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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华真经新传 四库本

卷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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钦定四库全书

南华真经新传卷十一   宋 王雱 撰

庚桑楚篇

夫能逹於至道之妙者则处无为任自然不期於化而物自化此庚桑子之能若是矣庄子因而作庚桑楚篇

老耼之役有庚桑楚者偏得老耼之道以北居畏垒之山其臣之画然知者去之其妾之絜然仁者远之拥肿之与居鞅掌之为使居三年畏垒大穰畏垒之民相与言曰庚桑子之始来吾洒然异之今吾日计之而不足岁计之而有余庶几其圣人乎子胡不相与尸而祝之社而稷之乎庚桑子闻之南面而不释然

夫老子之道以真空为体以妙有为用非至人孰能心得之庚桑子可谓至人而能逹真空妙有之趣也故曰偏得老耼之道夫得於真空则至虚也逹於妙有则至静也虚静无为则与天地同其流隂阳同其和不迕於物而所居皆化此畏垒所以大穰也然而至人非求异於人而人所以自异之此畏垒之民所谓自异於庚桑子也为而不恃功成不居见宠而惊闻誉而惧此畏垒之民以丰穰由庚桑子之所致欲以尸祝社稷而尊事之楚所以闻而不怿也

弟子异之庚桑子曰弟子何异於予夫春气发而百草生正得秋而万宝成夫春与秋岂无得而然哉大道已行矣吾闻至人尸居环堵之室而百姓猖狂不知所如往今以畏垒之细民而窃窃焉欲俎豆予于贤人之间我其杓之人邪吾是以不释於老耼之言

夫至人藏天真忘天机黜聪明弃智虑魄然忘其所为而任自然故曰尸居环堵之室也然而至人所居如此也不与物接而物亦不知其所然也故曰百姓狂猖不知所如往

弟子曰不然夫寻常之沟巨鱼无所还其体而鲵鰌为之制步仞之丘陵巨兽无所隐其躯而?狐为之祥且夫尊贤授能先善与利自古尧舜以然而况畏垒之民乎夫子亦听矣庚桑子曰小子来夫函车之兽介而离山则不免於罔罟之患吞舟之鱼砀而失水则蚁能苦之故鸟兽不厌高鱼鼈不厌深夫全其形生之人藏其身也不厌深眇而已矣且夫二子者又何足以称扬哉是其於辩也将妄凿垣墙而植蓬蒿也简髪而栉数米而炊窃窃乎又何足以济世哉举贤则民相轧任知则民相盗之数物者不足以厚民民之於利甚勤子有杀父臣有杀君正昼为盗日中穴阫吾语汝大乱之本必生於尧舜之间其末存乎千世之後千世之後其必有人与人相食者也

鱼隂类也兽阳物也隂隐而阳显此物理之自然也庚桑子之弟子言巨鱼巨兽而告庚桑子所以明其隐显之理也然隐者自隐显者自显各守其极则不致於累傥隐过其极则为?所制显过其极则为隐所拘此亦势之自然也故庚桑子所以答以兽离山而罔罟制鱼失水而蝼蚁苦以其失隐显之异也岂若各守其极而退藏於深眇乎以此见至人能冥其极而所以全身也

南荣趎蹵然正坐曰若趎之年者已长矣将恶乎托业以及此言耶庚桑子曰全汝形抱汝生无使汝思虑营营若此叄年则可以及此言也南荣趎曰目之与形吾不知其异也而盲者不能自见耳之与形吾不知其异也而聋者不能自闻心之与形吾不知其异也而狂者不能自得形之与形亦辟矣而物或间之邪欲相求而不能相得今谓趎曰全汝形抱汝生勿使汝思虑营营趎勉闻道逹耳矣庚桑子曰辞尽矣曰奔?不能化藿蠋越鸡不能伏鹄卵鲁鸡固能矣鸡之与鸡其德非不同也有能与不能者其才固有巨小也今吾才小不足以化子子胡不南见老子南荣趎赢粮七日七夜至老子之所老子曰子自楚之所来乎南荣趎曰唯老子曰子何与人偕来之衆也南荣趎瞿然顾其後老子曰子不知吾所谓乎南荣趎俯而慙仰而叹曰今者吾忘吾答因失吾问老子曰何谓也南荣趎曰不知乎人谓我朱愚知乎反愁我躯不仁则害人仁则反愁我身不义则伤彼义则反愁我已我安逃此而可此三言者趎之所患也愿因楚而问之老子曰向吾见若眉睫之间吾因以得汝矣今汝又言而信之若规规然若丧父母掲竿而求诸海也汝亡人哉惘惘乎汝欲反汝情性而无由入可怜哉南荣趎请入就舍召其所好去其所恶十日自愁复见老子老子曰汝自洒濯孰哉郁郁乎然而其中津津乎犹有恶也

全汝形者所谓不亏其形也抱汝生者所谓善摄生者也无使汝思虑营营者所谓无心於物也三者非至人不能具之矣

夫外韄者不可?而捉将内揵内韄者不可缪而捉将外揵外内韄者道德不能持而况放道而行者乎南荣趎曰里人有病里人问之病者能言其病然其病病者犹未病也若趎之闻大道譬如饮药以加病也

夫耳目外也心智内也耳目用於外则心智荡於内心智荡於内则耳目用於外用於外者虽为有得而心智从而难制也故曰外韄者不可?而捉将内揵荡於内者亦为有得而耳目从而难闭也故曰内韄者不可缪而捉将外揵内外惑於所得而不能制其於道德难存矣故曰外内韄者道德不能持此皆有我之累也惟至人无我而外遗於耳目内忘於心智入於真空自得之域而自古以固存此老子谕南荣趎以至人之道也

趎愿闻卫生之经而已矣老子曰卫生之经能抱一乎能勿失乎能无卜筮而知吉凶乎能止乎能已乎能?诸人而求诸已乎能翛然乎能侗然乎能儿子乎儿子终日嘷而嗌不嗄和之至也终日握而手不掜共其德也终日视而目不瞚偏不在外也行不知所之居不知所为与物委蛇而同其波是卫生之经已南荣趎曰然则是至人之德已乎曰非也是乃所谓氷解冻释者卫生者卫全其生也能卫全其生则生所以常存故曰卫生之经也夫全生之道必先无摇汝精也故曰能抱一乎无摇其精则自得也故曰能勿失乎自得则能明祸福也故曰能无卜筮而知吉凶乎明於祸福则不役於物也故曰能止乎不役於物则了逹也故曰能己乎了逹则忘彼而全形也故曰能舍诸人而求己乎形全则死生聚散不能为累於胷中所以?归於婴儿也故曰能翛然乎能侗然乎能婴儿乎?归於婴儿则声虽发而专气致柔也故曰儿子终日嘷而嗌不嗄和之至也手虽握而非为有得也故曰终日握而手不掜共其德也目虽视而非用其明故曰终日视而目不瞚偏不在外也足虽行而非有所遂也故曰行不知所之身虽止而非有所作也故曰居不知所为与物齐谐而同其流此所谓全生之道也故曰与物委蛇而同其波是卫生之经也

夫至人者相与交食乎地而交乐乎天不以人物利害相撄不相与为恠不相与为谋不相与为事翛然而往侗然而来是谓卫生之经已曰然则是至乎曰未也吾固告汝曰能儿子乎儿子动不知所为行不知所之身若槁木之枝而心若死灰若是者祸亦不至福亦不来祸福无有恶有人灾也

夫至人者与物为一而不异於人食其所食而乐其所乐虚心善应而事莫能累无意於物而恠何能动何思何虑而岂有其谋无心无为而非有於事往来无碍而自在圆通此至人全生常存之道也故曰是卫生之经也

宇泰定者发乎天光发乎天光者人见其人人有修者乃今有恒有恒者人舍之天助之人之所舍谓之天民天之所助谓之天子

夫至人复归於婴儿则精全而神王也志广而气充也精全神王则与天为一志广气充则其明自照故曰宇泰定者发乎天光宇者精神志气之所宅也至人之精神志气岂有移易乎故曰泰定也以其泰定则自然明照所以谓之天光也

学者学其所不能学也行者行其所不能行也辩者辩其所不能辩也知止乎其所不能知至矣若有不即是者天钧败之备物以将形藏不虞以生心敬中以达彼若是而万恶至者皆天也而非人也不足以滑成不可内於灵台灵台者有持而不知其所持而不可持者也不见其诚已而发每发而不当业入而不舍每更为失为不善乎显明之中者人得而诛之为不善乎幽闲之中者鬼得而诛之明乎人明乎鬼者然後能独行劵内者行乎无名劵外者志乎期费行乎无名者唯庸有光志乎期费者唯贾人也人见其跂犹之魁然

全生之道学者不能学之也行者不能行之也辩者不能辩之也智者不能知之也惟絶学忘行去辩丧智任於自然则得之也故曰学者学其所不能学也行者行其所不能行也辩者辩其所不能辩也知止乎所不能知至矣不能如此而强欲求为之则不惟伤生而自然之性命亦丧矣故曰若有不即是者天钧败之

与物穷者物入焉与物且者其身之不能容焉能容人不能容人者无亲无亲者尽人兵莫憯于志镆鎁为下寇莫大於隂阳无所逃於天地之间非隂阳贼之心则使之也道通其分也其成也毁也所恶乎分者其分也以备所以恶乎备者其有以备故出而不反见其鬼出而得是谓得死灭而有实鬼之一也以有形者象无形者而定矣

夫全生之道必先虚心心虚则足以有容矣有容则物来而不拒不虚则不能容於物不能容於物则不能容於身不能容於身岂足以容他人乎故曰与物且者其身之不能容焉能容人夫不能容人则分彼我也彼我分则人疏而不依而人自为人尔故曰不能容人者无亲无亲者尽人此不能内虚其心也故心既不虚则志帅妄行而戕害其性命所以愈於利器矣故曰兵莫憯於志镆鎁为下志帅妄行而气亦从而乱则喜出於喜而毗阳怒出於怒而毗隂其为贼害尤甚矣安足以逃於形器之外乎故曰寇莫大於隂阳无所逃於天地之间然贼害其性命之甚者非为隂阳之所致由心不虚而喜怒妄出也故曰非隂阳贼之心则使之也

出无本入无窍有实而无乎处有长而无乎本剽有所出而无窍者有实有实而无乎处者宇也有长而无本剽者宙也有乎生有乎死有乎出有乎入入出而无见其形是谓天门天门者无有也万物出乎无有有不能以有为有必出乎无有而无有一无有圣人藏乎是古之人其知有所至矣恶乎至有以为未始有物者至矣尽矣弗可以加矣其次以为有物矣将以生为丧也以死为反也是以分已其次曰始无有既而有生生俄而死以无有为首以生为体以死为尻孰知有无死生之一守者吾与之为友是三者虽异公族也昭景也着戴也甲氏也着封也非一也有生黬也披然曰移是尝言移是非所言也虽然不可知者也腊者之有膍胲可散而不可散也观室者周於寝庙又适其偃焉为是举移是请尝言移是是以生为本以知为师因以乘是非果有名实因以己为质使人以为己节因以死偿节若然者以用为知以不用为愚以彻为名以穷为辱移是今之人也是蜩与鷽鸠同於同也蹍市人之足则辞以放骜兄则以妪大亲则已矣

生者从无而入有故曰出无本死者从有而入无故曰入无窍无本无窍则安有其形乎故曰无见其形无见其形则自然而出入也故曰是谓天门天门出於自然岂为有形乎故曰天门者无有也故无有者道之真体而万物莫不皆由之故曰万物出乎无有无有岂以有而为有乎此万物必由而已矣故曰有不能以有为有必出乎无有道既无有而复能抱一於无有则此圣人之所以藏用而任其无有也故曰而无有一无有圣人藏乎是此庄子寓言道之至妙也

故曰至礼有不人至义不物至知不谋至仁无亲至信辟金

至礼无体故曰有不人至义无宜故曰不物至智无知故曰不谋至仁无爱故曰无亲至信无质故曰辟金五者皆以无为体则合於大道之妙矣

彻志之勃解心之谬去德之累逹道之塞贵富显严名利六者勃志也容动色理气意六者谬心也恶欲喜怒哀乐六者累德也去就取与知能六者塞道也此四六者不荡胷中则正正则静静则明明则虚虚则无为而无不为也

彻志之勃则志一也解心之谬则心虚也去德之累则自得也逹道之塞则不蔽也志一则贵富难役也显严难威也利名难动也心虚则容动自安也色理自顺也气意自适也自得则恶欲不生也喜怒不出也哀乐不入也不蔽则去就必谨也取与必宜也知能必当也数者不能乱志谬心累德塞道则胷中所以正静明虚而无为而为也故曰彻志之勃解心之谬去德之累逹道之塞贵富显严名利六者勃志也容动色理气意六者谬心也恶欲喜怒哀乐六者累德也去就取与知能六者塞道也此四六者不荡胷中则正正则静静则明明则虚虚则无为而无不为也

道者德之钦也生者德之光也性者生之质也性之动谓之为为之伪谓之失知者接也知者谟也知者之所不知犹睨也动以不得已之谓德动无非我之谓治名相反而实相顺也

道者至妙而尊於德也故曰道者德之钦也生者以适来而得之明也故曰生者德之光也性者至静而生之本也故曰性者生之质也性感物则必动也故曰性之动谓之为为本人为则非得也故曰为之伪谓之失

羿工乎中微而拙乎使人无已誉圣人工乎天而拙乎人夫工乎天而俍乎人者唯全人能之唯虫能虫唯虫能天全人恶天恶人之天而况吾天乎人乎一雀适羿羿必得之威也以天下为之笼则雀无所逃是故汤以庖人笼伊尹秦穆公以五羊之皮笼百里奚是故非以其所好笼之而可得者无有也介者拸画外非誉也胥靡登高而不惧遗死生也夫复謵不馈而忘人忘人因以为天人矣故敬之而不喜侮之而不怒者唯同乎天和者为然出怒不怒则怒出於不怒矣出为无为则为出於无为矣

羿工乎中微而拙乎使人无誉已者所谓使人忘我难是也圣人工乎天而拙乎人者所谓使天下兼忘我难是也至於神人则其道合於天其用利於人鼔舞万物而不与圣人同忧所谓兼忘而已矣故曰工乎天而俍乎人者唯全人能之

欲静则平气欲神则顺心有为也欲当则缘於不得已不得已之类圣人之道

气者静之所宅也心者神之所潜也平气之所适则必静也故曰欲静则平气顺心之所为则必神也故曰欲神则顺心有为也能平气顺心则动非妄动而俟其感而後应也故曰欲当则缘於不得已夫感而後应岂有心於万物乎非圣人孰能至於此故曰不得已之类圣人之道也

南华真经新传卷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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