上命购其全书,令织造府兼理盐课通政使曹寅鸠工刻于广陵,胡氏遗书,幸不湮没。然版藏内府,人间亦无从而见之也。

◎徐氏经解

昆山徐氏所刻《经解》多秘本,仿佛宋椠本,卷帙亦多,闻其版亦收贮内府。

◎妒妇津

妒妇津在临济,相传武后不敢渡,别取道以避之。先兄西樵有诗云:“解使金轮开道避,斯人何减骆宾王。”妒妇之神,刘伯玉妻也。

◎殷誉庆书

门人殷彦来(誉庆)书至云:刘原父、贡父《公是》、《公非》集,吴下藏书家有之,许借钞录。又新安族人携一书目,有《汉上题襟集》、苏叔党《斜川集》,客腊转售吴兴贾人。今绩溪胡氏、宁国许氏尚有藏本,当多方购觅传写。余梦寐以之,聊记其语,以俟他日机缘若何耳。

◎诗评

或问“不著一字,尽得风流”之说。答曰:太白诗:“牛渚西江夜,青天无片云;登高望秋月,空忆谢将军。余亦能高咏,斯人不可闻;明朝挂帆去,枫叶落纷纷。”襄阳诗:“挂席几千里,名山都未逢;泊舟浔阳郭,始见香炉峰。常读远公传,永怀尘外踪;东林不可见,日暮空闻钟。”诗至此,色相俱空,政如羚羊挂角,无迹可求,画家所谓逸品是也。

◎姜宸英

慈溪姜编修西溟(宸英),文章豪迈有奇气,本朝古文一作手也。其论文自唐、虞三代以来,盛于六经,衰于《左氏》,而再盛于战国。盖以《左氏》多迂阔,不似《国策》之纵横。持论太高,故世多河汉其言。西溟先以诸生入史局,分修《明史·刑法志》,极言廷杖、诏狱、东厂、缇骑之害,淋漓痛切,不减司马子长。后以科场事连染,竟病卒于请室。余时为刑部尚书,惟太息而已。

◎紫芝白芝

芝有五色,然紫多吉祥,白多反是。先曾祖大司徒公第,万历中梁上生紫芝,其年先祖方伯赠大司寇公登第。康熙甲申,余所居里第东堂老桐,朽窍中忽生芝,色白,余闻而心恶之,是冬,罢官归。未几,有儿妇王氏之丧。又正楼栋桡倾圮,压死者主、婢凡四人,始验其为真不祥云。

◎玉石弹棋局

陆放翁记大名龙兴寺佛殿有魏宫玉石弹棋局,上有黄初刻字,宣和取入禁中。

◎讳毕

邹平县乡语讳“毕”。吾邑毕盖臣,字致吾,明季名医也。外祖孙氏家常有危疾,或言非毕不可,诸舅恶其姓,终不肯延致之,咸笑其迂拘。然唐杜牧之梦改名毕而卒,宋邹忠公浩梦道君赐笔而亦卒,则古已有此忌矣。特以姓为疑,则诚迂耳。

◎张贞杞纪

张杞园(贞)居杞城别墅,作《杞纪》十八卷,自星土、舆地、山川、人物而外,有封建、年表、世次、原故、分国、系家、苗裔、春秋经传、经传别解,引书几二百种。余读一过,曰:“异哉!可谓体大而思精矣。”或曰:“范晔集谢承、华峤、袁山松、司马彪诸家之作为《后汉书》,自谓体大思精,人或未之许也。今所纪杞,庆国一隅,而扬诩之如此,不亦过乎?”余曰:“不然。杞,宋无征,昔已叹之。今立乎二千年之下,以指乎成周、春秋之世,且自今杞而溯之东楼、西楼始封之杞。又溯淳于、溯州、溯斟以旁逮。夫羿、浞之篡,夏后之臣靡灭有穷,立少康,而夏后氏之兴亡,备见于是。可补太史公帝相、杼以下之阙文。按之,则皆在杞城百里封域之内,可不谓体大而思精乎?”或乃谢曰:“微先生言,几以《杞纪》为志乘之流,今而后知其良史才也。”余曰:“然。”

◎妖僧大汕

广州有妖僧大汕者,字石濂,自言江南人。或云池州,或云苏州,亦不知其果籍何郡。其出身甚微贱,或云曾为府县门役,性狡黠,善丹青,叠山石,构精舍,皆有巧思。剪发为头陀,自称觉浪大师衣钵弟子,游方岭南,居城西长寿庵,而日伺候诸当事贵人之门。常画素女秘戏图状,以媚诸贵人,益昵近之,于是无所忌惮。官东粤者,落其圈缋,十人而九。余甲子奉使至粤,闻而心恶之。后闻其私贩往安南,致犀象、珠玉、珊瑚、珍宝之属,直且钜万,连舶以归,地方官亦无谁何之者。今河南布政使迁福建巡抚许中丞(嗣兴)为按察使,独恶之,辄逮治,诘其前后奸状,押发江南原籍,死于道路,粤人快之。余不识许中丞,即此一事,真颓波中砥柱也。闻其居官亦甚廉正,观此事,非饮贪泉而不易心者固不能也。

◎金姓僧假子金举人

国初有一僧金姓,自京师来青之诸城,自云是旗人金中丞之族,公然与冠盖交往。诸城九仙山古刹常住,腴田数千亩,据而有之,益置膏腴,起甲第,徒众数百人,或居寺中,或以自随。居别墅,鲜衣怒马,歌儿舞女,虽豪家仕族不及也。有金举人者,自吴中来,父事之,愿为之子。此僧以势利横闾里者几三十年乃死,中分其资产,半予僧徒,半予假子。有往吊者,举人斩衰稽颡,如俗家礼。余为祭酒日,举人方肄业太学,亦能文之士,而甘为妖髡假子,忘其本生,大可怪也。因书广州大汕事而并记之。

◎康熙帝笃念故旧

康熙四十九年二月,提督四译馆太常寺少卿员缺,特旨以部主事李敏启升补,故大学士高阳文勤公({尉})孙也。上之笃念故旧如此。

◎拒领仓米

康熙四十六年,济南属邑大旱,巡抚檄济东道佥事宋君澄溪(广业)临县赈饥,使各邑绅士造佃户册,按其名领仓米。众皆具册,余独不具册,不领米。宋使邑令赍手札敦劝,且云:“朝廷之恩,不可虚也。”余答曰:“某不敏,旧尝备位大臣,顷四十三年,二东饥,奉旨,官员各自养佃户。今虽居田里,敢忘前旨。”再三力辞,不领一粒。宋归,述于中丞,皆以为得大臣之体,称其廉正。然余以义利之辨,不得不然。其实瓶无储粟,乡人皆知之。

◎宜都内人谏武

宜都内人谏武之言曰:“今之弄臣、狎人,朝夕进御。夫男,阳也,女,阴也,阳尊而阴卑。今狎弄日至,处大家夫宫尊位,其势阴求阳也,阳盛阴微,不可久也。大家能屏去男妾,独立天下,如是过万万岁,男子益削,女子益专。”右一段文字,大义,而以诙谐出之,有古人谲谏之风,东方曼倩不能过也。所谓责难于君者与?

◎论妄诋前辈

王稚钦目空一世,而能推重何仲默,爱薛君采、郑继之,古人作青白眼,故当如是。今人不知视梦泽何如,而妄诋前辈,一钱不直。少陵云:“尔曹身与名俱灭,不废江河万古流。”昌黎云:“李杜文章在,光焰万丈长。不知群儿愚,那用故谤伤。蚍蝣撼大树,可笑不自量。”谅哉!

◎米元章研山

米元章研山,以南唐宝石为之,后归禾中朱文恪家。余常从文恪曾孙彝尊见之,真奇物也。高濂云:“曾见宋人灵壁石研山,峰头如黄子久皴法,中有水池深寸许,其下山脚坐水,色白若波涛状。”余旧蓄一研山,长可五六寸,高半之,自峰顶至山麓,皴法天然,而岩峦秀绝。己丑夏,为大力者负之而趋,每一忆之,辄作米老蟾蜍泪滴之叹。

◎钱谦益之藏书

钱先生藏书甲江左,绛云楼一炬之后,以所余宋椠本尽付其族孙曾,字遵王。《有学集》中跋述古堂宋版书,即其人也。先生逝后,曾尽鬻之泰兴季氏,于是藏书无复存者。闻今又归昆山徐氏矣。

◎咏物诗难超脱

咏物诗最难超脱,超脱而复精切则尤难也。宋人咏猩毛笔云:“生前几两屐,身后五车书。”超脱而精切,一字不可移易。

◎汪钝翁诗

汪钝翁《过石坞》诗云:“主宾无语似相忘,净扫青苔坐夕阳。乳燕飞飞蛙阁阁,楚萍谢絮满池塘。”

◎评邓汉仪诗

邓汉仪字孝威,泰州人。常同合肥龚端毅(鼎孳)使粤,过梅岭有句云:“人马盘空细,烟岚返照浓。”写景逼真,尤似秦蜀间栈道景物,梅岭差卑,未足当此。

◎魏禧吴晴岩

宁都魏禧叔子,以古文名世。余观其《地狱论》上、中、下三篇,殊非儒者之言。宣城吴肃公晴岩《街南集》,文品似出其右,而知之者尚少。

◎史能仁善政

史能仁字严居,河南鹿邑人,举人。明末崇祯己卯、庚辰间,为济南新城令,慈以惠民,严以弭盗,敬礼绅士,弹压吏胥,悬鱼捕蝗,善政不可更仆。庚辰大饥,百姓逃亡,而田野间遍生羊肚菜,甘美可食,四乡又有甘露之祥。公赋诗示士民云:“上天降甘露,满地生羊肚;饥餐羊肚菜,渴饮甘露乳。涕泪告吾民,慎勿去乡土。”以调繁改知淄川县,未久,内擢兵部主事以去。鼎革后,再来新城,百姓秉炬迎之,二十余里不绝,迄今七十余年,未入名宦,乃一大缺陷事。右一诗,朱竹选入《明诗综》。

◎徐东痴

徐东痴隐君,居系水之东,高尚其志。李容庵(念慈)为新城令,最敬礼之,与相唱和。李罢官侨居历下。继之者东光马某,亦知东痴之名,然每有诗文之役,辄发朱票,差隶属,其结撰稍迟,则签捉元差限比,隶畏扑责,督迫良苦,东痴亦无计避之。时傅彤臣侍御里居,数以为言,马唯唯,然终不悛也。容庵知之,乃遣人迎往历下,及马罢官始归。马作令亦平易近人情,独于东痴一事,殊不可解。山谷云:“士大夫惟俗不可医。”马令正坐一俗耳,使胸中有数卷书,定不至此也。

◎广群芳谱所载异花

《广群芳谱》所载异花凡一百一十六种,今略录数十种于左:

万年花金莲茈碧九花树金{艹登}花红绶花优钵昙迎辇花金步摇灵寿花无忧花那伽花提罗迦拘尼陀系白象树花簇蝶花俱舟阝卫石莲洛如花太平瑞胜花七宝花娑罗花鹅毛玉凤花蝉花石蝉花锦带花青囊花上元红泡花枸那花水西花象蹄花白鹤花金茎花白菱花闽山丹金钵盂缫丝花笑靥花红麦花龙女花会城娑罗花

优昙花金缕梅璎珞花紫云花海花仙都花四照花覆杯花查葡花山钗花鹅群花海琼花宝网花长乐花优钵罗花燕蓊花玉烛花杏香花万蝶花鹰爪花提花御带花玉手炉花茧漆花散水花孩儿花练春红长十八波罗花叠罗花蓝雀花翠蛾眉

◎君子小人势不并立

夏峰孙先生谓滏水老人曰:“神庙时,南皋、景逸、少墟三先生讲学京师,首辅叶台山为之主。此治平之机也,而三先生相戒不言朝政,竟无补于治,若学为无用之物矣。”滏水曰:“三公不言朝政,专言节义,异己者鉏不用,于是不节不义者忌矣。未几,台山求去,诸君子留之,台山曰:‘内外风波齐起,君等不平心而处我,在此何干?’因忆赵侪鹤先生为冢宰,高阳孙相国曾云:‘朝廷官职,天下人皆有分,我辈必不与异己者共之。’此危道也,魏之祸,遂烈于此。”右见《游谱》中。余谓三先生相戒不言朝政,正所以防小人之忌,使言朝政,则书院之毁,不待逆时矣。至孙文正公之言,即范忠宣公调停元、熙宁之说。然君子、小人,势不并立。小人常密,君子常疏;小人得志,不尽逐善类不已。古今来小人常居必胜之势,汉、唐、宋以来,已事昭然,可为龟镜也。然则即以官职与小人共之,彼能终为忘机之海鸥否乎?《越绝书》云:“壁忘鼠,鼠不忘壁。”诚哉是言。因读《游谱》有感,遂书。

◎吴嘉纪

吴嘉纪字野人,家泰州之安丰盐场。地滨海,无交游,而独喜为诗,其诗孤冷,亦自成一家。其友某,家江都,往来海上,因见其诗,称之于周栎园先生,招之来广陵,遂与四方之士交游唱和,渐失本色。余笑谓人曰:“一个冰冷底吴野人,被君辈弄做火热,可惜。”然其诗亦渐落,不终其为魏野、杨朴。始信余前言非尽戏论也。

◎唐相裴休

小说言明州有人泛海遇风,泊一岛,见宫殿巍焕,如王公之居。堂上一老人据榻而坐,有乌巾者二三百人侍侧。问之,曰:“唐相裴休也。”《北梦琐言》:“裴相国休,师圭峰密禅师,自愿世世为国王,弘护佛法。后于阗王生一子,手文有裴休二字,闻于中朝。”然则裴所证仙耶?佛耶?抑皆小说傅会耶?

◎李频

唐诗人李频为建州刺史,传其殁而为神,邦人祀之,有《梨岳集》行于世。然《北梦琐言》载频遗弃糟糠,别婚士族,内行如此,何以为神?此与宋刘公漫塘以道学正人而传为瘟神者,同一不经也。

◎自作二绝句

偶读《宣和旧事》,作二绝句云:“宣仁鸾驭上青冥,社饭明年一涕零。欲问宫中天水碧,都人惟说太师青。”“平阳行酒著青衣,雨雪青城更可悲。汴上已亡金等子,临安空赏玉孩儿。”宋时禁中有金等子、玉等子;玉孩儿事详《西湖志余》;“天水碧”,艺祖受命之谶;太师则蔡京也。

◎王摅与兄

娄江十子,虹友(王摅)才尤高,余尝序其《金陵集》。鹤尹诗才不及,而独工金元词曲,所为《筹边楼》、《浩气吟》等传奇,不但引商刻羽,杂以流征,殆可谓词曲之董狐。

◎以骆宾王为封号

唐时有一书生,颇通经史,而不谙近事,乃以骆宾王为诸王封号,见《因话录》。然则杜拾遗、伍子胥又何怪耶?

◎南台故事

唐以门下省为东台,中书省为西台,尚书省为文昌台,而以御史台为南台。故今都察院可称南台,不可称西台。惟唐人称李栖筠为李西台;宋人称李建中为李西台。按建中以分司西京,犹近理;栖筠官御史大夫而呼西台,则不可解矣。余康熙庚牛为副都御史,常集《唐六典》诸书,作《南台故事》一书。未几迁兵部侍郎,遂不果成。己卯为左都御史,欲卒业此书,亦因循未果也。

◎铁汉和尚

金陵牛首山寺兜率岩,铁汉和尚故居。和尚京山人,枯坐岩窦数十年,有二猕猴侍左右。方坦庵(拱乾)少詹题其画像云:“两个猕猴杖一根,献花石上独称尊。怪公事事能超脱,留此赃私误子孙。”

◎荷鉏图

余为总宪掌内台时,蒙恩赐御书“带经堂”三大字,盖用汉御史大夫宽故事也。余因取杜子美“细雨荷鉏立,江猿吟翠屏”句意作《荷鉏图》。今年夏五月,汪文冶(洋度)自广陵以《荷鉏图》索题,亦用带经故事,余为赋绝句云:“曾向欧阳受尚书,生涯常忆带经余。披图却爱林和靖,五字春阴入荷鉏。”五字乃和靖句也。

◎宋荦书

庚寅六月,宋太宰牧仲书来,言近日益治西陂,得孔雀、五色鹦鹉,及宋椠《文选》、杜牧之书《张好好诗》真迹,有宣和御玺题字。

◎司马顺

司马顺,字燕克,温文正公裔孙。宋南渡,世居山阴,明祭酒恂、御史,皆其后也。顺尝游黔,谒先高祖忠勤祠于永宁,作长歌一篇。其序叙述平羿蛮功尤悉。庚寅四月过余里,又往拜家祠,赋五言古诗一章,且云:“贵竹有二王公祠,祀阳明先生暨公也。”(二诗别录家乘。)

◎董钱法论诗

云间董钱法孝廉,俞之弟也,自京师寄余书,略曰:“先生具不世出之才,悟最上乘之道,光焰万丈,仙佛一身,天下学人如百川之赴海。不肖幼侍先伯父得仲、从兄苍水,论诗必首推先生,全体学杜,而化诸家。敝乡吴日千、何次张、张洮侯、袁价人、张慧晓诸君子,时时过舍,亦必称先生昆仲之诗,为人天手眼。后养疾吴门,得见尧峰汪(钝翁)先生,屈指海内诗人,惟新城为大家,若某某,但可称名家,未能比肩也”云云。余深愧诸良友之言,而老成凋谢,墓有宿草久矣,可胜三叹。

◎有感诫子书

吾家虔公诫子书云:“或身经三公,寂尔无闻;布衣寒素,卿相屈体。父子贵贱殊,兄弟声名异,何也?体尽读数百卷书耳。汝年入立境,方当从宦,兼有室累,何处复得下帷如王郎时耶?”余每感其言。人生聪明智慧,殊不再来,尤难得者,上有祖父之教、中无世事之扰、下无室家之累,于斯时也,正当努力下帷,毕志书史,聪明智慧乃不误用。所谓“王郎时”,讵可多得?一旦老大,悔无及矣。尼父有言:“后生可畏,焉知来者之不如今也?四十、五十而无闻焉,斯亦不足畏也已。”凡吾子姓,当深维此训,庶几青箱家学,不坠于地,勉旃!勉旃!

◎治病二方

《癸辛杂识》又二方。其一,治痘倒靥色黑,唇白冰冷。用狗蝇七枚,擂碎,和醅酒调服,移时即红润如旧。其一,治痘后余毒上攻,眼成内障。用蛇蜕一具,净洗焙干;又天花粉等分为细末,以羊子肝破开,入药在内,麻皮缚定,用泔水熟煮,切食之,良愈。

◎陈大士

邑孝廉徐来顺,字动以,方伯公准之从子。崇祯甲戌上公车,闱中遇陈大士际泰,问其乡贯,曰:“江西。”问姓字,曰:“大士。”徐未达,再扣之,辄怒曰:“大士两字尚不知,何足与语!”不顾而去,其傲诞如此。

◎狼筋

《酉阳杂俎》云:“狼筋在〈月坒〉中,大如鸭卵,有犯盗者,薰之令其手挛缩。或云狼筋状如织络,小囊虫所作也。”

◎相人影相寺观

宝历中,有王山人者,取人本命日,五更张灯,相人影,知休咎。又有善炙人影治病者。又言相寺观当阳像,可知其贫富。

◎袁熙宇

武定袁熙宇先生,讳化中,明天启中官御史,劾逆阉,与杨、左诸公同死诏狱,谥忠愍。余向李翰林丹书(麟)询其祠祀,访其子孙,则八十年来未有专祠,子孙寥落,夷为村农。丹书近考其遗事,为作传,又欲醵金立祠,庶少慰忠魂于地下,亦使邦人有所矜式云。特书以俟之。

◎王丹林

钱塘王丹林字赤抒,宫中书舍人,常赋古意四首见投,曰《古鼎》、《古锦》、《古镜》、《古琴》,托意甚深,诗尤高妙。为人笃于师友,以病假归,遂不起,惜哉!

◎取诗不当

万楚《五日观伎》诗最为恶劣。沧溟持格律极严,而独取此首,殊不可解。卢纶,大历十才子之冠冕,而其《赠驸马都尉》诗云:“鸳鸯殿里参皇后,龙凤楼前拜至尊。”《才调集》顾取之,尤是笑柄。

◎汤右曾诗

汤西崖(右曾)使黔,诗多高作,《黔阳绝句》云:“白白红红绣袂花,盘丝绘蜡尽堪夸。自吹木叶银环女,者卜河边问宋家。”《中丞席观剧》云:“探喉一串玉盘珠,华屋神仙绝代无。恼乱中丞筵上见,梨园弟子李仙奴。”“审音荀令与周郎,檀板铜槽共一床。山雨乍收帘月白,听风听水按《伊》《凉》。”“管咽弦停意浅深,云窗六扇漏初沉。已迷秦客风花路,休笑吴儿木石心。”

◎胡应麟评诗之弊

胡应麟病苏黄古诗不为《十九首》、建安体,是欲绁天马之足作辕下驹也。

◎钱谦益訾杜诗评注

千家注杜,如五臣注《选》;须溪评杜,如郭象注《庄》,此高识定论。虞山皆訾之,余所未解。

◎胡应麟评中州诗人

元瑞历举中州诸人,特标出刘迎、李汾,亦是具眼。然刘不称其歌行,李不举“烟波苍苍孟津戍”一联,谬矣。

◎复社姓氏录

汪文冶(洋度)以《复社姓氏录》见寄,见先赠尚书府君名,不胜悲感。录中所载吾邑七人,吾家诸伯父居其五。内王补之(衮),则益都人,太仆少卿带如先生(潆)之弟,而误入新城者也。因忆天启中宵人造《东林籍贯》及《点将录》诸书,载先伯祖太师霁宇公、叔祖考功季木公姓氏。今日观之,何异宣和之《党人碑》乎?

◎诗如其人

先伯父侍御公《咏梅》云:“繁英任似火,冰凌自如石。南枝与北枝,不作春风格。”陈伯玑云:“公忠烈之性,已见于此。”

◎过襄阳诗

余过襄阳赋诗云:“岂有人羊叔子,更无悔过窦连波。残碑堕泪回文锦,一种销沉可奈何。”首句用陆抗语,次句用山谷诗,皆成句。

◎杜牧书张好好诗真迹

唐杜牧之《张好好诗并序》真迹,卷用硬黄纸,高一尺一寸五分,长六尺四寸,末阙六字,与本集不同者二十许字。卷首楷书“唐杜牧张好好诗”,宣和御笔也。又御书葫芦印、双龙小玺、宣和连珠印,后有政和长印、政和连珠印、神品小印、内府图书之印。董宗伯跋云:“樊川此书,深得六朝人气韵。余所见颜、柳以后,若温飞卿与牧之,亦名家也。”愚按《宣和书谱》,唐诗人善书者,贺知章、李白、张藉、白居易、许浑、司空图、吴融、韩、杜牧,而不载温飞卿。然余从他处见李商隐书,亦绝妙,知唐人无不工书者,特为诗所掩耳。此卷今藏宋太宰牧仲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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