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增集续传灯录

卷第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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增集续传灯录卷第四

径山兴圣万寿禅寺前住持比丘吴郡文琇集

大鉴下二十一世

天童天目礼禅师法嗣

四明育王横川如珙禅师

永嘉大姓林氏,有叔父为禅沙门者,曰正则。视师幼不肉食,爱之,乃度其祝发,预戒於广慈院。初见石田於灵隐,及痴绝至,犹留从之。然终疑碍无入。

闻天目居大白,往,投以疑。目举:"南山筀笋,东海乌蠈",师拟对,目打之,师忽有省,遂留执侍。国清断桥延师典藏,桥迁净慈,命为第二座,寻又为第一座。丞相以师有行解可师,表以鹰山灵岩,命出世继迁能仁。既归放牧寮,辞病不应外。至元十年有旨授师育王。

僧问:“如何是教外别传底句?”

师云:“不落玄妙。”

僧云:“恁么则直入如来地?”

师云:“且缓缓。”

僧问:“如何是学人行履处?”

师云:“你适间从甚么上来!”

僧云:“如何报得四恩去?”

师云:“但从适间路下去。”

僧问:“虎逼临崖时如何?”

师云:“命若悬丝。”

僧云:“相救!相救!”师拈拄杖掷与之。

僧问:“如何是闻复翳根除?”

师云:“一不成,二不是。”

僧云:“如何是尘消觉圆净?”

师云:“漏木杓,破笊篱!”

僧问:“有问赵州如何是西来意,云庭前柏树子;有问庆云,云庭前无柏树。一等是问西来意,为甚答不同?”

师云:“不是阇梨问,老僧也不知。”

上堂:“地大、水大、火大、风大。若一念无疑,地不能碍;若一念无爱,水不能溺;若一念无嗔,火不能烧;若一念无喜,风不能飘。如此即是无依道人,佛从无依生。若悟无依,佛亦无得。

中秋上堂:“马祖、百丈、智藏、南泉玩月,各呈自己见解,於月有甚交涉!月轮有圆有缺,孤光透彻,谓之月光菩萨,照破山河大地昏暗,开一切众生心地昏暗.老僧出母胎时,正当今夜。拈却门前大案山,放你诸人东去西去。”

上堂:“鲁祖三昧最省力,才见僧来便面壁;育王三昧又省力,才见僧来便合掌。南山北山,如牛拽磨。脚瘦草鞋宽,地肥茄子大。”

上堂:“妙明心印印佛,则一手指天一手指地。印法则狗衔赦书,诸侯避道;印僧则个个钵,盂口向天。还有自印者么!自印,则行住坐卧一一明了灵山会上传此心印,少室峰前传此心印。

为藏穴寺侧曰:“此庵乃自为。”铭曰:“病叟今年六十六,死日将至,火化好?土化好?。西堂唯庵贯和尚云:“古鄮山中有片荒地,因迭石为塔焉。”铭曰:“天生一穴藏吾枯骨,骨朽成土,土能生物;结个葫芦,挂赵州壁,永脱轮回,超三世佛。”将没,书,诀众,记而化。年六十八,至元二十六年三月十八日也,门人禀遗诫,窆全体於塔。

杭州净慈石林行巩禅师

初住安吉上方,升思溪,法宝隆兴黄龙,吴郡承天至净慈。

上堂:“横眸碧汉,万国风清,垂手红尘,千峰日出。才恁么便不恁么。所以道我此法印,为欲利益世间故说,在所游方勿妄宣传。”横按拄杖云:“佛灭二千二百单六载,沙门行巩今於苕霅尽头鼓钟,清处显示此印,丝毫无有妄者。”卓拄杖云:“谨白”

上堂:“山静课花蜂股重,林空含箨笋肌明,倚栏不觉成痴兀,又得黄鹂唤一声。思溪恁么道,好吃拄杖三十。何故?为他不合随声逐色。”

上堂:“水乡水阔地多湿,六月花蚊觜如铁,夜半起来笑不彻,烦恼不彻作什么?床头一柄扇,无端又打折。”

上堂:“三家村里牛,动尾巴乃摇拂子云:‘与这个相去多少’?”掷拂子云:“洎合停囚长智。”

上堂:“雪峰辊球、禾山打鼓、秘魔擎叉、道吾作舞。一切贤圣皆以无为法而有差别。”喝一喝!下座。

师室中垂示云:“尽大地是个金刚正体,上座者皮袋向甚处着!芭蕉闻雷而抽,且道是有情是无情?南屏山下壁立三关,透不过者一错百错;透得过者千难万难。”忽有不甘底出来道:“既透得过,因甚么也难?”(师云:)“去!明日来与你子细相看。”

嘉兴天宁氷谷衍禅师

上堂:“朔风何萧萧,吹彼岩下衣,家业久荒芜,游子胡不归!人生百岁岂长保?昨日少年今已老。翻忆寒山子,十年归不得.--忘却来时道。”

上堂:“劫石可消,恩情难断。”拍膝云:“坏冢青松下,年年挂纸钱。”

上堂:“冷风踈雨作新年,寂寞寒泉古涧边,暖合地炉煨榾柮,送穷不用更烧钱。”

圣节上堂:“心王安,六国通;天地阔,车书同。风从虎,云从龙;深惟海,高惟嵩。万灵无处参化工,俱知一气复鸿蒙。”击拂子一下。

苏州虎丘云耕靖禅师

上堂:“我若不说破,恐汝不回头。我若说破,又恐后日骂我去。”

上堂:“山僧若真正举扬,河步亭无汝着脚分。且抑下威光,随汝根器,未说超宗,异日若知得虎丘山高一百三十尺,舍利塔是隋朝建立,也许汝有个入处。甘心下劣,又争怪得老僧。”

上堂:“龙门无客,个个无退步底道理,矮踈山三千里外卖布单,跛云门被拶脚折,汝辈只管悠悠过日。”

佛生日上堂:“我观如来,前际不来,后际不去,今亦不住。且道,大殿里香汤沐浴个什么?若也会得,手中杓子拈放自由。其或未然,明年今日依旧胡泼乱泼。”

上堂:“冷如氷霜,细如米末,水不能漂,火不能热。王母昼下云旗翻,子规夜啼山竹裂。”

上堂:“古人道,依经解义三世佛冤,离经一字还同魔说。依与离既不可得,毕竟如何?”卓拄杖云:“渔人只看丝纶上,不见芦花对蓼红。”

上堂拈拄杖云:“云岩看山玩水,拄杖子亦乃看山玩水。云岩浑身病苦,拄杖子亦乃浑身病苦。云岩脱体轻安,拄杖子亦乃脱体轻安。”卓拄杖云:“擘开河岳易,除却爱憎难。”

道场运庵岩禅师法嗣

杭州径山虚堂智愚禅师

四明人,出世嘉禾兴圣。迁光孝,(复迁)明之显孝、延福、瑞岩,(复迁)婺之宝林、四明、育王、柏严,(继迁)杭之净慈、径山,凡历住十剎。

师室中垂语。曰:“己眼未明底,因甚将虚空作布袴着?画地为牢,因甚透者个不过?入海算沙底,因甚向针锋头上翘足?”

僧问:“声前一句,不堕常机,转位就功如何相见?”

师云:“问讯不出手。”

僧云:“且道天子万年,作么生?”

师云:“瑞草生嘉运,林花结早春。”

僧云:“直得九州四海,雷动风飞。”

师云:“出门惟恐不先到。”

上堂:“春风如刃,春雨如膏,衲僧门下,何用忉忉?”

上堂:“言而足,终日言而尽道;言而不足,终日言而尽物。且道,道与物是一,是二?若道是一,为甚么案山高,主山低?若道是二,为甚么天地一指,万物一马?个里缁素得出,还你草鞋钱。不然,但愿来年蚕麦熟,罗睺罗儿与一文。”

结夏上堂:“有一人日销万两黄金,同此圣制。只是无人认得,若有人认得,许伊日销万两黄金。”

上堂:“二林初无门户与人近傍,亦不置之於无何有之乡。只要诸人如铁入土,与土俱化,然后可以发越,其如运粪入者,吾末如之何?”

上堂,举松源师祖,临示寂告众云:“久参兄弟,正路上行者有,只不能用黑豆法,临济之道将泯绝无闻。伤哉!”拈云:“鹫峰老大,似倚杖骑马,虽无僵仆之患,未免傍观者丑。”

师在净慈入院日问答绝,忽天使踵门传旨,问:“赵州因甚八十行脚?虚堂因甚八十住山?”师举赵州行脚到临济话颂,曰:“赵州八十方行脚,虚堂八十再住山;别有一机恢佛祖,九重城里动龙颜。”使以颂回奏,上大悦,特赐米伍伯石,绢一百缣,开堂安众,再住育王径山,亦赐赉优渥。

四明天童石帆衍禅师

上堂,举大颠和尚,因韩文公问:“春秋多少?”

大颠提起数珠曰:“会么!”

公曰:“不会。”

大颠曰:“昼夜一百八。”师颂曰:“一串摩尼,觌面当机,赚却首座,疑杀昌黎,弄尽许多穷伎俩,春秋元自不曾知。”

金山掩室开禅师法嗣

杭州径山石溪心月禅师

西蜀眉州人,上堂,举僧问九峰和尚:“如何是学人自己?”

峰曰:“更问阿谁!”

僧云:“便恁么承当时如何?”

峰曰:“须弥还更戴须弥。”师颂曰:“自家冷暖自家知,祖意西来更问谁!全体承当全体是,须弥顶上戴须弥。”送僧偈曰:未到双林见旧游,眉横新月眼横秋;寒暄未举宜先问,因甚桥流水不流?

华藏无得通禅师法嗣]

杭州径山虚舟普度禅师

维扬江都人,姓史氏,稍长,虽习世书,绝无处俗意。母识其志,俾依郡之天宁出家,会与毕将军,再遇,共语,大奇之。曰:“此儿短小精悍,音吐如钟,他日法中向上爪牙也。”携归武林,礼东堂院祖信为受业师,侍信左右五年,奋志参方。初,见铁牛印於灵隐,已而,江东、西湖、南北悉徧历焉,时无得。唱道饶州荐福,师决志叩请。其迁福严、华藏,亦与俱。

偶入室,次,得问:“不与万法为侣者,是甚么人!”

师曰:“金香炉下铁嵬仑。”

得曰:“将谓这矮子有长处见解,只如此!”

师曲躬作礼曰:“谢和尚证明,若天童晦谷,光大慈石。”

岩琏虎丘石室迪一见器异,留典法务。淳佑初,制府赵信庵以金陵半山请出世,继迁润之金山,潭之鹿苑,抚之踈山,苏之承天。景定间,大传贾魏公奏补,中天竺复请旨,升灵隐。至元丁丑,被命径山。

上堂:“邪人说正法,正法悉皆邪。正人说邪法,邪法悉皆正。”卓拄杖一下:“邪耶!正耶!”又卓拄杖一下:“说耶!不说耶!向这里拣辨得出,黄金为屋未为贵,玉食锦衣何足荣。”

上堂:“万法是心光,诸缘惟性晓;本无迷悟人,只要今日了;既无迷悟人,了个什么?”卓拄杖一下:“千言万语无人会,又逐流莺过短墙。”

上堂,举云门和尚示众云:“汝等诸人在此过夏,山僧深不欲向你道,惜取眉毛好?”师云:“云门灵龟曳尾,拂迹迹生。灵隐即不然--汝等诸人在此过夏,山僧直截向你说,口是祸门。”

上堂,举临济和尚道:“有一人,论劫在途中不离家舍。有一人,离家舍不在途中。那个合受人天供养?”师云:“兔马有角,牛羊无角;寸毫尺厘,天地寥廓;潘阆倒骑驴,颠杀黄番绰。”

师住径山,值火余,志图兴复,将有绪,俄示微恙,索笔,大书。曰:“八十二年,驾无底船,踏翻归去,明月一天。”全身塔,寺东十里,挂罳坞之阳。

雪窦大歇谦禅师法嗣

苏州承天觉庵梦真禅师

宣州人,八岁为僧,十九受具,二十便行脚,凡见尊宿七八员,师意不能了此事。闻无准手段恶辣,遂登径山,每到室中,战怖,话头也不记得,自此不去入室,昼夜只是坐禅。

一日廊下行,闻火板鸣,有省,私自欢喜,知得本命元辰落处,於是又去入室。准问:“你是吃粥吃饭僧?参禅学道僧?”

师抗声云:“吃粥吃饭僧。”

准云:“更须饱吃始得。”

师云:“谢和尚供养!”

自此得一条路行,只是看狗子无佛性话,无入作处,乃过雪窦见大歇,歇问:“作么生是生死底事?”

师云:“眉毛安眼上。”

歇云:“眉毛因甚安眼上?”

师云:“说着令人转不堪。”

歇又问:“汝甚处来?”

师云:“径山来。”

歇云:“火后事作么生!”

师云:“五峰依旧插天高”

歇云:“那事还曾坏么!”

师叉手向前,云:“幸喜不曾动着。”

遂挂塔归堂。师自知未得透脱,心下常热閧閧地,一夜更深,行至僧堂,前见瑠璃灯,豁然大悟,从前所得,一时氷消瓦解。次日,入室。歇举:“如何是佛?三脚驴子弄蹄行。”声未绝,师云:“一任[跳-兆+孛]跳。”歇拟议,师当中间,问讯。歇云:“甚么与杨岐相见?”师云:“当面蹉过。”歇又拟议,师过东边与僧对面,问讯。歇云:“犹隔海在!”师拍手呵呵大笑而出。

久之,开法永庆,迁连云,升何山,至承天。

上堂:“将心学佛,摄入魔宫;拟心参禅,堕在阴界。直饶嫌佛不肯做,被拄杖子穿过髑髅,若恁么看来,直是无用心处。”卓拄杖云:“携取旧书归旧隐,野花啼鸟一般春。”

上堂:“庭前翠竹青青,砌下黄花郁郁;唤作真如体,又是般若用”。忽有个出来道:“我见从上佛祖说了,万千体用。不似承天样,蹊跷,莫是智过佛祖耶?杜撰臆说耶!”卓拄杖云: “好向暮天沙上望,西风惊起鹰行斜。”

上堂,举韶国师颂云:“通玄峰顶,不是人间;心外无法,满目青山。”师召大众云:“韶国师好个颂子,只是打成两橛。承天亦有个颂,可惜落韵双峨峰。顶上是青天,夜半捉乌鸡,伸手不见掌。”喝一喝!

上堂:“三伏热不似人心热,行路险不似人心险。万斛清风碧玉盘,不知谁共倚阑干。”忽有个出来道:“长老正恁么时如何?是祖师西来意?”向他道:“作贼人心虚。”

至元间,有贤首宗讲主,奏请江南两浙名剎,易为华严教寺,奉旨南来,抵承天。次日,师升座说法,博引华严旨要,纵横放肆,剖析诸师论解,是非若指诸掌,其讲主闻所未闻,大沾法益,且谓:承天长老尚如是!矧杭之巨剎大宗师耶!因回奏,遂寝前旨。

慧严象潭泳禅师

上堂,举无着和尚至五台与老翁吃茶,次,翁拈起玻璃盏问,曰:“南方还有这个么?”

着云:“无。”

翁云:“寻常将甚么吃茶?”着无对。师颂曰:“五台凝望思迟迟,白日青天被鬼迷;最苦一般难理会,玻璃盏子吃茶时。”

一关溥禅师

颂马祖令僧问大梅曰 “和尚见马祖得个甚么?便住此山”话。曰:“只将马祖铅刀子,裂破漫天铁网罗;碧沼夜敲荷叶雨,至今贫恨一身多。 ”

天台国清溪西泽禅师

普说略云:“参玄上士,行脚高流,拨草瞻风,到一处所,便乃供下,入门口欵,谓之‘生死事大,无常迅速’”乃召云:“兄弟生死若是有,从古至今无有一人能免。生死若是无,争奈目前!生死何生死?亦有亦无,不有不无,当恁么时,还有漏网底么!既是走透无门,腊月三十日撞到面前,毕竟如何支准!等是踏破草鞋,岁月飘忽,不可把玩。要须穷教,去处分明,与前来入门口欵相应始得。”又云:“便只恁么歇去!则适来说出许多络索,甚处安着?直饶诸人一时不受,打迭得净尽。山僧却有个古话,举似诸人,记得长庆示众云:‘净洁打迭了,却须近前来就我觅。有一棒到你,当生惭愧;无一棒到你,又作么生?’雪窦云:‘净洁打迭了,却须近前来就我觅,有一棒到你,则屈着你;无一棒到你,与你平出。'二大先好一棒,未免作得失论量。天封不然:‘净洁打迭了,却须近前来就我觅,有一棒到你,花铺锦上;无一棒到你,霜加雪上。’且道,前头为人?后头为人?辨明得出后,次挂牌时却来通吐。”

瑞岩云巢岩禅师法嗣

苏州万寿讷堂辩禅师

上堂:“释迦老子,降诞王宫。好个初生孩子,不妨令人疑着。及乎道,‘天上天下,唯吾独尊。’败阙了也。后来,冷地羞惭四十九年,三百余会,救搭也救搭不来,收拾也收拾不上。诸仁者,要见释迦老子败阙处么?是非只为多开口,烦恼皆因强出头。”

上堂:“你在这里,我在这里,人天交接,两得相见,时清休唱太平歌.一贯文籴三斗半米,二贯五百文买一个大绢。好诸禅德,虽然如此,厨中有剩饭,路上有饥人。”

上堂,举僧问古德:“‘万境来侵时如何?’德云:‘垂却着。’古德有障断狂澜底手段,未免劳心费力。或有人问金山:‘万境来侵时如何?’只向他道:‘我既无心於万物,何妨万物常围绕。’”

上堂:“我若与你说破,将后必须骂我。我若不与你说破,又恐你因循蹉过。忽有个汉出来道:‘长老话堕了也’只向他道:‘老僧罪过’。”

悼云巢和尚偈云:人传师死已多时,我独踌蹰未决疑。既是巢空云又散,春深犹有子规啼。

寄铁鞭和尚偈云:思量四句寄承天,卷得完全缺半边;颂又不成诗不是,如何拈出向人前。

寄无准和尚偈云:猿与鼋交割不开,兄呼弟应似忘怀;及乎说到誵讹处,又却心肝不带来。

苏州虎丘清溪义禅师

送僧偈云:台山万迭入眉青,途路同行各奔程;清晓鸡啼茅店月,是谁先起唤师兄。

净慈谷源道禅师法嗣

○万寿高峰岳禅师

赞达磨偈曰:开旗展阵入梁邦,未睹天颜早已降;纵有神通难展欵,翩翩一苇渡长江。

径山无准范禅师法嗣

袁州仰山雪岩祖钦禅师

婺州人,初见无准於径山,因铸钟,令作疏语。师成偈,曰:“通身只是一张口,百炼炉中辊出来;断送夕阳归去后,又催明月上楼台。”准即,俾居侍司,自是声动丛林。出世潭州龙兴,迁湘西道林,处州佛日,台州护圣,湖州光孝,逮尸仰山,道遂大显。

上堂:“纯清绝点,正是真常流注;打破镜来,未免一场狼藉。不若遇饭吃饭,遇茶吃茶。晓来独立空庭外,闲对寒梅几树花。”

上堂:“海水不可斗量,虚空不可尺度;净地不可撒沙,烂泥不可着脚。这四转语,转转有落处。且道,落在什么处!东京大相国寺里,有树芭蕉,风吹雨打,一似破袈裟。”

上堂:“有句无句,如藤倚树;白鹭下田千点雪,黄鹂上树一枝花。三千里外卖却布单,不远而来因甚放下泥盘?”呵呵大笑:“毗婆尸佛早留心,直至如今不得妙。”

上堂:“禅树上,叫喧喧;道门前,风浩浩。冷地思量真可笑,笑什么?等闲拾得苏州梨,看来却是青州枣。”

上堂:“个事本成现,觅则不可见;白珪本无瑕,琢磨乃成玷。执之以实法,空中生闪电;视之似等闲,脚下添红线。若是学道人,好好看方便;作么生莫看,仙人手中扇。 ”

杭州净慈断桥妙伦禅师

天台黄岩徐氏子,母刘梦月而孕,十八落发于永嘉广慈院,见谷源道。於瑞岩闻三斤麻之话,疑之。徧叩诸方,机终未凑。自谓吾口讷耳聩,不若把本修行,日以诵经为业。忽阅楞伽於云居,见山堂至蚊虫蝼蚁无有言说而能辨事,顿然有省。曰:“赵州柏树子话,可煞直截,然不以语人。”还谒无准於雪窦,准以狗子因何有业,识令师下语。凡三十转,不契。师曰:“可无方便乎?”准以真净所颂答之。即竦然,良久,忽闻板声,通身汗下,於是始脱然矣。准移育王双径,皆以师从俾,分座。出世祇园,迁瑞岩,国清,至净慈。

上堂:“荆山有玉,获得者,不在荆山;赤水有珠,拾得者,不在赤水;衲僧有无位真人,证得者,出入不在面门。”蓦拈拄杖横按云:“会么!----幽州江口石人蹲。”

上堂,举:“慈明室中安一盆水,盆上横一柄剑,剑上安一緉草鞋,凡见僧来便指,拟议便打”。师颂曰:“百花丛里跃鞭过,俊逸风流有许多;末第儒生偷眼觑,满怀无奈旧愁何?”

上堂:“德山低头,夹山点头,俱胝竖起手指头,玄沙筑破脚指头。”提起拄杖云:“都来不出山僧拄杖头,何以见得?”卓拄杖云:“一叶落天下秋。”

上堂,举达观颕禅师示众曰:“七佛是性隶,万法是心奴。且道,主人翁在甚么处!”自喝云:“七佛已下出头。”又自诺云:“各自祗候。”师云:“唤七佛为性隶,指万法是心奴。达观自谓:‘有出身路及乎?’自喝自诺又是奴隶边事,主人翁何曾梦见?在大众要见么!”以拂拂一拂云:“晓来一阵春风动,开遍园林百样花;将终与众入室罢,索笔作书辞诸山。”

及魏国公公馈药,不受。又使人问曰:“师生天台,因甚死净慈?”师答曰:“日出东方,夜落西遂。”书偈而化,寿六十一,腊四十四。

四明天童西岩了慧禅师

蜀之蓬州罗氏,垂髫与群儿戏,必抟泥沙为佛塔像。一日,玉掌山祖灯与其舍,师向之合掌,父母以师资宿契,遂令出家。灯授以般舟三昧,非其志。辞往成都,谒坏庵照於昭觉,器许之属,令南询。乃参浙翁琰於径山,闻高原泉为人径直,心慕之。适原赴台之瑞岩,师与俱往。

一日,原问:“山河大地是有?是无?”师拟开口,原即喝出。师复以偈呈,原曰:“没交涉!”师一日偶书白杨示众语,原阅之笑曰:“写字与作言句尽得,争奈没交涉何?”师愤悱莫伸,原曰:“吾方便屡矣,汝自不顾。盖缘不在此,其往见雪窦乎。”

时无准主雪窦,师造席下,自陈来历,准呵曰:“熟睡去!”继而令充不厘务侍者,一日,谓师曰:“觑不透处,只在鼻尖头;道不着处,不离唇皮上。讨之,则千里万里。”师抗声曰:“将谓有多少?”准迁育王,师侍行。从容承禀,乃尽其要。逮准居径山,往典藏教,复升第二座,自是声动丛林。节斋赵观文作牧苏州,举师开法定慧,众集寺治时,甚称之。迁东嘉能仁、江州东林,而至天童,咸有伟绩。

佛涅盘日,上堂,拈拄杖召大众云:“黄面瞿昙,乃竺乾猛将,以慈悲为弓矢,以智慧为戈矛,统百万雄兵,勇不可当;布三百余阵势,不可歒。如是四十九年,演出五千余卷兵书,虽流落人间,而未尝有一字漏泄,因与生死魔军为冤,为对,遂於跋提河边筑一巨城,名为涅盘。於其城中,先以紫磨金躯,犒赏诸兵,令其瞻仰取足,再三抚谕。而又散以八斛四斗珠珍,其谋意无他,必欲打破生死牢关,普与尽大地众生,共行通天活路,得到大安隐、大解脱之场而后已。岂谓二千余载,犹未遂其志,而未奏其功。山僧既知其力尽,计穷不免拔剑相助去也。”以拄杖画一画云:“四海浪平龙睡稳,九天云净鹤飞高。”

芙蓉长老至,上堂,举芙蓉和尚访寔性大师,寔性上堂,右边拈拄杖向左边云:“若不是芙蓉师兄,也大难委悉。”颂曰:“陪尽老精神,杯盘越样新;谁知村店酒,难劝御楼人。

晚居寺之幻智塔庵,将终,戒执事已,问曰:“今何时?”对曰:“二鼓矣。”遂放身若投,斯须视之,已逝矣。实景定三年三月十一日也,寿六十五,夏四十七。

杭州灵隐退耕宁禅师

初住嘉兴崇圣,次居苏之报恩、承天、慧日、万寿。

至灵隐,上堂:“目前无法,意在目前。雨余山色翠,风暖鸟声喧。”拍禅床一下,云:“堪笑老胡无转智,少室峰前坐九年。”

上堂,举“香林因僧问:‘年穷岁尽时如何?’林云:‘东村王老夜烧钱。’”师云:“王老烧钱,言端语端。锦包特石,铁裹泥团。”

上堂:“极目千峰锁翠,满空柳絮飞绵;可怜无位真人,一向草宿露眠。哑!三春看,又过何日是归年!”

四明天童别山智禅师

上堂,举“世尊临入涅盘,文殊请佛再转法轮。世尊‘咄!’云:‘吾四十九年,未尝说一字。汝请吾再转法轮,是吾曾转法轮耶?’”颂曰:“老汉生平大脱空,将无作有诳盲聋;临期一语方真实,也是阇梨饭后钟。”

四明天童环溪一禅师

上堂,举“经云:‘大通智胜佛,十劫坐道场。佛法不现前,不得成佛道。’”颂曰:“劫初铸就毗卢印,古篆雕虫尚宛然;堪笑堪悲人不识,却嫌字画不完全。”

四明天童月坡明禅师

上堂,举“马祖因僧问‘离四句、绝百非’话”。颂曰:“离四句兮绝百非,递相推过几曾知?这僧担一担懵懂,换得两头淈(胡骨切浊也)腯(徒骨切肥也)归。”

四明雪窦希叟绍昙禅师

西蜀人,出世佛陇。

上堂,僧问:“向上宗乘事若何?”师云:“檐头滴滴、分明历历。”师乃云:“西子湖边泛渺茫,一堤寒绿看垂杨。谁知业债难逃避,开眼堂堂入镬汤。到这里如何即得?拟欲烂煨黄,独不顾紫泥,未免踏古人脚迹;拟欲关空锁梦,塞路断桥,又恐坐在葛藤窠里。不如随分,纳些些俯,顺时宜去。拈拄杖,竖穷三际、横亘十方;靠拄杖,碧眼黄头会不得,野梅风定暗香浮。”

上堂:“二月春云暮,韶华似酒浓;莺啼杨柳雨,蝶弄海棠风。若作境会,过山寻蚁迹;不作境会,度水觅鱼踪。毕竟如何?故国归路远,日暮泣途穷。”

上堂:“一宿觉,三担土,脚未跨门,手骨已露。等闲举一步,危径结寒花;信彩示一机,断崖飞瀑布。虽然,要跨乳峰门即易,要入乳峰室即难。何故?鸿飞冥冥,弋人何纂!”

上堂:“发得一机活,出得一言当,万里无片云,青天合吃棒,不待春风着意开,暗香已在梅花上。”

寄天目和尚偈,曰:“翁翁八十再生牙,烂嚼虚空吐出查;撒向玲珑岩畔树,枝枝叶叶是昙华。”

福州雪峰绝岸可湘禅师

上堂,举“曹山因僧问:‘雪覆千山,因甚孤峰不白?’山曰:‘须知有异中异。’曰:‘如何是异中异?’山曰:‘不堕众山色。’”师颂曰:“言中彼此带幽玄,尽向言中辨正偏;孤负一条官驿路,茫茫沉在月明前。”

渔浦接待,偈曰:“吴山那畔越山前,有饭充饥有榻眠。到此便能休歇去,帝乡犹隔一潮船。”

光孝石室辉禅师

上堂,举“城东有一老姥(莫古切),与佛同生,不欲见佛。每见佛来,即便回避。虽然如此,回顾东西,总皆是佛,遂以手掩面,十指掌中亦总是佛。”师颂曰:“平生不愿佛相逢,十指尖头现绀容;夹路桃花风雨后,马蹄无处避残红。”

天台国清灵叟源禅师

上堂,举“僧问赵州:‘真如凡圣,皆是梦言。如何是真言?’州云唵部临[口*发]”师云:“赵州禅只在口皮边。看他与么,也是唤钟作瓮。”忽有问:“灵岩....”...“却向他道:‘饥时但吃饭!且道与古人是同是别?’”“西天梵语,此土唐言。”

上堂:“炎自炎,凉自凉,法无二法,不用商量。只如人人鼻孔在面上,则固是知有。我更问你:‘别沼荷香,何似深村稻香?’”

示防意如城偈曰:“六门长锁旧封疆,已是攀缘万虑忘;昨夜贫家忽遭劫,元来祸起自萧墙。”

守口如瓶偈曰:“明明只在鼻孔下,动着无非是祸门;直下放教如木[木*突],青天白日怒雷奔。”

四明天童简翁敬禅师

上堂,举文殊问庵提遮女:“生以何为义”话。颂曰:“问处分明答处端,当机觌面不相谩;死生生死元无际,月上青山玉一团。”

庐山东林指南宜禅师

送人之成都,偈曰:“智不到处道一句,一句当机便到家;宿鹭亭前风摆柳,锦宫城里雨催花。”

饶州荐福无文璨禅师

尝与其友知无闻书有云:“住院何足道哉,近年勑差,堂除者何限?可挂齿牙者能几人?使吾有口可以吞,三世诸佛则曲录。床终身不坐,又何慊无闻,以为何?如某,昔者入众,见识字人多,不修细行,决意不作书记。诸老不作,据位称师者,又多看不上眼,遂无意出世。今皆不遂其初矣。住院十年,名为长老,只是旧时璨,上座、饮食、起居与堂僧无异,出入时多了一轿两仆,耳使目不眩;轿仆亦不用之,相从衲子,岁不下百数十人。遇五日,挝鼓升堂,以平时在诸老间所得细大法门,随分东语西话,断不敢以脱空语笼罩学者,亦不敢以过头语欺谩学者。说到无巴鼻无滋味处,欣然自笑,听者不必解,笑也士大夫多相知。然所知者。不过谓其读书也、能文也、解起废也、硬脊梁也。盖胆毛几茎,则知者鲜矣。读其书,则其所造可知。”

灵隐石田熏禅师法嗣

杭州净慈愚极慧禅师

参石田於灵隐。田室中,举“云门念七话”,连举十数过,无人下语。忽有一僧才跨门,田曰:“雪峰辊球!”师在侍傍耸耳而听,蓦然领悟,冲口呈偈云:“云门念七,雪峰辊球;白苹红蓼,明月孤舟。”田颔之。

住北禅日,谢剑南儒藏主、云谷庆藏主、无则珍藏主。

上堂,举“白云师祖开堂”,拈香有云:“众中衣钵道友,有一言半句利益我者,同伸报谢!山僧乍住,二三故人远来相贺,又非一言半句者比。岂无片香以为供养?烧枫香是着菩提边事,烧黄熟是说佛说祖边事。而今猛焫一炉,也要尽大地人知道:浙西管内嘉兴府川原道地。且道烧底是什么香?”良久,云:“不下阁送宁禅人。”

偈曰“心未宁时为汝安,落花小雨酿春寒;断桥流水孤山路,杨柳丝丝拂画阑。”

杭州中竺雪屋珂禅师

上堂:“枯桑知天风,海水知天寒。且道衲僧知个什么?知道饭是米做。直饶恁么,阎罗老子索饭钱有日在。”

师以宋鼎既迁,即谢寺,事金山贤默庵雅知。师且尊其道行。

时元兵下江南,默庵被总兵伯颜胁而置之幕中,从至武林。默庵言於伯颜,请师升住灵隐,亲持请疏叩师门。师抽关露半面问云:“汝为谁?”默庵云:“和尚故人,某甲也!”师落关云:“我不识你!”盖师虽处世外,而以忠节自持,故不屑灵隐之命。

后断江恩有诗云:“雪屋今亡四十年,高风凛凛尚依然;伯颜丞相拜床下,不肯为渠来冷泉。”

径山痴绝冲禅师法嗣

福州神光北山隆禅师

礼镜清塔,偈曰:“惯问门前什么声,池蛙笑汝自蛙鸣。年来荒却天华寺,正令方才一半行。”

高台此山应禅师

上堂,举“大隋庵侧有一龟,僧问:‘一切众生皮裹骨,这个众生因甚骨裹皮?’隋拈草履覆龟背上,僧无语。”师颂曰:“休将皮骨强分张,得六藏时且六藏;只履尽情都盖了,这僧无事可思量。”

育王寂窗照禅师法嗣

湖州道场龙源介清禅师

王氏,世居福州长溪。得度於义兴、法藏、齐禅。 师过育王,谒寂窗,入室有契。俾为侍者,复掌藏钥。 出世四明寿国,迁开寿,升道场。

上堂:“三春云暮,绿暗红稀;动为境转,静为法迷;不以色盖,不以声骑,风前闲听杜鹃啼。”

上堂:“终日忙忙,那事无妨;显而不灵,隐而不藏。如何是隐而不藏底事?玉梅结子浮青树,石笋抽条上绿窗。”

径山晦机熙禅师法嗣

金陵龙翔笑隐大欣禅师

族姓陈,九江羲门。唐尚书操诸孙。 从郡之水陆院出家。初至庐山,谒开先、一山、万公,既而遣诣百丈、参晦机。机一见器重,由内记升记室。

一日问曰:“黄龙得旨,泐潭领徒游方,及见慈明,气索汗下。过在什么处?”师抗声曰:“千年桃核里,觅甚旧时仁?”

又一日,举“百丈野狐”话,诘曰:“且道不落因果,便堕野狐身;不昧因果,便脱野狐身。利害在什么处?”师拟答,机遽喝之。平生凝滞,涣然氷释。因同参者告问,师颂曰:“百丈野狐,野狐百丈,埋作一坑,伏惟尚享。”

机迁净慈,复延掌记。出世湖之乌回,迁杭之报国、中天竺。

天历元年,文宗以金陵潜邸为大龙翔集庆寺。妙东名德开山首膺其选,号曰“广智全悟大禅师”,为开山第一代住持。厥后驿召赴阙,入见奎章阁,赐坐咨问法要,对扬称旨,赐貂裘、金衲衣。

及顺帝御极,待遇益隆。有旨,命百丈山东阳德辉,重编《禅林清规》。仍命师校正,遂定为九章。四方咸取以为法。

以老病求退,御史大夫撒迪公以闻优诏,不许加号释教宗主,兼领五山寺。勑外台护视,使安居终老。

师因僧侍立,展手云:“八字打开了也,为什么不肯承当?”僧云:“恐钝置和尚!”师云:“许多时没一点气息!”便打。

一日,问僧:“甚处来?”僧云:“游山来。”师云:“笠子下拶破洛浦,徧参底作么生?”僧云:“未入门时已呈似和尚了也!”师云:“即今为甚不拈出?”僧拟议,师便打。

一日云:“青州布衫重七斤,古人道了也。毕竟万法归一,一归何处?”有僧出云:“东廊头,西廊下。”师云:“什么处见赵州?”僧拟对,师云:“捧上不成龙。”

一日,有僧来参。师云:“竖拂拈槌,古佛榜样;擎叉舞剑,列祖条章。衲僧门下一句作么生道?”僧:“珍重!”便行。师云:“不消一札。”

上堂:“安养国中,水鸟树林,悉皆念佛。知足天上,树相撑触,演说苦空,竖起拂子,山僧拂子,穿汝诸人鼻孔。诸人向甚处出气?”

入新寺,升座:“第一义谛,明如杲日,宽若太虚。万汇森然,纤尘不立。明今举古,无非节外生枝;立主立宾,何异虚空钉橛。然圣旨建寺,诸官临筵,不可只恁么休去。还有共相激扬底么?问!”答罢乃云:“释迦世尊,舍金轮而登佛位。今上皇帝从佛位而御金轮。收摄三千剎海於一印中,具足八万法门於一毫上,如华严会上,菩萨得无尽福德,藏解脱门於一器中,出生种种美味饮食,又於众会,仰观空中,而雨种种珍宝,随众生心悉令满足。然后得其宝者,尽证法门;食其味者,咸成妙道。无一尘而不具足佛事,无一法而不圆满正宗。即今崇建宝坊,阐扬法施,诸天音乐不鼓自鸣;梵呗咏歌自然敷奏;十方菩萨咸集道场;八部天龙同伸庆赞。还有不历化城、径登宝所者么?”击拂子云:“四海已归皇化里,时清休唱太平歌!”

上堂:“拈花微笑,彩奔齩家;断臂安心,漏逗不少。汝诸人分上又作么生?不经一事,不长一智。”

至正四年五月,俄示微疾。肩舆与御史大夫脱欢公为别留书,凡与交游之善者,嘱其徒以两朝赐己金币,作万佛阁,上报国恩。二十四日,遂书偈,趺坐而化。春秋六十一,夏四十六。

金陵保宁仲万天伦禅师

明之象山张氏,幼而岐嶷,投广德天宁竺源嗣公,剃落竺源,谓曰:“汝志趣宏远,堪任大法,无为我滞此。”遂往依虎丘、东州永偶,过旃檀林,与一僧看传灯录语之曰:“千七百则公案,浑如生铁锁子,还有得钥匙入手者么?”师於言下有省。时,晦机在净慈,师遂往见,才入门,机云:“湖山霭霭,湖水洋洋;浸烂你鼻孔,塞破你眼睛,因甚不知?”师云:“通身无影象,步步绝行踪。”机云:“未在,更道!”师拂袖便出。未几,俾居侍司,复命掌藏钥师,僤人事繁杂。叹曰:“世降道,衰人根浮薄宿。”师硕德,具大知见,犹不为学者信服。无他,盖表里不纯故也。自是必欲铲踪削迹於深静地。闻吴兴桃花坞尤僻,邃乃往缚茅焉。一日灌园,忽四山云瞑骤雨,疾风摧折林木,霹雳一声,胸中疑碍顿释。乃曰:“大奇大奇也大奇,掇转虚空颠倒骑,蟭螟吞却五须弥,曩於南屏室中。屡扣老和尚终不肯为我说,使当时说破,安有今日耶?“泰定丁卯出,主广德东泉,迁明之佛岩,龙翔笑隐招居第一座,南台治书吐鲁公数来问道,泛及楞严,玄旨契合。会保宁虚席台章,荐举宣院,札付俾主之。有僧至,参师云:“好个僧,恁么行履?”僧云:“拨草瞻风,岂因别事?”师云:“汝吃得棒也未?”僧拟议,师便喝。又僧问:“如何是和尚家风?”师云:“谁人看不见?”又问:“如何是一相三昧?”师曰:“青黄赤白。”又问:“如何是凤台境?”师云:“凤台有什么境?”

上堂:“言无展事,语不投机,承言者丧,滞句者迷。与么也不得,不与么也不得,与么不与么总不得,你有拄杖子我与你拄杖子,你无拄杖子我夺却你拄杖子。”

上堂举:“僧问:‘云门久雨不晴时如何?’门云:‘札云门一札。’猿啼巴峡,熊耳峰高,石头路滑。”

初在桃花坞定惺时,见一僧礼拜,师问:“汝何礼拜?”僧云:“菩萨也!”不见。

晚年,卜筑於凤台西,曰新庵将终。谓净觉昙公曰:“欲将后事相浼,今日何日?”净觉曰:“二十九日。”师云:“月穷日不宜去,明日五月一,吾即行矣。”至期,召门人付嘱已,举手作别,或请书偈,叱:“去!”端坐而逝,世寿六十六,僧腊五十一。

四明育王石室祖瑛禅师

族姓陈氏,苏之吴江人,龆年出家,住里之普向寺。十五祝发,寻受具戒,即杖策游方。初从虚谷於仰山,闻净慈晦机道化,亟往投之,一见契合,遂留执侍,继掌记室,声闻日章,出世四明隆教,升浙江万寿,鄞之雪窦育王。谢天童平石砥问疾有偈,曰:“是身无我病根深,惭愧文殊远访临,自有檐花谈不二,青灯相对笑吟吟。法身徧在一切处,噇饭噇空得自由,太白鄮峰烟雨里,笋舆来往亦风流。”迨谢事遂退处于受经,自号罢休老子,又称鸿一道人。

昆阳郑东季明作《罢休老子传》:(罢休老子)晚年得痿痹疾,造一龛,诏曰木裰,日坐其中,绝不涉人事。至正癸未三月,定中见一衰衣妇人扣头,请师应身为国王。师曰:“吾不愿生天王家。”逾月十有七日,趺坐化去。阇维以其遗骨煅之,遵治命也。既而,炭灰已尽,益以香薪百炼不回,镕作金铜色,扣之有声,四众惊异,附葬於三藏道法师塔右。

粤三年,吴兴郑希圣七月二日夜,梦师高坐,语希圣曰:“此兜率内院也,慈氏菩萨今现在宫中说法,汝往拜之。”希圣往观内院,境之胜,众之多,如经所云。

古林[廿/戌]悼以偈,有云:毗岚风折须弥柱,摩竭鱼吞般若舟。

杭州中天竺一关正逵禅师

番易人,姓方氏,参晦机於净慈。

机问:“甚处人?”

师曰:“番易人。”

机曰:“番易湖水深多少?”

师曰:“瞪目不见底。”

机曰:“恁么则浸烂衲僧鼻孔也。”

师曰:“终不借和尚鼻孔出气。”

机曰:“毕竟借谁鼻孔出气?”

师曰:“恭惟和尚万福!”

机肯之。命充侍者,逾二年,往依中峰於天目山。久之,径山原叟命掌记,中天竺笑隐又俾分座,既而出世,金陵崇因帝师授以“佛日普照”之号,迁凤山资福,升主报国,至中天竺。

示众曰:“心不是佛,智不是道;一念涉思惟,全身入荒草。所以道,目前无法,意在目前;不是目前法,非耳目之所到。古今天地、古今日月、古今山河、古今人伦,头头显露,物物全彰。不从千圣借,不向万机求;内外绝承当,古今无处所。恁么解?会犹是错,认驴鞍桥作阿爷下颔。虽然既是泗州大圣,因甚在扬州出现?”良久云:“参!”

示寂,年五十又七,腊四十又四。

越州天衣业海了清禅师

上堂:“三岁孩儿抱花鼓,八十翁翁辊绣球;娇羞老丑都呈露,直得诸人笑不休。山僧昔在南屏山下,粪扫堆头,拾得一领破襕衫子。抖擞将呈,天目不为顾采。又过崇德,撞着恶辣汉,被渠撦(昌者切裂开也)破,七孔八穿。收拾仍归南屏,深藏四十余年,不将轻与外人。无端今日来,天衣比看,破旧相似,颜色一般。着来嫌袖大,起舞觉天宽。直得十峰齐起舞,双涧共鸣湍。尽看当场,鲍老不知,笑倒旁观。”遂大笑,拈拄杖,画一画:“更把一枝无孔笛,等闲吹出万年欢。”

复举“三圣我逢人则出话”,师云:“二大老窃得临济家私,各自卖弄,检点将来,好与一坑埋却。”

同参至,上堂:“飒飒凉风景,同人访寂寥。煮茶山下水,烧鼎洞中樵。慈明老祖将常住物作自己人情,天衣则不然:供佛懒拈花,延宾不煮茶;莫嫌无礼数,冷淡是僧家。”

径山原叟端禅师法嗣

○杭州灵隐竹泉法林禅师

别号“了幻”,族姓黄,台之宁海人。依同邑法安太虚同禅师出家。因看睦州语有省,白虚曰:“从生至死,只是这个,不由别人也。”

参原叟于中天竺。

叟问:“何处来?”

师曰:“天台。”

叟曰:“曾见寒山、拾得么?”

师叉手而前,曰:“今日亲见和尚。”

叟曰:“脱空谩语汉,参堂去!”

寻俾侍香,复掌藏钥。

看经次,叟曰:“看经那[耶]?”

师曰:“是。”

叟曰:“将甚么看?”

师曰:“将眼看。”

叟竖起拳,曰:“何不道将这个看?”

师曰:“放下拳头,将甚么看?” 叟微笑。

东屿在净慈,招分半座。时竺原在浮山,得师提唱语,称誉不置,寻美以偈,有“五百众中居上首,妙解堪作人天”之句。居净慈蒙堂,不出户者九年。行省左丞相脱欢公请主浙江万寿,迁中天竺。后至元四年,迁灵隐。宗风大振,顺帝锡以金襕法衣。时寂照在径山,父子同时唱道,五山人以为盛事。

上堂:“法是常法,道是常道。拶破面门,点即不到。雪峰一千七百人善知识,朝夕只辊三个木球;赵州七百甲子老禅和,见人只道‘吃茶去’;中峰居常见兄弟相访,只道叙通寒温烧香叉手;若是金毛师子子,三千里外定誵讹。”

上堂,举:

僧问赵州:“万法归一,一归何处?”州云:“我在青州作一领布衫,重七斤。”

师云:“赵州虽则善用太阿,截断这僧舌头,未免自扬家丑。灵隐则不然,忽有僧问:‘万法归一,一归何处?’只向他道:‘今日热如昨日。’”

元宵,上堂:“今朝上原节,雪霁见晴春。梵剎灯千点,长空月一轮。鼓钟喧静夜,歌管闹比邻。总是圆通境,何须别问津。”

上堂:“一大藏教,五千四十八卷,顿也?渐也?权也?实也?偏也?圆也?只作一句道却,三世诸佛在你脚跟下。”

上堂:“古杭管内灵隐名山,肇建于东晋咸和年间。慧理法师为第一祖。今日上原令节,诸处放灯。知事直岁,各各照管风烛。”便下座。

大龙翔席虚,呈吉大夫遣币聘,师辞不赴。使者三往返,师避于会稽山中。行院知不可强,具疏请师仍领灵隐。又居三年,退。处了幻庵。

至正十五年春,感末疾。二月二日,集诸徒,叙平生本末。且诫之曰:“佛法下衰,无甚於今。宜各努力,吾世缘止於斯矣。”索笔书偈曰:“七十二年,虚空钉橛。末后一句,不说不说。”遂奄然而化。龛留十日,颜色不变。全身窆干松源塔西塔前。古桂当春吐,花清香满路。见者叹异。侍讲学士黄公晋卿目见其事,故自书塔铭序中。

○杭州径山古鼎祖铭禅师

姓应氏,世居四明奉化。依金峨横山锡公得度。竺西坦公主天童,辟为内记。后徧参诸尊宿。元叟在灵隐,往从焉。叩“黄龙见慈明因缘”,叟诘之曰:

“只如赵州云:‘台山婆子被我勘破。’慈明笑曰:‘是骂耶你。’且道,二老汉用处是同是别?”

师曰:“一对无孔铁锤。”

叟曰:“黄龙直下悟去,又且如何?”

师曰:“也是病眼见空花。”

叟曰:“不是,不是。”

师拟进语,叟便喝。师当下廓然。即命居记室。自是声誉顿发,而师愈谦抑自持。及年五十四,始出主隆教,迁宝陀中天竺径山。帝师闻法席之盛,锡号“慧性宏觉普济大师”。

僧问:“祖意教意是同是别?”

师云:“破粪箕生苕帚。”

僧礼拜,云:“谢师指示。”

师云:“昨夜三更失却牛,天明起来失却火。”

问:“如何是佛?”

师云:“秤锤蘸醋。”

僧云:“如何是佛向上事?”

师云:“仰面不见天。”

僧云:“记得僧问云门‘如何是佛’,门云‘乾屎橛’,又作么生?”

师云:“云门不是好心。”

僧云:“乾屎橛与秤锤蘸醋,相去多少?”

师云:“镬汤无冷处。”

僧拟进语,师便喝。

上堂:“将十方世界安向诸人眼睫上,丝毫不动;将四大海水倾向诸人脚跟底,涓滴不流。会医还少病,知分不多愁。”

上堂,举:

大愚芝和尚示众云:“大家相聚,吃茎齑。若唤作一茎齑,入地狱如箭射。”

师云:“宗师为人,如蛊毒之家。置毒於饮食中与人,未尝不欲断其命根。虽然,是冤对者,能有几人?”

颕毫作乱,师治妙明庵,以将归老焉。元日,祝厘行省,现白光三道。丞相康里公,奉师所赞观音像于紫薇阁。是夕,瑞光煜然。葛獠焚掠径山。丞相延至郡城云居。时诣师,叩宗门玄旨。

一日看经次,问:“长老何不看经?”

师云:“寻行数墨为看经耶?” 丞相无语。

师翻经云:“老僧看经去也。”

丞相以手掩经云:“请为说破。”

师云:“伊尹周公是阿谁做?中天竺用贞良。”

公谓师尝阐化是山,请归了幻庵。寻示疾,致书嘱丞相外护。书偈曰:“生死纯真,太虚纯满。七十九年,摇篮绳断。”掷笔而逝。

○台州国清梦堂昙噩禅师

自号“酉庵”,慈溪王氏子也,母周氏。生六年而父殁,母命从乡校师游。气岸高骞,有一日千里之意。洎长穷览儒籍,彻其义髓。学文於修道胡先生长孺。已而,心有所感。叹曰:“攻书修辞,此世间相耳,曷若求出世间法乎?”乃白母,走奉化广法院礼良公为师。

访道吴楚,渡江,憩真之长芦。雪庭传公有鉴裁,知师器识,遂为剃发。师春秋已二十三矣。继受具戒。凡佛经及诸宗之文,昼夜磨研,不知有饥渴寒暑。久之,复叹曰:“教相如海,苟执着不回,是觅绳自缚。曷若求明本心乎?”

原叟由中天竺补灵隐,门风高,非宿学莫敢闯其门。师直往咨叩,了无畏惧。机契,命掌内记。径山虚谷慎选书记,得师,缁白交庆。

至元五年,出主四明咸圣,迁慈溪开寿。帝师锡以“佛真文懿”号。至元十七年,行宣政院以国清聘瑞龙院,易甲乙为十方。师为开山,院赖增重。

上堂,竖拂子:“只这个,在临济,则大机大用,卷舒擒纵,杀活自由;在云门,则孤危耸峻,格外提持,言前定夺;在曹洞,则家风细密,金针玉线,明合暗投;在沩仰,则父慈子孝,用剑刃事,施陷虎机;在法眼,则箭锋相拄,心空法了,情尽见除。五家提唱,金声玉振,迈古超今,总是门庭施设。若是直截一句,不曾道着。作么是直截一句?”厉声云:“看脚下!”

上堂:“一二三四五六七,七六五四三二一。黄河九曲出昆仑,摩诃般若波罗蜜。”

师数诫诸徒曰:“吾与尔等,究明此道,当外形骸、志[忘]寝食,以消累劫宿习,然后心地光明。”自是日惟一食,终夜凝坐,以达于旦。

国朝洪武三年,诏征江南有道僧,而师居其首。馆于天界。既奏对,上悯师年耄,赐令还山。晚年以梁唐宋《高僧传》重加笔削,刻板以传。六年二月甲申,无疾,忽索浴,易衣;出器物,遗大方诸友。集众而言曰:“三界空花,如风卷烟;六尘妄影,如汤沃氷。吾之幻躯,今将入灭。灭后阇维煅骨为尘,不可建塔以累后世。”言讫敛目,危坐而逝。寿八十九。

○嘉兴天宁楚石梵琦禅师

四明象山人,姓朱氏,母张。师在襁褓中,有僧来见之。谓其父曰:“此儿佛日也。必当振佛法,照耀浊世。”乡党因以昙曜称之。从族祖晋翁洵公,说法湖之崇恩,师往从焉。赵魏公见之,特器重。为鬻牒为僧,继受具。晋翁迁道场,师为侍者,又司藏室。因阅《楞严》,至“缘见因明,暗成无见”,恍然有省。由是览内外典,宛如宿习。然尚有凝碍。

原叟主径山,师往参次。

即问:“如何是言发非声、色前不物?”

叟遽云:“言发非声,色前不物。速道!速道!”

师拟答,叟震威一喝!师错愕而退。

会英宗诏金书大藏经。有司以师善书,选上京都。一夕,闻彩楼鼓鸣,豁然大悟。抚几笑曰:“径山败阙处,被我识破了也。”因成偈曰:“崇天门外鼓腾腾,蓦札虚空就地崩。拾得红炉一点雪,却是黄河六月氷,翩然东旋至双径。”

叟迎笑曰:“西来密意,喜子已得之矣。”遽处以第二座。

初居海盐福臻,升永祚,迁杭之报国、嘉兴之本觉天宁。

僧问:“不愁念起,惟恐觉迟。如何是觉?”

师曰:“牛角马角。”

僧云:“如何是念?”

师云:“四五二十也不识。”僧礼拜。

僧问:“一大藏教是个切脚,未审切个什么字?”

师云:“切个不字。”

僧云:“只如不字又切个什么?”

师云:“莫错举似人。”

僧云:“谢师指示。”

师云:“石羊头子向东看。”

僧问:“一切诸佛及诸佛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法,皆从此经出。如何是此经?”

师云:“更要注解那[耶]?”

上堂:“弥勒真弥勒,分身千百亿;时时示时人,时人自不识。”

拈拄杖云:“冲开碧落松千尺,截断红尘水一溪。”

上堂:“米里有虫,麦里有面。厨库僧堂,山门佛殿。盏子扑落地,揲子成七片。”

上堂:“炉鞴之所多钝铁,良医之门足病夫。不因柳毅传书信,何缘得到洞庭湖?”

上堂:“闻声悟道,塞却你耳根;见色明心,换却你眼睛。蒲团上端坐,针眼里穿线。西风一陈来,落叶两三片。”

晚年,於永祚筑西斋,而终老焉,因自号“西斋老人”。洪武元年九月,上念将臣或没於战,氏庶或死於兵,宜以释氏法设冥以济拔之。於锺山建大法会,征师说法。廷臣奏其说, 上大悦。

明年三月,复用元年故事,召师说法。又明年秋,上又召师以鬼神为问。师与同召诸师,援据经论,辨核其理,成书。将入朝敷奏。师忽示微疾,索浴更衣,取笔书偈,曰:“真性圆明,本无生灭。木马夜鸣,西方日出。”置笔,谓梦堂曰:“师兄,我去也。”堂曰:“何处去?”师曰:“西方去。”堂曰:“西方有佛,东方无佛耶?”师乃震威一喝而逝。实七月二十六日也。礼部宫以遗偈闻,上为嗟悼之。缁白瞻礼,如佛涅盘。天界住持白庵,乃法门犹子也,为治后事。时制火化,上以师故,特开僧家火化之例。火余,牙齿、数珠不坏,舍利纷缀遗骼。参徒奉其遗骼,归葬西斋而塔焉。寿七十五,腊六十三。

○杭州径山愚庵智及禅师

字“以中”,别号“西麓”。苏之吴县顾氏,父茂卿,母周氏。入海云院为童子,释书、儒典并进。闽国王清献公都中见之,特加赏异。

听贤首家讲“法界观”,未终章,遂莞尔笑曰:“一真法界,圆通太虚。但涉言辞,即成剩法。”乃去。谒广智於龙翔,微露文采,广智大惊。

有屿上人者呵曰:“子才俊爽,若此不思负荷大法,甘作诗骚奴仆乎?《无尽灯偈》所谓‘黄叶飘飘者’,何谓也?”师舌禁,不能答。即归海云。胸中如碍巨石。踰月,忽见秋叶吹坠于庭,豁然有省。虽喜不自胜,不取证明眼,恐涉偏执,乃走见径山。

山勘辨之,师应答不滞。山遂命执侍。久之,迁主藏室。至正壬午,行院举师出世昌国隆教,转普慈。未几,行省左丞相达失公,延主净慈。复请升径山。

僧问:“语是谤,默是诳。语默向上有事在。如何是向上事?”

师云:“胡孙上树尾连颠。”

僧问:“如何是宾中宾?”

师云:“君向潇湘,我向秦云。”

“如何是宾中主?”

师云:“常在途中,不离家舍。”

“云如何是主中宾?”

师云:“常在家舍,不离途中。”

“云如何是主中主?”

师云:“横按镆耶全正令,太平寰宇斩痴顽。”

一日,达失帖穆尔丞相到方丈,问:“净名丈室容三万二千狮子座,净慈丈室容多少?”

师云:“一尘不立。”

相云:“得与么觌体相违?”

师揭起帘,云:“请丞相鉴。”

相呵呵大笑,云:“作家宗师,不劳再勘。” 师便供茶。

上堂,举:

东山演祖示众云:“祖师说不着,诸佛看不见;四面老婆心,为君通一线。”

师云:“若教频下泪,沧海也须乾。”

上堂:“诸方今日开炉,未免与诸人说些火炉头话。”乃以拂子作吹火势,云:

“唤作火,烧杀你;不唤作火,冻杀你。”

上堂:“一二三四五六七,地水火风空觉识。拈来数日甚分明,明眼衲僧数不出。也大奇!乌龙钻败壁,鸡向五更啼。”

洪武癸丑,诏有道硕师十余人,集天界寺。师居其首,以病不及召对,赐还穹窿山,即海云也。戊午八月,忽示疾。至九月四日,索笔书偈而逝。其徒以遗骨藏海云山阴,又分爪发归径山於无等才禅师塔左[疗-(日/小)+土]焉。寿六十八,腊五十一。

○苏州万寿行中至仁禅师

自号“澹居子”,又曰“熙怡叟”。番阳吴氏。父仲华,为江州儒学教授。师方五岁,其父俾从州之报恩真牧纯公,七岁得度。自幼见地颕拔,逈出常儿。西域指空和尚赴英宗召,便道憩报恩,见师叹异。曰:“再世人天师也。”因授以戒,及持摩利胝天咒法。师受真牧,嘱参原叟於径山。

叟视师,轩渠一笑。师罔知所以,汗流浃背,失展尼师坛。

叟咄曰:“参堂去!”次日,又见。

叟曰:“尔何处人?”

师曰:“番阳人。”

叟曰:“番阳湖深多少?阔多少?”师展手作量势。

叟曰:“不是,不是。”

师曰:“合取臭口。”

遂留侍香,继掌外记。叟喜得师,谓其徒曰:“仁书记,虎而翼者也。”

出世蕲之德章,次住越之云顶崇报,苏之虎丘万寿。

法道衰微,位以求得。独师务韬晦。五名剎皆公卿敦迫而赴,故一出人皆尚之。师室中拈木枕子,问僧云:

“者个是甚么?”

僧云:“也知和尚老婆心切。”师掷枕于地,僧拟议,师便喝出。

一日,云:“一切众生性清净,因甚么轮回六趣?”

时有僧云:“愿和尚慈悲指示。”

师云:“钵盂口向天。”

上堂,竖拂子:“这个是马祖家风。”

喝一喝!(云):“这个是临济家风。”

以拂子画一画,云:“这个是什么家风?若到诸方,不得错举。”

上堂:“迭迭远山青,迢迢江水绿。尽日小吴轩,倚阑看不足。”

蓦唤侍者云:“收取拂子!”便下座。

上堂:“禅性无生,离生禅想;禅性无住,离住禅寂。五台山上云蒸饭,佛殿阶前狗尿天,剎竿头上煎[饥-几+追]子,三个胡孙夜簸钱。”

师旁通外典,尤邃於《易》。其所论着,务在匡宗,不以此自多。若虞文靖公集、黄文献公溍、张潞公翥、宋侍讲濂辈皆称之。文靖见师《黄州思贤寺苏文忠公祠堂记》,曰:“文辞简奥,有西汉风。”潞国尝以诗寄,有“今代能仁叟,高风播海涯”之句。

国朝洪武初,皇上以鬼神之理,召释氏之老问焉。师与同召者曰:“鬼神之说,当本佛旨以对。”及为书以进。上大悦。

师暮年,养闲於松林兰若。道望益尊,人不敢叱名,咸称曰“松林和尚”。十五年三月,忽示疾。十九日,有同参如愚仲来问讯。

曰:“师兄,时节既至矣。诸弟子在侧,可不赐一言为末后训乎?”

师曰:“十方薄伽梵,一路涅盘门。”

曰:“与师缔交五十年矣,此别直至净土相见。”

师厉声曰:“尽大千界是一个净土,何处不相见?”

良久,索纸书偈已,泊然而逝。世寿七十四,腊六十七。

○杭州径山复原福报禅师

台之宁海人,俗姓方,母张氏。禀父母命,往杭之梁渚崇福出家。时石湖美公主净慈,师往参。湖器之,为祝发。径山原叟门庭严峻,师以己事未明,往咨决之。

叟问:“近离甚处?”

师云:“净慈。”

叟云:“来作甚么?”

师云:“久慕和尚道风,特来礼拜。”

叟云:“赵州见南泉作么生?”

师云:“头顶天,脚踏地。”

叟云:“见后如何?”

师云:“饥来吃饭,困来眠。”

叟云:“何处学得这虚头来?”

师云:“今日亲见和尚。”

叟颔之。次日,命居侍司。明年,升掌藏教。久之,出世慈溪庐山,迁越之东山四明智门。

皇朝洪武初,驿召道行沙门。师与径山以中及上竺日章你赴京。馆天界寺。屡入内庭,应对称旨。留三年,赐还智门。庵于寺东,扁曰“海印”,为终焉之计。径山虚席,起师补处。

上堂:“举一不得,举二放过。一着落在第二。古人恁么说话,正是抱赃叫屈。东山即不然,举二不得,举一放过。一着落在第七。到这里须知有向上一路始得。如何是向上一路?”良久,云:“莫守寒岩异草青,坐却白云宗不妙。”

上堂:“一叶落,天下秋;一尘起,大地收。谁谓北郁单越,不是南瞻部洲。刚自骑牛,更觅牛。”

上堂:“语是谤,默是诳。还有二俱不涉者么?”拍禅床,云:“洎合停囚长智。”

上堂:“一默一语,一作一止,何似水银落地!僧问赵州云:‘乞师指示。’州云:‘吃粥已未?’僧云:‘吃粥了也。’州云:‘洗钵盂去!’”

上堂:“终日着衣,未尝挂着一缕丝;终日吃饭,未尝咬着一粒米。似地擎山,不知山之孤峻;如石含玉,不知玉之无瑕。不着佛求,不着法求,不着僧求。”拈拄杖:“有时乘好月,特地过沧洲。”

前住山象原经始佛殿,未就而终,师力完之。其费则出姑苏葛德润氏。两住径山,甫八年。忽一日,得疾甚。革侍者请偈,师叱曰:“吾世寿尚有三年。”已而,果然。终时寿八十四,夏六十四。门人奉全身,窆寂照塔右之冈。

○杭州灵隐性原慧明禅师

“幻隐”,别号也。出台之黄岩项氏,母陈。既长,不甘俗处,往依温之宝冠东山鲁公出家。谒竺原道公於仙居紫箨山,咨问心要,不大省发。去参径山原叟。

叟问:“东岭来?西岭来?”

师指脚下草鞋,曰:“此是三文钱买得。”

叟曰:“未在,更道!”

师曰:“某甲只与么,未审和尚作么生?”

叟曰:“念汝远来,放汝三十棒。”

久之,职侍香。朝参夕究,一旦默契。

育王雪窗招师掌藏教。未几,出住鄞之五峰,迁金峨。

洪武五年春,诏天下高僧建大斋会於锺山。师与径山季潭俱与是选。既竣事,季潭奉旨住天界。延师居第一座,提纲举要,得表率丛林体。又明年,镇江金山请师补处。十一年,升居灵隐。学徒坌集,宗风大振。

上堂:“今朝闰五月初一,依旧日从东畔出。衲僧个个解知音,短咏长歌皆中律。梅雨晴树阴密,林下优游何得失?无位真人赤肉团,等闲靠倒维摩诘。”

佛涅盘(日),上堂:“涅盘生死等是空华,佛及众生皆为剩语。诸人到这里作么生会?”良久,拍禅床云:“但见落花随水去,不知流出洞中春。”

浴佛(节),上堂,举:

“香严和尚云:‘去年贫未是贫,今年贫始是贫。去年贫,犹有卓锥之地,今年贫,锥也无。’众中忽有个汉出来问:‘长老错了也。’今朝四月八,是佛生日。如何举此公案?山僧只对道,住持事烦。”下座。

师始至,经画大雄宝殿,仅一载即落成,岿然山峙。

师室中垂语曰:“莲华峰被蚍蜉食却半边,因甚么不知?”

又曰:“冷泉亭吞却壑雷亭即不问,南高峰与北高峰斗额,是第几机?”罕有契之者。示灭于洪武十九年六月二十三日。寿六十九,夏五十。

○杭州上天竺我庵本无法师

黄岩人。从净慈方山落发,依寂照於中天竺,掌纲维。有舅氏教庠,老成挽之更宗。於是见湛堂于演福,研精教部。寂照惜其去,作偈寄之,云:“从教入禅今古有,从禅入教古今无。一心三观门虽别,水满千江月自孤。”后,出世,既为湛堂嗣。仍爇一香,报寂照。不以迹异,而二其心。寂照示寂,师住四明。延庆遗书,祝其力弘大苏宗趣,余无他言。师於祭筵拈香,云:“妙喜五传最光焰,寂照一代甘露门。等闲触着肝脑裂,氷霜忽作阳春温。我思打失鼻孔日,是何气息今犹存?天风北来岁云暮,掣电讨甚空中痕?”我庵临终,无疾坐蜕。

○苏州开原愚仲善如禅师

吴江人。

上堂:“佛身充满於法界,普现一切群生前。为甚么沪渎居民黄老之流,迎之而风涛骇吐,像即没沉?吴县朱膺东灵帛尼一请,而灵相峨峨倐然双泛?试就提捧,豁尔胜舟,今山中所奉维卫、迦叶二石像是也。岂非‘随缘赴感靡不周,而恒处此菩提座’?大众,若作恁么会,大虫看水磨;不作恁么会,真州望长芦。恁么不恁么总拈却,又作么生?——清平世界,不用讹言!”

师动止安徐,言不妄发。或有求偈语,信笔而书,皆有警策之意。若寄阊门草庵僧云:“国师万代善知识,雁宕草庵天下闻。得在其中居住者,生难遭想报深恩。度牒亲从天上降,得来何翅万黄金。时中若不修僧行,孤负皇王一片心。”

师晚年,因法门从子瓛莹中住万寿,辟一室延之养老。及相本空继席,待之尤至。故得优游,以乐其道。尝居葑门“直指庵”,人因称之曰“直指和尚”。将终,呼本空及松林诸子贞松石等诀别,泊然而逝。

○杭州灵隐天镜原净禅师

会稽倪氏。幼从至大寺雪庭立公祝发及受具。遂往杭之集庆,从天岸济公学止观。

一日,师自谓:“从上诸老,多由教入禅。吾亦究别传之旨乎!”登华顶,参无见睹,又如玉几,见石室瑛。室与语,大奇之,曰:“吾法叔径山原叟和尚具大眼目,今代妙喜也。子欲了己躬事,往见勿后。”

师遂参叟於不动轩。入门,叟震威一喝!师不觉汗流浃背,即礼三拜。已而,俾居侍司,继掌记室。寻游金陵,见笑隐於龙翔上江。西礼诸祖塔像。过临川,访虞文靖公,道话契合。延师度夏,为作《断江塔铭》、《朴隐轩铭》。至正丙申,出世邑之长庆,迁天衣。圣朝洪武五年,设广荐法会于锺山,诏天下名尊宿轮座说法。师预焉。九年冬,杭诸山请居灵隐。辞,再四佥。曰:“而祖佛照妙峰、而父寂照、而兄了幻,皆说法。灵隐于今振坠绪,提宏纲。舍和尚其谁哉!”

师幡然而起,上堂:“即心即佛,嘉州牛吃禾;非心非佛,益州马腹胀。不是心,不是佛,天下觅医人灸猪左膊上。”良久(云):“啼得血流无用处,不如缄口过残春。”

上堂:“声不是声,观音三昧;色不是色,文殊法门;声色无碍,普贤境界。”拈拄杖,画一画,云:“大鹏展翅盖十洲,篱边燕雀空啾啾。”终时年六十七,腊五十五。”

○台州护圣迪原启禅师

临海人。为书生时,拜叔父坚上人于里之宝藏寺。偶阅其几上《首楞严经》至“山河大地,皆是妙明心中所现物”处,置卷紬绎。良久,豁然有省。白父母求出家,礼寂照为师。服头陀行,久而益勤。出世护圣,退居东堂。七年着书,曰《大普幻海》、曰《法运通略》、曰《赘谭》、曰《疣说》、曰《儒释精华》,总若干卷;又作《佛祖大统赋》。终时寿四十三。

○苏州万寿佛初智淳禅师

送忠侍者。偈曰:“鸟窠吹起布毛,侍者当下悟去。一对无孔铁锤,卖弄鬼家活计。若是灵利阿师,别有天然气宇。恢张本地风光,显出衲僧巴鼻。以大千摄入毫端,将须弥纳向芥子,直踏毗卢顶上行,千手大悲拦不住。”

○宁波府天宁仲猷祖阐禅师

别号“归庵族”,陈氏鄞人也。依佛智匡禅师於永乐,而获剃染参寂照于径山。得旨。久之,出世芦山,迁香山,升郡之天宁。

上堂:“第一句,三世诸佛道不得,六代祖师道不得,天下老和尚道不得,山僧道不得,大众道不得。”拈拄杖:“拄杖子道得也是第二句。”

上堂:“即心即佛,非心非佛,不是心不是佛。五台山上云蒸饭,佛殿阶前狗尿天。剎竿头上煎[饥-几+追]子,三个胡孙夜簸钱。”

元宵,上堂:“十五日已前,脚头脚尾黄金莲;十五日已后,白牯狸奴成队走;正当十五日,楼台上下火照火,车马往来人看人。好!大众且道,好在什么处?”众眼难谩,便下座。

江心一山万禅师法嗣

报恩无方智普禅师

桂阳人,俗姓龙。住后上堂:“六月行人口吐烟,区区只为利名牵。争如林下无心客,一觉和衣到晓眠。”拍禅床起来:“乾明不惜口业,为你说破。腊月三十日,阎老子要问你索饭钱在。”

上堂:“春色浓,春日融;园林暖,野桃红。昔日灵云一见,透脱色空;而今诸人总见,因甚不悟?若也不悟,眼被色笼。天宁未免开示,令得悟入。”击拂子:“错教人恨五更风。”

南康云居小隐师大禅师

终日方丈危坐,澹如也。剃余须发,侍者镊生争取藏之,信次即生舍利。尝送信禅人偈曰:“信是道无[源]功德母,药如有验不消多。上人直下承当得,佛祖安能奈尔何?”

径山云峰高禅师法嗣

江州东林古智哲禅师

都昌人,俗姓巢氏。初住兴国、兴圣,迁东林。

上堂:“过去诸佛已说,未来诸佛当说,现在诸佛今说,且毕竟说个什么?”卓拄杖,下座。

上堂:“明来暗谢,智起惑亡。黑牛卧死水,癞马系枯桩。何似东村黑王老,黄昏伸脚睡,一觉到天光。山僧与么道,切忌错承当!”

上堂:“尽令提纲,圣凡罔测。放开线道,普请同参。熏风自南来,殿阁生微凉。”

上堂:“诸禅德、祖师道:‘圆同太虚,无欠无余。’三条椽下,七尺单前,切忌依他作解,莫有向天外出头底么?”乃云:“巡堂吃茶,礼暹道者塔。”

偈云:“髑髅元自有灵光,雪窦何曾抖屎肠。截断婆婆三寸舌,至今双剑倚天长。”

送万禅人,参径山虚谷和尚。偈曰:“万辙千途同一车,参方眼正不曾差;一千七百人中主,元是仰山小释迦。”

杭州中天竺一溪自如禅师

福建人。元兵下江南,师年少,被游兵虏至临安,遗之而去。富民胡氏收养之,令伴其子弟读书乡塾。师隅立,凝神静听默识,无所失。胡氏喜,因子之既长,命隶里中无相寺为僧。

参云峰於径山,得旨。戒检精严,法服应器不离体。初住浙江万寿寺,后有大家黄氏重师道行,常供以伊蒲塞馔。一日请归其家,进供逾勤。乃开私帑所藏金玉示师,欲动其心。师归,谓左右曰:“彼黄氏以帑中宝示我,欲诱我死去为其子耳。殊不知我视金玉如瓦砾。古人堕此辙者颇众。非但为其子,为其牛马者,有之。我自此其疎黄氏矣。”

天历初,中天竺笑隐奉诏开山大龙翔寺。因举代住中竺者三人,御笔点师名,宣政院具疏敦请。久之,化去。茶维灵异颇多。

杭州径山本源善达禅师

仙居柴氏。早年与及庵信行脚,誓不历职。往江西见雪岩于仰山,随众入室,无所省发。后归仙居,里人请主多福。弃去,游湖南主福严。寻还浙西,见径山云峰。入室有省。峰印可之。适慧云虚席,命师补处。后住保宁、净慈、径山,皆有成绩可纪。师凡住处,不设卧榻,夜则焚香然烛,安坐至旦,率以为常。又体所禀与人异,遇严寒则衣絺绤,大热则大缯絮。以余资建大圆院於东路半山,接待云侣。一日,自知时至。会众叙平生行脚事毕,须臾,端坐而寂。

四明天童怪石奇禅师

为众普说其略云:“参禅本无难易,只要具大信根,有决烈志,万机休罢;千圣不携,坐断诸缘,不存一法。如太虚空,了无朕迹;如须弥卢,屹然不动;无上真乘,方可希冀。”

又云:“此事如人饥渴相似,说饮说食,岂能救疗?直须自饮水、自吃饭,方有实效处。”

又云:“因举从上先德痛切为人语要开示,倘能向者里虚却心,不即法相,不离法相,一闻顿悟,便是涅盘会上广额屠儿,放下刀立地成佛底时节。是即是,不得恁么会。言多去道转远,且截断葛藤。”喝一喝!下座。

龙岩真首座

诸方屡聘,不肯应世。尝作《乐闲歌》曰:“即心是佛,无心是道。万事但随缘,自觉身心好。院子从来不要住,便是佛也。不要做律,亦不曾持戒,亦不曾破。放行把住总由人,执法修行驴拽磨。要行便行,要坐便坐。也不精进,也不懒惰。一卷三字经,逐日为工课。有时深深海底行,有时高高山顶卧。几生修得做间人,肯为虚名被羁锁?我不轻汝等,从他当面唾。百年能得几光阴?何必强分人与我。贫也不须忧,富也休庄大。阎王相请无亲疎,尽付一堆红焰火。自家作得主宰,终不随风倒柂。补破遮寒暖即休,淡饭粗茶随分过。我作乐闲歌,自歌还自和。不是闲人不肯闲,世上闲人能几个?”

天童止泓鉴禅师法嗣

湖州道场玉溪思珉禅师

明之象山张氏。首参云峰於径山,次谒止泓於天童。

泓问:“近自何来?”

师曰:“径山。”

泓曰:“未离径山一句作么生?道!”

师曰:“平如镜面,险似悬崖。”

泓曰:“昨夜山前,因甚虎咬大虫?”

师拟进语,泓即掌之。师忽有省。

一日侍次,泓举:

世尊因外道问:不问有言,不问无言。世尊良久。意旨如何?

师叉手进前。

泓曰:“外道赞叹云:世尊大慈,开我迷云,令我得入。又作么生?”

师曰:“君子爱财,取之有道。”

泓喜其类己,令典藏教。

大德四年,出世郡之吉祥,迁金文大梅保福。帝师颁旨褒护,赐“佛心明妙”之号。至顺三年,广教府聘主婺之双林。元统二年,行省选住道场。

示众云:“此事如铁壁银山,如大火聚,凑泊不得,回避不得。你辈合作么生?直饶脚不点地,通霄别有活路,也是不快漆桶。”

上堂:“依经解义,三世佛冤;离经一字,即同魔说。”拈拄杖,卓一下:“六月不热,五谷不结。”后至元三年四月,示微恙。至二十有八日,书偈而逝。

苏州万寿竺田汝霖禅师

四明昌国王氏。从郡之慈溪永乐寺梅涧福公出家。既祝发受具,闻天童止泓道化,往参拜。泓密奇之,遂命为侍者。泓室中,举赵州“狗子无佛性”话勘验来学。众皆未喻,师已豁然矣。已而,见悦堂誾於杭之灵隐。堂器之,命典记室。会其受业师祖方岩会公赴龙兴上蓝,以师侍行。因游百丈,晦机素知师,遂命分座。师每有着述,晦机阅之,加敬。未几,继祖住上蓝,大振法道,缁白翕如。

久之,升明之雪窦。阅三载,松江淀山,缺席屈师。俄寺毁,师不惮劬勚,十余年间,殿堂众宇皆一新之。晚主万寿,仅一载,示微疾,更衣书偈诀众而逝。后至元五年五月二十五日也,茶毗设利五色如菽粟者,不胜数。人争得之,或后至者掘土而淘,亦满其意。徒众分舍利骨石为二,一塔淀山,一归葬龙山之西冈。寿六十六腊五十勚(音曳劳也)。

何山铁镜明禅师法嗣

恭都寺

四明人。廉介自持,精修梵行。日诵《法华经》,因聆铁镜上堂,遂得心要。

尝夜坐有偈云:“点尽山窗一盏油,地炉无火冷啾啾。话头留向明朝举,道者敲钟又上楼。”

铁镜因升堂,特称赏之。

临终无疾。更衣坐逝。阇维,舌根不坏,湖海人声偈追悼。

灵隐悦堂誾禅师法嗣

江州庐山东林无外宗廓禅师

送僧之中吴。偈曰:“佛是西天老比丘,何缘卧倒在苏州?凭君此去轻扶起,问取二千年话头。”

华藏瞎驴见禅师法嗣

苏州阳山金芝岭铁觜念庵主

示众:“灵山付嘱,天下葛藤桩;少室单传,诸方是非窟。安心忏罪破漆桶,又要重光。付法传衣滞行货,徒劳索价。临济棒头开正眼,拳下示生涯。曹洞锦帐绣鸳鸯,行人难得见。云门三句可辨,一镞辽空,法眼大地山河,俱为妙用。沩仰团团无缝罅,壁立绝中边。看来世界清平,何用强生节目?金芝今日为诸人断这公案去也。看看!”

以拄杖画一画,云:“四海浪平龙睡稳,九天云净鹤飞高。”

复举:

三圣道:“我逢人则出,出则不为人。”兴化道:“我逢人则不出出则便为人。”

师颂云:“谁谓家风分两边?一条拄杖两人牵。休观千嶂凌云势,好看银河落九天。”颂“舍利弗入城、月上女出城”话曰:“出城入郭两相逢,来去谁云路不同?回首涅盘台上望,九州四海一家风。”

直翁圆藏主法嗣

无为州天宁无能教禅师

於门首悬一牌云:“谨防恶犬。”

竺源盛,初往参。及跨门,源便云:“老和尚为我赶狗。”师便入去。有长芦智首座出接,同坐。须臾,师从面前过,智起禀云:“此上人得得来见和尚。”

师云:“已相见了也。”

已而,源每闻师诃蒙山,不合引兄弟礼佛、拜忏、施食之类。

源云:“清净地上不受一尘,佛事门中不舍一法。”

师云:“不然。我宗门中合提何事?如何是佛?——麻三斤!如何是佛?——乾屎橛!当提此事始得。

源就问云:“蒙山和尚平昔问学者云:‘栽松道者,不具三缘而生。达磨大师葬熊耳。三年后,只履西归。谓是神通妙用。谓是法尔如然。”

师云:“为是他不会我道,莫作禅会得么?”源当下如梦忽醒。

鼓山皖山凝禅师法嗣

松江淀山蒙山德异禅师

示阳高安卢氏。参苏之承天孤蟾莹。

蟾问:“亡僧迁化向甚处去?”师罔措。悱发参究。因首座入堂坠香合作声,豁然有省。乃成颂曰:“没兴路头穷,踏翻波是水。超群老赵州,面目乃如此。”武忠吕公闻之,寄颂旌美。

登径山谒虚堂,语契。然师未以此自足,往参皖山於鼓山室。中举狗子话,反覆征诘,箭拄亟合。山又拶以张拙寂照之语,师拟议。山震威一喝,师当下意消心废。

一日,山举:“卧云深处不朝天,因甚到这里?”

师云:“邦有道则现。”山深肯之。

已而,复如吴万寿,石楼明命典藏。至元间丞相伯颜破吴武,暇询决禅要,机契确,请出世于淀山。既退承天觉庵,遂处以第一座。素轩蔡公施莲湖桥庵请居之,曰:“休休。”

僧问:“保寿开堂,三圣推出一僧。其意如何?”

师云:“两彩一赛。”

僧云:“保寿便打又作么生?”

师云:“为人须为彻。”

僧云:“三圣道,恁么为人,非但瞎却这僧眼,瞎却镇州一城人眼去在,是何的意?”

师云:“兜率陀天一日,人间四百年。”

僧云:“保寿归方丈,有利害也无?”

师云:“疑杀憨痴佛祖,庆快灵利男儿。”

师以虚中十妙,示学者曰:“位中功中,动中静中,体中用中,意中句中,要中妙中,各演以偈。”

上堂:“昨日十四,今日十五。灵利衲僧吞却佛祖。从教谢三郎,月下自摇舻。阿呵呵,莫莽卤。甜瓜彻蒂甜,苦瓠连根苦。”

上堂:“夺人不夺境,九月菊花新;夺境不夺人,当阳扑破镜。人境两俱夺,古井浸乾坤;人境俱不夺,撼树摘来香。便恁么去。在人背后叉手,不行此道。八十四种圆相如何收拾?灵利汉更进一步,拂却行踪。瞥转一机,平常无偶;自然境智,乾净自然;父慈子孝,虽然两口无一舌,是何宗旨?”

良久(云):“暗机犹未动,义海已全彰。”

淳拙才禅师法嗣

河南府嵩山少林竹庵子忍禅师

邓之内乡,王氏。

上堂,举:

法灯开堂,谓众曰:“本欲栖藏岩窦,又缘清凉老人有不了底公案,今日出来为他了却。”

僧云:“如何是不了公案?”

灯便打,云:“祖祢不了,殃及儿孙。”

僧云:“过在什么处?”

灯云:“过在我殃及你。”

天童宏智拈云:“这僧若是个汉,出来便与掀倒禅床。不唯自己有出身之路,亦免见祖祢不了,殃及儿孙。”

师云:“山僧则不然。今日若有人问‘如何是不了底公案’,拈拄杖打,云‘狮子咬人,韩卢逐块。’”

中竺空岩有禅师法嗣

嘉兴石门真觉元翁信禅师

真觉肇兴。众请开山。

上堂:“向上一机,末后一诀,佛祖不传,千圣结舌。莫有转身吐气者么?出来,通个消息看!”

僧问:“鈯斧开山从古有,师今新启石门关。借路经过,不妨一问。”

师云:“公验快将来。”

僧云:“如何是关中主?”

师云:“太平不举令。”

进云:“意旨如何?”

师云:“镆铘横在手,未肯斩痴顽。”

僧拟议,师便喝。僧礼拜。

师云:“痴顽汉。”

僧归众,师乃云:“满目溪山绝点埃,无边剎海自周回。毗卢楼阁重重现,谁睹门门有善财?”卓拄杖,石门关启,以杖画一画:“真觉场开,横按拄杖,一任南来与北来。”

复云:“昔日灵山会上,世尊拈花,迦叶微笑。世尊云:‘吾有正法眼藏,付嘱摩诃迦叶,传授将来,无令断绝。’大众且道,如何是正法眼聻?适来已为重拈出,金色头陀笑未休。”

小参:“‘建法幢,立宗旨,明明佛勑曹溪是。’大众,建法幢则故,然如何是立宗旨?莫是二转五转竖拳下喝么?莫是默然据座拂袖便行么?莫是语言文字确古论今么?莫是灰头土面长坐不卧么?切须子细。若是正眼不明,尽堕偏邪执滞。所以道醍醐上味,为世所珍,遇斯等人翻成毒药。据我祖师门下,尽十方世界是个无缝铁壁。达磨不识,尽十方世界,是个无孔铁槌;迦叶不知,无汝拟议时,无汝承当处。旋天转地,换斗移星。双放双收,透顶透底。还会么?龙袖拂开全体现,象王行处绝狐踪。”

风旛空山中禅师法嗣

吕铁船居士

其母秦国夫人。妊时,梦公安二圣住持福岩佑公至而生。故居士虽在富贵中,每以欲透彻祖关为要。当未弱冠时,日夕参空山。

一日,空山问云:“曾见赵州么?”居士厉声云:“无!”空山休。云称於人曰:“再来人也。”

居士尝任江淮都府总管,於苏之嘉定建佛寺,曰“永寿”。以延云水。赓和永明寿禅师山居诗六十九首,甚得山林旨趣。及他偈言皆超迈绝俗。诚有所得者也!有达磨忌,拈香云:“西来不称梁王旨,西去空携一只履。若言妙用与神通,真正衲僧谁数你。九年面壁寻出场,接得一人又无臂。衣盂连累到卢能,从此葛藤生不已。罪过有弥天,源流无滴水。今朝七百八十六,年逢忌辰,那个儿孙痛彻髓?一炉香篆一瓯茶,报恩却是孤恩底。欲把鼻头举似伊,怜梁已没当门齿。”

庆寿中和璋禅师法嗣

广阳庆寿海云印简禅师

山西人,姓宋,世业儒。父静虚先生有隐德,母王氏。师七龄,父授以《孝经.开宗明义章》。师问:“云开者何宗?明者何义?”父异之,携见传戒颜公。

戒欲观其根器,以石头和尚《草庵歌》俾读之,至“坏与不坏,主元在处”,乃问:

“云主在什么处?”

戒云:“什么主?”

师云:“离坏与不坏者。”

戒云:“此正是客也。”

师云:“主聻。”

戒吟吟而已。

即往礼中观沼观为师,剃发受具。一夕,闻空中有声召师名曰:“印简大事将成行矣!毋滞。”遂挟策之京。过松铺岭,值雨,宿岩下。因同行者击火,师见火星迸散,遂大悟。以手扪面曰:“今日始知眉横鼻直。信道天下老和尚不寐语。”遂谒庆寿中和。

先一夕,和梦一异僧策杖径趋方丈,踞狮子座。明日,和以所梦语左右,且曰:“今日有暂,到即引见。”迨日晡,师至。和笑曰:“此衲子即夜来所梦者。”往复征诘,师机语捷,出无滞语见中和。传,中和喜,命典记室,智证益深。乃以衣颂授师曰:“天地同根无异殊,家山何处不逢渠?吾今付与空王印,万法光辉总一如。”历住名剎,晚两主庆寿。

自元太祖至世祖,屡朝师奉之。位至僧统,宠遇优渥,不可备述。年五十六,忽患风痹。一日说偈辞众,毕顾侍僧:“毋喧!吾欲偃息。”侍僧忽呼主事人至,师已吉祥卧逝。茶维设利无算。奉勑葬庆寿寺侧,建石塔于其上。谥“佛日圆明大师”。

增集续传灯录卷第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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