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礼记集说 四库本

卷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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钦定四库全书

礼记集说卷一      宋 卫湜 撰

曲礼上第一

唐陆氏曰本或作曲礼上者後人加也檀弓杂记放此

蓝田吕氏曰曲礼礼之细也礼云经礼三百曲礼三千其致一也中庸云礼仪三百威仪三千待其人而後行然则曲礼者威仪之谓皆礼之细也布帛之有经一成而不可变者也故经礼象之经礼三百盖若祭祀朝聘燕飨冠昏乡射丧纪之礼其节文之不可变者有三百也布帛之有纬其文曲折有变而不可常者也故曲礼象之曲礼三千盖大小尊卑亲疏长幼并行兼举屈伸损益之不可常者有三千也今之所传仪礼者经礼也其篇末称记者记礼之变节则曲礼也汉兴高堂生传礼十七篇今仪礼是也戴圣传礼四十九篇今礼记是也礼记所载皆孔子门人所传授之书杂收於遗编断简者皆经礼之变节也特以此篇名曲礼者盖他篇稍各以类相从此篇杂记诸礼曲折之文者也

石林叶氏曰经礼三百曲礼三千经礼一而曲礼十经礼其常犹言制之凡也曲礼其变犹言文之目也故言礼仪三百威仪三千先王之时皆有书与法藏於有司官掌之士习之有司守之谓之执礼周官大史掌邦之六典礼居一焉其曰大祭祀与羣执事读礼书而协事祭之日执书以次位常大会同朝觐以书协礼事将币之曰执书以诏王小史大祭祀读礼法或读之以喻衆或执之以行事至周衰而二者皆亡惟孔子独能知之故亦谓之执礼今礼记首载曲礼此非其书与法之正汉儒杂记其所闻而纂之尔故言曲礼曰以表之如毋放饭毋流歠孟子亦云则孟子犹及见其略欤所谓经礼者无复闻矣

新安朱氏曰礼器作经礼曲礼而中庸以经礼为礼仪郑玄等皆曰经礼即周礼三百六十官曲礼即今仪礼冠昏吉凶其中书仪三千以其有委曲威仪故有二名独臣瓒曰周礼三百特官名耳经礼为冠昏吉凶盖以仪礼为经礼也而近世括苍叶梦得曰经礼制之凡也曲礼文之目也先王之世二者盖皆有书藏於有司祭祀朝觐会同则大史执之以涖事小史读之以喻衆而卿大夫授之以敎万民保氏掌之以敎国子者亦此书也愚意礼篇三名礼器为胜诸儒之说瓒叶为长盖周礼乃制治立法设官分职之书於天下事无不该摄礼典固在其中而非专为礼设也其中或以一官兼掌衆礼或以数官通行一事亦难计其官数以充礼篇之数至於仪礼则其冠昏丧祭燕射朝聘自为经礼大目亦不容专以曲礼名之也但曲礼之篇未见於今何书为近而三百三千之数又将何以充邪又尝考之经礼固今之仪礼其存者十七篇而其逸见於他书者犹有投壶奔丧迁庙衅庙中溜等篇其不可考者又有古经增多三十九篇而明堂隂阳王史氏记数十篇及河问献王所辑礼乐古事多至五百余篇傥或犹有逸在其间者大率且以春官所领五礼之目约之则其初固当有三百余篇亡疑矣所谓曲礼则皆礼之微文小节如今曲礼少仪内则玉藻弟子职篇所记事亲事长起居饮食容貌辞气之法制器备物宗庙宫室衣冠车旗之等凡所以行乎经礼之中者其篇之全数虽不可知然条而析之亦应不下三千有余矣若或者专以经礼为常礼曲礼为变礼则如冠礼之不醴而醮用酒杀牲而有折俎若孤子冠母不在之类皆礼之变而未尝不在经礼篇中坐如尸立如齐毋放饭毋流歠之类虽在曲礼之中而不得谓之变礼其说误也

东莱吕氏曰曲礼少仪皆是逊志道理步趋进退左右周旋若件件要理会必有不到处如学者常存此心则自然不违乎礼心有时而不存则礼有时而或失内有毫厘之碍则外有毫厘之差如天之於百物根茎枝叶花实条干岂一一生之哉气到则百物自生若一枝一叶之病则是气不到处也所谓徐行後长洒埽应对皆是逊志气象

马氏曰直则简曲则详直有所碍则曲以通之简有所略则详以足之先王制礼小大曲直如栋梁榱桷相成而不可以相无也其威仪法度纎悉完具视之若甚繁及考其义而要其归则知其支离之所以为简易也故曰先王之制礼也必有主也故可述而多学也後世之不知礼者以为繁礼饰貌无所用之者是未尝推明先王之礼意耳

山隂陆氏曰小礼之不谨大礼之所自亡也

龙泉叶氏曰曲礼中三百余条人情物理的然不违余篇如此要切言语可并集为篇使初学者由之而入岂惟初入固当终身守而不畔盖一言行则有一事之益如监覩像不得相离也

曲礼曰毋不敬俨若思安定辞安民哉

郑氏曰礼主敬俨矜庄貌人之坐思貌必俨然安定辞审言语也此三句可以安民

孔氏曰此明人君立治之本曲礼曰者案下文安民哉是为君上所行故记人引仪礼正经毋不敬以下三句而为实验也若如也思计虑也夫人计虑状必端慤矜庄之貌如人之思也

唐陆氏曰毋字从女内有一画有禁止意古人云毋犹今人言莫也

庐陵胡氏曰上三句圣贤皆当如此乃可安民不必人君也人君尤当谨尔

河南程氏曰毋不敬俨若思安定辞安民哉君德也君德即天德也【明道】

伊川曰主一之谓敬无适之谓一 但整齐严肃则心自一一则自无非辟之干矣

建安真氏曰曲礼一篇为礼记之首而毋不敬一言为曲礼之首盖敬者礼之纲领也曰毋不敬者谓身心内外不可使有一毫之不敬也其容貌必端严而若思其言辞必安定而不遽以此临民民有不安者乎此章凡四言而修身治国之道略备其必圣贤之遗言欤又曰伊川云主一之谓敬主者念念守此而不离之意也及其涵养既熟此心湛然自然无二不杂则不待主而自一矣不待主而自一即所谓诚也敬是人事之本学者用功之要诚则达乎天道矣此诚敬之分也伊川又曰无适之谓一适往也主於此事则不移於他事是之谓无适也 又曰所谓主一者静时要一动时亦要一平居暇日未有作为此心亦要主於一此是静时敬应事接物有所作为此心亦要主於一此是动时敬静时能敬则无思虑纷纭之患动时能敬则无举措烦扰之患如此则本心常存而不失为学之要莫先於此 又曰敬一也而贯於动静故有思不思之异焉七情未发天理浑然此心之存惟有持养当是时也无所事乎思情之既发淑慝以分几微不察毫末千里当是时也始不容不思矣无思所以立本有思所以致用动静相须其功一也然圣贤所以敬尤在於静深居燕处怠肆易萌操存之功莫此为要曰毋不敬者兼动静而言也曰俨若思则专以静言矣方静之时何思何虑而曰若思何也犹镜之明虽未照物能照之理无时不存心之虚灵洞达内外思虑未作其理具全正襟肃容俨焉弗动而神明昭彻若有思然以身体之意象自见蒙庄则曰形可使如槁木心可使如死灰异端误人每每如此使心而无用则参赞化育贯通神明何所本之弥纶万化利泽千祀何所发之故曰寂然不动感而遂通天下之故论至圣人然後无弊动静循理无往非敬则其有思者寂之感无思者感之寂涵养功深久将自熟

北溪陈氏曰敬者一心之主宰万事之根本人心不可测出入无时莫知其乡惟敬便不散 又曰此心存则万理便森然於中古人谓敬德之聚正如此又曰诚与敬不相关恭与敬却相关恭就貌上说敬就心上说恭主容敬主事 又曰尧之钦明舜之温恭汤圣敬日跻文王缉熙敬止工夫都如此

横渠张氏曰事主於敬则无过举也动容貌正顔色出辞气则民可望而知也学者必自此推类

新安朱氏曰毋不敬是统言主宰处俨若思敬者之貌也安定辞敬者之言也安民哉敬者之效也若只以事无过举可以安民为说则气象浅迫无含蓄也石林叶氏曰礼主於敬敬者所以直内也内既直则俨若思者德威也安定辞者德言也德威惟畏德言惟信非安民哉

蓝田吕氏曰自天子至於庶人壹是以修身为本欲修其身先正其心者敬之谓也修身者正言貌以礼者也故毋不敬者正其心也俨若思者正其貌也安定辞者正其言也三者正矣则无所往而非正此修己以安百姓也故天下至大取之修身而无不足故曰安民哉此礼之本故於记之首章言之

永嘉周氏曰毋不敬所以戒夫人之不可以不敬也盖敬者君子修身之道也所以闲邪而存诚者也敬斯定定斯正正者德之基也慢斯怠怠斯邪邪者德之贼也古之人相在尔室不愧屋漏出门如见大宾使民如承大祭何所不用其敬哉俨若思者非思也凡思者其心必有所止心有所止者其耳目视听必有所忘盖其心定者其容寂此俨然所以若思而非思也古之人知止而虑善恭默以思道此有思者也南郭子綦之隐几顔渊之坐忘此无思者也无思者天也有思者自人而之天也古之为道者如此安定辞者易所谓易其心而後语也盖一辞之不中皆心之过孟子所以谓不得於言勿求於心不可而颐之养正君子所以慎言语也此三者礼之大节君子学道之要也自天子达於庶人自修身至於为天下莫不一於是故敬则无敢慢无敢慢则民莫不爱矣俨则人望而畏之人望而畏之则民莫不敬矣安定辞则其言善其言善则民莫不应矣匹夫而有此必有安民之术天子而有此必有安民之事故曰安民哉马氏曰夫敬者出於心而无事於外也在於我者出入显晦之无常待乎物者贵贱贤否之不一至於敬而不慢则无处而不然也语曰君子无衆寡无小大无敢慢夫小与寡者人之所易者也而君子不敢慢者以其在己者主敬而已思者神之所运而心之所潜也邪正贤愚之行积於所思而发於外者也俨若矜庄於外也俨然而庄则心之所思者静而正矣此君子之所以发而无不中也安定则有主於中奠而後发

吴兴沈氏曰毋不敬俨若思安定辞安民哉此圣人之言也自此而下虽至繁至悉然法度森密毫发不可犯所以为曲礼

永嘉戴氏曰学以礼为先礼以敬为本然而持敬为难故去其不敬者乃所以为敬也寡欲则心可养闲邪则诚自存毋之为言禁止之辞也圣人於忿言惩於慾言室於己言克於心言制於意必固我言毋皆用力之辞也俨若思者非真思也有所思则坐驰矣安定辞者非无辞也定其辞而後发也凡此皆主敬之功也俨若思则动容貌而民莫不服安定辞则出辞气而民莫不信所谓笃恭而天下平也其於安民也何有夫子曰修己以敬又曰修己以安人修己以安百姓其本则一而已

眉山家氏曰俨若思乃毋不敬之象毋不敬乃俨若思之实

敖不可长欲不可从志不可满乐不可极

郑氏曰四者慢游之道桀纣所以自祸

孔氏曰此亦据人君恭谨节俭之事敖者矜慢在心之名长者行敖着迹之称矜已慢物中人不免若有心而无迹则於物无伤若迹着而行用则侵虐为甚倾国亡家必由乎此故戒不可长心所贪爱为欲饮食男女是也人皆有欲但不得纵在心未见为志但不得自满六韬云器满则倾志满则覆乐者人情所不能已当自抑止不可极为乐记云乐盈而反以反为文

庐陵胡氏曰四者圣贤所同戒郑意专指人君非也从如字春秋传云鲁君世从其失长久也卢植马融王肃并同

蓝田吕氏曰敖者人之所自恃也长之则慢物一命而吕旅再命而车上舞三命而名诸父长傲者也欲者人之所不能无也从之则丧已而灭天理好恶无节於内从欲者也志者务存於远大故不可满也齐桓公葵丘之会振而矜之叛者九国其满可知矣致乐以治心则君子未尝不欲乐也亦使乐而不流感动人之善心而已奸声以滥溺而不止此极乐者也四者皆人情之所不免过则害也

永嘉周氏曰君子所以知天者知其性也所以事天者事其心也性之不明心之不存则在我者与天不相似故有长傲以悖天德从欲以丧天性所见者小则其志易满天道亏矣所慕者外则其乐易极天理灭矣此其丧精失灵皆可哀之民也凡人之所以有傲者何也以其有我而已彼我既分胜心生焉强此而劣彼此所谓傲也傲且不足以轻彼适所以害我是心也且不可有况可长乎彼有傲睨乎万物之上者是非世俗之鄙心也凡人之所以有欲者何也以其有物而已物我既交爱心生焉忘己而狥物此所谓欲也且不足以益我适所以丧我是心也且不可有况可从乎彼有从心所欲不踰矩者是非世俗之鄙心也凡人之志所以有满者所志者利也其心在利者利得其志必满志满者必骄由志道者观之不亦隘乎凡人之乐所以有极者所乐者伪也故所乐在物物得其乐必极乐极者必淫由乐道者观之不亦鄙乎

马氏曰敖不可长者欲消而絶之也欲不可纵者欲克而止之也志不可满者欲损而抑之也乐不可极者欲约而归於礼也有周公之才之美使骄且吝其余不足观则骄敖之丧德也甚矣此所以不可长也孟子曰其为人也多欲虽有存焉者寡矣盖欲者出於人为遂之而不克以义则无所不至矣此所以不可从也夫聦明圣知守之以愚功被天下守之以谦有高世之行过人之功而侈然有自大之心则失其所以为善此所以不可满也乐者人情之所不能免也荡而无节则悖天理而穷人欲矣圣人知其不可絶也故立中礼以防之盖酒者所以合欢必使之宾主百拜而不敢醉乐者所以导和必使之正以雅止

<经部,礼类,礼记之属,礼记集说,卷一>其渐至於不可遏反观吾心四者何有当知是心不可萌矣使徒遏其末流则随止随起终亦必甚而已矣

费氏曰此四戒者皆所以持其敬也傲长则忽易而无所畏欲从则流荡而不知反志满则骄惰而不加修乐极则荒惑而无所觉有一於斯敬不存矣此君子所以亟言其不可也

金华应氏曰君子之学莫累乎有已尤莫累乎有物凡累乎物皆私乎己者也矜己凌物为傲而其病根则生乎志满志大则常虚而能容物志小则易满而能拒物彼傲者自以己大而物小孰知乃所以为己之小哉逐物快已曰欲而其条畅则发於乐极夫乐节而止则转物而不流荡而极则狥物而忘反彼纵者自以物常顺乎已而无逆孰知乃非所以为己之适哉四者蠧心之蟊贼溺身之酖毒学者所宜深戒毛氏【信卿】曰人皆曰礼所以强人吾独谓礼所以适人盖圣人不能使人之忘情而能使人之节情不能絶人之情而能制人之情傲不能尽无也不长之足矣欲不能尽无也不从之足矣盖强人以其所难则人有所不堪且将荡然无所限隔反自肆而莫之止故不若即其情而为之制使行焉而自着居焉而自安则物或牵而心不应身或作而心不随尚何傲欲之有 又曰礼者何天理是也非礼者何人欲是也心无一物是谓天理心有一物是谓人欲然天理人欲相为消长有一分之人欲即灭一分之天理存一分之天理即胜一分之人欲圣人所以为圣人以其得天理而忘人欲衆人所以为衆人以其灭天理而穷人欲学者将欲反其天理果何所事哉尘去而监明鑛尽而金见人欲去而天理全矣故圣人之教不急於反天理而先於节人欲也傲也欲也皆人欲也不为血气所使自然明於亲贤公於好恶天理岂不自此得乎苟得苟免皆人欲也不为人欲所使则心肃而体庄貌诚而意敬天理岂不自此复乎记者先之以四不可与夫六毋皆戒人之节人欲也继之以敬爱贤者以至於坐如尸立如齐皆诱夫人之反天理也学者苟欲至乎天理当自节人欲始

贤者狎而敬之畏而爱之爱而知其恶憎而知其善积而能散安安而能迁

郑氏曰狎习也近也谓附而近之习其所行也心服曰畏凡与人交不可以己心之爱憎诬人之善恶积谓己有蓄积见贫穷者则当能散以賙救之若宋乐氏安安谓己今安此之安图後有害则当能迁晋舅犯与姜氏醉重耳而行近之

孔氏曰自此至勿有一节緫明爱敬安危忠信之事贤是有德之称朋类附近习其德艺易相?慢戒令相敬贤者人心服畏不可疏之郑引宋乐氏见左传襄二十九年引舅犯见左传僖二十三年

蓝田吕氏曰君子之於贤者狎之非徒爱也以其道可尊故敬之畏之非徒敬也以其德可慕故爱之狎而敬之交可久也畏而爱之情可亲也君子之於衆人则有私爱也不敢蔽其恶有私恶也不敢掩其善臧伯曰孟孙之恶我药石也季孙之爱我疾疢也美疢不如恶石此知其善恶者也积者不能散怀於聚也安安者不能迁怀於居也货恶其弃於地不必藏於己也孟子曰王如好货与百姓同之此能散者也士而怀居不足以为士矣孔子去齐接淅而行去鲁曰迟迟吾行也当可去也虽父母之国去之况於他乎此能迁者也

严陵方氏曰狎有近习意狎以迹而敬以心畏其威而爱其德非特言人之於贤当如是也又以见贤於人者能使人如是焉爱憎私情也善恶公义也情之所爱不必皆善故必知其为恶情之所憎不必皆恶故必知其为善

山隂陆氏曰狎而敬之则尊畏而爱之则亲

马氏曰狎则生侮必将之以敬畏则不亲必辅之以爱四者并行则待贤之义具矣夫天下之是非善恶所以不明者蔽於人之憎爱不能狥理以察物也故曰公生明偏生暗好恶正则天下之是非了然而不惑矣积而能散者以财发身也安安而能迁者义之与比也

永嘉周氏曰天下之人莫不善也贤者先得乎其善者也故其温良可亲也其威严可畏也亲之而不知敬则其流必易畏之而不知爱则其渐必疏狎而敬之而不失其尊畏而爱之而不失其亲君子之亲贤有如此者天下之蔽莫大乎私天下之明莫大乎公君子之於人也无私好无私恶惟能公於好恶故能不以一己之爱憎而易天下之善恶君子之至公有如此者凡人之所以厚积者必以为己私分也惟公者能以天下为度则不累乎物在人者犹在己也奚积而不能散乎凡人之所以居安者必以为我所安也惟公者能以天下为宅则不累其居在彼者犹在此也奚安而不能迁乎惟其能散也故散而不失其所积惟其能迁也故迁而不失其所安君子之无累有如此者

东莱吕氏曰狎而敬之畏而爱之须将狎与敬作一字看畏与爱作一字看方见得亲近贤者气象爱而知其恶憎而知其善此天理人欲之所以分也大凡人胷中着一件所爱所憎非特不见其恶不见其善凡其所见却被人欲障碍并不见了君子纯乎天理故是是非非两不相夺

李氏曰君子之亲贤也狎以致其爱而以礼存心其尊贤也畏以致其敬而以仁存心无作好则知其恶无作恶则知其善是以能好人能恶人也圣人顺性命之理则安其所安而不安其所不安故所安者有不必迁也易曰介于石子曰知几其神乎小人暗於善恶之积则安其所不安而不安其所安故於所不安有不知迁也易曰困于石子曰非所困而困焉名必辱夫石物之安者也惟圣人则能介於所安而至於吉小人则困於所安而至於凶安之则同而安之者则异也故察其所安则君子小人见矣

新安朱氏曰人之常情与人亲狎则敬弛有所畏敬则爱衰惟贤者乃能狎而敬之是以虽亵而不慢畏而爱之是以貌恭而情亲也己之爱憎或出私心而人之善恶自有公论唯贤者存心中正乃能不以此而废彼也六句文意大同皆蒙贤者二字为文言皆衆人所不能唯贤者乃能之耳旧注非是

王氏曰人之学莫急於与贤人处然亲之而不敬则其渐必易畏之而不爱则其渐必疏易之疏之在贤者本无恤也而我何所得哉若是者其於贤者本无所见也人以为贤吾从而贤之耳使有所见则必知所以可尊所以可亲者矣从夫子者至於久而不去何也彼於圣人有所见也故曰子温而厉威而不猛然则欲与贤者游要必有所见

庐陵胡氏曰魏徵云憎者惟见其恶爱者止知其善爱憎之间所宜详谨春秋传好不废过恶不去善长乐刘氏曰积而能散者积其学而能散之於政上也积其财而能散之於民次也积而不能散下矣安安而能迁者国虽安必防其危而迁其德善以除其危不可以安其安而弗迁也汤之盘铭曰苟日新日日新又日新能迁之谓也

毛氏说见前

临财毋苟得临难毋苟免狠毋求胜分毋求多疑事毋质直而勿有

郑氏曰毋苟得为伤廉也毋苟免为伤义也狠?也谓争讼也毋求胜毋求多为伤平也质成也彼己俱疑而己成言之终不然则伤知直正也己若不疑则当称师友而正之谦也

孔氏曰临财苟得入已则伤廉隅难谓有宼雠谋害君父为人臣子当致身授命以救之狠谓小小?狠当引过归己不可求胜所分之物人皆贪欲望多入已故戒求多人多专固未知而为己知故彼己俱疑勿得成言之也勿有勿谓己有此义也

蓝田吕氏曰趋利避害人之情也虽君子亦然特主於义而不苟也义可得则受义不可得则不受则得不得有义矣义可免则免义不可免则不免则免不免有义矣君子所趋惟义而已何利害之择哉狠者与人争者也君子无所争犯而不校而已故不求胜也分者与人共者也如劳逸忧乐方与人共而独求多焉是自私也道途不争险易之利冬夏不争隂阳之和故不求多也多闻阙疑孔子之所许也疑而质之自欺也信以传信疑以传疑则寡尤矣可疑而不疑则道不信可直而不直则道不见我且直之又曰予岂好辨哉予不得已也然则直者直吾道而已吾何与乎故终日与人辩而不自有也理义者人心之所同然君子之於天下唯义理所在而已

永嘉周氏曰累於物者则临财必求苟得累於身者则临难必求苟免惟君子忘物所以立我故不累於物忘我所以立道故不累於身内外无累故可以得而得无心於得非所谓苟得也可以免而免无心於免非所谓苟免也君子之所以自立有如此者今天下之所以好胜者为其不能忘我也天下之所以多得者为其不能遗物也苟能忘我而常处其弱则人之狠者不求胜而天下莫能胜矣苟能遗物而常处其不足则人之分者不求多而天下莫能损矣苟持是於天下虽之蛮貊而必行入麋鹿而不乱君子之所以与人有如此者君子之知衆人之所以疑也衆人之曲君子之所以直也然而君子有同天下之志而无善一己之心故致其大知以释其疑使天下之疑者不疑质其所疑则天下疑矣推其大直以直其未直使天下之不直者直有其直则天下不直矣故不质其疑所以欲天下之皆致其知也不有其直所以欲天下之皆得其直也君子之善世有如此者凡此数者君子之所当务而衆人之所深戒也

马氏曰曾子避越宼而子思独不去卫以义所不得免也孟子受宋薛之赆而却齐之馈兼金义所不宜得也狠毋求胜君子所以惩忿也分毋求多君子所以安命也盖刚而不辅以道则至於鬬而危其身矣此狠之所以不可求胜也自天子以达於公侯以至於士上下有职而尊卑有制不能安其所受而以辞卑疾贫为志则至於犯分而戕义矣於行有疑以之行己则不智在理有疑以之授人则不忠此所以无敢质也王制曰司会以岁之成质於天子周礼曰听卖儥以质剂盖质者有决而正之之意也孟子曰言语必信非以正行也然则君子之所以直已而无枉者岂自以为善而矜於世哉循理而适然耳书曰有其善丧厥善此所以直而不敢有也

山隂陆氏曰毋禁辞勿戒辞

李氏曰君子见得思义见危授命故临财而不訾临难而不避君子不以为苟难然可以取可以无取取伤廉可以与可以无与与伤惠可以死可以无死死伤勇故廉者重取勇者重死而君子不以为苟易无难也无易也不苟而已矣故冉子为子华请粟为不可则原宪之辞粟君子亦未尝可也以曾子宼至而去为是则子思之不去君子亦未尝以为非是也表记曰义者天下之制也不忮故毋求胜不求故毋求多不忮近仁不求近义

王氏【子墨】曰君子财有所当得难有所可免得其所当得天下不以为贪免其所可免天下不以为怯至於非所当得君子泊然无欲心非所可免君子毅然无难色盖惟义所在故其处利害若此若怀苟得苟免之心则将何所不至曰苟云者在乎若可得可免之间自衆人观之亦不为无辞也然君子所为岂直为有议己者虑哉君子所以过人者以其容物也乐天也待小人以君子何所不容彼狠也而求胜之则隘矣得丧穷达之来我何往而不乐忘其分而过望之则戚矣是二者其患生於有我有我故与物为敌必至於好胜有我则不知天必至於不安分质实也学以疑故进事以疑故立盖疑则问问则明疑则思思则得故君子以亡所疑为能而以有所疑为幸也事疑矣而自以为实其能无咎乎直者顺理之谓也世本无直名有不直而後直名立事上无隐忠与人无隐情理当然耳我何有哉不幸正直之士天下不多有有一人焉则相与咨嗟叹息以为难事而斯人亦且有自得之色以为能人所不能为固己浅矣而又坐悻悻以速祸者遂以直道为不可行噫此岂直之罪哉罪在於有之耳使天下皆知为理之当然而我无与焉尚复有不直者邪後世至有为人臣者置君於恶而已安受其名独何心哉

永嘉戴氏曰积而能散临财毋苟得分无求多皆为财利言也此人所甚病者故三言之天下之患莫大於苟可为而止故苟者自恕之辞也毋苟免则於死生之际严矣夫人心不可有所求也有所求则经营必得而後止毋求胜求多则血气有时而定矣此皆私欲之难制者学者能其所当能毋为其所不为则几於礼矣

费氏曰欲富不欲贫欲得不欲丧人之常情也临财不嫌於得虽君子无异於衆人然苟得财者无所不为而不思义之可不可则君子不为也好生恶死好安恶危人之常情也临难冀其或免虽君子无异於衆人然苟可免难者无所不为而不顾义之可不可则君子不为也若曰吾於财必不欲得於难必不欲免则是矫情行怪非中道也故毋苟得毋苟免中之见於临利害者然也争而必求已胜分而必求已多是徒知有已而不知有人皆偏也故毋求胜毋求多中之见於处物我者然也事可疑而未决必持一说证而成之不已偏乎三代直道而行不直则道不见君子固无恶乎直然昭昭然自表其直振而矜之以为我所独有而他人所无是亦私而已矣是亦偏而已矣有其善丧厥善此言善之不可有也不直固不可直而有之又不可故疑事毋质直而勿有此君子制行之适中者也

庐陵胡氏曰狠毋求胜惩忿也分毋求多平施也疑事毋质质正也事有可疑勿以臆决正之所谓阙疑直而勿有不以己直彰彼曲

新安朱氏曰疑事毋质直而勿有两句连说为是疑事毋质即少仪所谓毋身质言语是也直而勿有谓陈我所见听彼决择不可据而有之专事强辩不能如此则是以身质言语矣

毛氏说见前敖不可长章

若夫坐如尸立如齐礼从宜使从俗

郑氏曰言若欲为丈夫也春秋传曰是谓我非夫如尸视貌正如齐磬且听也齐谓祭祀时礼从宜事不可常也晋士匄帅师侵齐闻齐侯卒乃还春秋善之使从俗谓牲币之属当从俗所出亦不可常也礼器曰天不生地不养君子不以为礼

孔氏曰尸居神位坐必矜庄言人虽不为尸当如尸之坐立之时虽不齐亦当如祭前之齐必须磬折屈身士虞礼云无尸者主人哭出复位祝阖牖户如食间是主人有听法故郑云磬且听礼从宜谓梱外之事将军裁之知可而进知难而退郑引士匄见公羊襄十九年使谓臣为君出聘之法朝聘皆有皮马龟金竹箭璧帛之等有则致之土俗若无不可境外求物

清江刘氏曰若夫坐如尸立如齐弗信不言言必齐色此成人之善者也未得为人子之道也此曾子之文记礼者取之非误留若夫二字则全脱弗信以下一简

河南程氏曰坐如尸立如齐大要养其志也岂徒欲养气乎哉

蓝田吕氏曰礼者敬而已矣敬者礼之常也礼时为大时者礼之变也坐如尸立如齐尽其敬也礼从宜使从俗适其时也体常尽变则礼达之天下周还而无穷也若夫者发语之端盖举礼之大旨而言之也庄氏云尸居而龙见居即坐也推是意也则坐容庄可知矣齐者专致其精明之德必见其所祭者则立容端可知矣礼有不可行者必变而从宜如老者不以筋力为礼贫者不以货财为礼之类使於他邦必从其俗故有入境而问禁入国而问俗之礼

永嘉周氏曰君子之所以必庄必敬者非以饰外貌所以养其中也盖其心肃者其貌必庄其意诚者其体必敬必庄必敬然後可以为尸故君子之坐如之必庄必敬然後可以为齐故君子之立如之当是时也其心寂然而无一物有孚顒若而无他虑是心也圣人之心也顔子三月不违仁不违此心也其余日月至焉至此心也圣人从心所欲不踰矩不踰此心也圣人常顔子久其余暂百姓日用而不知也古之人何独坐立然後如此无须臾之离终食之违造次必於是颠沛必於是此学者入德之要不可以不思也

永嘉戴氏曰此论起居动作之礼也古之君子其律己甚严而酬酢万物不为崖异怪僻之行故麻冕纯俭夫子从衆鲁人猎较夫子亦猎较彼之君子或异乎是视听言动不为非礼而好为是异世惊俗之举取恶於人甚以纳侮是亦不明夫礼之故也儒行曰君子之学也博其服也乡虽圣人亦不敢为异以骇俗也夫人心所甚严者莫严於祭祀如尸如齐其严甚矣宜者义也礼与义俱礼不合宜是为非礼之礼俗非流俗之谓风俗各有所尚故曰入国而问俗苟非俗之所安君子不以为礼

王氏曰君子之所以然者凡以养其中也君子之学要在於存养耳非特坐立之际为然若几杖之铭盘盂之戒出门如宾在舆有见无所不用其敬譬犹高其閈闳厚其垣墉则处乎室中者固泰然自若也而昧者不知启户以延盗乃始操戈以逐之御其东而攻其西也复至惴惴然视外物如宼雠而以心累之何其惑也安得如顔子者从事於视听言动之际以传圣学於千载之後乎 又曰言礼者多失於拘挛故人病其难行正如法家守纸上语不求人情所在则动辄有碍而法始弊矣夫礼者天下万世所通行非止为一槩设也使知时中之义务当其可而已则委巷之人皆可以为礼故曰礼从宜礼不从宜夏裘而冬?也使不从俗山鱼鼈而泽鹿豕也而可乎长乐陈氏曰记曰礼可以义起从宜之谓也又曰入国而问俗从俗之谓也孔子曰诵诗三百不足以一献毋轻议礼又曰诵诗三百使於四方不能专对虽多亦奚以为夫以诵诗之多不足以议礼与为使则礼之与使其可不知变哉

庐陵胡氏曰礼从宜从时之宜使从俗役使人必从俗所便旧读为色吏反恐非

新安朱氏曰宜谓事之所宜若男女授受不亲为礼而祭与丧则相授器之类俗谓彼国之俗若魏李彪以吉服吊齐齐裴昭明以凶服吊魏盖得此义

夫礼者所以定亲疏决嫌疑别同异明是非也

孔氏曰自此至往敎一节緫明人之所行皆当由礼故以礼为目定亲疏者五服之内大功已上服麤者为亲小功已下服精者为疏故周礼小史掌定系世辨昭穆也决嫌疑者若妾为女君期女君为妾若服报之则太重降之则有舅姑为妇之嫌故全不服是决嫌也孔子之丧门人疑所服子贡引夫子丧顔渊若丧子而无服丧子路亦然请丧夫子若丧父而无服是决疑也别同异者本同今异姑姊妹是也本异今同世母叔母及子妇是也明是非者得礼为是失礼为非若主人未小敛子游裼裘而吊得礼是也曾子袭裘而吊失礼非也但嫌疑同异是非之属在礼甚衆各举一事为证

蓝田吕氏曰伯母叔母疏衰踊不絶地姑姊妹之大功踊絶於地为祖父母齐衰期为曾祖父母齐衰三月此所以定亲疏也嫂叔不通问嫂叔无服君沐?大夫沐稷士沐?燕不以公卿为宾以大夫为宾此所以决嫌疑也己之子与兄弟之子异矣引而进之同服齐衰期天子至於庶人其贵贱异矣而父母之丧齐疏之服饘粥之食无贵贱一也大夫为世父母叔父母衆子昆弟昆弟之子降服大功尊同则不降此所以别同异也礼之所尊尊其义也其文是也其义非也君子不行也其义是也其文非也君子行也故麻冕礼也今也纯俭吾从衆男女不授受礼也嫂溺则援之以手此所以明是非也

马氏曰丧期有远近之杀宗庙有迁毁之制恩之隆者服之三年而不以为厚族之远者杀於袒免而不以为薄所以因人情而定亲疏也宗庙之仪迎牲而不迎尸燕饮之礼宰夫为献主而以大夫为宾所以断君臣之疑男女非有行媒不相知名非受币不交不亲所以别男女之嫌凡为此者所以决嫌疑也夫同异是非之所以不明者以无主於内也故曰规矩诚设不可欺以方圆绳墨诚陈不可欺以曲直又曰欲察物而不由礼弗之得矣有礼则有主於内同异是非之际判然可辨矣故曰无节於内者观物弗之察矣

石林叶氏曰亲疏位也嫌疑情也故言定言决同异事也故言别是非理也故言明礼至於明则礼之达也

永嘉戴氏曰夫礼者定天下之邪正凡天下之事其疑似而难明参差而不齐可否而莫之定者皆取证於礼非但为制礼言也其定於礼何也定於理而已矣

王氏【子墨】曰天下之事使其自有定分即礼矣又奚取必於礼惟其在疑似之间人所易惑而不能处者於是一举而断之以礼而後天下定何也礼无心而人有情也方圆曲直固不假规矩绳墨者然毫厘之差非质之规矩绳墨则容有可欺者矣夫子作春秋襃贬之际断然不易盖作春秋者夫子也所以为襃贬者非夫子也礼也後世之襃贬乃以意为之宜其纷纷无定论

费氏曰乐统同礼辨异故礼主乎辨所以辨天下之理使之各得其当也夫物理各有攸当物理之自然也圣人制礼亦因其自然而辨之使不乱耳人不能无亲疏理之自然也圣人制礼以定之而人处亲疏之间无不得其当如五服之制有精麤重轻之类是也事不能无嫌疑理之自然也圣人制礼以决之而人处嫌疑之际无不得其当如男女不亲授受嫂叔不通问之类是也同异有自然之理圣人制礼以别之而同异判然得其当如车服器用之有等杀鼎俎笾豆之有奇耦之类是也是非有自然之理圣人制礼以明之而是非昭然得其当如麻冕礼也今也纯俭吾从衆之类是也夫亲疏嫌疑同异是非非圣人之所为也特因其理之所在而定之决之别之明之而已尔故曰礼者理也

长乐陈氏曰易曰隂疑於阳又曰为其嫌於无阳燕义曰不以公卿为宾为疑也明嫌之义也盖两物相似为疑以此兼彼为嫌

礼记集说卷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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