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滋溪文稿

卷第二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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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疏一

○章疏一

经筵进讲赐坐

乞褒赠李延平

请详定朝仪班序

乞增广国学生员

建白时政五事

乞续编通制

论不可数赦

灾异建白十事

乞免饥民夏税

请保养圣躬

修功臣列传

△经筵进讲赐坐

帝王之治,典学为先。开设经筵,实为盛典。钦惟皇帝陛下天纵聪明,励精图治。嗣服伊始,诏开讲筵。特命宰辅台臣,及选奎章翰林儒宿,十日一进讲读,所以辅益圣德,缉熙大化。实宗社无疆之福,中外臣民孰不欣忭。窃闻讲官所进说者,皆祖宗之圣训,圣贤之格言,然则不可不敬也。自昔讲官侍坐有仪,盖所以尊师重道,从容降接,非第循故事而备外饰也。今陛下春秋鼎盛,圣学方新,其于祖宗之训,圣贤之言,乐于听闻,独于讲官尚未赐坐。夫以三代令王皆置师傅之官,坐论道义,世祖皇帝每召儒臣进对,亦尝赐坐,俾尽所言。伏愿自今以始,每遇进讲,赐坐设几,从容顾问。凡古今治乱之原,及民间情伪得失,俾讲官详究敷陈,熏陶感发。如此则圣学高明,治化熙洽,而经筵所设,诚非虚文矣。

△乞褒赠李延平

窃闻礼曰:「太上立德,其次立功,其次立言。」故古者封爵之典,或以德,或以功,或以言,盖各有等差也。钦惟国家隆儒重道,褒崇之典,靡间古今。上自洙、泗之圣哲,下及伊、洛之儒先,咸蒙加封公侯爵号。所以尊崇斯道之传,表章风化之美,诚明时之令则,斯文之盛遇也。然而尚有道德隆重,为世师表,爵位弗称,未及褒崇。卑职起自诸生,叨居言路,所当敷陈。

伏覩延平先生李愿中,当宋氏南迁之初,中国扰攘之际,三纲不振,九法亦隳。先生兴自南荒,禀赋异识,阐明圣学,兴起斯文。既退藏于一时,思传授于多士。承孔、孟传心之正学,续伊、洛经训之格言,独惟朱子学传其要。今天下混,一朝廷右文,六经之传,四书之训,贡举以之取士,庠序以之教人。所以明圣贤之道,立彝伦之序者,朱子之功盖甚大也。考之宋史,方朱子之初年,出入于经传,泛滥于释、老,及见延平,洞明道要,顿悟异学之非,尽能掊击其失。由是专精致诚,剖微穷深,而道统之传,始有所归。由是言之,虽以朱子之高明,犹赖延平之启迪,矧在后世,可不师其学乎!

切惟近代儒先,莫如伊、洛之盛。夫濂溪、二程,既已封公,张、吕、朱子俱列从祀,而延平之学上传周、程,下授朱子,独未褒崇,诚为阙典。昔者朱子竹林精舍已尝以周、程、邵、张、司马、延平七先生从祀,当时儒者咸谓合礼。然则今兹敷陈,非一人之私见,实国家盛德之举也。如蒙奏闻,下礼官议,比拟周、程、朱子,优加封谥,列诸从祀之位,既足以彰圣朝隆儒重道备修祀典之意,又使学士大夫咸知正学之宗,其于表章风厉,诚非小补。

△请详定朝仪班序

朝觐会同,国家大礼。班制仪式,不可不肃。夫九品分官,所以着尊卑之序;四方述职,所以同远近之风。盖位序尊严,则观望隆重,朝廷典宪,莫大于斯。迩年以来,朝仪虽设版位,品秩率越班行。均为衣紫,从五与正五杂居;共曰服绯,七品与六品齐列。下至八品、九品,盖亦莫不皆然。夫既踰越班制,遂致行立不端,因忘肃敬之心,殊失朝仪之礼。今后朝贺行礼,听读诏赦,先尽省、部、台正从二品衙门,次及诸司院局,各验职事散官序列,正从班次,济济相让,与与而行。如有跻越品秩、差乱位序者,同失仪论,以惩不恪,庶几贵贱有章,仪式不紊,上尊朝廷之典礼,下耸中外之观瞻。

△乞增广国学生员

国家典章,兴隆庠序,敦崇劝勉,责在宪台。夫成均实风化之原,而人材乃邦家之本,是宜增广员额,乐育贤能。昔者世祖皇帝既定中原,肇新百度,知为治必资于贤者,而养贤必本于学官。至元七年,初命中书左丞许衡为国子祭酒,以教公卿大夫之子孙。是时学徒未有定额。其后政教既修,学者寝广。迨至仁宗皇帝,增多至四百员。然而近岁以来,员额已满,至使冑子无从进学,殊非祖宗开设学校广育羣材之美意也。盖自昔国家未有不由作兴英贤而能为治者也,故汉室中兴,圜桥门者亿万计,李唐受命,游成均者三千员。人材之多,近古未有。洪惟国家海宇之广,庠序之盛,又岂汉、唐所可比拟,独于学徒员额犹少。方今朝廷治化更新,嘉惠儒术,至于学校长育人材,尤为先务。宜从都省闻奏,量拟增添生员一百名,内蒙古、色目五十员,汉人五十员。应入学者,并如旧制。钱谷所费,岁支几何,人材所关,实为至重。如此则贤能益盛,俗化益隆,其于治道,实为有补。

△建白时政五事

钦惟国家建置台宪,务求言责,克广聪明,若或缄默而不言,有负朝廷之任使。卑职猥以非才,备员六察,粗有闻见,谨用敷陈。盖畏天变者所以尽事天之诚,享宗庙者所以隆孝治之道,辅圣德者所以建太平之基,敬大臣者所以求赞襄之益,恤黎民者所以固邦家之本。匪欲徒为空言,惟务切于时政。尚凭采择,伏希奏闻。

一、自昔人君之居天位,兢兢业业,不敢暇逸。所祗畏者,惟天而已。然而国家之政既修,则天地之和斯应,否则天出灾异以警惧之。甚矣,天心仁爱人君之至也,可不夙夜修省克谨天戒乎!钦惟圣天子躬膺眷命,丕缵皇图,上应天心,下孚民志,将见治化方臻,祯祥叠至。迩者太史上言:「三月癸卯望,月食之既。四月戊午朔,日有食之。」夫悬象着明,莫大乎日月,今焉薄食,得非刑政之失而致然欤?且月食之既为异已甚,日食纯阳之月,古尤忌之,盖阴盛阳微君子之所惧也。有天下者,其可忽诸。今天子聪明仁孝,天下化服,宜奋干刚,聿修刑政,踈远邪佞,专任忠良。庶可消弭灾变,转为祯祥,日月贞明,宗社蒙佑。若曰:「日月薄食,自有常度。天道悠远,人不可知。」是乃奸邪误国之言,非圣人畏天之意也。

一、郊社宗庙,国之大祀,尊亲兼着,庙享尤隆。是以古之王者必行亲祠之礼,所以报德祖宗广孝治也。洪惟国家隆兴百年,礼乐文物光昭简册。世祖皇帝肇建太宫,武宗皇帝亲行大礼,列圣相承,典章具在。文皇帝拨乱反正,以定天下,临御五载,治化休明。爰自宾天,臣民思服,载涓吉日,班祔有经。钦惟圣天子祗承遗诏,入奉宗祧,夙夜寅畏,图新政治。恭事东朝,既尽于奉养;顾瞻清庙,宜展其孝思。伏愿率遵旧章,躬行祀礼,则祖宗歆享,降福于万上,圣德孝恭,有光于四海矣。

一、古者天子虽有聪明睿圣之资,必待左右之臣匡直辅导,然后德化可成也。周成王即位之初,春秋方富,于时周公为师,召公为保,辅养保护,克尽其道。以至侍御仆从,亦皆正人。故成王所见皆正事,所闻皆正言,卒能养成德器,致治隆平,享国久长为周贤君。钦惟圣天子春秋鼎盛,临御九有,睿圣之德,度越百王。然犹开设讲筵,鉴观古训,盖所以辅益圣德,缉熙元化者也。夫以儒臣宰辅,进见有时,惟朝夕与居,熏陶德器,正赖待从承弼之得人也。伏愿博选勋旧世臣之子,端谨正直之臣,前后辅导,使嬉戏之事不接于目,俚俗之言不及于耳,左右交修,内外相养,则圣德日新,治化日隆矣。

一、帝王之职,在任宰相。宰相者,所以辅佐天于,抚绥兆民,爕和阴阳,赞襄政治而已。故人主躬亲庶政,体貌大臣,常于进见之誾,俾尽论思之道。洪惟天朝,富有四海,列圣临御,保守治平。遇臣下者既尽其礼,大臣硕辅,献纳谋猷,事君上者亦尽其忠,君明臣良,千载一时也。钦惟圣天子圣德宽仁,临乎臣民之上,天下之大,万机之繁,朝夕都俞,共图为治者,二三大臣而已。然而古昔人君待遇其臣,亦未尝不至也。故燕飨所以通上下之情,搜田所以习武备之礼,命之爵禄以求其用,赐之居第以安其身,盖皆昭俭而合礼,未始踰制以厉民。今朝廷政化更新,中外望治,枢机之臣固宜尊宠,是以爵禄之贵,居室之盛,宴享田猎之乐,可谓至矣。伏惟二三大臣,同心一德,勉图报称,雍容廊庙,夙夜赞襄。俾公卿得人,风雨时若,纪纲正而朝廷尊,赏罚公而民心服,不亦至盛矣乎。

一、天下之事当谨于微,民惟邦本,尤不可忽。国家自太祖皇帝戡定中原,世祖皇帝混一海宇,黎元休息,百年于兹。爰自近岁以来,云南土人作乱,海南黎蛮为梗,有司视为故常,不加安辑。迩者猺贼大肆猖獗,攻陷道州,杀虏官吏民庶。夫道州湖南一郡也,先此广西之民已被其害,今复转入内地,此其为患不细。方今天下虽号治平,然山东实股肱郡。去年河水为灾,五谷不登,黎民流冗者众,朝廷间尝赈给,犹未克瞻。江、淮之南,民复告饥。河北诸郡,盗贼已未获者三千余起。夫民穷为盗,盖岂得已,为民父母,顾将何如?岂可优游燕安,视若无事。伏惟朝廷宜急讲求弭安盗贼方畧,赈救饥民长策,使海宇清谧,黎民富足,实为宗社之至计也。

△乞续编通制

法者天下之公,所以辅乎治也。律者历代之典,所以行乎法也。故自昔国家为治者,必立一代之法,立法者必制一定之律。盖礼乐教化固为治之本,而法制禁令实辅治之具。故设律学以教人,置律科以试吏,其所以辅乎治者,岂不详且密欤。我国家自太祖皇帝戡定中夏,法尚宽简,世祖皇帝混一海宇,肇立制度。列圣相承,日图政治。虽律令之未行,皆因事以立法。岁月既久,条例滋多。英宗皇帝始命中书定为通制,颁行多方,官吏遵守。然自延佑至今,又几二十年矣。夫人情有万状,岂一例之能拘,加以一时官曹材识有高下之异,以致诸人罪状议拟有轻重之殊,是以烦条碎目,与日俱增。每罚一辜,或断一事,有司引用,不能遍举。若不类编,颁示中外,诚恐远方之民,或不识而误犯,奸贪之吏,独习知而舞文。事至于斯,深为未便。宜从都省早为奏闻,精选文臣学通经术、明于治体、练达民政者,圆坐听读,定拟去取,续为通制,刻板颁行。中间或有与先行通制参差抵捂,本末不应,悉当会同,斠 【 「斠」原作「讲」,据元刊本改。】 若画一。要在详昼情犯,显言法意,通融不滞于一偏,明白可行于久远。庶几列圣之制度,合为一代之宪章。民知所避,吏有所守。刑政肃清,治化熙洽矣。

△论不可数赦

自昔国家务明刑政,苟或赦宥之数行,必致纲纪之多紊。是以先王既兴礼乐以教民,又严法制以惩恶。盖礼乐兴则教化洽,法制严则奸贪惧,未尝数赦以病民也。唐太宗贞观二年谓侍臣曰:「凡赦惟及不轨之辈。古语有云:君子不幸,小人之幸。一岁再赦,善人喑哑。夫养稂莠者伤禾稼,惠奸凶者贼良人。朕有天下以来,尝颁慎赦,盖数赦则愚人尝冀侥幸,唯欲犯法,不复能改过矣。」诚哉太宗之斯言也。昔我世祖皇帝即位之初,未尝肆赦。临御既久,圣德深仁,丕冒天下,是以刑政肃清,礼乐修举,奸贪知惧,善良获伸。故中统、至元之治,比隆前古。钦惟圣天子承顺天心,子爱百姓,发号施令,必先至仁,践祚伊始,已降宽恩。然自近岁以来,赦宥太数,诚恐奸人贪吏,各怀侥幸,大为奸利,非国之福也。夫以世祖皇帝在位三十五年,肆赦者八。近自天历改元至元统初岁,六年之中,肆赦者九。盖敷恩宣泽,虽出于朝廷之美意,然长奸惠恶,诚为政者所当慎也。伏愿自今以始,近法世祖皇帝之所行,远鉴唐太宗之所言,使中外臣民洗心革虑,守法奉公,知非常之恩不可复觊,不胜幸甚。

△灾异建白十事

盖闻应天以实不以文,动人以行不以言,此自昔国家消弭天变、感格人心之至计也。洪惟天朝列圣临御,深仁厚泽,涵育羣生。或遇灾异,犹思修省,诞布德音,务施实惠。是则祖宗畏天爱民之盛德也。迩者日月薄食,星文示变。河北、山东,旱蝗为灾。辽阳、江淮,黎民乏食。方此春夏之始,农人播植之时,灾异若此,岁事何望。夫天之变异,盖不虚生,将恐人事有乖和气。当是之时,国家正宜访求直言,指切时政。矧在卑职忝居言官,岂容缄默。伏愿朝廷哀矜黎民,诞敷实惠,更新庶政,忽示虚文。庶几消弭天灾,感召和气,宗社臣民,不胜幸甚。

一、赏罚者国之大柄,朝廷纪纲系焉。故赏不失有功,则劳臣劝;刑不失有罪,则奸人惧。二者或失,纲纪必隳。故古者爵人于朝,与士共之,刑人于市,与众弃之,虽人君不得而私也,况左右臣邻敢擅威福而为之乎!窃闻近日以来,幸门渐启,刑罚渐差。无功者觊觎以希赏,有罪者侥幸以求免。中外闻之,窃议伤叹,诚恐刑政从此渐隳,纪纲自此日紊。劳臣何以示劝,奸人无所警惧矣。伏愿自今以始,凡官赏刑狱,敢有交结近侍互相请托、恣为罔欺紊乱政治者,严行禁治。中书左右两司及六部等官,所以参赞宰臣,决理政务,若有不思奉公守法,阿容苟从,并许究问。庶几赏罚攸当,刑政肃清,雍熙之化,可坐而致矣。

一、节用爱民,有国之常经。今朝廷用度不足,弊在于浮费不节。所入者有限,而所出者无涯,遂令内外帑廪皆未充赡。夫天下之财皆出于民,既伤其财,民必罹害,故爱民必谨于节用也。盖国家财用责之户部,户部责之运司、州郡,州责之县,县责之民,至民而止。民竭其力以佐公上,而用犹不足,则嗟怨之气上干天地阴阳之和,此水旱灾变所由作也。宜从朝廷专命中书省官二员,责督户部,详定减省,罢不急之工役,止无名之赏赐,裁官吏之冗员,减僧道之好事,凡百用度,务令樽节。庶几国用既充,民无横敛,感召和气,莫急于此。

一、遇灾知惧,圣贤之明训。昔之有国家者,凡值凶荒灾异,必减膳彻乐,侧身警畏,忧恤元元,惟恐其不至也。盖天灾方作,民食未充,在位者于此时何忍相与饮食燕乐而不恤其民乎!近年以来,朝廷无事,待遇勋臣固为优厚,然而宴享太频,财用不能无费。夫珠玑国之重宝,马政国之大事,今宴享必以杀马为馔,珠玑为花,诚恐习俗成风,奢侈日甚,费财扰民,有损国治。矧当灾异荐臻,尤宜警惧以答天意。今后内外百司,凡有必合筵宴,一切浮费奢靡之物,并宜裁节禁治,是亦恐惧修省之一事也。

一、在古有训:「作善降祥,不善降殃。」盖言人之为善为恶,殃咎各以其类应也。后世佛教既入中国,始言人能修奉佛事,輙获福利。小民信之,或不能悟。甚至有国家者,倾其府库,舍施金帛,供佛饭僧,唯恐不至。然其征验,盖可覩矣。是以中外之臣言其可罢者,十常八九,而国家崇信方笃,不忍遽已。迩者徽政院臣以府库不充,金帛不给,启奉懿旨,凡在兴圣宫常例好事,一切罢止。今朝廷政教惟新,方图孝治,宜体东朝之意,凡大内常例好事,宜权停止。岂惟制节浮费,有裕于国财,庶几不惑异端,有关于政化也。

一、建官分职,本以为民,官冗事繁,适足害治。盖古者爵禄所以待贤才,熙庶绩,非以供人之欲、给人之求者也。是以上自公卿大夫,下及抱关击柝,皆有定员而无旷职,故官无苟得,人无幸心。洪惟世祖皇帝在位三十五年,建官之制,详酌古今之宜,故治化成而事功立。爰自近岁以来,官府日增,选法愈弊,俸禄既广,事功益隳。夫文翰之职既同,何为复列数职;造作所司既一,不应又置数司。掌军政者亦既俱分,奉祭祀者似太重复。至于属官辟吏,员额杂冗,支俸食米,内外繁多。若不早为裁减,日久愈难沙汰。夫科场取士,三年止得百人,今吏属出身,一日不知其几。即自中书类选,已有积年不调之苦,孰思数岁之后,吏部选又将奈何!宜从都省早为闻奏,照依至元定制,合并裁减,不惟省去冗员,清选举之方,亦以制节浮用,为裕财之道。

一、命郡县之官,唯欲图治;班田禄之制,所以养廉。今国家设官固有高下之列,颁禄当无厚薄之分。然而朝廷卿士俸廪既均,郡县公田多寡不一。亦有剏设员阙,逐月止请俸钱。故廉者奉公,冻馁其妻子;贪者受贿,辱及其宗亲。各处虽尝申明其事,主者但言设置已久,廉吏嗟叹,无可奈何。宜从户部行移取勘各处所阙公田,于系官田内均行标拨。岂惟廪禄惠及官吏之一家,庶责廉能治洽郡县之兆姓。

一、钱币之制,在古所以惠民;钞法之行,岁久不能无弊。盖米粟布帛,养兆民之本;钱币钞法,权一时之宜。故法久必更,理当然也。昔者世祖皇帝始立法制,遂行中统交钞,其后又行至元宝钞。夫行之既久,真伪不无,坐罪虽曰匪轻,获利自是甚重。爰稽造钞以来,元额已踰数倍,以致钞日益虚,物日益贵。 【 「贵」原作「实」,据元刊本改。】 民庶有倒钞、检钞之扰,官吏有监钞、烧钞之害。欲救其弊,理宜更张。洪惟武宗皇帝即位之初,始命尚书省更行铜钱,本欲复古以便民,未闻有妨于国计。盖因至大已后,一切矫枉太过,因并铜钱遂亦不用。夫行封赠所以劝忠,增俸禄所以养廉,禁干名犯义者厚风化之原,减吏员月日者奖奉公之吏,是皆尚书省所行,未闻人以为非,何于铜钱独为不可。况远自唐、汉,近及宋、金,明君贤臣阜民之制,皆本乎此。矧今国家疆宇万里,钱币之制,祖宗已尝举行,宜从都省明白奏闻,令户部官讲究历代皷铸之方,用钱之制,远近便宜,断然行之。岂惟救钞法一时之宜,实所以遂民生无穷之利也。

一、治平既久,民获奠居,版籍既定,田无余亩。盖山东益都之境自昔号称广斥,书所谓「莱夷作牧」是也。今国家平定盖已百年,户数土田悉有定籍,适者奸人妄行呈献,凡民之田宅坟墓悉指以为荒闲。朝廷虽尝差官覆实,輙与符同,不复考察。夫既设置官吏,遂为会敛税粮,幸因水旱为由,不克收满元额。民既无所控诉,官亦无可奈何。验其一岁所入之税粮,仅足诸人所支之俸给,既不能裕财富国,徒足以害众扰民。矧今山东黎民阻饥,盗贼多有,诚恐因之别生利害。钦覩天历元年诏书节文,有曰:「国家租税自有常例,今后诸人毋得妄献田土,违者治罪。」拟合钦依明诏,将山东田赋总管府等衙门革去,其百姓合纳租赋并依旧制,庶使一方之民咸获有生之乐,仰称文宗皇帝发政施仁之盛德。

一、薄赋税者,治国之大经;广聚敛者,蠹民之弊法。夫以河南之地,方数千里,所输税粮,已有定数。先之以刘亦马罕妄献地土,既已长流海南,是无闲田,亦已明矣。爰自延佑以来,奸人窃取相位,欲兴功利,以固权宠,輙以经理为名,惟欲扰害其众。名曰自实田粮,实是强行科敛。朝廷深知其弊,累降诏书免除。有司失于奉行,至今令民包纳。夫以堂堂天朝,富有四海,差税之入,悉有定制,乃因兴利之徒,遂遗斯民之害。拟合钦依累朝诏旨,其经理虚桩之数,并行革拨。岂惟彰朝廷薄敛惠民之厚泽,亦以植斯民本固邦宁之远图。

一、国家之治,当一视而同仁。夫以高丽为国,僻居海隅,圣朝肇兴,首效臣节。世祖皇帝嘉其勤劳,厘降公主,盖所以怀柔小邦,恩至渥也。比年以来,朝廷屡遣使者至于其国,选取子女,求娶妾媵,需索百端,不胜其扰。至使高丽之民,生女或不欲举,年长者不敢适人,愤怨感伤,无所伸诉。方今辽东岁歉,民适告饥,和气之伤,或亦由此。今后除内廷必合取索外,其余官员敢有不经中书擅自奏请取索高丽女子,及因使其国娶妻妾者,拟合禁治。庶几彰国家同仁之治,慰小邦向化之心。

△乞免饥民夏税

天生烝民,为国之本;地生百谷,为民之财。国非民罔兴,民非财罔聚。故书有「本固邦宁」之旨,易有「聚人曰财」之文。我国家兴隆百年,子育兆姓,虽赋税专征于郡县,而恩泽常出于朝廷。爰自去岁以来,不幸天灾时见,或值旱干,或遇霖雨,河水泛溢,年谷不登。以致江浙、辽阳行省,山东、河北诸郡,元元之民,饥寒日甚。始则质屋典田,既不能济,甚则鬻妻卖子,价直几何。朝廷虽尝赈恤,数日又复一空,朝飡树皮,暮食野菜,饥肠暂充,形容已槁。父子不能相顾,弟兄宁得同居。壮者散为盗贼,弱者死于途路。闻之亦为寒心,见者孰不陨涕。殆兹春夏之交,将为蚕麦可望,虫已损其桑柘,蝗又食其青苗。夏麦既已不收,秋田犹未下种。天灾若此,民穷奈何。衣食尚且不充,赋税何由而出。诚恐州县官吏,但知依期征索,棰楚既施,疮痍益甚。夫民惟国之赤子,财者本以养民,宜从朝廷早赐闻奏,验彼灾伤去所,曾经赈济之家,合纳夏税,量与蠲免。庶几实惠普洽困穷,销愁怨之苦为欢悦之心,和气既充,阴阳自顺,四时协序,百谷用成。黎民雍熙,天下幸甚。

△请保养圣躬

天下安危系乎人君之一身,人君身安则天下安矣。是以古之王者慎起居以节嗜欲,亲忠良以稽古训,盖所以调护身体,安定黎民,实惟宗社之至计也。钦惟皇帝陛下缵承正统,端拱渊默,开设经筵,怡神图史,而祖宗基业之隆,天下安危之计,不可不深虑也。昔者太祖皇帝龙奋朔方,肇基王迹,身属櫜鞬,栉风沐雨,削平诸国,以立子孙万世之基。世祖皇帝既臣宋人,遂大一统,选士求材,作新百度,深仁厚泽,普洽羣生。列圣相继,保守治平。至我明宗皇宗、文宗皇帝遭时多难,播越南北,拨乱反正,中兴帝业。临御未久,传之嗣圣。

洪惟陛下春秋鼎盛,圣质日长,当祗畏以事天地,诚孝以奉宗庙,思祖宗之勤劳,念基业之艰难。四方之人亦皆延颈企踵,注目倾耳,观听陛下德业之光,想望太平治化之盛。近闻起居稍违安适,旋即和平,圣躬万福,然而不可不慎也。夫以陛下承天地、宗庙、社稷之重,守祖宗百年之业,为亿兆之人父母,固当夙夜寅畏,调护圣体,以慰臣民之望。今闻銮舆将出,北幸上都,庐帐服御,供奉惟谨。而道路之间,寒暑雾露,尤宜调摄。盖人君所爱,莫切于身,忠臣事君,亦莫切于爱君之身。尝闻殷书曰:「惟王不迩声色。」夫成汤清凈寡欲,纯乎天德,故能享国长久,为殷盛王。孔子亦曰:「少之时,血气未定,戒之在色。」言人少时血气未定,而伤伐本根,或损寿考之福,故君子戒之。伏惟陛下思天下安危之本,监殷书、孔子之言,节嗜欲以调养圣躬,亲忠良以日新德业,则宗社尊安,生灵幸甚。卑职备员台谏,思图保效,輙陈狂瞽之言,无任惶惧之至。

△修功臣列传

古者史官所以论著君臣善恶得失,以为监戒者也。钦惟圣朝龙兴朔方,灭金平宋,遂一华夏,而阀阅勋旧之臣,谋猷才能之士,苟不载之简策,何以垂示方来。夫祖宗大典既严金匮石室之藏,而功臣列传独无片简只字之纪,诚为阙典。然自大德以来,史臣屡请采辑,有司视为泛常,迄今未尽送官。卑职 【 「卑职」原作「当职」,据元刊本改。】 昔尝备员史官,谨具四事,以备采择:

一、史有二体。编年始于左氏,纪传始于太史公。考一时之得失,则编年为优;论一人之始终,则纪传为备。要之二者皆不可阙。近代作为实录,大抵类乎编年,又于诸臣薨卒之下,复为传以系之,所以备二者之体也。我国家至元间初撰祖宗实录,于时诸臣多在。及元贞初,诏修世祖实录,命中外百司、大小臣僚各具事迹,录送史馆,盖欲纪述一代之事,寓修诸臣列传。然以进史日期太迫,诸臣事实不完,迁延至今,竟不果作。向修经世大典,臣事之见于简册者,十居二三。矧今翰林职专笔削,若复旷日引年,不复纪载,将见勋旧盛烈泯没无闻,为史官者无所逃其责矣。此例传之当修也。

一、昔司马迁为太史令,网罗天下放失旧闻、遗文古事,靡不毕集。于是据左氏、国语,采世本、战国策,述楚汉春秋,究天人之际,通古今之变,成一家之言,宣布于世。其文直,其事核,不虚美,不隐恶,故为之实录焉。夫史固欲其核实,事尤贵乎网罗。今史馆修书,不过行之有司,俾之采录。或功臣 【 「臣」原作「成」,据元刊本改。】 子孙衰替,而无人供报;或有司惮烦,而不尽施行。事之卒不能具者,此也。今史当先取其国初以来至于某年中间功臣当立传者若干人,各具姓名,或即其子孙宗族,或即其亲旧故吏,或即其居官之所,指名取索,其人自当具报,不许有司因而烦扰。又诸公遗文,各处或已刊行,开具模印;未刊板者,令有司即其家抄录,校雠无讹,申达史馆。严立程限,违者罪及提调官吏,庶几事无所遗,汗青有日矣。

一、官品固有高低,人材则无贵贱。且作史者本欲纪载贤能,以为后世之法,初岂别其贵贱而輙以为等差。故赵周既贵,姓名止见于当时;黄宪虽微,善行永传于后世。近自金源以来,始以官至三品者行事得登于史,是使忠烈隐逸之士凡在下位者皆不得书,又何以劝善乎?其法之谬,以至如此。今二品以上,虽有官封,别无事迹,自可删去。三品以下,或守令之贤,政绩可纪;或隐逸之善,著述可传;或人子之事亲,若王祥之孝感;或义士之赴难,若南霁云之杀身;并宜登载于编,以为将来之劝。

一、史之为书,善恶并载。善者所以为劝,恶者所以为戒也。故春秋成而乱臣贼子惧,后世史臣亦云「诛奸谀于既死,发潜德之幽光。」今修史条例止见采取嘉言善行,则奸臣贼子之事将不复登于书欤?彼奸臣者固不恤其书与否也,今从而泯灭之,是使奸计暴行得快于一时,无所垂戒于后世,彼又何惮而不为恶乎!且如阿合马、桑哥、帖失、倒剌沙之流,皆当明着其欺罔之罪,弒逆之谋,庶几奸邪之徒有所警畏。然诸家所具事迹,多出于孝子慈孙之言,门人故吏之手,恐有不实。又当参以刑曹之过簿,吏部之行止,如此则善恶备书,而无虚美隐恶之议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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