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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门六君子文粹 四库本

卷五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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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集部,总集类,苏门六君子文粹>

钦定四库全书

苏门六君子文粹卷五十四

济北文粹六     宋 晁补之 撰西汉杂论

商君败俗

商君遗礼义弃仁恩并心於进取行之二岁秦俗日败右贾谊传第十八商君以其术强秦秦卒并天下而谊原其弊以谓俗败於二岁之间夫舍礼义仁恩则虽得天下不能以一朝居然则秦之亡则其并天下始也传曰秦失之强

贾谊讥上

遇之有礼故羣臣自憙婴以亷耻故人矜节行云云是时丞相绦侯周勃见就国人有告勃谋反逮系长安狱治卒亡事复爵邑故谊以此讥上

右贾谊传第十八谊初见用勃间谗之流离滨死而归及勃以反见捕人莫言而谊独以体貌大臣讽上勃幸已释然上深纳其言养臣下节夫谊乃可谓公尔忘私异乎放於利而行多怨者矣

贾谊三表五饵

赞曰观孝文玄默躬行以移风俗谊之所陈略施行矣以汉爲土德及欲施五饵三表以系单于其术固已疎矣

右贾谊赞改正朔尚黄用五旣不经见於道抑末曰疎可也中行说敎单于得汉缯絮驰荆棘中以示不如旃裘之完善也得汉饮食皆弃之以示不如湩酪之便美此敎匈奴无爲所不能以败其长技谊之三表五饵意亦出此术岂遽疎哉汉数和亲匈奴屡侵边惟所赖於汉者微也今国家岁以缯绮饮食馈北北人习而安之其风俗亦大异初开国时矣故兵不轻动动亦易制盖谊之言更千岁而益验术岂遽疎哉

袁盎以绦侯爲功臣

绦侯爲丞相朝罢趋出意得甚上礼之恭常目送之盎进曰丞相何如人也上曰社稷臣盎曰绦侯所谓功臣非社稷臣云云方吕后时诸吕用事擅相王太尉本兵柄弗能正吕后崩大臣相与共诛诸吕太尉主兵适会其成功云云丞相如有骄主色陛下谦让臣主失礼窃爲陛下弗取也後朝上益庄丞相益畏

右袁盎传第十九诸吕之诛也少帝非孝惠子大臣疑所立以谓驷钧恶戾薄氏君子长者故定策迎代王太尉握兵奉玺卒立孝文汉之贤君孝文一人而已则太尉非社稷臣而何方吕后称制势无刘氏戆如王陵廷争不可智如陈平依违未言当是而责太尉本兵柄弗能正则吕后帝母罪所不加是禄产不得而诛大臣反受其咎投鼠忌器祸机一发当何如哉卒之吕后死而禄产诛刘氏固安社稷固定太尉忠诚主兵之力也则太尉非社稷臣而何若非时危疑社稷无主平居讨乱谓之功臣可也而勃择立孝文谋深而虑远终孝文旣立德尊而泽厚岂特爲汉贤君隆四百年之业而已哉而後之人君师其恭俭几至刑措者皆足以久安而长治则勃之爲社稷臣也多矣且盎非纯臣亦策士也阳抑勃而阴助之岂正论哉高帝尝曰周勃厚重少文安刘氏者必勃也则高帝以其社稷遗勃已久矣杨雄亦曰绦侯勃之果终之礼乐可谓社稷之臣矣雄儒者宜责大臣以礼乐然圣人不作礼乐终不得而兴谓後世终无社稷臣其可哉若勃以掌握嗣君而意得甚孝文以得勃立已而礼恭之臣主俱失盎能抗论使益庄而益畏则盎得矣

袁盎譛赵谈谲鼂错

盎尝引大体慷慨宦官赵谈以数幸常害盎盎患之盎兄子种爲骑常侍谏盎曰君衆辱之後虽恶君上不复信於是上朝东宫赵谈骖乘盎伏车前曰臣闻天子所与共六尺舆者皆天下豪英今汉虽乏人陛下独奈何与刀锯之余共载於是上笑下赵谈谈泣下车鼂错爲御史大夫使吏按盎受吴王财物抵罪诏赦以爲庶人吴楚反闻错谓丞史曰袁盎多受吴王金钱专爲蔽匿言不反今果反欲请治盎宜知其计谋丞史曰事未发治之有绝今兵西向治之何益且盎不宜有谋错犹豫未决人有告盎盎恐夜见窦婴爲言吴所以反愿至前口对状婴入言上乃召盎盎入见竟言吴所以反独急斩错以谢吴吴可罢

右袁盎传第十九同子骖乘袁丝变色天下後世以爲美谈夫使诚实在於明君则固谠言也然盎以患谈害己用种微谋而发之托公以济私虽外若忠其实诚不足道也错始议削诸侯盎曰削之亦反不削亦反顾吴楚实反而以诛错爲名错何罪哉使盎爲国计斩一错信可无血刃而解吴楚虽非所以令诸侯姑曰纾目前患犹可也然盎以错尝按已而免爲庶人会错欲复按盎而窦婴又与错有隙事急投婴繇婴得对假正以遂奸岂惟忠不足道盖罪人也班固言盎虽不好学亦善傅会仁心爲质引义慷慨仁心盎不足当也引义时时至焉若曰亦善傅会则盎之情也智能先事而谋谈错无所施自以爲得而不足以免安陵郭门之祸亦何爲哉若止上不驰峻坂却愼夫人坐塞梁王求爲嗣语而班固与其数直谏若此则可

鼂错学申商

学申商刑名於轵张恢生所爲人峭直刻深孝文时天下无治尚书者齐有伏生故秦博士治尚书年九十余老不可徵乃诏太常使人受之太常遣错受尚书伏生所还因上书称说迁博士

右晁错传第十九孟子曰矢人岂不仁於函人哉矢人惟恐不伤人函人惟恐伤人巫匠亦然故术不可不愼也凡世之所须阙一不可四人者各以其技食功心何所异而矢人与匠独被不仁之名故择术者必愼其初晁错治尚书明帝王之论与董贾同称惟其初以申商刑名之学杂之故不纯於儒至欲用术数敎太子终被峭直刻深之名岂必其资近是耶亦术不可不愼也观其论三王莫不本於人情如生而不伤厚而不困扶而不危与夫取人以已内恕及人所恶不强所欲不禁至讽孝文以絶秦乱法除苛解娆寛大爱人者此岂申商之所及哉然错己学其术矣不幸议论时时有之故世得以议已欲一洒之不可也若其所行事亦不过患诸侯强大欲稍削之与按袁盎受吴王金诸侯诚骄盎诚贿固不得不治此岂一切俗吏刑名刻深之意乎会盎讐错得以吴楚反事藉其口而错竟以寃诛其後邓公对孝景以错尊京师万世之利而卒受大戮内杜忠臣之口外爲诸侯报讐而景帝亦喟然恨之班固亦曰错虽不终世哀其忠则是错之始死其是非固已白矣而司马迁独以爲变古乱常不死则亡夫错预爲国计虑山东反者抗言而削之岂变古乱常哉若指其所欲更令三十章者耶则当时文帝旣不尽听而诸侯固已讙譁以不尽听未尝行之言而实其变古乱常之罪嗟乎迁亦不能无牵於世议哉

文帝赐鼂错玺书

传曰狂夫之言而明主择焉臣错愚陋昧死上狂言文帝嘉之乃赐玺书宠答焉曰皇帝问太子家令上书言兵体三章闻之书言狂夫之言而明主择焉今则不然言者不狂而择者不明国之大患故在於此使夫不明择於不狂是以万听而万不当也

右鼂错传第十九人臣言事而报以玺书汉法与故事所无也出於文帝嘉错而爲之故传云宠答夫人君自以谓大患在於不明以不明择不狂自以谓万听而万不当天下其忧不治也哉呜呼非其诚心乐善忘万乘之隆而惧薄氷之危安能以一切之言而虑动乎心其声於言惟恐不及至於如是之深切哉三代以降人君谦以来下如文帝者寡自汉至唐惟太宗一人而太宗後少懈於文帝愧矣故特出之三章不足道也

张释之以赀爲郎

张释之与兄仲同居以赀爲骑郎【汉书注如淳曰汉法赀五百万得为常侍郎】十年不得调亡所知名欲免归袁盎知其贤乃请徙释之补谒者旣朝毕因前言便宜事文帝曰卑之无甚高论令今可行也於是释之言秦汉之间事

右张释之传第二十入物者补官古无此也出於秦汉兵兴用度不足权宜爲之然贤如释之顾出於其间至位九卿汉廷臣无出其右者卜式亦以赀官爲御史大夫至与汲黯同称质直夫人材岂有流品之异哉至於袁盎父故爲羣盗汉用盎材亦不问其所从来盗子犹可赀何不可乎虽公孙弘晁错之徒以科举进亦未有以的然先数子者後世一切以科举经术取士公卿贵人舍繇科举则不能至至入物补官仅得一命以脱民伍多矣何古取之杂不必以学虽贱且易如彼而贤者多後世择之精非学不用虽贵且艰如此而不肖者衆也政敎在上风俗在下未易论也自其次言之以天下爲一家无爲同异以君子待小人则中人慕义皆勉而爲君子以家爲天下则人自有心以小人待君子则中人趋利皆流而爲小人则亦无疑乎取之杂而贤多择之精而不肖者衆如此其反也

啬夫利口

上登虎圈问上林尉禽兽簿十余问尉左右视尽不能对虎圈啬夫从旁代尉对甚悉诏释之拜啬夫爲上林令释之前曰夫绦侯东阳侯称爲长者此两人言事曾不能出口岂效此啬夫喋喋利口捷给哉且秦以任刀笔之吏争以亟疾苛察相高其敝徒文具亡恻隐之实且下之化上疾於影响举措不可不察也文帝曰善乃止不拜啬夫召释之骖乘拜爲公车令

右张释之传第二十文帝以尉亡赖啬夫善对欲官之而释之引类至论秦之所以亡自此呜呼释之可谓见微知治乱之本者也唐贾至亦论科举取士之敝其末曰至使禄山一呼而天下瓦解思明作乱而十年不复意以谓风俗坏郡邑无人故盗起而民从乱不可禁虽然科举致宼事不相沿也然鲁酒薄而邯郸围嗟夫王者之举措可不谨其微也哉

文帝不能用颇牧

文帝辇过问唐曰吾居代时吾尚食监高袪数爲我言赵将李齐之贤父老知之乎唐曰云云陛下虽有亷颇李牧不能用也上怒起入禁中云云上以胡宼爲意廼卒复问唐曰公何以言吾不能用颇牧也唐曰上古王者遣将也跪而推毂云云军功爵赏皆决於外归而奏之此非空言也臣大父言李牧之爲赵将居边市之租皆自用飨士赏赐决於外不从中覆也委任而责成功故李牧乃得尽其知能今臣窃闻魏尚爲云中守军市租尽以给士卒出私养钱养士五日一杀牛以飨宾客军吏舍人是以匈奴远避不近云中之塞云云夫士卒终日力战斩首捕虏上功幕府一言不相应文吏以法绳之其赏不行愚以爲陛下法太明赏太轻罸太重且云中守尚坐上功首虏差六级云云削其爵罸作之繇此言之陛下虽得李牧不能用也文帝说复以尚爲云中守

右冯唐传第二十阃以外将军制之赏赐不从中覆固古任将之术也然兵法曰将能而君不御者胜夫必有将如李牧以忠於赵爲心有不欺上之意动静必得赏罸以情如是而君不御委任而责成功使得自尽焉可也若将不贤且不能而君不御轻用民死厚爲己私称不实之功规无厌之利又皆决於外不从中覆奸人之所以爲资也可胜察哉云南大覆师中国之精锐再举而尽而当时权臣掩其败状叙其战功以玄宗之明竟於不悟而稔范阳之觎致劒南之役呜呼有君如汉文有臣如冯唐魏尚而後可与言此哉

汲黯清净

孝景时爲太子洗马以严见惮武帝召爲中大夫以数切谏不得久留内迁爲东海太守黯学黄老言治官民好清净择丞史任之责大指而已不细苛东海大治召爲主爵都尉列於九卿治务在无爲而已引大体不拘文法

右汲黯传第二十黯爲人修洁方正秉义嫉恶故汉君臣皆严惮之而黯亦居之不疑自丞相弘上晏见或不冠而不冠望见黯避帷中则黯爲上所敬如此下惮之可知矣淮南王谋反忧黯守节而至说弘曰如发蒙则黯爲远臣所惮如此近臣惮之可知矣然则黯爲人类以严胜者而考其行事乃大不然黯在朝数犯顔直谏而居官临民则务清净责大指不苛细不拘文法凛乎可谓有持平不挠寛大长者之风矣张汤深文巧诋?人於罔黯嫉其刻尝质汤於上前曰公以此无种此岂严者之所及哉浑邪王之降也长安令以马不具当斩而黯曰令无罪贾人与市坐当死五百人而黯曰愚民无知此岂严者之所及哉然则黯平居严而临亊寛昔臯陶叙九德曰寛而栗夫栗则不寛寛则不栗自其性之弊不能及也故寛而栗成德爲难乃黯平居严而临事寛则黯於臯陶九德盖具寛栗且有常人君彰之则国逢吉而天下治凛乎可谓有持平不挠寛大长者之风矣而世之好爲一切之论者徒以黯喜面折人之过不合者弗忍见至士不附因病黯以严夫面折人之过不合者弗忍见此自黯之短然犹出於嫉恶者至黯爱君恤民仁心爲质引义无穷则严何足以名之哉自昔君臣势异至论其行事则一以孝文爲君寛矣而其除肉刑盖以严致平亦犹黯以严名而持议乃出於寛夫人岂可与世之好爲一切之论论君子哉

汲黯直谏

其谏犯主之顔色尝慕傅伯袁盎之爲人

右汲黯传第二十傅伯梁人爲孝王将其事不详见袁盎数直谏爱君有足道者故黯慕之虽然盎有邪心其下赵谈车以欲害已其致晁错诛以欲按已皆所谓身私而托公而黯排公孙弘张汤盖引义廷争奋不顾身无介然之私盎岂黯之徒也哉淮南王迁死上哀不食盎曰陛下有高世之行三此不足以毁名上廼解虽出於爱君然曰孝过曾参让过许由则近谀矣而武帝曰云云黯曰陛下内多欲而外施仁义奈何欲効唐虞之治乎上怒变色而罢朝夫人君谓其下圣已则皆自圣非文帝之贤何足以受之唐虞仁义之不可以僞爲也内实不至而外慕其人焉天下每不治故黯以是动武帝而不谀然则黯虽戆不能使君必信而其所以爱君异乎盎之爱君矣

汲黯近古社稷臣

黯多病最後严助爲请告上曰汲黯何如人也曰使黯任职居官无以踰人然至辅少主守成虽自谓贲育弗能夺也上曰然古有社稷之臣至於汲黯近之矣右汲黯传第二十扬子或问社稷之臣曰若张子房之智陈平之无悞绦侯勃之果霍将军之勇终之以礼乐则可谓社稷之臣矣夫四人者以羽翼太子寤高帝而立惠帝张子房之智也许吕后以王诸吕王陵争而已不争吕氏死乃与绦侯诛产禄陈平之无悞也入北军一呼士皆左袒爲刘氏乃定策迎代王绦侯勃之果也引昌邑王下殿而泣送之取宣帝民间而北面之霍将军之勇也此其於国皆当伊周之任因祸而爲福转败而成功者故杨雄以谓皆近世社稷之臣若黯位才九卿职但谏诤且未尝遭变也而严助已信其辅少主守成则贲育弗能夺如此其重而武帝亦不疑而许之曰近古社稷之臣何哉传曰本强则精神折冲岂惟国势於人亦然内诚中正则利贯金石而不御虽莫见於事而其精神固已外讋矣以淮南王之谋不惮下丞相弘而独惮黯其平居守义有以讋之也故郑昌以谓山有猛兽藜藿爲之不采礼曰夫微之显诚之不可揜也如此何必良平勃光所遇之功哉孔子曰可以托六尺之孤可以寄百里之命临大节而不可夺也君子人与君子人也

郑当时置驿马以请谢宾客

每五日洗沐常置驿马长安诸郊请谢宾客夜以继日至明旦常恐不徧每朝候上间说未尝不言天下长者闻人之善言道之上惟恐後然在朝常趋和承意不敢甚斥臧否

右郑当时传第二十班固语孝武时人材之盛曰推贤则韩安国郑当时信哉是言非仁心爱士慕义无穷则孰能若此也故孟子以谓不祥之实蔽贤者当之汉诏亦曰进贤受上赏蔽贤蒙显戮汉一时名臣好善者不可胜数而韩郑独称推贤岂但人事应受上赏而天亦不得以不祥蒙之不然则以舞文酷吏之张汤身爲世戮天当剿绝其类而徒以达贤克开其後而有子如安世君子长者富贵令终如此不然是遵何德哉虽然古者行已畏人知君子之好善也性不能已非有爲爲之也若言人之长恐不及亦足矣至置驿於郊以夜继日则凡恶近名畏招权利者所敬而避也当涂大臣同时有位宜任此责者多矣而当时以列卿居京都四郊之来者皆欲迎受而身主之何哉夫战国公子以得士相倾夺宾客无谁何归斯受之彼有爲爲之也而当时长者何所倾夺而爲是岂去战国未远其气俗尚尔当时但贪於得士忘避此耶士所深忌者在近名近名则惧毁惧毁则必患失当时不幸类此故其弊至於在朝趋和承意不敢甚斥臧否以东朝观之初是魏其不坚故上怒曰公平生数言魏其武安长短今日廷论局趋効辕下驹吾并斩若属矣夫平生长短两人於上前未病於公至公议当任则不坚何哉然则当时知名士上意亦倚以爲决者非其临事失望媕婀之态见则廷臣森然皆不语者何繇独得辕下之骂哉孟子论柳下惠圣之和以爲百世之师然语和之弊曰不恭极不恭之实曰君子不由夫柳下惠一人之身也引而上之其和乃可以班於圣排而下之其不恭乃不得爲君子呜呼愿而恭难哉

贾山不爲醇儒

贾山祖父袪故魏王时博士弟子山受学袪所言涉猎书记不能爲醇儒

右贾山传第二十一不根持论学者之深病则涉猎书记乃山之所以见轻也然汉之所谓醇儒者守一经专门名家载其师之说世世不易章句训诂僻陋而迂滞以爲道之精要安知儒哉世之所谓醇儒者志道而游艺有斐君子如圭如璧如金如锡从容则守正临大节则不可夺如此其可也是以儒服者遍鲁国而以儒自名者一人若守经而已何服乎儒者之多也哉然诗礼之流大儒小儒所以发蒙则守经之陋至死不易尚犹庶几此张禹韦贤之徒所以皆得名爲醇儒而山辈见轻盖世丧道而然否则未知其孰贤也

贾山谏文帝射猎

今方正之士皆在朝廷矣又选其贤者使爲常侍诸吏与之驰驱射猎一日再三出臣恐朝廷之解弛云云陛下亲自勉以厚天下是以元年膏雨降五谷登此天之所以相陛下也刑轻於他时而犯法者寡衣食多於前年而盗贼少此天下之所以顺陛下也今从豪俊之臣方正之士直与之日日猎射击兎伐狐以伤大业臣窃悼之

右贾山传第二十一论周以九州之民养千八百国之君君有余财民有余力而颂声作秦以千八百国之民自养驰骋弋猎之娱天下弗能供也自谓至言其言可谓至矣夫天下之大生物至夥岂但足以奉一君盖以天下之财力养天下之万衆本自不乏而人君纵欲有一於此则力罢不能胜其役财尽不能供其求夫财力之盈亏固岂难知可四言而尽也曰节以制度而已矣以文帝之恭俭身衣弋绨夫人衣不曳地爱中民十家之产其视天下如恐伤之虽山亦自以谓帝亲自勉以厚天下者何至荒於射猎一日再三出哉傥其所好未免乎此时时有之而山愤悱爱君不自知其论之已甚至借秦爲喻无所不至嗟乎使山遇武帝穷侈其献言当何如哉传以谓山善指事意文帝终不加罸夫古之人君能以小过受大谏惟文帝爲不可及也

邹阳谏吴

邹阳枚乘严忌知吴不可说皆去之梁从孝王游阳爲人有智略慷慨不苟合介於羊胜公孙诡之间疾阳恶之孝王孝王怒下吏将杀之阳从狱中上书云云孝王立出之卒爲上客

右邹阳传第二十一善哉阳之谏吴也可谓微矣濞数十年谋反白头举事事未发而阳讁其反谋岂不殆哉濞寔阴连齐赵外事三越以孕大祸而阳爲不知者言胡亦益进越亦益深爲大王患之苏林以谓微言梁并淮阳之兵汉折西河而下以破难其计故错乱其语若吴爲忧助汉者其意深矣濞之不纳则未知其智足以察此与懵不之察也其智足以察阳之知其谋而难斥言耶则固不敢诛阳诛阳则是自发其机其事败矣其懵不之察以阳爲诚不知其谋而谓阳信其忧助汉耶则曰阳不足以知吾事亦不诛矣故姑爲不纳此阳所以触危穽履猛虎而脱身无足疑也至其从孝王也孝王倚帝少弟与太后之爱出入骄恣而又昵其邪臣胜诡计无不从阳与枚严适至其国以阳之智略一啓口论事而胜诡固已恶之孝王怒至下吏将杀阳然则阳尝动吴之祸机以婉而无殃未尝深预梁事一介於胜诡以不合而几死士之游世可不知此也哉吴则於阳之辞察与不察皆不敢害阳恶暴已私其势然也虽使傍有谗者而终无杀阳之理自其已事梁则倚帝少弟与太后之爱尝贵骄显求汉嗣非濞疏远阴谋者之比也枚先生严夫子皆不敢谏而阳争之其将见杀宜也胜诡握梁权阳爲梁囚从狱中上书而言秦信左右而亡周用乌集而王胜诡见之当如何哉至以谓使寥廓之士囘面汗行以事謟谀之人而求亲近於左右则士有伏死堀穴岩薮之中耳安有尽忠信而趋阙下者哉夫阳正以忠信介於謟谀见恶而得囚又昌言忠信力指謟谀不屈以求免然而胜诡终不能见害孝王卒以爲上客然後知士从容则可以谋全穷则不可以计免亦直而已矣孔子曰水火尚可以忠信诚心亲之而况於人乎後孝王败胜诡皆自杀孝王乃得阳而益亲然则孝王岂终不肖者哉班固论齐桓公管仲相之则覇竖貂辅之则乱可与爲善可与爲恶是谓中人孝王信胜诡而危用阳语而安夫人主有中人之质孰不可与语上哉

枚乘说吴王

爲吴王濞郎中吴王之初怨望谋爲逆也乘奏书谏吴王不纳去而之梁吴王遂与六国谋反举兵西乡汉闻之斩晁错以谢诸侯乘复说云云吴王不用乘策右枚乘传第二十一濞始萌反谋而未发也邹阳枚乘皆其客皆谏阳词微乘词危濞虽皆不听而亦皆不害之盖害之则事未发而先闻是以不敢此濞之情也至乘已去吴濞已举兵遂事不谏乘复说之何补哉夫濞爲藩臣连六国之兵以乡汉借使错诛而兵罢濞复能泰然无事而归国汉终能漠然不问而舍濞哉乘之智亦足以及此傥曰爱汉与吴之民命其可矣至梁孝王显求嗣汉乘与阳亦皆其客阳谏而乘不敢至此愧阳矣何则濞始微谋恶先诛士後已举事何恤人言乘揣其情庶几言之而无患至孝王无所忌惮欲必其求虽汉廷臣悍如袁盎而敢於刺杀之至害乘与阳何足道哉故阳以争下狱垂死乘以不敢谏依违得全怯矣且乘名梁客食其食而不救其祸於阳得无愧哉故班固亦谓阳有智略而乘不及此其意也然乘文词过阳其所爲七发盖相如比自阳以下不及也

苏门六君子文粹卷五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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