钦定四库全书
历代名臣奏议卷一百五十六
明 杨士奇等 撰
知人
宋徽宗立左司谏陈佑状奏曰臣面奉圣旨计会左正言任伯雨同商量论列宰臣韩忠彦援引元佑臣寮事勘会元佑臣寮刑部岑象求贾易工部丰稷赵叡太常张耒杨康国吏部黄庭坚晁补之考功刘唐老司勲陈察人才均为可用特迹近嫌疑而已今若论列付之三省不免改易既非利害所系徒有分别党类之名天下之人且妄意朝廷逐去元佑之党复兴绍圣之政事议论蜂起爱恶相攻必复为异时之患目今绍圣人才比肩於朝一切不问元佑臣寮才十数人便辄攻击是朝廷之上公然之党也
中书舍人曾肇上奏曰臣闻治天下在於正朝廷正朝廷在於辨邪正朝廷之上邪正不分而欲有为於天下难矣盖正者君子邪者小人君子在上小人在下君子在内小人在外则君子道长小人道消而朝廷尊天下治矣小人在上君子在下小人在内君子在外则小人道长君子道消朝廷不得其尊天下不得而治矣君子小人之不并立犹氷炭之不可同器凿枘之不能相入也何则君子所郷者公正小人所郷者私邪也君子所知者远且大小人所知者近且小也君子所趋者义小人所趋者利也君子所守者一定而不可移小人则观望希合随时上下而未尝一也是以君子之道常直而难合小人之言常逊而易入自非明智不惑之君未有不屈彼而伸此者故以尧之圣而曰畏巧言令色孔壬以舜之圣而曰堲谗说以孔子之圣而曰远佞人善为国者必使君子小人两得其所而不能相参然後君子有以御小人小人不能害君子苟朝廷之上忠佞并进贤不肖杂处则其於图事揆策任贤使能取舍必有不同取舍不同则主听惑主听惑则君子有时而屈小人有时而伸矣君子见绌则君子之类不得立小人见伸则小人之类更相援引充塞要路以是为非以白为黑蒙蔽欺罔无所不为祸乱之源甚可畏也夫自昔为人君者岂乐屈君子伸小人以啓祸乱之源哉盖小人听其言则似辨任之事则似材又能先意承志以逢人主之好奸言曲学以避人主之恶浸淫滋蔓日渐月磨故能使人主甘心而不悟也然则何以辨之亦在虚心正志以察之而已昔者舜禹共兜杂处尧朝尧能贤舜禹而退共兜故大治孔子与季孟皆仕於鲁鲁公贤季孟而退孔子故大乱由是观之君子小人岂能自消长哉在人主取舍何如尔昔者刘向尝为汉元帝好儒而优游不断故向以谓执狐疑之心者来谗贼之口持不断之意者开羣枉之门谗邪进则衆贤退羣枉盛则正士消元帝不能用向言而委政恭显汉室繇是而衰诸葛亮尝与蜀先主论亲贤臣远小人先汉所以兴隆亲小人远贤臣後汉所以倾颓君臣相勉卒成三分之业至如齐威公任管仲隰朋则九合诸侯一正天下任寺貂易牙则身蒙其祸为世大戮唐明皇用姚崇宋璟则有开元之治用李林甫杨国忠则有天宝之乱一人之身而前後成败之效如此然则邪正果可不辨哉臣故以为治天下在於正朝廷正朝廷在於辨邪正惟陛下留神省察
右正言崔德符上乞辨忠邪书曰臣闻谏诤之道不激切不足以起人主意激切则近讪谤夫以人臣而有讪谤之名此谗邪之论所以易乘而世主所以不悟天下所以卷舌吞声以言为戒也臣尝读史见桓帝以灾异数见博求直言及刘儒上书则不能容又观曹鸾讼党人而被诛李少良论元载而见戮未尝不掩卷兴叹矫然有山林不返之意比闻国家以日食之异诏求直言蚍蜉区区欲报万一而诏有言之失中朕不加罪又曰尚悉乃心无悼後害则感极而继之以泣盖陛下披至情廓圣度以来天下之言如此而私秘所闻不肯一吐是天下臣子负陛下也伏读诏书曰凡朕躬之阙失左右之忠邪政令之臧否风俗之美恶朝廷之德泽有不下究闾阎之疾苦有不上闻咸听直言臣以谓方今政令烦苛而民不堪扰风俗险薄而法不能胜德泽非不厚而施设不得其当疾苦虽欲闻而询求不得其人此时未暇为陛下一二陈之而特以左右之忠邪为本忠邪判天下无余事惟其有忠不能明有邪不能去则陛下之阙失莫大乎此贱臣於草莱不识朝廷之士特以陛下左右之人有指元佑之臣以为奸党者此必邪人也昔侯览曹节尝以党人之论藉口诛李膺杜密捕夏馥为党魁指范滂所用为范党海内涂炭二十余年废锢诛徙者不可胜计汉自此亡李宗闵牛僧孺李德裕各植党与更相报怨缙绅之祸不解者四十余年唐亦自是不复振以本朝社稷之灵宗庙之福而憸人乘间以党人为名扫除天下善士汉唐衰乱之祸将复见於今日甚可骇也夫毁誉者天下之公论臣窃惟朝廷毁誉与天下大异故责受崖州司户参军司马光陛下左右之人以为奸而天下皆曰忠今宰相章惇陛下左右之人以为忠而天下以为奸此理何也臣请畧言奸人之迹而陛下试以是观之夫乘时抵巇以盗富贵探微揣端以固权宠专营一己之私不顾国家成败者谓之奸可也变乱是非倾移主意怀道德者必加诬染负高名者志在翦除谓之奸可也苞苴满门私谒踵路隂交不逞密结禁庭谓之奸可也以奇技淫巧荡上心以倡优女色败君德然後独操刑赏自报恩讐者谓之奸可也蔽遮主听排逐正人微言者造以刺讥直谏者?以指斥以杜天下之言以掩滔天之罪谓之奸可也凡此光有之乎惇有之乎皆惇之所有而光之所无也夫有其实者名随之无其实者而与之名天下其谁信之传曰谓狐为狸则非特不知狐亦不知狸是故以佞为忠则必以忠为佞於是乎有谬赏滥罚谬赏滥罚行而佞人倘佯矣如此为国不乱者未之有也夫光凡事四朝以忠信长者闻於天下危言正色奋不頋身虽古名臣无以远过而谓之奸欺天下也欺後世也夫一人可欺也朝廷可欺也天下後世不可欺也昔周勃木强敦厚故属大事安刘氏非勃不可汲黯好直言面折人短故能寝淮南之谋辅少主守成贲育不能夺由是言之姑欲周旋奏事便佞捷给则人人皆可为公卿必期於利害安危之际无负於国家非正人不可臣孤生晚辈平生不识光而光又已死何所爱惜所惜者国家为奸邪报仇而负天下之谤耳至如惇狙诈险贼臣不能尽知可恠天下士大夫呼曰惇贼昔李栖筠为御史大夫天下尊之不敢名呼为赞皇公侯仅一布衣之士西河之人尊之而不敢名呼曰侯公今惇贵为宰相人所具瞻天下以名呼之又指以为贼何也辜负主恩盗窃国柄忠臣痛愤义士不服故贱而名之又指其实而名之以贼也且以一事中外所共知者言之惇指元佑之臣尽以为党而投之必死独苏颂无恙固天下之贤者然所逐皆颂等夷以谓不预政事则颂元佑时宰相此何理也惇窃国柄也自陛下承天宝命入绍大统海内翘然日跂新政故京师人曰大惇小惇殃及子孙又曰大惇小惇无地安身大惇谓章惇小惇则御史中丞安惇也夫百姓至愚而神此言虽小可以见天下之心也公议所在借使陛下史臣不书而天下之人必有书之者昔晋侯一国耳六官之长皆用民誉而无谤言於是乎能覇陛下广有四海选择一二臣顾反若此臣恐伤天地之鉴累日月之明失天下之心贻後世笑夫小人譬之蝮虵毒蝎其凶忍害人根於天性随遇必发天下无事国势安强不过贼害忠良破碎善类至缓急危疑之际则必有反覆卖国之心跋扈不测之变何以知之盖自古欲尽去正人者非奸臣则逆子杀萧望之张猛苏建京房贾捐者石显也逐韩瑗来济褚遂良长孙无忌上官仪者许敬宗也逐张九龄诬王忠嗣杀李适之者李林甫也贬杜佑陷李揆杀顔真卿者卢杞也杀孔融杨修荀彧者曹操也诛戮关中旧族者董卓也尽去中朝名士者柳粲也夫正人者君之羽翼奸贼患之必翦其翼然後得志惟陛下前知诡计密挫奸谋力收骨鲠之臣自为羽翼其所以消灾变于无形守太平于长久也夫宰相者使百官各任其职者也比年以来谏官不闻论得失御史不闻劾奸邪门下不闻封駮诏令共持喑嘿主事婀娜非宰相使之而谁也昔李林甫以其罪大灭顶恶极通天则招天下邪人佞夫布在言职胁以祸福无敢上言由是窃相位十有九年罪大恶盈而人主不知此可以为後世戒也其以一事言之汉成帝欲立赵昭仪为皇后太中大夫刘辅上书以忠切得罪而师丹谷永辛庆忌之徒交章请救夫以汉绪中衰犹有清议主张争臣顷者谏官邹浩以言事得罪先朝左右大臣拱而观之谏垣同列无一语者又从而挤之去夫左右大臣股肱心膂而言官其耳目也皆天下安危之所系而一切奸谀若此则陛下亦欲柬拔忠荩图回太平孰为陛下言之孰为陛下行之奸词互至邪说沓进陛下亦有尧舜之聦明不得行朝进一人而复止暮逐一佞而再收是非纷纭邪正参错而天下之事败矣共惟陛下躬睿圣之资体温文之德皇天眷睐宗庙頋享畀付神器今欲钦承上帝慰荅祖宗之灵而国势若此此臣所以为陛下虑也夫日者阳也阳为君子食之者隂为臣为小人日有食之臣侵君小人胜君子也且四月正阳之月阳极盛隂极衰之时而隂且侵阳故其变为大其所以消复之道臣不敢曲牵异说旁取杂家姑以经传所陈闻於陛下十月之交日食之诗也刺四国无政不用其良上至卿士司徒下至趣马师氏咸非其人左氏传曰国无政不用善则自谪於日月之灾弭灾之道有三一曰择人二曰因民三曰从时唐宋璟曰日食修德使君子道长小人道消止女谒放谗夫所谓修德也此言播于诗着于传可以覆视惟陛下畏天威听明命独运乾刚大明邪正毋违经义毋欎衆心则天意解矣若夫伐鼔用币素服彻乐而无修德善政之实则非所以应天也传曰应天以实不以文惟陛下至诚毋忽建中靖国元年殿中侍御史尹洙乞戒朋党之弊状曰臣尝闻自古朋党之论既起未有不为朝廷患臣不敢远引汉唐败乱之迹为今日戒臣窃观绍圣元符间朋党之说互作岂朝廷所欲为哉亦有倾危变诈之士日以飞箝捭阖为术奔走一二权臣之门陈谋献计以意求合务希宠利遂使搢绅之祸几半朝廷而班列为之一空五六年间海内多故君臣无闲暇之日此陛下所亲见也伏自陛下即位以来治尚简静以与天下休息更革庶事惟务便安进用羣臣不间新旧任贤以勿贰去邪以勿疑由是朋党之论不攻而判天下士大夫始得安枕而寝比下明诏以谓为政取人无彼时此时之别又以建中靖国元年为纪年之号则陛下切於致治之意盖可见矣然臣窃闻近士人中或有乘时射利之徒伺候府第出入权门或巧缔谗言以中人或妄生虚誉以举类或倡异同之论以潜惑上听或腾反覆之说以隂动柄臣或执异见欲以混淆人物之正邪或骋曲辨欲以变更朝廷之好恶假浮议以夺正任私意以乱公转是作非驾虚为实岂顾纷纭之害理唯期协辅以进身党与渐成必坏风俗不行禁饬曷厎静安臣愿陛下听览之际圣虑先及仍诏中书门下特行戒励及出榜朝堂庶以少慰中外士大夫危疑之心知朝廷深恶朋党之弊使善人君子可以存立则大中之道何患不建惟陛下察之
徽宗时校书郎陈瓘奏曰臣闻为善者可爱为恶者可憎礼曰爱而知其恶憎而知其善则是可憎者有可爱也可爱者有可憎也此乃圣人经世大公之法人主用之两平之术非两可也前日朝廷之上深疾两可凡安石之所可而神考之所谓不可者必改神考之不可以从安石之可执一而废百其为乖谲也甚矣然则一可者偏两可者平平者之言必有可采臣故曰两可可问孔子曰我则异於是无可无不可无所不可其可多矣况两可乎此正是圣主制变之所当务也
殿中侍御史何铸上疏论士大夫心术不正徇虚以掠名托名以规利言不由中而首尾向背行险自售而设意相倾者为事君之失怀险巇之谋行刻薄之政轻儇不庄慢易无礼者为行已之失乞大明好恶申饬中外各务正其心术毋或欺诞盖有所指也
左司谏江公望荐人材上疏曰臣亲奉睿旨俾臣论奏人物臣退窃思之此固臣之所当告正陛下之所欲急闻也臣闻之孟轲曰是非之心智之端也充是心是是而非非则足以知人矣臯陶曰在知人惟帝其难之苟以为难则靡所不咨矣尧躬明德在上贤不肖宜若白黑之不可乱如驩兜之党奸犹且咨之盖尽人所知然後能无所不知陛下勇智天锡圣敬日跻广览远听岩穴侧微无所不逮故於人物如监无心妍丑不能逃其质若权衡应物轻重未尝失其平犹下咨微臣以广耳目真帝尧之用心也若臣涉世甚踈经国有志二十年间世味无一经心粗知静趣传曰心静天地之鉴心苟静天地犹可鉴况人物乎臣之所知或得所称或观於已试或为寮友而知其所趣或於孤远而见其持守不厚族姓不问党与不间亲讐不挟权幸采之公议佥以为允陛下廓天地之度无物不容晦神明之用有瑕必匿搜罗包括咸在其中遗其所短用其所长不求其俻随器而使故人无不尽之才才无不济之治因臣一人之所知以类而求臣之所知才不可胜用矣求之一人且如是矧公天下而求之乎易曰拔茅连茹以其彚征吉以言君子泰亨之时拔其一则各以类从矣此正今日之所急陛下不间疎远如臣者尚且咨之孰不为陛下尽焉伏乞更赐咨访以验臣之不妄谨列姓名于左公望又论哲宗绍述上疏曰自哲宗有绍述之意辅政非其人以媚於己为同忠於君为异一语不合时学必目为流俗一谈不侔时事必指为横议借威柄以快私隙必以乱君臣父子之名分感动人主使天下骚然泰陵不得尽继述之美元佑人才皆出於熙宁元丰培养之余遭绍圣窜逐之後存者无几矣神考与元佑之臣其先非有射鈎斩袪之隙也先帝信仇人而黜之陛下若立元佑为名必有元丰绍圣为之对有对则争兴争兴则党复立矣陛下改元诏旨亦称思建皇极盖尝端好恶以示人本中和而立政皇天后土实闻斯言今若欲渝之柰皇天后土何
殿中侍御史龚夬乞明忠邪劄子曰臣闻好恶未明人迷所向忠邪未判衆听必疑臣顷在外服侧闻朝廷圣政日新远迩忻戴及被命诣阙又闻进退人材皆出睿断此固甚盛之举也然而奸党既破则彼将早夜为计以谋自安不可不察或遽欲革面以求自入或申邪说以拒正论或妄称祻福以动朝廷或托言祖宗以迫人主或巧事贵戚或隂结左右大抵奸人之情其计百出不可尽举其要则欲变乱是非混淆曲直以疑朝廷将幸其既败复用已去复留而已矣君子直道而行不为机变则必堕奸人之术内若然则天下之治忽未可知也故必在朝廷洞察忠邪断而行之若小不忍则害大政恭惟先皇帝聪明圣神临政愿治臣昔蒙赐对亲被圣训勿为阿附以期自守今臣不言则为上负厚恩下废所守朋奸罔上自取犯义之罪惟陛下深察臣言以示好恶以明忠邪而陟降多士使远近皆知进贤退奸之意将天下鼓舞圣化太平之治不难致也
钦宗靖康元年侍御史李光论王氏及元佑之学奏曰臣愚昧朴拙当陛下初政偶承乏使擢寘言路每因进对备闻德音未尝不以绍复祖宗法度为说忠臣义士莫不欢欣鼔舞日须德化之成也臣今月十七日入台伏覩三省降到黄榜一道臣寮上言以王安石为名世之学发明要妙着为新经天下学者翕然宗师又言熙宁元丰间内外安平公私充实法令备具赋役均平其意专以王氏之说为是公肆诞慢无复忌惮以陛下圣明未可遽欺既以司马光与安石俱为天下之大贤又云优劣等第自有公论观言者之意必不肯以光为优以安石为劣夫光与安石行事之是非议论之邪正皎若白黑虽儿童走卒粗有知识者莫不知之当熙宁元丰间如韩琦富弼欧阳修之属尚皆无恙安石恶其议已皆指为因循之人摈斥不用卒以愤死恭惟太祖太宗创业之艰难真宗仁宗守成之不易规模宏远矣安石欲尽废祖宗法度则为说曰陛下当制法而不当制於法欲尽逐元老大臣则为说曰陛下当化俗而不当化於俗蔡京兄弟祖述其说五十岁间搢绅受祻生灵被害海内流毒而祖宗法度元老大臣扫荡禁锢几无余藴矣幸赖宗庙社稷之灵上皇悔悟以祖宗不拔之基全付陛下今言者又创为熙丰之说以安石为大贤臣恐此说一出流闻四方鼔惑民听人心一失不可复收非朝廷之福也
谏议大夫杨时乞分别邪正消除党与状曰臣尝考汉唐之所以亡其始皆自於朋党善乎欧阳修之言曰始为朋党之论者谁欤甚乎作俑者也真可谓不仁之人哉所谓一言丧邦者其是之谓欤自蔡京用事始进朋党之说以斥逐异已者使无敢言然後肆意无所不为以驯致前日之祻上皇晚悟其非以搢绅贤能陷於党籍形之诏旨而追悔不及此陛下之所宜深监而奉承之者也近闻士大夫间复有为朋党之说以欺圣听者或指为蔡党或指为王党或指为李党夫以二十余年之间而是数人者实秉国政天下之士不仕则已其仕於朝者皆其荐引也非蔡则王非王则李若尽指以为党而逐之是将空国无人矣此言果行则搢绅之祻未有已时而国之安危未可知也然臣窃谓所以致党论之兴者抑有由矣蔡京之罪甚於王黼而李邦彦动为身谋首画遁逃之计割地捐金质亲王以主和议罢李纲而纳誓书其悮国亦与京黼不殊今王黼伏诛而京父子止窜湖外邦彦犹未黜责公议未厌此论者所以疑有其党也臣伏望睿断取京父子与邦彦大正典刑投之岭海庶允公议其间为蔡氏邦彦所用之人当一视之察其贤而用不贤而去分别邪正消除党与则天下幸甚苟无事实槩以党附为言者是必奸人欲中伤善类不可不察也朋党之祻昔人论之多矣唯欧阳修所撰五代史书其言最为详切谨录进呈伏乞详览监察御史余应求论朋党宜辨之於早状曰臣尝观李德裕李宗闵各分朋党互相倾轧因小以至大因私以害公终成牛李之祻文宗患之而不能去每叹曰去河北贼易去朝廷朋党难臣谓君子小人其势不两立犹如氷炭薰莸之不可并也故君子得位则斥小人小人得路则排君子势之必然无足恠也惟明君能辨其人为贤为不肖其事为公为私其言为实为虚其心为忠为邪则君子小人自判而朋党不足患矣文宗暗君也不知察此而患不能去之岂不谬哉国家自元佑绍圣以来起朋党之论几四十年然犹假政事之异同以名之也近岁尤甚不问人之贤否功罪何如凡为执政所引用者皆指为某党故有蔡党王党之目更相非毁迭为进退不复顾国家之大体唯恐其党之不进也又其甚者蔡京一门父兄子弟之间自分党与果何理哉此弊不除为患甚大陛下禀英睿之资奋刚断辨忠邪进贤退不肖必无疑贰此君子道长而小人退听之时也自今羣臣谁敢为党者然而考之师言揆之物情咸谓一二新进大臣与前此用事者议论不能无不协趋向不能无少异已有纷争之语暌间之迹浸浸不已怨隙日深非特不能用心辅陛下维新之政臣恐小人之党日盛而君子独立寡助朋党之祻又甚於前矣伏惟陛下辨之於早坏植散羣无使滋蔓不胜幸甚
靖康中起居郎胡安国上殿劄子曰古者人君南面向明而治盖取诸离离为日至明之象也日食常数耳春秋每食必书何也日者人君之表苟有食之则暗而不明矣臣子倍君父则暗而不明妾妇乘其夫则暗而不明政权在臣下则暗而不明边陲不能守则暗而不明故春秋每食必书所以为南面之大戒也昔汉元帝即位之初更制七十余事以公田及苑振业贫民减乐府员罢黄门狗马除甘泉宫卫息角抵齐三服官节用爱民其称甚美然纪纲日紊国祚日衰奸宄日强黎元日困以知人不明失其操柄耳萧望之社稷之臣而恭显譛令引决於私室张猛忠正之士而自杀於公车刘向宗室之英也排摈诋毁令不得进用至於许史宦官则信任不疑大本既失虽有恭俭之小节何足以正纪纲隆国祚抑奸宄救黎元之困厄乎至如昭帝以齿则不逮孝元之长以文学则不如孝元之博雅以奉身调度又未必如孝元之节俭也然能辨上官桀之诈信任霍光汉祚复安黎元按堵诚得君人之本耳陛下有温恭之德有俭约之行有忧勤愿治之诚有好谋纳谏之善过於汉元远矣抑未知群臣之邪正已皆明白於胷中而不惑乎亦有疑焉而未之决也如其不惑则固善矣倘有疑焉而不决之於早则君子必远小人必亲天下之事去矣小人善窥人主之指意以求合君子则唯义之从而不苟是故古之明德於天下者先正其心有所忿懥则不得其正有所好乐则不得其正有所忧患则不得其正有所恐惧则不得其正四者不除亲小人远君子必矣陛下诚能格物致知诚意正心而鉴於春秋所书侵蚀之咎洞察正邪灼知忠佞如日中天临照万物则君人之本立而天下之事定矣
高宗建炎间尚书右仆射李纲上言曰臣昨日奏事论及人主之职在知人虽尧舜犹以为难诚能别白邪正使君子小人不至於混淆然後天下可为伏蒙宣谕知人亦非难事但考其素行则知之窃仰圣训诚得知人之要然臣窃谓国家艰难之际图回事业虽材智兼用然帷幄腹心非君子不可何哉君子爱君而不谋身忧国而不谋家以公忘私以义忘利而小人则反此自昔人主信小人而任之其国未尝不至於危亡夫小人岂不欲安存而恶危亡哉然使之谋人之国必致於此者以其无远见而操术然也彼方以谋家保身营私趣利为得计而於国事恬不加恤非不加恤也以谓必不至於危亡而不知恤也唐天宝末杨国忠既激安禄山叛以信其言又促哥舒翰出兵潼关恐其不利於己动为身谋不顾社稷计及遭陈元礼之变刃加於颈而後知盖亦晚矣是其所以求全者乃所以自族也范祖禹有言夫避害就利者小人之常也利於己而不利於人则为之害於国而不害於家则为之自以为得计矣而不知害於国则亦害於家不利於人则亦不利於己是以自古小人之败必至於家国俱亡而後己此圣人所以戒小人之勿用也然而为人主者曷尝不欲用君子而退小人哉卒之君子多不能安其身於朝廷而小人常得志者君子行道直自信?去就轻好恶正故也行道直则不能阿谀以取容自信笃则不能过防以远害去就轻则不为爵禄之所累好恶正则不为奸邪之所喜自非人主明足以察诚足以任则君子虽欲有为於当世不可得已齐小白之任管仲信而弗疑此所以成覇业故曰有人而弗能知害覇也知而弗能用害覇也用而弗能信害覇也信而以小人参之害覇也覇犹如此况欲图天下之事业以起中兴之功哉陛下既得知人之要矣更愿致察於君子小人之间天下不胜幸甚绍兴间纲为江西安抚制置大使论朋党劄子曰臣观自昔论朋党者无如欧阳修之为详尽其言曰夫欲空人之国而去其君子者必进朋党之说欲孤人主之势而蔽其耳目者必进朋党之说欲夺国而与人者必进朋党之说夫为君子者固常寡过小人欲加之罪则有可诬者有不可诬者不能遍及也至欲举天下之善求其类而尽去之惟指以为朋党耳故其亲戚故旧谓之朋党可也交游执友谓之朋党可也宦学相同谓之朋党可也门生故吏谓之朋党可也是数者皆其类也皆善人也故曰欲空人之国而去其君子者惟以朋党罪之则无免者矣夫善善之相乐以其类同此自然之理也故闻善者必相称誉则谓之朋党得善者必相荐引则谓之朋党使人闻善不敢称则人主之耳不闻有善于下矣见善不敢荐则人主之目不得见善人矣善人日远而小人日进则为人主者伥伥然谁与之图治安之计哉故曰欲孤人主之势而蔽其耳目者必用朋党之说也一君子存群小人虽衆必有所忌而有所不敢为惟空国而无君子然後小人得肆志於无所不为则汉魏唐梁之际是也故曰可夺国而予人者由其国无君子空国而无君子由以朋党而去之也呜呼朋党之说人主可不察哉修之言如此诚为切当臣以谓人主之所至恶者朋党也小人之所以陷害善良者朋党也为国家患有不可胜言者朋党也人主操天下之利势端居九重之中惟恐人之相与朋比以为欺罔故曰其所至恶者朋党也君子汲引善类以其彚征而小人指为朋党可使尽去不为己害故曰所以陷害善良者朋党也党锢之祻起而汉室以倾牛李之党炽而唐室以微故曰其为患有不可胜言者朋党也嘉佑间韩琦范仲淹富弼之流用於朝廷其所荐引类多君子小人不悦指为朋党欲尽斥去赖仁宗皇帝有以察之故小人之言不用而韩琦范仲淹富弼之德业得以光明于时此宗社无疆之福也刘向有言曰执狐疑之心者来谗贼之口持不断之意者开群枉之门汉元帝优柔不断故萧望之周堪刘向之徒不容於朝唐文宗优游不断故曰破河北贼易去此朋党难人主之德刚健如天光明如日辨是非察邪正则小人道消君子道长愚智贤否各当其分尚何朋党之足患哉臣窃见近年士人中尚有乘间投隙造为险詖之言以惑陛下之听者一时名士皆指为朋党赖陛下有以察之不用其说而善类得所依怙刚明盛德可以无愧於仁宗矣然小人之情譬如穿窬之盗稍失堤防有隙可乘则必复出为恶伏望圣慈考欧阳修之言而察仁祖之用心消小人而进君子早建中兴之业以致太平天下幸甚
绍兴四年张浚论君子小人之辨上言曰臣昨奉清光窃见陛下於君子小人之际反覆详究退自庆幸以为治道之本莫大於辨君子小人之分圣意孜孜于此宗社生灵之福也昔唐李德裕言於武宗曰邪者正者势不相容正人指邪人为邪邪人亦指正人为邪人主辨之甚难臣以为正人如松柏特立不倚邪人如藤萝非附他物不能自起臣尝以类推之君子小人见矣大抵不私其身慨然以天下百姓为心此君子也谋身之计甚密而天下百姓之利害我不顾焉此小人也志在於道不求名而名自归之此君子也志在於利掠虚美邀浮誉此小人也其言之刚正不挠无所阿徇此君子也辞气柔佞切切然伺候人主之意於眉目顔色之间此小人也乐道人之善恶称人之恶此君子也人之有善必攻其所未至而掩之人之有过则欣喜自得如获至宝旁引曲借必欲开陈於人主之前此小人也难进易退此君子也叨冒爵禄蔑无廉耻此小人也臣尝以此求之君子小人之分庶几其可以槩见矣小人在位则同於己者誉之以为君子异於己者排之以为小人不頋公议不恤治乱不畏天地鬼神是以自崇观以来至於今日异於己者而称其为君子乎臣以为必无之也彼其专为进身自营之计故好恶不公至於亡身亡家乱天下而莫之悔惟陛下亲学问节嗜慾清明其躬以照临百官则君子小人之情状又何隐焉
浚谢赐御书否泰卦因陈卦义上言曰臣昨日特蒙圣慈颁赐臣御笔亲书周易泰否二卦臣以愚庸之质叨窃相位丝毫无补俯仰实慙不谓圣恩有隆畴昔赐之宝翰许以珍藏感荷私心非言可尽臣窃惟自古小人之倾陷君子莫不以朋党为言夫君子引其类而相与并进志在於天下国家而已其道同故其所趋向亦同曾何朋党之有焉小人则不然更相推引本图利禄诡诈之踪莫可迹究或故为小异以弥缝其事或内外合符以信实其言人主於此何所决择而可哉则亦在夫原其用心而已矣臣尝考泰之初九拔茅茹以其彚征而象以为志在外盖言其志在天下国家非为身故也否之初六拔茅茹以其彚征而象以为志在君则君子连类而退盖将以力守善道而未始忘忧国爱君之心焉观二爻之义朋党可以破矣臣又观否泰之理起於人君一心之微而利害及於天下百姓方其一念之正画而为阳泰自是而起矣一念之不正画而为隂否自是而起矣然而泰之上六三隂已尽复变为阳则否之所由而生焉否之上九三阳已尽复变为隂则泰之所由生焉当今时适艰难民坠涂炭陛下日新其德正厥心於上臣知其将以致泰矣异时天道悔祻幸而康宁愿陛下常思其否焉区区臆说敢并以为献不自知其妄陋也惟陛下裁赦
浚乞别邪正上言曰方今士大夫之贤者莫不欲主张清议发明正道以为万世人臣之戒诚以有天下国家要在夫得人以维持之故忠义大节不可不明苟使持禄保身随时俯仰者得行其志则冯道之徒复见於後日矣岂人主之利耶然臣尝谓天下自有要道随时举措则尽得天下之心而致治不难也且围城之役明受之变当时从邦昌而为侍从徇苖傅而有所施为其罪固大厥後乃继踵作相持握化权果何以劝忠义示风俗耶若夫论者必欲正其罪而暴白之则又失中矣何者士大夫之不能死节义则无所不为而死者人之所甚难未可人人而责之也今正名其罪则有过者无以自新非其本心者无以自见附伪之人知其无所逃於天地之间将与我为死敌矣非国家之善计也臣愿陛下戒忠义之不可不劝思有以发扬而荣显其身至於不幸而得罪於名教则亦优容涵覆特远而去之不委以心腹之任则取天下定国家明教化之术尽於此矣浚议君子小人上言曰朋党之论起而君子小人之名纷然交作莫知其孰是孰非自古患之矣夫志在天下国家此君子也志在一身此小人也然而托君子之言行小人之志其事甚微其情难辨人主当留意焉然自昔帝王之用心恶闻人之有过而喜人之改过其小人也特使之退听自省而已幸而改过犹复用之於外焉若必曰某为君子某为小人一二别之又未知真能辨之否也加人以不善之名则人必报之以至恶之实朋党交倾端自此始然则人主宜如何哉知之于心待之以权使上下内外各当其分真为小人者方且化而迁矣使其言者之悮而吾未尝以此名加之人心岂不悦服乎
浚又曰臣窃闻真宗皇帝尝着忠臣良臣及权臣奸臣论臣以为忠类权良类奸何以言之忠则任事任事则多怨岂不几於擅权乎良则委曲委曲则不暴岂不几於为奸乎然则人主於此如之何而辨之哉则亦视其志之所存而已矣彼其志在天下国家切切然以身任内外之责是之谓忠志在纳君为善将顺其美是之谓良若乃营私立党蔽欺君上苟利於身以死力行则为权矣逢君之恶事每阿徇反覆变诈隂肆谗间则为奸矣臣故别白而具论之
高宗时赵元镇除宣抚处置使朝辞上奏曰臣疏远之迹荷陛下特逹知遇恨无死所图报大恩方国家多事中外乏人乃委臣揔师远戍边镇主忧臣辱其何忍辞然自惟念渡江以来遭逢器使扬历台谏再叨枢筦与闻政事趋走殿陛密勿冕旒拙诚获伸无复顾惜虽圣主全度见谓朴忠而万目睽睽指为迂阔今乃以奇孤寡偶之身将使於万里之远曾无一毫之善可辱记怜安得不少陈悃愊以渎聦听臣窃见自古人君善用人者莫不专其委任假以事权任专则媢嫉必生权重则嫌谤立至唐之贤臣勲业如郭子仪犹困於鱼朝恩程元振之谤伤名德如裵度亦被沮於元稹魏洪简之朋比子仪明哲自将仅免危疑之累而度辨论激切卒隳幽镇之功况勲名宠眷未及两人求其成功亦已难矣向者陛下当建炎图治之初遣张浚出使川陕国势事力百倍於今浚於陛下有补天浴日之功陛下待浚有砺山带河之固君臣相信内外相资委任之笃今古无有而终致物议以就窜逐臣顷在绍兴人或指臣党浚故浚之责不敢以一言及其是非今考究其用心推寻其情实丧师失地错缪之迹则有之未必尽如言者之甚也大率专黜陟之典受不御之寄则小人不安於分义谓名器可以虚授爵赏可以苟求一不如意便生觖望川蜀之士至於醵金募士诣阙陈论展转相传以无为有一经指摘何以自明是以有志之士虽欲冒犯死亡为国立事而每以浚为鉴戒也虽然浚固有罪矣台臣抨弹之可也谏官论列之可也人君赫斯震怒虽诛殛之浚亦无憾今乃下至草泽布衣之士行伍冗贱之流凡有求浚而不得者上书投牒人人诟骂肆言丑诋及其母妻甚者指为不臣跋扈极人间之大恶皆归之於浚呜呼一何甚哉夫以浚之功与陛下之信也而谤者至此则明君不能自信矣今臣无浚之功陛下之信臣无如浚以有功而见知也乃当此重责远去朝廷臣恐好恶是非行且纷纷於聦明之下昔乐羊一箧之谤几陷诬蔑赖文侯之明乃成中山之功魏尚数级之失遂致吏议唯文帝晚悟後有云中之效伏望睿明鉴古今之得失念事功之难成悯臣孤直曲加庇覆使得展布四体竭志毕虑少寛陛下西顾之忧非特臣之幸也意迫情切干犯明畏臣不胜恐惧俟罪之至
刘行简进故事曰魏文侯谓李克曰先生尝有言曰家贫思良妻国乱思良相今所相非成则璜二子何如对曰卑不谋尊踈不谋戚臣在阙门之外不敢当命文侯曰先生临事勿让克曰君弗察故也居视其所亲富视其所与逹视其所举穷视其所不为贫视其所不取五者足以定之矣何待克哉文侯曰先生就舍吾之相定矣
臣尝闻前修之言以谓知人无法臣心疑之夫知人尧之所难也故臯陶为舜陈九德之事曰寛而栗柔而立愿而恭乱而敬扰而毅直而温简而廉刚而塞强而毅此知人之法也而谓之无可乎及求之孔孟之书而得其说者有二曰视其所以观其所由察其所安人焉廋哉一也听其言也观其眸子人焉廋哉二也然後知是道也不可以言可言者其迹而已至於晓然独得於心者岂言之所能尽哉谓之所以也所由也所安也与夫言辞眸子之间不知何者为是何者为非何者为君子何者为小人皆未尝言其状而大佞似圣大智似愚亦未易以此辞辨察则知人之难也虽圣人不敢易言之然则知人之道非内明而无所蔽惑又恶能晓然独得於心哉惟明也一见而得之眉睫之间为有余如其不然则终日与之言而不知其人之心由是论之所谓知人者谓之无法可也臯陶之陈九德特言其所可言者与其成德之事而已其不可言者不在是焉魏文侯谋相而未定也问诸李克克以居视其所亲富视其所与逹视其所举穷视其所不为贫视其所不取五者足以定之文侯之意遂决其故何哉公子成与翟璜皆贤也文侯固知之深矣其得於所亲所与所举之间岂一日之积哉不然不如是之决也臣独喜李克之言诚有助於後世知人之道虽所谓独得於心者不在於是而於吾圣人之说亦无所戾云
行简为监察御史上殿论用君子小人之说疏曰臣闻天下之治衆君子成之而不足一小人败之为有余何者君子虽衆其道则孤小人虽寡其势易蔓君子之忧在於天下国家小人之忧在於一身君子之於法度纪纲必欲正之故为之也难小人之於法度纪纲必欲乱之故为之也易自古贤圣之君未尝不欲近君子而远小人也小不加察而小人已至故立政之书曰继自今立政其勿以憸人其惟吉士又曰时则勿有间之所谓间之者非君子小人并进也衆君子而一小人亦足以为间而败政臣请以易之说明之夬之为卦以五阳决一隂阳为君子隂为小人故系辞曰夬决也刚决柔也君子道长小人道忧也夫以五君子决一小人不曰小人道消而曰道忧何也盖上下交而志同如泰之时然後小人之道不行若乃以五君子临一小人徒能使之忧而已矣惟其有忧则将图之无不至矣恭惟陛下躬天纵之圣懋日新之学通逹古今洞照治体日者好恶既明黜陟既允矣臣犹以是为言者诚以事之几微小不加察则小人者乘间伺隙而入其害至於败政不可不惧也臣以一介之贱骤对清光谓天下事无急於君子小人之说故首用为献伏惟留神幸察
直龙图阁李光乞辨君子小人劄子曰臣窃谓君子小人相为消长而治乱因之盖用君子则治用小人则乱未有两存而可以有为者也易曰开国承家小人勿用象曰小人勿用必乱邦也故内阳而外隂内健而外顺内君子而外小人则为泰内隂而外阳内柔而外刚内小人而外君子则为否自古圣君贤臣立言垂训未尝不以小人为戒本朝仁宗皇帝专任韩琦富弼范仲淹故四十二年之间天下大治夷夏乂安海内生灵蒙福至今盖不使小人参其间也夫邪正之不两立犹薰莸之不可同器而藏枭鸾之不可接翼而处也非正去邪则邪必害正此必至之理也陛下即位于今五年延见士大夫多矣君子小人之情状固难逃於圣鉴臣请为陛下畧言其槩君子者难进而易退孤立而无朋人主任用不疑则秉公心由直道其所举措必欲合天下之公论而後已其事上也则进思尽忠退思补过献其可而退其否逆所顺而强所劣道合则幡然而来不合则奉身而退如斯而已小人则不然方其未得之也则枉道而求之及其既得之也则固宠保位惟恐失之於是内结近幸外交权臣傍引小人伤害善类故诗曰营营青蝇止于榛又曰趯趯毚兎遇犬获之又曰萋兮菲兮成是贝锦盖小人谗间之言能变白为黑则如青蝇伏慝诡诈则有若狡兔而文致人之罪恶则无异於贝锦也苏轼有言曰君子之难致如麟凤色斯举矣翔而後集况可麾而却之乎小人之易进如蛆蝇腥羶所聚瞬息千万况可招之使来乎神宗皇帝尝问滕甫曰卿知君子小人之党乎甫曰君子无党譬之草木绸缪相附者必蔓草非松栢也朝廷无朋党虽中主可以济不然虽上圣不治神宗叹息以为名言臣愿陛下以此观之则邪正分矣方今艰难之际国势之危若缀旒然可言之事未易悉数所谓端本清源之术臣愿陛下辨君子小人而已书曰任贤勿贰去邪勿疑盖任贤而使不肖间之之谓贰见邪而不能刚决以去之之谓疑臣愚伏望陛下持大公至正之道以抚御海?法天地简易之德以照临百官知其忠贤则任而勿贰察其奸宄则去之勿疑奋乾刚以明黜陟隆委任而责成功天下幸甚右正言陈渊论考实上奏曰臣闻人主之道在乎知人而知人之要莫若考实不考其实而欲以耳目之所闻见心志之所测度期於得人虽尧舜不能也今夫骐骥之於驽骀其技固不相侔矣使之同一皁枥覊縻而饮食之虽骐骥亦何以自别乎故必待历块超涧奔逸絶尘然後知其异於凡马也尧舜号为知人而书之所称曰明试以功车服以庸夫明试以功考其实也车服以庸因其实而用之耳若舜之在下尧既闻其聪明矣又历试之至於用鲧亦然四岳举之尧曰方命圮族既而曰试可乃已自今观之若舜者宜不待试而若鲧者又不必试然且云尔者考其实而已唯考其实故舜之圣终有以厎绩而鲧之不肖不能逃其罪於九载之後也廼者朝廷进用人才间有异於是者虽陛下明於知人处之莫不曲当无可议者然臣尝谓人之才智隐於无为若功业则遇事而後见方其无为非识者莫能辨逮遇事之後虽庸人亦得而可否之故用人之际唯在考实考实之法非固尚劳绩而略志节也所以审衆情而核真伪者不得不然也况庶官之於侍从如霄壤之不相侔百官之於台省如泾渭之不相似若不待其经历既久名称流闻人人皆以为宜迁然後授之亦恐艰难之际终不足以厌人望矣臣故以尧舜考实之道为献位卑言高惟陛下裁赦
历代名臣奏议卷一百五十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