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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子(南华经)

卷八下 第二十五则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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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八下第二十五则阳

则阳游于楚,夷节言之于王,王未之见。夷节归。彭阳见王果曰:「夫子何不谭我于王?」王果曰:「我不若公阅休。」彭曰:「公阅休奚为者邪?」曰:「冬则擉鳖于江,夏则休乎山樊。有过而问者,曰:『此予宅也。』夫夷节已不能,而况我乎!吾又不若夷节。夫夷节之为人也,德而有知,不自许,之神其交,固,颠冥乎富贵之地。非相助以德,相助消也。夫冻者假衣于春,暍者反冬乎冷风。夫之为人也,形尊而严。其于罪也,无赦如虎。非夫佞人正德,其孰能桡焉﹗故圣,穷也,使家人忘其贫;其达也,使王公忘爵禄而化卑。其于物也,与之为娱矣;于人也,乐物之通而保己焉。故或不言而饮人以和,与人并立而使人化,父子之宜。彼其乎归。居,而一间其所施。其于人心者,若是其远也。故曰『待公休』。」

圣人达绸缪,周尽一体矣,而不知其然,性也。复命摇作而以天为师,人则从而命之也。忧乎知而所行恒无几时,其有止也,若之何!生美者,人与之鉴,不告则不知其美于人也。若知之,若不知之,若闻之,若不闻之,其可喜也终无已,人之好之亦无已,性也。圣人之爱人也,人与之名,告则不知其爱人也。若知之,若不知之,若闻之,若不闻之,其爱人也无已,人之安之亦无已,性也。旧国旧都,望之畅然。虽使丘陵草木之缗入之者十九,犹之畅然,况见见闻闻者也,以十仞之县众闲者也。

冉相氏得其环中以随成,与物无终无始,无几无时。日与物化者,一者也。阖尝舍之!夫师天而不得师天,与物皆殉,其以为事也,若之何?夫圣人未始,未始有人,未始有始,未始有物,与世偕行而不替,所行之备而不洫,其合之,之何?汤得其司御门尹登恒为之傅之,从师而不囿;得其随成。为之司其名;名嬴法,得其两见。仲尼之尽虑,为之傅之。容成氏曰:「除日无岁,无内无外。」

魏莹与田侯牟约,田侯牟背之,魏莹怒,将使人剌之。犀首公孙衍闻耻之,曰:「君为万乘之君也,而以匹夫从雠。衍请受甲二十万,为君攻之,虏其人民,其牛马,使其君内热发于背,然后拔其国。忌也出走,然后抶其背,折其脊。」子闻而耻之,曰:「筑十仞之城,城者既十仞矣,则又坏之,此胥靡之所苦也。今兵起七年矣,此王之基也。衍乱人,不可听也。」华子闻而丑之,曰:「善言伐齐者,人也;善言勿伐者,亦乱人也;谓『伐之与不伐乱人也』者,又乱人也。」君:「然则若何?」曰:「君求其道而已矣﹗」之闻之,而见戴晋人。戴晋人曰:「有所谓蜗者,君知之乎?」曰:「然。」「有国于蜗之左角者,曰触氏;有国于蜗之右角者,曰蛮氏,时相与争地而战,伏数万,逐北旬有五日而后反。」曰:「噫!其虚言与?」曰:「臣请为君实之。君以意在四方上下,有穷乎?」君曰:「无穷。」:知游心于无穷,而反在通达之国,若存若亡乎?」君曰:「然。」曰:「通达之中有魏,于魏中有梁,于梁中有王,王与蛮氏,有辩乎?」君曰:「无辩。」客而君惝然若有亡也。客出,惠子见。君曰:「客,大人也,圣人不足以当之。」子:「夫吹筦也,犹有嗃也;吹剑首者,吷而已矣。尧、舜,人之所誉也。道尧、于戴晋人之前,譬犹一吷也。」

孔子之楚,舍于蚁丘之浆。其邻有夫妻臣妾登极者,子路曰:「是稯稯何为者邪?」仲尼曰:「是圣人仆也。是自埋于,自藏于畔。其声销,其志无,其口虽言,其心未尝言。方且与世违而心不屑与俱。是陆沉者也,是其市南宜僚邪?」子路请往召之。孔子曰:「已矣!彼知丘之着于己也,知丘之适楚也,以丘为必使楚王之召己也。彼且以丘为佞人也。若然者,其于佞人也羞闻其言,而况亲见其身乎!而何以为存!」子路往视之,其室虚矣。

长梧封人问子牢曰:「君为政焉勿卤莽,治民焉勿灭裂。昔予为禾,耕而卤莽之,则其实亦卤莽而报予;芸而灭裂之,其实亦灭裂而报。予来年变齐,深其耕而熟耰之,其禾繁以滋,予终年厌飧。」庄子闻之曰:「今之治其形,理其心,多有似封人之所谓,遁其天,离其性,减其情,亡其神,以众为。故卤莽其性者,欲恶之孽,为性,萑苇蒹葭,始萌以扶吾形,寻擢吾;并溃漏发,不择所出,漂疽疥痈,内热溲膏是也。」

柏矩学于老聃,曰:「请之天下游。」老聃曰:「已矣!天下犹是也。」又请之,老聃曰:「汝何始?」曰:「始于齐。」至齐,见辜人焉,推而强之,解朝服而幕之,号天而哭之,曰:「子乎!子乎!天下有大菑,子独先离之。曰『莫为盗﹗莫为杀﹗』荣辱立,然后睹所病;货财聚,然后睹所争。今立人之所病,聚人之所争,穷人之身,使无休时,欲无至此,得乎﹗古之君人者,以得为在民,以失为在己;以正为在民,以枉为在己;故一形有失其形者,退而自责。今则不然,匿为物愚不识,大为难而罪不敢,重为任而罚不胜,远其涂而诛不至。民知力竭,则以伪继之。日出多伪,士民安取不伪﹗夫力不足则伪,知不足则欺,财不足则。盗窃之行,于谁责而可乎?」

蘧伯玉行年六十而六十化,未尝不始于是之,而卒诎之以非也。未知今之所谓是之非五十九非也。万物有乎生而莫其根,有乎出而莫见其门。人皆尊其知之所知,而莫知恃其知之所不知而后知,可不谓大疑乎!已乎!已乎!且无所逃。此则所谓然与,然乎?

仲尼问于大史大弢、伯常骞、狶韦曰:「夫卫灵公饮酒湛乐,不听国家之政;田猎弋,不应诸侯之际;其所以为灵公者何邪?」大弢曰:「是因是也。」伯常骞曰:「夫灵公有妻三人,同滥而浴。史鳅奉御而进所,搏币而扶翼。其慢若彼之甚,见贤人若此其肃也,是其所以为灵公也。」狶韦曰:「夫灵公也死,卜葬于故墓吉,卜葬于沙丘而吉。掘之数仞,得石椁焉,洗而视之,有铭焉,曰:『不冯其子,灵公夺而里之。』夫灵公之为灵也久矣!之二人何足以识之﹗」

少知问于大公调曰:「何谓丘里之言?」大公调曰:「丘里者,合十姓名而以为风俗也,合异以为同,散同以为异。今指马之百体而不得马,而马系于前者,百体而谓之马也。是故丘山积卑而为高,江河合水而为大,大人合并而为公。自外入者,有主而不执;由中出者,有正而不距。四时殊气,天不赐,故岁成;殊职,君不私,故国治;文武大人不赐,故德备;万物殊理,道不私,故无名。无名故无为,无为而无不为。时有终始,世有变化。祸福淳淳,至有所拂者而所宜,自殉殊面;有所正者有所差,比于大泽,百材皆度;观于大山,木石同坛。此之谓丘里之言。」少知曰:「然则谓之道,足乎?」大公调曰:「不,今物之数,不止于万,而期曰万物者,以数之多者号而读之也。是故天地者,形之大者也;阴阳者,气之大者也;道者为之公。因其大以号而读之则可也,已之矣,乃将得比哉!则若以斯辩,譬犹狗马,其不及远矣。」少知曰:「四之内,六合之里,万物之所生恶起?」大公调曰:「阴阳相照相盖相治,四时相代相生相杀。欲恶去就于是桥起,雌片合于是庸有。安危相易,祸福相生,缓急相摩,聚散以成。此名实之可纪,精之可志也。随序之相理,桥运之相使,穷则反,终则始,此物之所有。言之所尽,之所至,极物而已。睹道之人,不随其废,不原其所起,此议之所止。」少知曰:「季真之莫为,接子之或使。二家之议,孰正于其情,孰遍于其理?」大公调曰:「鸡鸣狗吠,是人之所知;虽大知,不能以言读其所自化,又不能以意其所将为。斯而析之,精至于无伦,大至于不可围。或之使,莫之为,免于物而终以为过。或使则实,莫为则虚。有名有实,是物之居;无名无实,在物之虚。可言可意,言而愈。未生不可忌,死不可徂。死生非远也,理不可睹。或之使,莫之为,疑之所假。吾观之本,其往无穷;吾求之末,其来无止。无穷无止,言之无也,与物同理;或使莫为,之本也。与物终始。道不可有,有不可无。道之为名,所假而行。或使莫为,在物一曲,夫胡为于大方?言而足,则终日言而尽道;言而不足,则终日言而物。道物之极,言默不足以载;非言非默,议有所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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