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班马异同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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乃登阳云之台泊乎无为澹乎自持勺药之和具而后御之不若大王终日驰骋而曾不下舆脟

割轮淬焠自以为娯臣窃观之齐殆不如于是王黙然无以应仆也乌有先生曰是何言之过也

足下不远千里来况齐国王悉发境内之士而备车骑之众以与使者出田乃欲戮力致获以娱

左右也何名为夸哉问楚地之有无者愿闻大国之风烈先生之余论也今足下不称楚王之徳

厚而盛推云梦以为高骄奢言淫乐而显侈靡窃为足下不取也必若所言固非楚国之美也有

而言之是章君之恶也无而言之是害足下之信也章君之恶而伤私义二者无一可而先生行

之必且轻于齐而累于楚矣且齐东有陼巨巨海南有琅邪观乎成山射乎之罘浮勃澥游孟诸

邪与肃慎为邻右以汤谷为界秋田乎青丘仿偟乎海外吞若云梦者八九其于胷中曾不蔕芥

若乃俶傥瑰伟玮异方殊类珍怪鸟兽万端鳞萃崪充仞其中者不可胜记禹不能名契卨不能

计然在诸侯之位不敢言游戏之乐苑囿之大先生又见客是以王辞而不能复何为无用以应

哉无亡是公听然而笑曰楚则失矣而齐亦未为得也夫使诸侯纳贡者非为财币所以述职也

封疆画界者非为守御所以禁淫也今齐列为东藩而外私肃慎损国踰隃限越海而田其于义

固未可也且二君之论不务明君臣之义而正诸侯之礼徒事争于游猎戏之乐苑囿之大欲以

奢侈相胜荒淫相越此不可以扬名发誉而适足以贬専君自损也且夫齐楚之事又焉乌足道

邪乎君未睹夫巨丽也独不闻天子之上林乎左苍梧右西极丹水更其南紫渊径其北终始霸

浐产出入泾渭酆鄗镐潦潏纡余委蛇经营乎其内荡荡兮乎八川分流相背而异态东西南北

驰骛往来出乎椒丘之阙行乎洲淤之浦径乎桂林之中过乎泱莽之野埜汨乎浑混流顺阿而

下赴隘陿之口触穹石激堆埼沸乎暴怒汹涌滂沸彭湃滭浡弗滵宓汨湢测偪侧泌瀄横流逆

折转腾潎洌澎滂濞沆瀣溉穹隆云挠蜿灗宛潬胶戾盭踰波趋浥莅莅莅莅下瀬批岩?壅拥

犇扬滞沛临坻注壑瀺灂霣坠队湛湛沉沉隠隠砰磅訇礚潏潏淈淈湁潗鼎沸驰波跳沬汨漂

疾悠远长怀寂漻无声肆乎永归然后灏溔潢漾安翔徐佪翯乎滈滈东注大湖衍溢陂池于是

乎蛟龙赤螭螹渐离鰅鳙鰬魠禺禺鱋魶?鳎揵鳍擢掉尾搌振鳞奋翼潜处于乎深岩鱼鳖

讙声万物众伙明月珠子玓瓅的皪江靡蜀石黄碝水玉磊砢磷磷烂烂采色澔旰汗丛积乎其

中鸿鹄鹔鹔鹄鸨鴐鹅鸀属鳿玉?交精鹮旋目烦鹜鷛庸?渠?箴疵鵁鸬卢羣浮乎其

上泛淫泛汜滥随风澹淡与波揺荡掩奄薄草水渚陼唼喋菁藻咀嚼菱藕于是乎崇山矗矗巃

嵸崔巍嵳峩深林巨木崭岩嵾参嵳差九嵏嶻嶭南山峩峩岩陁甗锜嶊崣崛崎振溪溪通谷蹇

产沟渎谽呀豁閜?阜陵别岛隝崴磈嵔瘣丘墟崫?礨隠辚郁?登降施靡陂池貏豸沇溶

淫鬻散涣夷陆亭皋千里靡不被筑掩以緑蕙被以江离糅以蘪蘼芜杂以流留夷专布结缕攅

戾莎揭车衡兰槀本射干茈姜蘘荷葴橙持若荪鲜枝支黄砾蒋芧青薠布濩闳泽延曼太原丽

离靡广衍应风披靡吐芳扬烈郁郁斐斐菲菲众香发越肹蠁布写瞹薆苾咇勃茀于是乎周览

泛汜观瞋盼缜纷轧沕芴芒芒怳忽视之无端察之无崖涯日出东沼入于虖西陂其南则隆冬

生长踊水跃波其兽则?庸旄獏牦沈牛麈麋赤首圜题穷竒象犀其北则盛夏含冻裂地涉冰

揭河其兽则麒麟角端騊駼槖駞蛩蛩驒騱駃騠驴骡于是乎离宫别馆弥山跨谷高廊四注

重坐曲阁华榱壁珰辇道纚属步櫩周流长途中宿夷嵏筑堂累絫台增成岩突突洞房俛俯杳

眇而无见仰攀艹橑而扪天奔星更于闺阃闼宛虹拖于楯轩青虬龙蚴蟉于东箱象舆婉蝉僤

于西清灵圉燕于闲观馆偓佺之伦暴于南荣醴泉涌于清室通川过乎于中庭盘盘石裖崖嵚

岩倚倾嵯峩磼礏嶫刻削峥嵘玫瑰碧琳???瑚丛生珉玉旁唐璸玢斒豳文鳞磷赤瑕驳荦

杂臿其间垂绥鼌采琬琰和氏出焉于是乎卢橘夏孰黄甘橙楱枇杷橪柿楟亭厚朴梬杨梅

樱桃蒲陶隠夫郁薁棣榙?荅沓荔离枝支罗乎后宫列乎北园貤丘陵下平原扬翠叶扤紫茎

红华秀垂朱荣煌煌扈扈照曜巨野沙棠栎槠华汜枫檘枰栌留落胥余邪仁频并闾欃檀木

兰豫章女贞长千仞大连抱夸条直畅实叶葰茂楙攅立丛倚连卷累欐佹崔错癹骫坑衡閜砢

垂条扶于疏落英幡纚纷溶萧萷蔘旖旎猗柅从风浏莅芔吸歙葢象金石之声管钥之音柴池

茈虒旋环还乎后宫杂沓袭累辑被山縁谷循阪下隰视之无端究之无穷于是乎猿素雌蜼

蠼飞鸓蠝蛭蜩蠗玃蝚猱螹獑胡豰蛫栖息乎其间长啸哀鸣翩幡互经夭蟜枝格偃蹇杪颠于

是乎隃絶梁腾殊榛垂条踔稀希间牢落陆离烂曼漫远迁若此辈者数千百千处嬉娱游往来

宫宿馆客舍庖不徙后宫不移百官备具于是乎背秋涉冬天子校猎乘镂象六玉虬拖蜺旌靡

云旗前皮轩后道游孙叔奉辔卫公骖乘扈从横行出乎四校之中鼓严簿纵獠猎者江河为阹

泰山为橹车骑靁起隠殷天动地先后陆离离散别追淫淫裔裔縁陵流泽云布雨施生貔豹搏

豺狼手熊罴足野埜羊蒙鹖苏袴绔白虎被豳班文跨野埜马陵三嵏之危下碛歴之坻俓径陖

峻赴险越壑厉水推椎蜚廉弄解豸廌格瑕虾蛤鋋猛氏羂騕要射封豕箭不茍害解脰陷

脑弓不虚发应声而倒于是乎乘舆弥弭节裴回徘徊翱翔往来睨部曲之进退览将帅之变态

然后浸潭侵淫促节儵夐远去流离轻禽蹵履狡兽轊白鹿狡菟轶赤电遗光耀追怪物出

宇宙弯繁蕃弱满白羽射游枭栎蜚虡遽择肉而后先中而命处矢分艺殪仆然后扬节而

上浮陵惊风歴骇颷焱乘虚无亡与神俱辚蔺鹤乱昆鸡遒孔鸾促鵔鸃拂鹥鸟捎鳯皇鸳鶵

掩揜焦明道尽涂殚回车而还招消摇乎襄羊降集乎北纮率乎直指闇揜乎反乡蹷石阙闗歴

封峦过鳷鹊望露寒下棠梨息宜春西驰宣曲濯鹢牛首登龙台掩细柳观士大夫之勤畧钧獠

猎者之所得获观徒车之所辚閵轹乗骑之所蹂若人民之所蹈?藉与其穷极倦惊惮慑詟

伏不被创刃而死者佗佗它它籍籍填坑满谷揜掩平弥泽于是乎游懈怠置酒乎昊颢天之

台张乐乎轇輵之宇撞千石之钟立万石之巨虡建翠华之旗树灵鼍之鼓奏陶唐氏之舞聴葛

天氏之歌千人倡万人和山陵为之震动川谷为之荡波巴榆宋蔡淮南于干遮文成颠歌族举

居递奏金鼓迭起铿锵鎗铛闛鞈洞心骇耳荆吴郑卫之声韶武象之乐阴淫案衍之音鄢郢

缤纷激楚结风俳优侏儒狄鞮之倡所以娱耳目而乐心意者丽靡烂漫于前靡曼美色于后若

夫青琴宓虙妃之徒絶殊离俗妖冶娴闲都靓庄刻饰便嬛婥繛约柔桡嬛嬛嬽嬽妩妩媚姌纎

袅弱抴曳独茧之褕袘袣?阎易以戍恤削媥姺徶便姗嫳屑与世殊服芬香芳沤郁酷烈淑郁

皓齿粲烂宜笑的皪长眉连姢微睇绵藐色授与予心愉于侧于是酒中乐酣天子芒然而思似

若有亡曰嗟乎此泰大奢侈朕以览聴余闲无事弃日顺天道以杀伐时休息以于此恐后世靡

丽遂往而不反返非所以为继嗣创业垂统也于是乎乃解酒罢猎而命有司曰地可以垦辟悉

为农郊以赡萌氓?隤墙填壍使山泽之民得至焉实陂池而勿禁虚宫观馆而勿仞发仓廪

以赈救贫穷民补不足恤鳏寡存孤独出徳号省刑罚改制度易服色更革正朔与天下为始于

是歴吉日以齐戒袭朝衣服乗法驾建华旗鸣玉鸾游乎六艺之囿驰骛乎仁义之涂览观春秋

之林射狸首兼驺虞弋鹤建舞干戚载戴云揜羣雅悲伐檀乐乐胥修容乎礼园翱翔于乎书

圃述易道放怪兽登明堂坐清庙恣羣臣奏得失四海之内靡不受于斯之时天下大说向乡

风而听随流而化喟芔然兴道而迁义刑错而不用徳隆乎于三皇功羡于五帝若此故猎乃可

喜也若夫终日暴露驰骋劳神苦形罢车马之用抏士卒之精费府库之财而无徳厚之恩务在

独乐不顾众庶忘国家之政而贪雉兎莵之获则仁者不由繇也从此观之齐楚之事岂不哀哉

地方不过千里而囿居九百是草木不得垦辟而民无所食也夫以诸侯之细而乐万乗之所侈

仆恐百姓之被其尤也于是二子愀然改容超若自失逡巡避席曰鄙人固陋不知忌讳乃今日

见教谨闻受命矣赋奏天子以为郎无亡是公言天子上林广大山谷水泉万物及子虚言楚云

梦所有甚众侈靡多过其实且非义理所尚止故删取其要归正道而论之

班马异同卷二十七

司马相如传下汉书五十七

相如为郎数岁唐蒙使畧通夜郎西僰中发巴蜀吏卒千人郡又多为发转漕万余人用军兴法

诛其渠帅率巴蜀民大惊恐上闻之乃使遣相如责唐蒙等因喻告巴蜀民以非上意檄曰告巴

蜀太守蛮夷自擅不讨之日乆矣时侵犯邉境劳士大夫陛下即位存抚天下辑集安中国然后

兴师出兵北征匈奴单于怖骇交臂受事诎屈膝请和康居西域重译请朝纳贡稽首来享移师

东指闽越相诛右吊番禺太子入朝南夷之君西僰之长常效贡职不敢怠堕惰怠延颈举踵喁

喁然皆争归乡风慕义欲为臣妾道里辽逺山川阻深不能自致夫不顺者已诛而为善者未赏

故遣中郎将往宾之发巴蜀之士民各五百人以奉币帛卫使者不然靡有兵革之事战鬬之患

今闻其乃发军兴制惊惧子弟忧患长老郡又擅为转粟运输皆非陛下之意也当行者或亡逃

自贼杀亦非人臣之节也夫邉郡之士闻烽举燧燔皆摄弓而驰荷兵而走流汗相属惟恐居后

触白刄冒流矢义议不反顾计不旋踵人懐怒心如报私雠彼岂乐死恶生非编列之民而与巴

蜀异主哉计深虑逺急国家之难而乐尽人臣之道也故有剖符之封析珪而爵位为通侯居列

东第终则遗显号于后世传土地于子孙事行事甚忠敬居位甚安佚名声施于无穷功列着而

不灭是以贤人君子肝脑涂中原膏液润野草埜而不辞也今奉币役使至南夷即自贼杀或

亡逃抵诛身死无名谥为至愚耻及父母为天下笑人之度量相越岂不逺哉然此非独行者之

罪也父兄之教不先子弟之率不谨也寡亷鲜耻而俗不长厚也其被刑戮不亦宜乎陛下患使

者有司之若彼悼不肖愚民之如此故遣信使晓喻谕百姓以发卒之事因子之以不忠死亡之

罪让三老孝弟以不教诲之过责方今田时重烦百姓已亲见近县恐逺所溪谷山泽之民不徧

闻檄到亟下县道使咸知谕陛下之意唯毋忽也相如还报唐蒙已畧通夜郎因通西南夷道发

巴蜀广汉卒作者数万人治道二岁道不成士卒多物故费以巨亿万计蜀民及汉用事者多言

其不便是时邛筰之君长闻南夷与汉通得赏赐多多欲愿为内臣妾请吏比南夷天子上问相

如相如曰邛筰冉駹者近蜀道亦易通秦异时甞通为郡县矣至汉兴而罢今诚复通为置郡县

愈于南夷天子上以为然乃拜相如为中郎将建节往使副使者王然于壶国吕越人驰四乗

之传因巴蜀吏币物以赂西南夷至蜀蜀太守以下郊迎县令负弩矢先驱蜀人以为宠于是卓

王孙临邛诸公皆因门下献牛酒以交驩卓王孙喟然而叹自以得使女尚司马长卿晚而乃厚

分与其女财与男等同司马长卿相如使便畧定西南夷邛筰冉駹斯榆之君皆请为内臣妾除

邉闗邉闗益斥西至沬若水南至牂牁柯为徼通零闗灵山道桥孙水以通邛都筰还报天子天

子大说相如使时蜀长老多言通西南夷之不为用唯大臣亦以为然相如欲谏业已建之不敢

乃着书籍以蜀父老为辞而已诘难之以风天子且因宣其使指令百姓皆知天子之意其辞曰

汉兴七十有八载徳茂存乎六世威武纷纭云湛恩汪濊羣生澍沾濡洋益溢乎方外于是乃命

使西征随流而攘风之所被罔不披靡因朝冉从駹定筰存邛畧斯榆举苞满满结轨还辕东乡

报至于蜀都耆老大夫荐搢绅先生之徒二十有七人俨然造焉辞毕因进曰盖闻天子之于

夷狄也其义覊縻勿絶而已今罢三郡之士通夜郎之涂三年于兹而功不竟士卒劳倦万民不

赡今又接之以西夷百姓力屈恐不能卒业此亦使者之累也窃为左右患之且夫邛筰西僰之

与中国并也歴年兹多不可记已仁者不以徳来强者不以力并意者其殆不可乎今割齐民以

附夷狄弊所恃以事无用鄙人固陋不识所谓使者曰乌谓此邪乎必若所云则是蜀不变服而

巴不化俗也余仆尚恶闻若说然斯事体大固非观者之所觏也余之行急其详不可得闻已请

为大夫麤陈其畧盖世必有非常之人然后有非常之事有非常之事然后有非常之功非常者

固常人之所异也故曰非常之原元黎民惧焉及臻厥成天下晏如也昔者鸿水浡沸出泛滥衍

溢民人登升降移徙陭崎岖而不安夏后氏戚之乃堙鸿水洪原决江疏河漉洒沈赡澹菑灾东

归之于海而天下永宁当斯之勤岂惟民哉心烦于虑而身亲其劳躬傶骿胝无胈肤不生毛故

休烈显乎无穷声称浃乎于兹且夫贤君之践位也岂特委琐握?拘文牵俗循诵习传当世取

说云尔哉必崇论闳谹议创业垂统为万世规故驰骛乎兼容并包而勤思乎参天贰地且诗

不云乎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是以六合之内八方之外浸浔淫衍溢懐生之

物有不浸润于泽者贤君耻之今封强之内冠带之伦咸获嘉祉靡有阙遗矣而夷狄殊俗之国

辽絶异党之地域舟舆车不通人迹罕至政教未加流风犹内之则犯义侵礼于邉境外之则邪

行横作放弑杀其上君臣易位尊卑失序父兄不辜幼孤为奴虏系累絫号泣内向乡而怨曰盖

闻中国有至仁焉徳洋而恩普物靡不得其所今独曷为遗已举踵思慕若枯旱之望雨盭夫为

之垂涕况乎上圣又恶乌能已故北出师以讨强胡南驰使以诮劲越四面风徳二方之君鳞集

仰流愿得受号者以亿计故乃闗沫若徼牂牁柯镂零灵山梁孙原创道徳之涂垂仁义之綂

博恩广施逺抚长驾使疏逖不闭阻深曶爽闇昩得耀乎光明以偃甲兵于此而息讨诛伐于彼

遐迩一体中外提禔福不亦康乎夫拯民于沉溺奉至尊之休徳反衰世之陵迟夷周氏之絶

业斯乃天子之急务也百姓虽劳又恶乌可以已哉且夫王者事固未有不始于忧勤而终于佚

乐者也然则受命之符合在于此矣方増泰太山之封加梁父之事鸣和鸾乐颂上咸五下

登三观者未暏指聴者未闻音犹鹪明焦朋已翔乎寥廓而罗者犹视乎薮泽悲夫于是诸大夫

芒茫然丧其所懐来而失厥所以进喟然并称曰允哉汉徳此鄙人之所愿闻也百姓虽怠劳请

以身先之敞罔靡徙因迁延而辞避其后人有上书言相如使时受金失官居岁余复召为郎相

如口吃而善着书常有消渴疾病与卓氏婚饶于财故其进仕事宦未甞肻与公卿国家之事常

称病疾闲居不慕官爵常从上至长杨猎是时天子方好自击熊彘豕驰逐野埜兽相如因上疏

谏之其辞曰臣闻物有同类而殊能者故力称乌言庆忌勇期贲育臣之愚窃以为人诚有之

兽亦冝然今陛下好陵阻险射猛兽卒然遇轶逸材之兽骇不存之地犯属车之清尘舆不及还

辕人不暇施巧虽有乌获逢蒙之伎力不得用枯木朽株尽为害难矣是胡越起于毂下而羌夷

接轸也岂不殆哉虽万全而无患然本非天子之所宜近也且夫清道而后行中路而后驰犹时

有衔橛之变而况乎涉乎蓬蒿丰草驰骋乎丘坟虚前有利兽之乐而内无存变之意其为祸害

也不亦难矣夫轻万乗之重不以为安而乐出于万有一危之涂以为娱臣窃为陛下不取也盖

明者逺见于未萌而智者避危于无形祸固多藏于隠而发于人之所忽者也故鄙谚曰家累絫

千金者坐不垂堂此言虽小可以喻谕大臣愿陛下之留意幸察上善之还过宜春宫相如奏赋

以哀二世行失也其辞曰登陂陁之长阪兮坌入曽宫之嵳峩临曲江之隑州兮望南山之参差

岩岩深山之谾谾兮通谷豁兮谽?谺汨淢噏习靸以永逝兮注平皋之广衍观众树之塕蓊薆

兮览竹林之榛榛东驰土山兮北揭石濑弥弭节容与兮歴吊二世持身不谨兮亡国失势信不

寤兮宗庙灭絶呜呼乌乎哀哉操行之不得兮坟墓芜秽而不修兮魂无亡归而不食夐邈絶而

不齐兮弥乆逺而愈佅精罔阆而飞兮拾九天而永逝呜呼哀哉相如拜为孝文园令天子上

既美子虚之事相如见上好僊道因曰上林之事未足美也尚有靡者臣尝为大人赋未就请具

而奏之相如以为列僊之传儒居山泽间形容甚臞此非帝王之僊意也乃遂就奏大人赋其辞

曰世有大人兮在于乎中州宅弥万里兮曽不足以少留悲世俗之迫隘兮朅轻举而逺游垂乗

绛幡之素蜺兮载云气而上浮建格泽之长修竿兮总光耀之采旄垂旬始以为幓兮抴曳彗星

而为髾掉指桥以偃蹇寋兮又旖旎猗抳以招揺揽欃枪以为旌兮靡屈虹而为绸红杳??以

愍兮焱风涌而云浮驾应龙象舆之蠖畧逶委丽兮骖赤螭青虬虬之?蚴蟉蜿蜒低卬夭

蟜据裾以骄骜兮诎折隆穷躩以连卷沛艾赳螑仡以佁儗兮放散畔岸骧以孱颜跮踱輵辖螛

容以委骩丽兮绸缪蜩蟉偃蹇寋怵以梁倚纠蓼叶奡蹋踏以艐朡路兮蔑蒙踊跃腾而狂趡趭

莅飒卉芔翕歙熛焱至电过兮焕然雾除霍然云消邪絶少阳而登太阴兮与真人乎相求互折

窈窕以右转兮横厉飞泉以正东悉征灵圉而选之兮部乗署众神于瑶光使五帝先导兮反太

一壹而从陵阳左而右含黔靁兮前陆长离而后潏湟矞皇厮征伯侨而役羡门兮属诏岐伯

使尚方祝融惊警而跸御兮清雰气氛而后行屯余车其而万乗兮綷云盖而树华旗使勾芒其

将行兮吾欲往乎南嬉娭歴唐尧于崇山兮过虞舜于九疑纷湛湛其差错兮杂沓胶葛輵以方

驰骚扰?苁其相纷拏兮滂濞泱轧洒丽以林离鑚攅罗列聚丛以茏茸兮衍曼流烂坛痑以陆

离径入靁雷室之砰磷郁律兮洞出鬼谷之崫堀礨嵬崴魁徧览八纮而观四荒海兮朅渡九江

而越五河经营炎火而浮弱水兮杭絶浮渚而涉流沙奄息总葱极泛滥水嬉娭兮使灵娲鼓瑟

琴而舞冯夷时若薆薆暧暧混浊兮召屏翳诛风伯而刑雨师西望昆仑之轧沕洸荒忽兮直

径驰乎三危排阊阖而入帝宫兮载玉女而与之归舒登阆风而摇遥集兮亢乌腾而一壹止低

回阴山翔以纡曲兮吾乃今目日睹西王母皬暠然白首戴胜而穴处兮亦幸有三足乌为之使

必长生若此而不死兮虽济万世不足以喜回车朅来兮絶道不周食幽都呼吸沆瀣兮飱朝霞

兮噍咀芝英兮叽琼华嬐侵浔僸祲寻而髙纵兮纷鸿涌溶而上厉贯列缺之倒景兮渉丰隆之

滂沛濞驰骋道而循修降兮骛遗雾而逺逝迫区中之隘陜兮舒节出乎北垠遗屯骑于阙兮

轶先驱于寒门下峥嵘而无地兮上寥嵺廓而无天视眠泯而无亡见兮聴惝恍敞怳而无亡

闻乗虚无亡而上假遐兮超无友而独存相如既奏大人之颂赋天子大说飘飘有凌陵云之气

似游天地之间意相如既病免家居茂陵天子曰司马相如病甚可往从悉取其书若不然后失

之矣使所忠往而相如已死家无遗书问其妻对曰长卿固未甞有书也时时着书人又取去即

空居长卿未死时为一卷书曰有使者来求书奏之无他书其遗札书言封禅事奏所忠所忠奏

其书焉天子异之其书辞曰伊上古之初肇自昊灏穹兮生民歴撰选列辟以迄于乎秦率迩者

踵武逖聴逖者风声纷纶葳堙灭而不称者不可胜数也续韶昭夏崇号谥畧可道者七十有

二君罔若淑而不昌畴逆失而能存轩辕之前遐哉邈乎其详不可得闻也已五三六经载籍之

传维见可观也书曰元首明哉股肱良哉因斯以谈君莫盛于唐尧臣莫贤于后稷后稷创业于

唐公刘发迹于西戎文王改制爰周郅隆大行越成而后后陵夷迟衰千载无亡声岂不善始善

终哉然无异端慎所由于前谨遗教于后耳故轨迹夷易易遵也湛恩蒙涌龎洪易丰也宪度着

明易则也垂綂理顺易也是以业隆于襁褓而崇冠乎于二后揆厥所元终都攸卒未有殊尤

絶迹可考于于今者也然犹蹑梁父甫登泰太山建显号施尊名大汉之徳逢涌原泉沕潏漫衍

曼羡旁魄四塞云专布雾散上畅九垓下泝八埏懐生之类沾濡浸润协气横流武节飘焱逝迩

尔陜陿游原迥阔泳沫末首恶湮郁没闇昩昭哲晰昆虫凯泽闿怿回首面内然后囿驺虞之珍

羣儌麋鹿之怪兽导一茎六穗于庖牺双觡共抵之兽获周余珍牧放?于岐招翠黄乗龙于沼

鬼神接灵圉宾于闲馆竒物谲诡俶傥穷变钦哉符瑞臻兹犹以为薄不敢道封禅盖周跃鱼陨

杭休之以燎夫斯之为符也以登介山丘不亦恧乎进让攘之道其何其爽欤于是大司马进曰

陛下仁育羣生义征不憓譓诸夏乐贡百蛮执徳侔往初功无与二休烈浃液洽符瑞众变期应

绍至不特创见意者泰太山梁父设坛望幸盖号以况荣上帝垂恩储祉以荐庆成陛下谦

嗛让而弗发也挈三神之驩欢缺王道之仪羣臣恧焉或谓且天为质闇示珍符固不可辞若然

辞之是泰山靡记而梁父靡罔也亦各并时而荣咸济厥世而屈说者尚何称于后而云七十二

君乎哉夫修徳以锡符奉符以行事不为进越也故圣王弗替而修礼地祗谒欵天神勤功中岳

岳以彰至尊舒盛徳发号荣受厚福以浸黎民也皇皇哉斯事天下之壮观王者之丕卒业不可

贬也愿陛下全之而后因杂荐缙绅先生之畧术使获耀曜日月之末光絶炎以展采错事犹兼

正列其义挍饬祓饰厥文作春秋一艺袭旧六为七摅之无穷俾万世得激清流波蜚英声

腾茂实前圣之所以永保鸿名而常为称首者用此冝命掌故悉奏其义仪而览焉于是天子沛

然改容曰愉俞乎朕其试哉乃迁思回虑总公卿之议询封禅之事诗大泽之博广符瑞之富乃

遂作颂曰自我天覆云之油油甘露时雨厥壤可游滋液渗漉何生不育嘉榖六穗我穑曷蓄非

唯雨之又润泽之非唯濡之偏我泛专布之万物熙熙懐而慕思之名山显位望君之来君乎

兮君乎兮侯不迈哉般般之兽乐我君囿圃白质黒章其仪可嘉喜旼旼睦睦穆穆君子之能态

盖闻其声今观视其来厥涂靡踪从天瑞之征兹亦尔于舜虞氏以兴濯濯之麟游彼灵畤孟冬

十月君徂郊祀驰我君舆帝以用享祉三代之前盖未甞有宛宛黄龙兴徳而升采色耀熿

焕炳辉湟煌正阳显见觉寤黎烝于传载之云受命所乗厥之有章不必谆谆依类记托寓谕以

封峦披艺观之天人之际已交上下相发答圣王之徳事兢兢翼翼也故曰于兴必虑衰安必

思危是以汤武至尊严不失肃祗舜在假典顾省厥遗此之谓也司马相如既卒五岁天子上始

祭后土八年而遂先礼中岳岳封于太山至梁甫禅肃然相如他它所著若遗平陵侯书与五公

子相难草木书篇不采采其尤着公卿者云太史公赞曰司马迁称春秋推见至隠易本隠以之

显大雅言王公大人而徳逮黎庶小雅讥小己之得失其流及上所以言虽外殊其合徳一也相

如虽多虚辞滥说然要其要归引之于节俭此亦与诗之风谏何异雄以为靡丽之赋劝百而

风一犹驰骋郑卫之声曲终而奏雅不已戏乎余采其语可论者着于篇

班马异同卷二十八

淮南衡山列第五十八史记一百一十八

淮南衡山第十四汉书四十四

伍被第十五汉书四十五

淮南厉王长者高袓帝少子也其母故赵王张敖美人高祖帝八年从东垣过赵赵王献之美人

厉王母也得幸焉有身赵王敖弗不敢内宫为筑外宫而舍之及贯高等谋反柏人事发觉并逮

治王尽收捕王母兄弟美人系之河内厉王母亦系告吏曰日得幸上有身子吏以闻上上方怒

赵王未及理厉王母厉王母弟赵兼因辟阳侯言吕后吕后妒弗不肯白辟阳侯不强争及厉王

母已生厉王恚即自杀吏奉厉王诣上上悔令吕后母之而葬厉王其母真定真定厉王母之家

在焉父世县也高祖十一年十月淮南王黥布反立子长为淮南王王黥布故地凡四郡上自将

兵击灭布即立子长为淮南厉王遂即位厉王蚤失母常附吕后孝惠吕后时以故得幸无患害

而然常心怨辟阳侯弗不敢发及孝文帝初即位淮南王自以为最亲骄蹇数不奉法上以亲故

常寛赦之三年入朝甚横从上入苑囿猎与上同车辇常谓上大兄厉王有材力力能扛鼎乃往

请辟阳侯辟阳侯出见之即自袖铁褏金椎椎辟阳侯之令命从者魏敬刭刑之厉王乃驰走诣

阙下肉袒而谢曰臣母不当坐赵时事其时辟阳侯力能得之吕后弗不争罪一也赵王如意子

母无罪吕后杀之辟阳侯弗不争罪二也吕后王诸吕欲以危刘氏辟阳侯弗不争罪三也臣谨

为天下诛贼臣辟阳侯报母之仇谨伏阙下请罪孝文帝伤其志为亲故弗不治赦厉王之当是

时自薄太后及太子诸大臣皆惮厉王厉王以此归国益骄恣不用汉法出入称警跸称制自为

作法令拟于天子数上书不逊顺文帝重自切责之时帝舅薄昭为将军尊重上令昭予厉王书

谏数之曰窃闻大王刚直而勇慈惠而厚贞信多断是天以圣人之资奉大王也甚盛不可不察

今大王所行不称天资皇帝初即位易侯邑在淮南者大王不肯皇帝卒易之使大王得三县之

实甚厚大王以未尝与皇帝相见入朝见未毕昆弟之欢而杀列侯以自为名皇帝不使吏与其

问赦大王甚厚汉法二千石缺辄言汉补大王逐汉所置而请自置相二千石皇帝骩天下正法

而许大王甚厚大王欲属国为布衣守冢真定皇帝不许使大王毋失南面之尊甚厚大王宜日

夜奉法度修贡职以称皇帝之厚徳今乃轻言恣行以负谤于天下甚非计也夫大王以千里为

宅居以万民为臣妾此高皇帝之厚徳也髙帝霜露沬风雨赴矢石野战攻城身被创痍以为子

孙成万世之业艰难危苦甚矣大王不思先帝之艰苦日夜怵惕修身正行养牺牲丰粢盛奉祭

祀以无忘先帝之功徳而欲属国为布衣甚过且夫贪让国土之名轻废先帝之业不可以言孝

父为之基而不能守不贤不求守长陵而求之真定先母后父不谊数逆天子之令不顺言节行

以高兄无礼幸臣有罪大者立断小者肉刑不仁贵布衣一剑之任贱王侯之位不知不好学问

大道触情妄行不祥此八者危亡之路也而大王行之弃南面之位奋诸贲之勇常出入危亡之

路臣之所见高皇帝之神必不庙食于大王之手明白昔者周公诛管叔放蔡叔以安周齐桓杀

其弟以反国秦始皇杀两弟迁其母以安秦项王亡代高帝夺之国以便事济北举兵皇帝诛之

以安汉故周齐行之于古秦汉用之于今大王不察古今之所以安国便事而欲以亲戚之意望

于太上不可得也亡之诸侯游宦事人及舍匿者论皆有法其在王所吏主者坐今诸侯子为吏

者御史主为军吏者中尉主客出入殿门者卫尉太行主诸从蛮夷来归谊及以亡名数自占者

内史县令主相欲委下吏无与其祸不可得也王若不改汉系大王邸论相以下为之奈何夫堕

父大业退为布衣所哀幸臣皆伏法而诛为天下笑以羞先帝之徳甚为大王不取也宜急改操

易行上书谢罪曰臣不幸早失先帝少孤吕氏之世未尝忘死陛下即位臣怙恩徳骄盈行多不

轨追念辠过恐惧伏地待诛不敢起皇帝闻之必喜大王昆弟欢忻于上羣臣皆得延寿于下上

下得宜海内常安愿孰计而疾行之行之有疑祸如矢不可追己王得书不说六年令男子但

等七十人与棘蒲侯柴武太子竒谋以辇辇车四十乗反谷口令人使闽越匈奴事觉治之乃使

使召淮南王淮南王至长安丞相臣张苍典客臣冯敬行御史大夫事与宗正臣廷尉臣贺备

盗贼中尉臣福杂奏昧死言淮南王长废先帝法不听天子诏居处无度为黄屋盖乘舆出入拟

儗于天子擅为法令不用汉法及所置吏以其郎中春为丞相收聚收汉诸侯人及有罪亡者匿

与居为治家室赐与其财物爵禄田宅爵或至闗内侯奉以二千石所不当得欲以有为大夫但

士伍开章等七十人与棘蒲侯太子竒谋反欲以危宗庙社稷使开章阴告长与谋使闽越及匈

奴发其兵开章之淮南见长长数与坐语饮食为家室娶妇以二千石俸奉之开章使人告但己

言之王春使使报但等吏亊觉知使长安尉竒等往捕开章长匿不予与故中尉蕳忌谋杀以闭

口为棺椁衣衾葬之肥陵邑谩吏曰不知安在又佯阳聚土树表其上曰开章死埋葬此下及长

身自贼杀无罪者一人令吏论杀无罪者六人为亡命弃市罪诈捕命者以除罪擅罪人罪人无

告劾系治城旦舂以上十四人赦免罪人死罪十八人城旦舂以下五十八人赐人爵闗内侯以

下九十四人前日长病陛下心忧苦之使使者赐书枣脯长不欲受赐不肯见拜使者南海民处

庐江界中者反淮南吏卒击之陛下以淮南民贫苦遣使者赍赐长帛五千十匹以赐吏卒劳苦

者长不欲受赐谩言曰无劳苦者南海民王织上书献璧帛皇帝忌擅燔其书不以闻吏请召治

忌长不遣谩言曰忌病春又请长愿入见长怒曰汝欲离我自附汉长所犯不轨当弃市臣请论

如法制曰朕不忍致置法于王其与列侯吏二千石议臣苍臣敬臣逸臣福臣贺昧死言臣谨与

列侯吏二千石臣婴等四十三人议皆曰长不奉法度不听天子诏乃阴聚徒党及谋反者厚养

亡命欲以有为臣等议宜论如法制曰朕不忍致法于王其赦长死罪废勿王臣苍等昧死言长

有大死罪陛下不忍致法幸赦废勿王有司奏臣请处蜀郡严道邛邮遣其子子母从居县为筑

盖家室皆廪日三食给薪菜盐豉炊食器席蓐臣等昧死请请布告天下制曰计食长给肉日五

斤酒二斗令故美人才材人得幸者十人从居他可于是尽诛所兴谋者于是乃遣淮南王长载

以辎车令县以次是时袁爰盎谏上曰上素骄淮南王弗不为置严傅相傅以故至此且淮南

王为人刚今暴摧折之臣恐其卒逢雾露病死陛下为有杀弟之名奈何上曰吾特苦之耳今令

复之县传淮南王者皆不敢车封淮南王乃谓侍者曰谁谓乃公勇者吾安能勇吾以骄故不

闻吾过故至此人生一世间安能邑邑如此乃不食而死县者不敢发车封至雍雍令封之

以死闻上悲哭甚悲谓袁爰盎曰吾不听从公言卒亡淮南王盎曰淮南王不可奈何愿陛下自

寛上曰为之奈何盎曰独斩丞相御史以谢天下乃可上即令丞相御史遂考逮诸县送淮南

王不发封馈侍者皆弃市乃以列侯葬淮南王于雍置守冢三十戸家孝文八年上怜淮南王淮

南王有子四人年皆七八歳乃封子安为阜陵侯子勃为安阳侯子赐为周阳周侯子良为东城

侯孝文十二年民有作歌歌淮南厉王曰一尺布尚可缝一斗粟尚可舂兄弟二人不能相容上

闻之乃叹曰昔尧舜放逐骨肉周公杀管蔡天下称圣何者不以私害公天下岂以为我为贪淮

南王地耶乃徙城阳王王淮南故地而追尊谥淮南王为厉王置园复如诸侯仪孝文十六年徙

淮南王喜复故城阳上怜淮南厉王废法不轨自使失国蚤死夭乃徙淮南王喜复王故城阳而

乃立其厉王三子王淮南故地三分之阜陵侯安为淮南王安阳侯勃为衡山王周阳周侯赐为

庐江王皆复得厉王时地叄分之东城侯良前薨无后也孝景三年呉楚七国反呉使者至淮南

淮南王欲发兵应之其相曰大王必欲发兵应呉臣愿为将王乃属相兵之淮南相已将兵因城

守不听王而为汉汉亦使曲城侯兵救淮南淮南以故得完呉使者至庐江庐江王弗不应而往

来使越呉使者至衡山衡山王坚守无二心孝景四年呉楚己破衡山王朝上以为贞信乃劳苦

之曰南方卑湿徙衡山王王于济北所以褒之及薨遂赐谥为贞王庐江王以邉越数使使相交

故徙为衡山王王江北淮南王如故

淮南王安为人好读书鼓琴不喜弋猎狗马驰骋亦欲以行阴徳拊循百姓流名誉天下招致宾

客方术之士数千人作为内书二十一篇外书甚众又有中篇八卷言神仙黄白之术亦二十余

万言时武帝方好艺文以安属为诸父辩博善为文辞甚尊重之毎为报书及赐常召司马相如

等视草乃遣初安入朝献所作内篇新出上爱秘之使为离骚旦受诏日食时上又献颂徳及

长安都国颂毎宴见谈说得失及方技赋颂昏暮然后罢时时怨望厉王死时欲畔逆未有因也

及建安二年淮南王安初入朝素雅善太尉武安侯武安侯时为太尉乃逆王迎之霸上与王语

曰方今上无太子大王亲髙皇帝孙行仁义天下莫不闻即宫车一日晏驾非大王当尚谁立者

淮南王大喜厚遗武安侯金财物寳赂阴结其羣臣宾客江淮间多轻薄以厉王迁死感激安拊

循百姓为畔逆事建元六年彗星见淮南王心怪之或说王曰先呉军起时彗星出长数尺然尚

流血千里今彗星长竟天天下兵当大起王心以为上无太子天下有变诸侯并争愈益治器械

攻战具积金钱赂遗郡国诸侯游士竒材诸辩士为方畧者妄作妖言谄阿谀王王喜多赐予之

金钱而谋反滋甚淮南王有女陵慧有口辩王爱陵尝多予金钱为中诇长安约结上左右元朔

三二年上赐淮南王几杖不朝淮南王王后荼王爱幸之王后生太子迁为太子迁取王皇太后

外孙修成君女为太子妃王谋为反具畏太子妃知而内泄事乃与太子谋令诈弗不爱三月不

同席王乃详阳为怒太子闭太子使与妃同内三月太子终不近妃妃求去王乃上书谢归去之

王后荼太子迁及女陵得爱幸王擅国权侵夺民田宅妄致系人元朔五年太子学用剑自以为

人莫及闻郎中靁雷被巧乃召与戏被一壹再辞让误中太子太子怒被恐此时有欲从军者辄

诣京师长安被即愿奋击匈奴太子迁数恶被于王王使郎中令斥免欲以禁后元朔五年被遂

亡至之长安上书自明诏下其事下廷尉河南河南治逮淮南太子王王后计欲无毋遣太子遂

兵反计未定犹豫与十余日未定有诏即讯太子当是时淮南相怒寿春丞留太子逮不遣劾

不敬王以请相相弗不听王使人上书告相事下廷尉治踪从迹连王王使人候伺司汉公卿分

卿请逮捕治王王恐事欲发兵太子迁谋曰汉使即逮王王令人衣卫士衣持居庭中王旁有非

是者则即刺杀之臣亦使人刺杀淮南中尉乃举兵未晩也是时上不许公卿请而遣汉中尉宏

即讯验王王闻汉使来即如太子谋计汉中尉至王视汉中尉其颜色和讯问王以斥靁被事耳

王自度无何不发中尉还以闻公卿治者曰淮南王安拥雍阏求奋击匈奴者靁被等废格明诏

当弃市诏弗不许公卿请废勿王上诏弗不许公卿请削五县诏可削二县使中尉宏赦淮南王

其罪罚以削地中尉入淮南界宣言赦王王初闻汉公卿请诛之未知得削地闻汉使来恐其捕

之乃与太子谋刺之如前计及中尉至即贺王王以故不发其后自伤曰吾行仁义见削地寡人

甚耻之然淮南王削地之后其为谋反益甚诸使者道从长安来为妄妖言言上无男汉不治即

喜即言汉廷治有男王即怒以为妄言非也王日夜与伍被左呉等按舆地图部署兵所从入王

曰上无太子宫车即晏驾廷大臣必征胶东王不即常山王诸侯并争吾可以无备乎且吾高祖

帝孙亲行仁义陛下遇我厚吾能忍之万世之后吾宁能北面而臣事竖子乎汉书连下王有孽

子此下文入伍被传伍被楚人也或言其先伍子胥后也被以材能称为淮南中郎是时淮南王

安好术学折节下士招致英隽以百数被为冠首久之淮南王阴有邪谋被数谏后王坐东宫召

伍被欲与谋计事呼之曰将军上被怅然曰上寛赦大王王复安得此亡国之语言乎臣闻昔子

胥谏呉王呉王不用乃曰臣今见麋鹿游姑苏之台也今臣亦将见宫中生荆棘露沾衣也于是

王怒系伍被父母囚之三月王复召被曰将军许寡人乎被曰不直来小臣将为大王画计耳臣

闻聪者听于无声明者见于未形故圣人万举而万全昔文王一壹动而功显于千万世列为三

代王此所谓因天心以动作者也故海内不期而随此千歳之可见者夫百年之秦近世之呉楚

亦足以喻国家之存亡矣汉书被传连下王曰方今汉廷治乎臣不敢避子胥之诛愿大王母为

呉王之听昔往者秦为无道残贼天下絶先王之道杀术士燔诗书灭圣迹弃礼义尚诈力任刑

罚法转负海濒之粟致之于西河当是之时男子疾耕不足于糟糠粮馈女子纺绩不足于葢形

遣恬筑长城东西数千里暴兵露师常数十万死者不可胜数僵尸千里满野流血顷亩千里于

是百姓力竭屈欲为乱者十家室而五又使徐福入海求仙药神异物还为伪辞曰臣见海中大

神言曰汝西皇之使邪臣答曰然汝何求曰愿请延年益寿药神曰汝秦王之礼薄得观而不得

取即从臣东南至蓬莱山见芝城宫阙有使者铜色而龙形光上照天于是臣再拜问曰宜何资

以献海神曰以令名男子若振女与百工之事即得之矣秦皇帝大说多赍珍寳遣振童男女三

千人资之五榖种种百工而行徐福得平原广大泽止王不来于是百姓悲痛相愁思欲为乱者

十家室而六又使尉佗踰五岭攻百越尉佗知中国劳极止王南越不来使人上书求女无夫家

者三万人以为士卒衣补秦皇帝可其万五千人行者不还往者莫返于是百姓离心瓦解欲为

乱者十家室而七伍传连下兴万乗之驾至叩心怨上欲为乱者十室而八客谓高皇帝曰待之

圣人当起东南间不一年歳陈胜呉广大呼发矣高皇帝始于丰沛一倡刘项并和天下不期而

响向应者不可胜数也此所谓蹈瑕衅候间因秦之亡时而动者也百姓愿之若枯旱之望雨故

起于行陈之中而立为天子以成帝王之功功髙三王徳无穷今大王见髙皇帝祖得天下之

易也独不观近世之呉楚乎伍传连下当今陛下临制至被以为过矣夫呉王赐号为刘氏祭酒

受几杖而复不朝王四郡之众地方数千里内铸消采山铜以为钱东煑海水以为盐上取伐江

陵之木以为船一船之载当中国数十两车国富民众行珠玉金帛珍寳赂诸侯宗室大臣独窦

氏不与计定谋成与七国合从举兵而西破于大梁败于狐父奔走而东还至于丹徒为越人所

禽之死于丹徒头足异处身死灭絶祀絶为天下笑戮夫以呉越之众不能成功者何也诚逆天

道违众而不知见时也伍传连下王曰男子之所死者方今且大王之兵众不能十分呉楚之一

天下安宁有又万倍于呉楚秦之时愿大王从用臣之计大王不从臣之计今见大王事必不成

而语先泄也臣闻箕子过故国而悲于是作麦秀之歌是痛纣之不用王子比干之言也故孟子

曰纣贵为天子死曽不若如匹夫是纣先自絶于天下久矣非死之日而天下去之也今臣亦窃

悲大王弃千乘之君必且将赐絶命之书为羣臣先身死于于东宫也于是王气怨结而不涕

满匡而横流即被因流涕而起歴阶而去伍传连下后王复召问被王有孽子不害最长王弗不

爱王王后太子皆不以为子兄数不害有子建材高有气常怨望太子不省其父又怨时诸侯皆

得分子弟为侯而淮南王独有二两子一子为太子而建父独不得为侯建阴结交欲告败害太

子以其父代之太子知之数捕系而榜笞建建具知太子之欲谋欲杀汉中尉即使所善寿春庄

芷严正以元朔六年上书于天子曰毒药苦于口利于病忠言逆于耳利于行今淮南王孙建材

能高淮南王王后荼荼子太子迁常疾害建建父不害无罪擅数捕系欲杀之今建在可征问具

知淮南王阴事书既闻上以其事下廷尉廷尉下河南治是时歳元朔六年也故辟阳侯孙审卿

善丞相公孙弘怨淮南厉王杀其大父乃深购阴求淮南事而构之于弘弘乃疑淮南有畔逆计

谋深探穷治其狱河南治建辞引淮南太子及党与初王数以举兵谋问伍被被常谏之以呉楚

七国为效王引陈胜呉广被复言形势不同必败亡及建见治王恐国阴亊泄欲复问被被为

言发兵权变语在被传汉书连下于是王鋭欲发淮南王患之欲问伍被曰方今汉廷治乎乱

乎伍被曰天下治王意不说谓伍被曰公何以言天下治也被对曰彼窃观朝廷之政君臣之义

父子之亲夫妇之别长幼之序皆得其理上之举错遵古之道风俗纪纲未有所缺也重装富贾

周流天下道无不通故交易之道行南越宾服羌入贡献东瓯入降朝广长榆开朔方匈奴折

翅伤翼失援不振虽未及古太平之时然犹为治也王怒被谢死罪王又谓被曰山东即有兵变

汉必使大将军将而制山东公以为大将军何如人也被曰被臣所善者黄义从大将军击匈奴

还告被曰言大将军遇士大夫有以礼于与士卒有恩众皆乐为之用骑上下山若如蜚飞材干

力絶人被以为材能如此数将习兵未易当也及谒者曹梁使长安来言大将军号令明当敌勇

敢常为士卒先须士卒休乃舍穿井未通须士卒尽得水乃乃敢饮军罢士卒尽已渡踰河乃渡

度皇太后所赐金帛钱尽以赏赐军吏虽古名将弗不过也王黙然曰夫蓼太子知畧不世出非

常人也以为汉廷公卿列侯皆如沐猴而冠耳被曰独先刺大将军乃可举事淮南王见建已征

治恐国阴事且觉欲发被又以为难王乃复问被曰公以为呉兴举兵是邪非也邪被曰以为非

也伍传下连上夫呉王赐号为刘氏祭酒呉王至富贵也举事不当身死丹徒头足异处子孙无

遗类臣为呉王悔之甚愿王孰虑之无为呉王之所悔王曰男子之所死者一言耳且呉何知反

汉将一日过成皋者四十余人今我令楼缓先要成皋之口周被下颍川兵塞轘辕伊阙之道陈

定发南阳兵守武闗河南太守独有雒阳耳何足忧然此北尚有临晋闗河东上党与河内赵国

界者通谷数行人言曰絶成皋之口道天下不通据三川之险招山东天下之兵举事如此公以

为何如被曰臣见其祸未见其福也伍传连下后汉逮淮南王孙建系治之起至未见其福也

王曰左呉赵贤朱骄如皆以为有福什事八九成公独以为有祸无福何也被曰大王之羣臣近

幸素能使众者皆前系诏狱余无可用者王曰陈胜呉广无立锥之地千百人之聚起于大泽奋

臂大呼而天下响向应西至于戏而兵百二十万今吾国虽小然而胜兵者可得二十余万非直

适戍之众鐖凿棘矜也公何以言有祸无福被曰伍传连上臣不敢避子胥之诛往者秦为无道

残贼天下兴万乗之驾作阿房之宫收太半之赋闾左之戍父不宁子兄不便安弟政苛刑峻

惨天下熬然若焦民皆引领而望倾耳而听悲号仰天叩心而怨上故陈胜大呼天下响应欲为

乱者十室而八伍连上客谓髙皇帝至近世之呉楚乎当今陛下临制天下一壹齐海内泛汜

爱蒸庶布徳施惠口虽未言声疾雷霆震令虽未出化驰如神心有所怀威动万千里下之应上

犹影景响向也而大将军材能不特非真章邯杨熊也大王以陈胜呉广谕论之被以为过矣伍

连上且大王之兵众不能什分呉楚之一后王复召问被曰茍如公言不可以儌幸邪被曰必

不得已被有愚计王曰奈何被曰当今诸侯无异心百姓无怨气朔方之郡田土地广水草美民

徙者不足以实其地臣之愚计可伪为丞相御史请书徙郡国豪杰桀任侠及有耐罪以已上以

赦令除其罪家产五十万以上者皆徙其家属朔方之郡益甲卒急其日又伪为左右都司空

上林中都官诏狱逮书逮诸侯太子及幸臣如此则民怨诸侯惧即使辩武士随而说之傥党可

以儌幸什得一乎王曰此可也虽然吾以为不至若此専发而已伍此下云后事觉连下本

被诣吏自告与淮南王谋反踪迹如此下接天子以伍被雅辞于是王鋭欲乃令官奴入宫

中作皇帝玺丞相御史大夫将军军吏中二千石都官令丞印及旁郡太守都尉印汉使节法冠

欲如伍被计使人伪为得罪而西事大将军丞相一日发兵使人即刺杀大将军卫青而说丞相

下之如发耳王欲发国中兵恐其相二千石不听王乃与伍被谋先杀相二千石伪为失火

宫中相二千石救火至即因杀之计未决又欲令人衣求盗衣持羽檄从东南方来呼言曰南越

兵入界欲因以发兵乃使人至之庐江会稽为求盗未发决本传连下廷尉以建辞连太子迁后

汉逮淮南王孙逮系治之王恐阴事泄谓问伍被曰事至吾欲遂发天下劳苦有间矣诸侯颇有失行皆自疑我吾举兵西乡诸侯必有应我者即无应奈何即还畧衡山势不得不发被曰南收畧衡山以击庐江有寻阳之船守下雉之城结九江之浦絶豫章之口强弩临江而守以禁南郡之下东收江都保稽南通劲越屈强江淮间犹可以得延歳月之寿耳未见其福也伍传连上王曰左呉赵贤王曰善无以易此急则走越耳于是廷尉以王孙建辞连淮南王太子迁闻上遣廷尉监因拜与淮南中尉逮捕太子至淮南淮南王闻与太子谋召相二千石欲杀而发兵召相相至内史以出为解中尉曰臣受诏使不得见王王念独杀相而内史中尉不来无益也即罢相王计犹豫与计未决太子念所坐者谋刺杀汉中尉所与谋杀者已死以为口絶乃谓王曰羣臣可用者皆前系今无足与举事者王以为非时发恐无功臣愿逮王亦偷愈欲休即许太子太子即自刭刑不殊伍被自诣吏因具告与淮南王谋反反踪迹具如此伍传用此传被诣吏自告以下语下接天子以伍被至遂诛被传终吏因捕太子王后围王宫尽求捕王所与谋反宾客在国中者索得反具以闻上下公卿治所连引与淮南王谋反列侯二千石豪杰桀数千人皆以罪轻重受诛衡山王赐淮南王弟也当坐收有司请逮捕衡山王天子上曰诸侯各以其国为本不当相坐与诸侯王列侯肄丞相诸侯议赵王彭祖列侯臣让等四十三人议皆曰淮南王安甚大逆无道谋反明白当伏诛胶西王臣端议曰淮南王安废法度行邪辟有怀诈伪心以乱天下荧营惑百姓倍背畔宗庙妄作妖言春秋曰臣无毋将将而诛安罪重于将谋反形已定臣端所见其书节印图及他逆无亡道事验明白甚大逆无道当伏其法而论国吏二百石以上及比者宗室近幸臣不在法中者不能相教当皆当免官削爵为士伍毋得宦为吏者其非吏他赎死金二斤八两以章臣安之罪使天下明知臣子之道毋敢复有邪僻倍背畔之意丞相廷尉汤等以闻天子上使宗正以符节治王未至淮南王安自刭刑杀王后荼太子迁诸所与谋反者皆族收夷连下国除天子以伍被雅辞多引汉之美欲勿诛廷尉张汤进曰被首为之王画反谋计被罪无赦遂诛被伍传止此国除为九江郡

衡山王赐王后乘舒生子三人长男爽为太子次男孝次女无采少男孝又姬徐来生子男女四人美人厥姬生子二人衡山王淮南王衡山兄弟相责望礼节间不相能衡山王闻淮南王作为畔逆反具亦心结宾客以应之恐为所并元光六年衡山王入朝其谒者卫庆有方术欲上书事天子王怒故劾庆死罪强榜服之衡山内史以为非是郄其狱王使人上书告内史内史治言王不直王又数侵夺人田坏人冢以为田有司请逮治衡山王天子上不许为置吏二百石以上衡山王以此恚与奚慈张广昌谋求能为兵法候星气者日夜从纵容臾王密谋反事王后乘舒死立徐来为王后厥姬俱幸两人相妒厥姬乃恶王后徐来于太子曰徐来使婢蛊道杀太子母太子心怨徐来徐来兄至衡山太子与饮以刃刺刑伤王后兄之王后以此怨怒太子数毁恶太子之于王太子女弟无采嫁弃归与奴姧又与客姧太子数以数让无采之无采怒不与太子通王后闻之即善遇无采无采及中兄孝孝少失母附王后王后以计爱之与共毁太子王以故数系笞太子元朔四年中人有贼伤王后假母者王疑太子使人伤之笞太子后王病太子时称病不侍孝王后无采恶太子太子实不病自言病有喜色王于是大怒欲废太子而立其弟孝王后知王决废太子又欲并废孝王后有侍者善舞王幸之王后欲令侍者与孝乱以污之欲并废兄弟二子而以立其已子广代太子之太子爽知之念后数恶已无已时欲与乱以止其口王后饮太子太子前为寿因据王后股求与王后卧王后怒以告王王乃召欲缚而笞之太子知王常欲废已而立其弟孝乃谓王曰孝与王御者姧无采与奴姧王强始食请上书即倍背王去王使人止之莫能禁王乃自驾追捕太子太子妄恶言王械系太子宫中孝日益以亲幸王竒孝材能乃佩之王印号曰将军令居外宅家多给金钱招致宾客宾客来者知淮南衡山有逆计皆日夜从容将养劝之王乃使孝客江都人救枚赫陈喜作輣车镞锻矢刻天子玺将相军吏印王日夜求壮士如周丘等数称引呉楚反时计划以约束衡山王非敢效淮南王求即天子位畏淮南起并其国以为淮南已西发兵定江淮之间而有之望如是元朔五年秋衡山王当朝六年过淮南淮南王乃昆弟语除前郄陈约束反具衡山王即上书谢病上赐书不朝元朔六年中衡山王乃使人上书请废太子爽立孝为太子爽闻即使所善白嬴之长安上书言衡山王与子谋逆言孝作輣兵车镞锻矢与王御者奸欲以败孝白嬴至长安未及上书即吏捕嬴以淮南事系王闻爽使白嬴上书之恐其言国阴事即上书反告太子爽所以为不道弃市罪事事下沛郡治元朔狩七元年冬有司公卿下沛郡求捕所与淮南王谋反者未得得陈喜于衡山王子孝家吏劾孝首匿喜孝以为陈喜雅数与王计谋反恐其发之闻律先自告除其罪又疑太子使白嬴上书发其事即先自告告所与谋反者救枚赫陈喜等廷尉治事验公卿请逮捕衡山王治之天子上曰勿捕迁遣中尉安大行息即问王王具以情实对吏皆围王宫而守之中尉大行还以闻公卿请遣宗正大行与沛郡杂治王王闻即自刭杀孝先自告反告除其罪孝坐与王御婢姧弃市及王后徐来亦坐蛊杀前王后乘舒及太子爽坐告王告父不孝皆弃市诸坐与衡山王谋反者皆族诛国除为衡山郡

太史公赞曰诗之所谓云戎狄是膺荆舒是惩信哉是言也淮南衡山亲为骨肉疆土千里列为在诸侯不务遵蕃臣职以承辅天子而専剸挟懐邪辟之计谋为畔逆仍父子再亡国各不终其身为天下笑此非独王过也亦其俗薄臣下渐靡使然也夫荆楚僄剽勇轻悍好作乱乃自古记之矣

班马异同卷二十九

汲黯列第六十史记一百二十

汲黯郑庄第二十汉书五十

汲黯字长孺濮阳人也其先有宠于古之卫君也至黯七十世世为卿大夫黯以父任孝景时为太子洗马以庄严见惮孝景帝崩太子武帝即位黯为谒者东越粤相攻上使黯往视之不至至呉而还报曰越粤人相攻固其俗然不足以辱天子之使者河内失火延烧千余家上使黯往视之还报曰家人失火屋比延烧不足忧也臣过河南内河南内贫人伤水旱万余家或父子相食臣谨以便宜持节河南内仓粟以振贫民臣请归节伏矫制之罪辠上贤而释之迁为荥阳令黯耻为令称疾病归田里上闻乃乃召拜为中大夫以数切谏不得久留内迁为东海太守黯学黄老之言治官理民好清静择丞史而任之其治责大指而已不细苛小黯多病卧闺合内不出歳余东海大治称之上闻召以为主爵都尉列于九卿治务在无为而已引大体不拘文法黯为人性倨少礼面折不能容人之过合已者善待之不合已者不弗能忍见士亦以此不附焉然好学游侠任气节内行修洁其好直谏数犯主之颜色常慕傅伯袁爰盎之为人也善灌夫郑当时及宗正刘弃疾亦以数直谏不得久居位当是时太后弟武安侯田蚡为丞相中二千石来拜谒蚡不弗为礼然黯见蚡未尝拜常揖之天子上方招文学儒者上曰吾欲云云黯对曰陛下内多欲而外施仁义奈何欲效唐虞之治乎虖上黙然怒变色而罢朝公卿皆为黯惧上退谓左右人曰甚矣汲黯之戅也羣臣或数黯黯曰天子置公卿辅弼之臣宁令从承意陷主于不义乎虖且已在其位纵爱身奈辱朝廷何黯多病病且满三月上常赐告者数终不愈愈最后病庄严助为请告上曰汲黯何如人哉也助曰使黯任职居官无以踰愈人然至其辅少主守城成深坚招之不来麾之不去虽自谓贲育亦不弗能夺之矣也上曰然古有社稷之臣至如汲黯近之矣大将军青侍中上踞厕而视之丞相燕晏见上或时不冠至如见黯见上不冠不见也上尝坐武帐中黯前奏事上不冠望见黯避帐帷中使人可其奏其见敬礼如此张汤方以更定律令为廷尉黯数质责汤于上前曰公为正卿上不能褒先帝之功业下不能抑化天下之邪心安国富民使囹圄空虚二者无一焉非苦就行放析就功何乃空取高皇帝约束纷更之为而公以此无种矣黯时与汤论议汤辩常在文深小苛黯伉厉守高不能屈忿愤发骂曰天下谓刀笔吏不可以为公卿果然必汤也今天下重足而立侧反目而视矣是时汉方征匈奴招怀四夷黯务少事乘上间常言与胡和亲无毋起兵上方向乡儒术尊公孙弘及事益多吏民巧弄上分别文法汤等数奏决谳以幸而黯常毁儒面触弘等徒懐诈饰智以阿人主取容而刀笔之吏专深文巧诋陷人于罪罔使不得反其真以胜自为功上愈益贵汤汤深心疾黯唯天子虽上亦不说也欲诛之以事为丞相乃乃言上曰右内史界部中多贵人宗室难治非素重臣不弗能任请徙黯为右内史为右内史数歳官事不废大将军青既益尊姊为皇后然黯与亢礼人或说黯曰自天子欲令羣臣下大将军大将军尊重益贵诚重君不可以不拜黯曰夫以大将军有揖客反不重邪大将军闻愈贤黯数请问以国家朝廷所疑遇黯过加于平生日淮南王谋反惮黯曰黯好直谏守节死义难惑以非至如说丞相公孙弘等如发蒙振落耳天子上既数征匈奴有功黯之言益不用始黯列为九卿矣而公孙弘张汤等为小吏已而弘至丞相封为侯汤至御史大夫故黯时丞相史皆与黯同列或尊用过之黯褊心不能无少望见上前言曰陛下用羣臣如积薪耳后来者居上上黙然有间黯罢上曰人果不可以无学观汲黯之言也日益甚矣居无何匈奴浑邪王率帅众来降汉发车三万乘县官无亡钱从民贳马民或匿马马不具上怒欲斩长安令黯曰长安令无亡罪独斩臣黯民乃乃肯出马且匈奴畔其主而降汉汉徐以县次之何至令天下骚动罢弊中国而甘心以事夷狄之人乎虖上黙然及后浑邪王至贾人与市者坐当死者五百余人黯入请间见高门曰夫匈奴攻当路塞絶和亲中国兴举兵诛之死伤者不可胜计而费以巨巨万百数臣愚以为陛下得胡人皆以为奴婢以赐从军死事者家所卤获因予与之以谢天下之苦塞百姓之心今纵不能浑邪率帅数万之众来降虚府库赏赐发良民侍养譬若奉骄子愚民安知市买长安中物而文吏绳以为阑出财物于如边闗乎陛下纵不能得匈奴之资赢以谢天下又以文杀无知者五百余人是所谓庇其叶而伤其枝者乎臣窃为陛下不弗取也上黙

然不弗许曰吾久不闻汲黯之言今又复妄发矣后数月黯坐小法赦免官于是黯于田园居者数年更立五铢钱民多盗铸钱者楚地尤甚上以为淮阳楚地之郊也乃召拜黯拜为淮阳太守黯伏谢不受印绶诏数强予然后奉诏诏召见黯上殿黯为上泣曰臣自以为填沟壑不复见陛下不意陛下复收用之臣常有狗马之心今病力不能任郡事臣愿为中郎出入禁闼补过拾遗臣之愿也上曰君薄淮阳邪吾今召君矣顾淮阳吏民不相得吾徒得君之重卧而治之黯既辞行过大行李息曰黯弃逐居郡不得与朝廷议也矣然御史大夫张汤智足以拒距谏诈足以饰非务巧佞之语辩数之辞非肯正为天下言专阿主意主意所不欲因而毁之主意所欲因而誉之好兴事舞文法内懐诈以御主心外挟贼吏以为威重公列九卿不早言之何公与之俱受其戮矣息畏汤终不敢言黯居郡如其故治淮阳政清后张汤果败上闻黯与息言抵息罪令黯以诸侯相秩居淮阳居淮阳十七歳而卒卒后上以黯故官其弟汲仁至九卿子汲偃至诸侯相黯姑姊子司马安亦少与黯为太子洗马安文深巧善宦官四至九卿以河南太守卒昆弟以安故同时至二千石者十人濮阳段宏始事葢侯信信任宏宏官亦再至九卿然卫人仕者皆严惮汲黯出其下

郑当时者字庄陈人也其先郑君尝为事项籍将籍死已而属汉高祖令诸故项籍臣名籍郑君独不奉诏诏尽拜名籍者为大夫而逐郑君郑君死孝文时郑庄当时以任侠自喜脱张禹羽于戹阸声闻梁楚之间孝景时为太子舍人毎五日洗沐常置驿马长安诸郊存诸故人请谢宾客夜以继日至其明旦常恐不徧庄当时好黄老之言其慕长者如恐不称自见年少官薄然其游知交友皆其大父行天下有名之士也武帝立即位庄当时稍迁为鲁中尉济南太守江都相至九卿为右内史以武安侯魏其时议贬秩为詹事迁为大司农令庄当时为太史诫大吏戒门下客至无亡贵贱无亡留门下者执宾主之礼以其贵下人庄性廉又不治其产业仰卬奉赐以给诸公然其馈遗人不过算具器食毎朝候上之间说未尝不言天下之长者其推毂士及官属丞史诚有味其言之也常引以为贤于己未尝名吏与官属言若恐伤之闻人之善言进之上唯恐后山东士诸公以此翕然称郑庄郑庄使视决河自请治行五日上曰吾闻郑庄千里不赍粮请治行者何也然郑庄当时在朝常趋和承意不敢甚引斥臧当否及晩节汉征匈奴招四夷天下费多财用益匮屈当时为大司农庄任人宾客为大农僦人入多逋负司马安为淮阳太守发其事庄当时以此陷罪赎为庶人顷之守长史上以为老以庄为迁汝南太守数歳以官卒昆弟以当时故至二千石者六七人郑庄当时始与汲黯始列为九卿廉内行修絜此两人中废家贫宾客益落及居郡卒后当时死家无亡余赀财庄兄弟子孙以庄故至二千石六七人焉先是下邽翟公为廷尉宾客亦填门及废门外可设爵网后复为廷尉客欲往翟公大署其门曰一死一生乃知交情一贫一富乃知交态一贵一贱交情乃见

太史公曰夫以汲郑之贤有势则宾客十倍无势则否况众人乎下邽翟公有言始翟公为廷尉宾客阗门及废门外可设雀罗翟公复为廷尉宾客欲往翟公乃大署其门曰一死一生乃知交情一贫一富乃知交态一贵一贱交情乃见汲郑亦云悲夫汉赞同张冯传

班马异同卷三十

酷吏列第六十二史记一百二十二

张汤第二十九汉书五十九

杜周第三十汉书六十张杜二传汉书别见不入酷吏

孔子曰道之以政齐之以刑民免而无耻导之以徳齐之以礼有耻且格老氏称上徳不徳是以有徳下徳不失徳是以无徳法令滋章盗贼多有太史公曰信哉是言也法令者治之具而非制治清浊之源原也昔天下之网罔尝宻矣然奸伪萌轨愈起其极也上下相遁至扵不振当是之时吏治若救火扬沸非武健严酷恶能胜其任而愉偷快乎言道徳者溺其于职矣故曰聴讼吾犹人也必也使无讼乎下士闻道大笑之非虚言也汉兴破觚而为圜斵雕琱而为朴朴号为网罔漏扵吞舟之鱼而吏治烝烝不至扵奸黎民艾安由是观之在彼不在此髙后时酷吏独有侯封刻轹宗室侵辱功臣吕氏已败遂禽夷侯封之家孝景时鼌错以刻深颇用术辅其资而七国之乱发怒扵错错卒以被戮其后有郅都寗成之属伦郅都者河东大阳人也以郎事孝文帝孝景帝时都为中郎将敢直諌面折大臣扵朝尝从入上林贾姫如在厕野彘卒来入厕上目都都不行上欲自持兵救贾姬都伏上前曰亡一姬复一姬进天下所少寜贾姬等乎邪陛下纵自轻奈宗室太后何上还彘亦去不伤贾姬太后闻之赐都金百斤上亦赐金百斤由此重郅都济南瞷氏宗人三百余家豪猾二千石莫能制扵是景帝乃拜都为济南太守都至则族灭诛瞷氏首恶余皆股栗居歳余郡中不拾遗十余郡守畏都如大府都为人勇有气力公不发私书问遗无所受请寄无所聴常自称曰已倍背亲而仕出身固当奉职死节官下终不顾妻子矣郅都迁为中尉丞相条侯至贵倨居也而都揖丞相是时民朴朴畏罪自重而都独先严酷致行法不避贵戚列侯宗室见都侧目而视号曰苍鹰临江王征诣中尉府对簿临江王欲得刀笔为书谢上而都禁吏不弗予与魏其侯使人以间与予临江王临江王既得为书谢上因自杀窦太后闻之怒以危法中都都免归家孝景乃乃使使持节即拜都为鴈门太守而便道之官得以便宜从事匈奴素闻郅都节居举邉为引兵去竟郅都死不近鴈门匈奴至为偶人象郅都令骑驰射莫能中其见惮如此匈奴患之窦太后乃竟中都以汉法景帝曰都忠臣欲释之窦太后曰临江王独非忠臣邪乎于是遂斩郅都也寜成者南阳穰人也以郎谒者事景帝好气为人小少吏必陵其长吏为人上操下急如束湿薪滑猾贼任威稍迁至济南都尉而郅都为守始前数都尉皆歩入府因吏谒守如县令其畏郅都如此及成性直陵凌都出其上都素闻其声扵是善遇与结驩乆之郅都死后长安左右宗室多暴犯法于是上召寜成为中尉其治效郅都其弗如然宗室豪桀人皆人人惴恐武帝即位徙为内史外戚多毁成之短抵罪髠钳是时九卿罪死即死少被刑而成刑极刑自以为不复收于是乃解脱诈刻出关归家称曰仕不至二千石贾不至千万安可比人乎乃乃贳贷貣买陂田千余顷假贫民役使数千家数年赦致产数千万金为任侠持吏长短出从数十骑其使民威重扵郡守

周阳由者其父赵兼以淮南王舅父侯周阳故因姓周阳氏焉由以宗家任为郎事孝文及景帝景帝时由为郡守武帝即位吏治尚循修谨甚然由居二千石中最为暴酷骄恣所爱者挠法活之所憎者曲法诛灭之所居郡必夷其豪为守视都尉如令为都尉必陵太守夺之治与汲黯俱为忮司马安之文恶俱在二千石列同车未尝敢均茵伏冯由后由为河东都尉时与其守胜屠公争权相告言罪胜屠公当扺罪义议不受刑自杀而由弃市自寜寗成周阳由之后事益多民巧法大扺吏之治类多成由等矣

赵禹者斄人也以佐史补中都官用为令史事太尉周亚夫亚夫为丞相禹为丞相史府中皆称其亷平然亚夫弗任曰极知禹无害然文深不可以居大府今上武帝时禹以刀笔吏积劳稍迁为御史上以为能至太中大夫与张汤论定诸律令作见知吏得相监司用以法益刻葢尽自此始连下张汤内禹为人至官属阴罪又连后尝中废至以寿卒于家结

张汤者杜陵人也其父为长安丞出汤为儿守舍还而鼠盗肉其父怒笞汤汤掘窟熏得盗鼠及余肉劾鼠掠治爰书讯鞫论报并取鼠与肉具狱磔堂下其父见之视其文辞如老狱吏大惊遂使书狱父死后汤为长安吏久之周阳侯始为诸卿时尝系长安汤倾身为事之及出为侯大与汤交徧见汤贵人汤给事内史为寜寗成掾以汤为无害言太府调为茂陵尉治方中武安侯为丞相征汤为史时荐言之天子补侍御史使案事治陈皇后巫蛊狱深竟党与于是上以为能稍迁至太中大夫与赵禹共定诸律令务在深文拘守职之吏已而赵禹迁为中尉徙为至少府而张汤为廷尉两人交驩而兄事禹汉书连下禹志在奉公禹为人亷倨裾为吏以来舍毋无食客公卿相造请禹禹终不行报谢务在絶知友宾客之请孤立行一意而已见文法辄取亦不覆案求官属阴罪自禹为人亷已下至此汉书入赵禹传禹志在奉公孤立而汤为人多诈舞知以御人始为小吏干没与长安富贾田甲鱼翁叔之属交私及列九卿收接天下名士大夫已心内虽不合然阳浮慕道与之是时上方乡文学汤决大狱欲傅古义乃请博士弟子治尚书春秋补廷尉史平亭疑法奏谳疑事必豫奏先为上分别其原上所是受而着谳决法廷尉絜挈令主之明奏事即谴汤应摧谢乡上意所便必引正监掾史贤者曰固为臣议如此上责臣臣弗用愚抵扵此罪常释闻间即奏事上善之曰臣非知为此奏乃乃正监掾史某所为之其欲荐吏人之善蔽解人之过如此所治即上意所欲罪予监史吏深祸刻者即上意所欲释与予监史吏轻平者所治即豪必舞文巧诋即下户羸弱时口言虽文致法上财裁察扵是往往释汤所言汤至于大吏内行修也交通宾客饮食扵故人子弟为吏及贫昆弟调护之尤厚其造请诸公不避寒暑是以汤虽文深意忌不専平然得此声誉而深刻深吏多为爪牙用者依扵文学之士丞相数称其美及治淮南衡山江都反狱皆穷根本严助及伍被上欲释之汤争曰伍被本画造反谋而助亲幸出入禁闼爪牙腹心之臣乃交私诸侯如此弗诛后不可治扵是上可论之其治狱所巧排大臣自以为功多此类于繇是汤益尊任迁为御史大夫浑邪等降汉大兴兵伐匈奴山东水旱贫民流徙皆仰卬给县官县官空虚扵是汤丞承上指请造白金及五铢钱笼天下盐铁排富商大贾出告缗令鉏豪强并兼之家舞文巧诋以辅法汤毎朝奏事语国家用日晏旰天子忘食丞相取充位天下事皆决扵汤百姓不安其生骚动县官所兴未获其利奸吏并侵渔扵是痛绳以罪辠则自公卿以下至扵庶人咸指汤汤尝病天子上至自至舍视病其隆贵如此匈奴来请求和亲羣臣议上前博士狄山曰和亲便上问其便山曰兵者凶器未易数动髙帝欲伐匃奴大困平城乃遂结和亲孝恵髙后时天下安乐及孝文帝欲事匈奴北邉萧然苦兵矣孝景时呉楚七国反景帝往来两东宫间天下寒心者数月呉楚已破竟景帝不言兵天下富贵今自陛下举兴兵击匈奴中国以空虚邉民大困贫由此是观之不如和亲上问汤汤曰此愚儒无知狄山曰臣固愚忠若御史大夫汤乃诈忠若汤之治淮南江都以深文痛诋诸侯别疏骨肉使藩臣不自安臣固知汤之为诈忠扵是上作色曰吾使生居一郡能无使虏入盗乎山曰不能曰居一县对曰不能复曰居一障间山自度辩穷且下吏曰能扵是上乃遣山乘障至月余匈奴斩山头而去自是以后羣臣震慑詟汤之客田甲虽贾人有贤操始汤为小吏时与钱通及汤为大吏而甲所以责汤行义过失亦有烈士之风汤为御史大夫七歳败河东人李文故尝与汤有却隙已而为御史中丞恚荐数从中文书事有可以伤汤者不能为地汤有所爱史鲁谒居知汤不弗平使人上蜚飞变告文奸事事下汤汤治论杀文而汤心知谒居为之上问曰言变事踪迹从迹安起汤详阳惊曰此殆文故人怨之谒居病卧闾里主人汤自往视疾病为谒居摩足赵国以冶铸为业王数讼铁官事汤常排赵王赵王求汤阴事谒居尝案赵王赵王怨之并上书告汤大臣也史谒居有病汤至为摩足疑与为大奸事下廷尉谒居病死事连其弟弟系导官汤亦治他囚导官见谒居弟欲阴为之而详阳不省谒居弟弗不知而怨汤使人上书告汤与谒居谋共变告李文事下减宣宣尝与汤有郄隙及得此事穷竟其事未奏也人有盗发孝文园瘗钱丞相青翟朝与汤约俱谢至前汤念独丞相以四时行园当谢汤无与也不谢丞相谢上使御史案其事汤欲致其文丞相见知丞相患之三长史皆害汤欲陷之始长史朱买臣稽人也读春秋庄助使人言买臣买臣以楚辞与助俱幸侍中为太中大夫用事而汤乃为小吏跪伏使买臣等前已而汤为廷尉治淮南狱排挤荘助买臣固心望及汤为御史大夫买臣以稽守为主爵都尉列扵九卿数年坐法废守长史见汤汤坐床上丞史遇买臣弗为礼买臣楚士怨常欲死之素怨汤语在其王朝齐人也以术至右内史邉通学长短刚暴强人也官再至济南相故皆居汤右已而失官守长史诎体扵汤汤数行丞相事知此三长史素贵常陵折之以故三长史合谋曰始汤约与君谢已而卖君今欲劾君以宗庙事此欲代君耳吾知汤阴事使吏捕案汤左田信等曰汤且欲奏为请奏信辄先知之居物致富与汤分之及他奸事事辞颇闻上问汤曰吾所为贾人辄先知之益居其物是类有以吾谋告之者汤不谢汤又详阳惊曰固宜有减宣亦奏谒居等事天子上果以汤懐诈面欺使使八辈簿责汤汤具自道无此不服扵是上使赵禹责汤禹至让汤曰君何不知分也君所治夷灭者几何人矣今人言君皆有状天子重致君狱欲令君自为计何多以对簿为汤乃乃为书谢曰汤无寸尺之功起刀笔吏陛下幸致为位三公无以塞责然谋陷汤罪者三长史也遂自杀汤死家产直不过五百金皆所得奉赐无他业赢昆弟诸子欲厚?汤汤母曰汤为天子大臣被污恶言而死何厚传乎为载以牛车有棺而无椁天子上闻之曰非此母不能生此子乃书案诛三长史丞相青翟自杀出田信上惜汤复稍迁进其子安世汉书汤传止此下文接前官属阴罪至末入赵禹传赵禹尝中废已而为廷尉始条侯以为禹贼深弗任及禹为少府比九卿禹酷急至晚节事益多吏务为严峻而禹治加缓而名为平王温舒等后起治峻酷于禹禹以老徙为燕相数歳誖乱悖有罪免归后汤十余年以寿卒于家汉书赵禹传后即接义纵

义纵者河东人也为少年时尝常与张次公俱攻剽为羣盗纵有姊姁以医幸王太后王太后问有子兄弟为官者乎姊曰有弟无行不可太后乃乃告上上拜义姁弟纵为中郎补上党郡中令治敢行往少藴温藉县无逋事举为第一迁为长陵及长安令直法行治不避贵戚以捕案太后外孙修成君子仲中上以为能迁为河内都尉至则族灭其豪穰氏之属河内道不拾遗而张次公亦为郎以勇悍从军敢深入有功封为岸头侯寜寗成家居上欲以为郡守御史大夫弘曰臣居山东为小吏时寜寗成为济南都尉其治如狼牧羊成不可使令治民上乃拜成为关都尉歳余关东吏税肄?郡国出入关者号曰寜见乳虎无值直寜寗成之怒其暴如此义纵自河内迁为南阳太守闻寜寗成家居南阳及纵至关寜寗成侧行送迎然纵气盛弗为礼至郡遂案按寜寗氏尽破碎其家成坐有罪及孔暴之属皆犇奔亡南阳吏民重足一迹而平氏朱强杜衍杜周为纵爪牙之吏任用迁为廷尉史军数出定襄定襄吏民乱败扵是徙纵为定襄太守纵至掩定襄狱中重罪轻系二百余人及宾客昆弟私入相视者亦二百余人纵一壹切捕鞫曰为死罪解脱是日皆报杀四百余人其后郡中不寒而栗猾民佐吏为治是时赵禹张汤以深刻为九卿矣然其治尚寛辅法而行而纵以鹰击毛摰为治后更五铢钱白金起民为奸京师尤甚乃乃以纵为右内史王温舒为中尉温舒至恶其所为不弗先言纵纵必以气凌陵之败壊其功其治所诛杀甚多然取为小治奸益不胜直指始出矣吏之治以斩杀缚束为务阎奉以恶用矣縦亷其治放效郅都上幸鼎湖病久已而卒起幸甘泉道多不治上怒曰纵以我为不复行此道乎嗛衔之至冬杨可方受告缗縦以为此乱民部吏捕其为可使者天子闻使杜式治以为废格沮事弃縦

市后一歳张汤亦死

王温舒者阳陵人也少时椎埋为奸已而试补县亭长数废数为吏以治狱至廷尉史事张汤迁为御史督盗贼杀伤甚多稍迁至广平都尉择郡中豪敢任徃吏十余人以为爪牙皆把其阴重罪而縦使督盗贼快其意所欲得此人虽有百罪弗法即有避回因其事夷之亦灭宗以其故齐赵之郊盗贼不敢近广平广平声为道不拾遗上闻迁为河内太守素居广平时皆知河内豪奸之家及往以九月而至令郡具私马五十疋为驿自河内至长安部吏如居广平时方略捕郡中豪猾郡中豪猾相连坐千余家上书请大者至族小者乃死家尽没入偿臧奏行不过二三日得可事论报至流血十余里河内皆怪其奏以为神速尽十二月郡中母声毋敢夜行野无犬吠之盗其颇不得失之旁郡国梨来追求春温舒顿足叹曰嗟乎令冬月益展一月足吾事矣其好杀伐行威不爱人如此天子上闻之以为能迁为中尉其治复放河内徙诸名徒请召猜祸猾吏与从事河内则杨皆麻戊关中杨赣成信等义縦为内史惮之未敢恣治及纵死张汤败后徙为廷尉而尹齐为中尉坐法抵罪连下杨仆傅内温舒复为中尉

尹齐者东郡茌平人也以刀笔吏稍迁至御史事张汤张汤数称以为亷武帝使督盗贼所斩伐不避贵戚埶迁为关内都尉声甚于寜寗成上以为能迁拜为中尉吏民益凋雕敝轻尹齐木强少文豪恶吏伏匿而善吏不能为治以故事多废抵罪上复徙温舒为中尉后复为淮阳都尉王温舒败连下杨仆传内后数年病死而杨仆以严酷为主爵都尉

杨仆者宜阳人也以千夫为吏河南守案举以为能迁为御史使督盗贼关东治放尹齐以为敢摰击行稍迁至主爵都尉列九卿天子上以为能南越反拜为楼船将军有功封将梁侯东越反上欲复使将为其伐前劳以书勑责之曰将军之功独有先破石门寻陿非有斩将骞旗之实也乌足以骄人哉前破番禺捕降者以为虏掘死人以为获是一过也建徳吕嘉逆罪不容于天下将军拥精兵不穷追超然以东越为援是二过也士卒暴露连歳为朝不置酒将军不念其勤劳而造佞巧请乘行塞因用归家懐银黄垂三组夸乡里是三过也失期内顾以道恶为解失尊尊之叙是四过也欲请蜀刀问君贾几何对曰率数百武库日出兵而阳不知挟伪干君是五过也受诏不至兰池宫明日又不对假令将军之吏问之不对令之不从其罪何如推此心以在外江海之间可得信乎令东越深入将军能率众以掩过不仆惶恐对曰愿尽死赎罪与王温舒俱破东越后复与左将军荀彘俱击朝鲜为荀彘所縳语在朝鲜还免为庶人居久之病死汉书杨仆传止此下起咸宣传而温舒复为中尉为人少文居廷它惽惽不辩至于中尉则心开督盗贼素习关中俗知豪恶吏豪恶吏尽复为用为方畧吏苛察盗贼滛恶少年投缿购告言奸置伯格落长以牧収司奸盗贼温舒为人多讇善事有势埶者即无势埶者视之如奴有势埶家虽有奸如山弗犯无势埶者虽贵戚必侵辱舞文巧诋请下户之猾以焄动大豪其治中尉如此奸猾穷治大抵氐尽靡烂狱中行论无出者其爪牙吏虎而冠扵是中尉部中中猾以下皆伏有势埶者为声誉称治治数歳其吏多以权贵冨温舒击东越还议有不中意者坐以小法抵罪免是时天子上方欲作通天而未有人温舒请覆中尉脱卒得数万人作上说拜为少府徙为右内史治如其故奸邪少禁坐法失官复为右辅行中尉事如故操歳余宛军发诏征豪吏温舒匿其吏华成及人有变告温舒受员骑钱他奸利事罪至族自杀其时两弟及两婚家亦各自坐他罪而族光禄勲徐自为曰悲夫夫古有三族而王温舒罪至同时而五族乎温舒死家直累絫千金汉书上温舒传止此下起尹齐传后数歳年尹齐亦以淮阳都尉病死家直不满五十金所诛灭淮阳甚多及死仇家欲烧其尸口妻亡去归?汉书此段结上文尹齐传后下起杨仆传自温舒等以恶为治而是时郡守都尉诸侯相二千石欲为治者其治大抵尽放效王温舒等而吏民益轻犯法盗贼滋起南阳有梅免白百政楚有殷段中杜少齐有徐勃燕赵之间有坚卢范生主之属大羣至数千人擅自号攻城邑取库兵释死罪缚辱郡太守都尉杀二千石为檄告县趣趋具食小羣盗以百数掠卤乡里者不可胜称数也扵是天子上始使御史中丞丞相长史使督之犹弗能禁也乃使光禄大夫范昆诸辅部都尉及故九卿张徳等衣绣衣持节虎符发兵以兴击斩首大部或至万余级及以法诛通行饮食坐相连诸郡甚者数千人数歳乃乃颇得其渠率散卒失亡复聚党阻山川者往往而羣居无可奈何扵是作沈命法曰羣盗起不发觉发觉而弗捕弗满品者二千石以下至小吏主者皆死其后小吏畏诛虽有盗不弗敢发恐不能得坐课累府府亦使其不言故盗贼寖多上下相为匿以文辞避文法焉汉书自是时郡守尉诸侯相以下入咸宣传后

减宣者杨人也以佐史无害给事河东守府卫将军青使买马河东见宣无害言上征为大厩丞官事办稍迁至御史及中丞使治主父偃及治淮南反狱所以微文深诋杀者甚众称为敢决疑数废数起为御史及中丞者几二十歳王温舒免为中尉而宣为左内史其治米盐事大小皆关其手自部署县名曹实寳物官吏令丞不弗得擅摇痛以重法之居官数年一壹切郡中为小治办辩然独宣以小致至大能因力自行之难以为经中废为右扶风坐怨怒其吏成信信亡藏臧上林中宣使郿令将吏卒入上林中室门攻亭格杀信吏卒格信时射中上林苑门宣一下吏诋罪以为大逆当族自杀而杜周任用连上文杨仆传内是时郡守尉诸侯相二千石

杜周者南阳杜衍人也义纵为南阳太守以周为爪牙举荐之张汤为廷尉史事张汤汤数言其无害至御史使案邉失亡所论杀甚众多奏事中上意任用与减宣相编更为中丞者十余歳其治与宣相放然周少言重迟外寛而内深次骨宣为左内史周为廷尉其治大抵放张汤而善?伺司上所欲挤者因而陷之上所欲释者久系待问而微见其状客有让谓周曰君为天下下决平不循三尺法専以人主意指为狱狱者固如是乎周曰三尺安出哉前主所是着为律后主所是疏为令当时为是何古之法乎至周为廷尉诏狱亦益多矣二千石系者新故相因不减百余人郡吏大太府举之廷尉一歳至千余章章大者连逮证案数百小者数十人逺者数千里近者数百里狱吏因责如章告劾不服以笞掠笞定之扵是闻有逮证皆亡匿狱久者至更数赦十有余歳而相告言大抵氐尽诋以不道以上廷尉及中都官诏狱逮至六七万人吏所増加十有余万余人周中废后为执金吾逐盗捕治桑羊卫皇后昆弟子刻深天子上以为尽力无私迁为御史大夫家两子夹河为守其治暴酷皆甚扵王温舒等矣始杜周初微为廷史有一马且不全及身久任事至列三公列而子孙尊官两子夹河为郡守訾累数巨万矣治皆酷暴唯少子延年行寛厚云

太史公赞曰自郅都以下杜周十人者此皆以酷烈为声然郅都伉抗直引是非争天下大体张汤以知阴阳阿邑人主与俱上下时数辩当否国家頼其便赵禹时据据法守正杜周从谀以少言为重自张汤死后网罔宻多诋严官事丛寖以耗废九卿碌碌奉其官职救过不瞻给何暇论绳墨之外乎自是以至哀平酷吏众多然莫足数此其知名见纪者也然此十人中其亷者足以为仪表其污者足以为戒方畧教导道壹切禁奸止邪一切亦皆彬彬质有其文武焉虽惨酷斯称其位矣汤周子孙贵盛故别至若蜀守冯当暴挫广汉李贞擅磔人东郡弥仆锯项天水骆璧推减河东褚广妄杀京兆无忌冯翊殷周蝮鸷水衡阎奉扑击卖请何足数哉何足数哉

班马异同卷三十一

游侠传第六十四史记一百二十四

游侠传第六十二汉书九十二

韩子曰儒以文乱法而侠以武犯禁二者皆讥而学士多称扵世云至如以术取宰相卿大夫辅翼其世主功名俱着扵春秋固无可言者及若季次原宪闾巷人也读书懐独行君子之徳义不苟合当世当世亦笑之故季次原宪终身空室蓬户褐衣疏食不厌死而已四百余年而弟子志之不倦今侠其行虽不轨扵正义然其言必信其行必果已诺必诚不爱其躯赴士之阨困既已存亡死生矣而不矜其能羞伐其徳葢亦有足多者焉且缓急人之所时有也太史公曰昔者虞舜窘扵井廪伊尹负扵鼎爼傅说匿扵傅险吕尚困扵棘津夷吾桎梏百里饭牛仲尼畏匡菜色陈蔡此皆学士所谓有道仁人也犹然遭此菑况以中材而渉乱世之末流乎其遇害何可胜道哉鄙人有言曰何知仁义已向其利者为有徳故伯夷丑周饿死首阳山而文武不以其故贬王跖蹻暴戾其徒诵义无穷由此观之窃钩者诛窃国者矦矦之门仁义存非虚言也令拘学或抱咫尺之义久孤扵世岂若卑论侪俗与世沈浮而取荣名哉而布衣之徒设取予然诺千里诵义为死不顾世此亦有所长非苟而已也故士穷窘而得委命此岂非人之所谓贤豪间者邪诚使乡曲之侠子季次原宪比权量力效功扵当世不同日而论矣要以功见言信侠客之义又曷可少哉古布衣之侠靡得而闻已近世延陵孟尝春申平原信陵之徒皆因王者亲属藉扵有土卿相之富厚招天下贤者显名诸矦不可谓不贤者矣比如顺风而呼声非加疾其势激也至如闾巷之侠修行砥名声施扵天下莫不称贤是为难耳然儒墨皆排摈不载自秦以前匹夫之侠湮灭不见余甚恨之以余所闻汉兴有朱家田仲王公剧孟郭解之徒虽时扞当世之文然其私义絜退让有足称者名不虚立士不虚附至如朋党宗强比周设财役贫豪暴侵陵孤弱恣欲自快侠亦丑之余悲世俗不察其意而猥以朱家郭解等令与暴豪之徒同类而共笑之也

古者天子建国诸矦立家自卿大夫以至于庶人各有等差是以民服事其上而下无觊觎孔子曰天下有道则政不在大夫百官有司奉法承令以修所职失职有诛侵官有罪夫然故上下相顺而庶事理焉周室既微礼乐征伐自诸矦出桓文之后大夫世权陪臣执命陵夷至扵战国合从连衡力政争强繇是列国公子魏有信陵赵有平原齐有孟尝楚有春申皆藉王公之势竞为侠鸡鸣狗盗无不宾礼而赵相虞卿弃国君以周穷交魏齐之厄信陵无忌窃符矫命戮将専师以赴平原之急皆以取重诸矦显名天下搤掔而谈者以四豪为称首扵是背公死党之议成守职奉上之义废矣及至汉兴禁网疏阔未之匡改也是故代相陈豨从车千乘而呉濞淮南皆招宾客以千数外戚大臣魏莫武安之属竞逐于京师布衣侠剧孟郭解之徒驰骛扵闾阎权行州域力折公矦众庶荣其名迹觊而慕之虽其陷于刑僻自与杀身成名若季路仇牧死而不悔也故曽子曰上失其道民散久矣非明王在上视之以好恶齐之以礼法民曷繇知禁而反正乎古之正法五伯三王之辠人也而六国五伯之辠人也夫四豪者又六国之辠人也况扵郭解之伦以匹夫之细窃杀生之权其罪已不容于诛矣观其温良泛爱振穷周急谦退不伐亦皆有絶异之姿惜乎不入于道徳苟放纵扵末流杀身亡宗非不幸也自魏其武安淮南之后天子切齿卫霍改节然郡国豪桀处处各有京师亲戚冠盖相望亦古今常道莫足言者唯成帝时外家王氏宾客为盛而楼护为帅及王莽时诸公之间陈遵为雄闾里之侠原渉为魁

鲁朱家者鲁人与髙祖同时也鲁人皆以儒敎而朱家用侠闻所藏臧活豪士以百数其余庸人不可胜言然终不伐其能歆饮其徳诸所尝施惟恐见之振人不赡先从贫贱始家无亡余财衣不完兼采食不重味乗不过軥牛专趋人之急甚扵己之私既阴脱季布军之阨厄及布尊贵终身不见也自关以东莫不延颈愿交焉楚田仲以侠闻喜劔父事朱家自以为行弗及也田仲已死而后雒阳有剧孟史文连下剧孟汉书朱家传止此下别起剧孟传

剧孟者洛阳人也周人以商贾为资而剧孟以任侠显诸矦呉楚反时条侯为太尉乘车东将至河南得剧孟喜曰呉楚举大事而不求剧孟吾知其无能为已矣天下骚动宰相大将军得之若得一敌国云剧孟行大类朱家而好博德少年之戏然剧孟母死自逺方送丧盖千乘及剧孟死家无余十金之财而符离人王孟亦以侠称江淮之间是时济南瞷氏陈周庸肤亦以豪闻景帝闻之使使尽诛此属其后代诸白梁韩毋辟阳翟薛况陕韩寒孺纷纷复出焉

郭解河内轵人也字翁伯温善相人者许负外孙也解父以任侠孝文时诛死解为人短小精静悍不饮酒少时阴贼感槩慨不快意身所杀甚众以躯借交耤友报仇藏臧命作奸剽攻不休及乃铸钱掘冢固不可胜数适有天幸窘急常得脱若遇赦及解年长更折节为俭以徳报怨厚施而薄望然其自喜为侠益甚既已振人之命不矜其功其阴贼着扵心卒本发扵睚眦如故云而少年慕其行亦辄为报仇雠不使知也解姊子负解之势埶与人饮使之嚼釂非其任强必灌之人怒拔刀刺杀解姊子亡去解姊怒曰以翁伯之义时人杀吾子贼不得弃其尸扵道旁弗?以辱解解使人微知贼贼窘自归具以实告解解曰公杀之固当吾儿不直遂去其贼罪辠其姊子乃收而?之诸公闻之皆多解之义益附焉解出入人皆避之有一人独箕踞视之解遣人问其名姓名客欲杀之解曰居邑屋至不见敬是吾徳不修也彼何罪辠乃阴属请尉史曰是人吾所急重也至践更时脱之毎至践直更数过吏弗求怪之问其故乃解使脱之箕踞者乃乃肉袒谢罪少年闻之愈益慕解之行雒阳人有相仇者邑中贤豪居间者以十数终不聴客乃乃见郭解解夜见仇家仇家曲聴解解乃谓仇家曰吾闻雒阳诸公在此间多不聴者今子幸而聴解解奈何乃从他县夺人邑中贤大夫权乎乃乃夜去不使人知曰且无毋用庸待我待我去令雒阳豪居其间乃乃聴之解为人短小执恭敬俭出未尝有骑不敢乘车入其县廷庭之旁郡国为人请求事事可出出之不可者各令厌其意然后乃乃敢尝酒食诸公以此故严重之争为用邑中少年及旁近县贤豪夜半过门常十余车请得解客舍养之及徙豪富茂陵也解家贫不中訾吏恐不敢不徙卫将军为言郭解家贫不中徙上曰解布衣权至使将军为言此其家不贫解家遂徙诸公送者出千余万轵人杨季主子为县掾举徙解鬲之解兄子断杨掾头由此杨氏与郭氏为仇解入关关中贤豪知与不知闻其声争交驩解解为人短小不饮酒出未尝有骑己邑人又杀杨季主杨季主家上书人又杀之阙下上闻乃乃下吏捕解解亡置其母家室夏阳身至临晋临晋籍少公翁素不知解解冒因求出关籍少公翁已出解解转入太原所过辄告主人家处吏逐之迹至籍少公翁少公翁自杀口絶久之乃得解穷治所犯为而解所杀皆在赦前轵有儒生侍使者坐客誉郭解生曰郭解专以奸犯公法何谓贤解客闻之杀此生断其舌吏以此责解解实不知杀者杀者亦竟絶莫知为谁吏奏解毋罪无辠御史大夫公孙议曰解布衣为任侠行权以睚眦杀人解虽弗不知此罪辠甚扵解知杀之当大逆无道遂族郭解翁伯自是之后为侠者极众敖而无足数者然关中长安樊仲中子槐里赵王孙长陵高公子西河郭公仲翁中太原卤鲁公翁孺临淮儿长卿东阳田陈君孺虽为侠而逡巡恂恂有退让君子之风至若北道姚氏西道诸杜南道仇景东道赵他佗羽公子南阳赵调之徒此盗跖而居民间者耳曷足道哉此乃乡者朱家之所羞也太史公曰吾视郭解状貎不及中人言语不足采者然天下无贤与不肖知与不知皆慕其声言侠者皆引以为名谚曰人貎荣名岂有既乎扵戏惜哉

班马异同卷三十二

佞幸列第六十五史记一百二十五

佞幸第六十三汉书九十三

谚曰力田不如逢年善仕不如遇合固无虚言非独女以色而仕宦亦有之昔以色幸者多矣至汉兴佞幸宠臣髙祖至暴抗也然时则有籍孺以佞幸孝恵时有闳孺此两人非有材能徒但以婉佞贵幸与上卧起公卿皆因关说故孝恵时郎侍中皆冠鵕贝带傅脂粉化闳籍之属也两人徙家安陵其后宠臣孝文时中宠臣士人则邓通宦者则赵同谈北宫伯子北宫伯子以爱人长者而赵同以星气幸常为文帝参乘邓通无技能孝武时士人则韩嫣宦者则李延年孝元时宦者则恭石显孝成时士人则张放淳于长孝哀时则有董贤孝景昭宣时皆无宠臣景帝惟有郎中令周仁昭帝时驸马都尉?侯金赏嗣父车骑将军日磾爵为侯二人之宠取过庸不笃宣帝时侍中中郎将张彭祖少与帝微时同席研书及帝即尊位彭祖以旧恩封阳都侯出常参乘号为爱幸其人谨敕无所亏损为其小妻所毒薨国除邓通蜀郡南安人也以濯船为黄头郎孝文帝尝梦欲上天不能有一黄头郎从后推之上天顾见其衣裻尻带后穿觉而之渐台以梦中阴目求推者郎即见邓通其衣后穿梦中所见也召问其名姓姓邓

氏名通邓犹登也文帝甚说焉尊幸之日日异通亦愿谨不好外交虽赐洗沐不欲出于是文帝赏赐通巨巨万以十数官至上大夫文帝时时间如邓通家逰戏然邓通无他技能不能有所荐士逹独自谨其身以上而已上使善相人者相通曰当贫饿死文帝上曰能富通者在我也何谓说贫乎扵是赐邓通蜀严道铜山得自铸钱邓氏钱布天下其富如此文帝尝病痈邓通尝为帝上唶嗽吮之文帝上不乐从容问通曰天下谁最爱我者乎通曰宜莫如若太子太子入问病疾文帝上使太子唶齰痈太子唶齰痈而色难之己而闻邓通尝为帝唶上齰吮之太子心惭由此繇是怨心恨通矣及文帝崩景帝立邓通免家居居无何人有告邓通盗出徼外铸钱下吏验问颇有之遂竟案尽没入之邓通家尚负责数巨巨万长公主赐邓通吏辄随没入之一簪不得着身扵是长公主乃令假衣食竟不得名一钱寄死人家赵谈者以星气幸北宫伯子长者爱人故亲近然皆不比邓通孝景帝时中无宠臣然独郎中令周文仁仁宠最过庸乃不甚笃今天子中宠臣士人则韩王孙嫣宦者则李延年

韩嫣者字王孙弓髙侯颓当之孽孙也今上武帝为胶东王时嫣与上学书相爱及上为太子愈益亲嫣嫣善骑射善佞聪慧上即位欲事伐匈奴胡而嫣先习胡兵以故益尊贵官至上大夫赏赐拟儗扵邓通始时嫣常与上共卧起江都王入朝有诏得从上入猎上林中天子车驾跸道未行而先使嫣乘副车从数十百骑鹜驰视兽江都王望见以为天子辟从者伏谒道傍旁嫣驱不见既过江都王怒为皇太后泣曰请得归国入宿卫比韩嫣太后由繇此嗛衔嫣嫣侍上出入永巷不禁以奸闻皇太后皇太后怒使使赐嫣死上为谢终不能得嫣遂死而嫣弟案道侯韩说其弟也亦佞爱幸以军功封案道侯巫蛊时为戾太子所杀子増封龙雒侯大司马车骑将军自有传

李延年中山人也身及父母及身兄弟及女皆故倡也延年坐法腐刑给事狗监中而平阳公主言延年女弟善舞上见心说之及入永巷得幸于上号李夫人列外戚而召贵延年善歌为变新变声而是时上方兴天地诸祠欲造乐令司马相如等作诗颂歌之延年辄善承意歌次所造初诗为之新声曲而李夫人产昌邑王其女弟亦幸有子男延年繇是贵为恊律都尉佩二千石印绶号协声律而与上卧起甚其贵爱幸埒如韩嫣也久之延年弟季寖与中人乱出入骄恣及其女弟李夫人卒后其爱则上遂禽诛延年昆兄弟宗族也自是之后内宠嬖臣大底氐外戚之家然不足数也卫青霍去病亦皆以外戚贵爱幸然颇用材亦以功能自进

太史公曰甚哉爱憎之时弥子瑕之行足以观后人佞幸矣虽百世可知也

赞曰柔曼之倾意非独女徳盖亦有男色焉观藉闳邓韩之徒非一而董贤之宠尤盛父子并为公卿可谓贵重人臣无二矣然进不繇道位过其任莫能有终所谓爱之适足以害之者也汉世衰扵元成壊扵哀平哀平之际国多衅矣主疾无嗣臣为辅鼎足不强栋干微挠一朝帝崩奸臣擅命董贤缢死丁傅流放辜及母后夺位幽废咎在亲便嬖所任非仁贤故仲尼着损者三友王者不私人以官殆为此也

班马异同卷三十三

货殖列第六十九史记一百二十九

货殖列第六十一汉书九十一

老子曰至治之极邻国相望鸡狗之声相闻民各甘其食美其服安其俗乐其业至老死不相往来必用此为务挽近世涂民耳目则几无行矣太史公曰夫神农以前吾不知已至若诗书所述虞夏以来耳目欲极声色之好口欲穷刍豢之味身安逸乐而心夸矜势能之荣使俗之渐民久矣虽戸说以眇论终不能化故善者因之其次利道之其次敎诲之其次整齐之最下者与之争夫山西饶材竹谷纑旄玉石山东多鱼盐漆丝声色江南出柟梓姜桂金锡连丹砂犀瑇瑁珠玑齿革龙门碣石北多马牛羊旃裘筋角铜铁则千里往往山出棊置此其大较也皆中国人民所喜好謡俗被服饮食奉生送死之具也故待农而食之虞而出之工而成之商而通之此寜有政教发征期哉人各任其能竭其力以得所欲故物贱之征贵贵之征贱各劝其业乐其事若水之趋下日夜无休时不召而自来不求而民出之岂非道之所符而自然之验邪周书曰农不出则乏其食工不出则乏其事商不出则三寳絶虞不出则财匮少财匮少而山泽不辟矣此四者民所衣食之原也原大则饶原小则鲜上则富国下则富家贫富之道莫之夺予而巧者有余拙者不足故太公望封扵营丘地舄卤人民寡扵是太公劝其女功极技功通鱼盐则人物归之襁至而辐凑故齐冠带衣履天下海岱之间敛袂而往朝焉其后齐中衰管子修之设轻重九府则桓公以霸九合诸侯一匡天下而管氏亦有三归位在倍臣富扵列国之君是以齐富强至于威宣也故曰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礼生扵有而废于无故君子富好行其徳小人富以适其力渊深而鱼生之山深而兽往之人富而仁义附焉富者得势益彰失势则客无所之以而不乐夷狄益甚谚曰千金之子不死扵市此非空言也故曰天下熈熈皆为利来天下壤壤皆为利往夫千乘之王万家之侯百室之君尚犹患贫而况匹夫编户之民乎

昔先王之制自天子公侯卿大夫士至于皂?抱关击榞者其爵禄奉养宫室车服棺椁祭祀死生之制各有差品小不得僣大贱不得喻贵夫然故上下序而民志定扵是辩其土地川泽丘陵衍沃原隰之宜敎民种树畜养五谷六畜及至鱼鳖鸟兽雚蒲材干噐械之资所以养生送终之具靡不皆育育之以时而用之有节草木未落斧斤不入于山林豺未祭罝网不布于埜泽鹰隼未击矰弋不施于徯隧既顺时而取物然犹山不□蘖泽不伐夭蝝鱼麛卵咸有常禁所以顺时宣气蕃阜庶物稸足功用如此之备也然后四民因其土宜各任智力夙兴夜寐以治其业相与通功易事交利而俱赡非有征期而逺近咸足故易曰后以财成辅相天地之宜以左右民备物致用立成噐以为天下利莫大乎圣人此之谓也管子云古之四民不得杂士相与言仁谊扵闲宴工相与议技巧扵官府商相与语财利扵市井农相与谋稼穑扵田埜朝夕从事不见异物而迁焉故其父兄之敎不肃而成子弟之学不劳而能各安其居而乐其业甘其食而美其服虽见奇丽纷华非其所习辟犹戎翟之与于越不相入矣是以欲寡而事节财足而不争扵是在民上者道之以徳齐之以礼故民有耻而且敬大而贱利此三代之所以直道而行不严而治之大畧也及周室衰礼法堕诸侯刻桷丹楹大夫山节藻棁八佾舞扵庭雍彻扵堂其流至乎士庶人莫不离制而弃本稼穑之民少商旅之民多榖不足而货有余陵夷至乎桓文之后礼谊大壊上下相冒国异政家殊俗耆欲不制僣差亡极扵是商通难得之货工作亡用之器士设反道之行以追时好而取世资伪民背实而要名奸夫犯害而求利篡弑取国者为王公圉夺成家者为雄桀礼谊不足以拘君子刑戮不足以威小人富者木土被文锦犬马余肉粟而贫者裋褐不完唅菽饮水其为编戸齐民同利而以财力相君虽为仆虏犹亡愠色故夫饰变诈为奸轨者自足乎一世之间守道循理者不免于饥寒之患其敎自上兴繇法度之无限也故列其行事以世变云

昔者越粤王勾践困扵稽之上乃乃用范蠡计然计然曰知斗则修备时用则知物二者形则万货之情可得而观已见矣故歳在金穰水毁木饥火旱旱则资舟水则资车物之理也六歳穰六歳旱十二歳一大饥夫粜二十病农九十病末末病则财不出农病则草不辟矣上不过八十下不减三十则农末俱利平粜齐物关市不乏治国之道也积着之理务完物无息币以物相贸易腐败而食之货勿留无敢居贵论其有余不足则知贵贱贵上极则反贱贱下极则反贵贵出如粪土贱取如珠玉财币其行如流水推此类而修之十年国富厚赂战士士赴矢石如渴得饮遂报强呉观兵中国号称五霸范蠡既雪刷稽之耻范蠡乃喟然而叹曰计然之筞七十越用其五而得意既已以施扵国吾欲用施之家乃乃乘扁舟浮扵江湖变名易姓适齐为鸱夷子皮之陶为朱公朱公以为陶天下之中诸侯四通货物所交易也乃乃治产积居与时逐而不责扵人故善治生产者能择人而任时十九年之中间三致千金而再分散散分与贫交友疏昆弟此所谓富好行其徳者也后年衰老而听子孙子孙修业而息之遂至巨巨万故言富者皆称陶朱公

子赣既学扵仲尼退而仕扵卫废着贮鬻财扵曹鲁之间七十子之徒赐最为饶益而颜渊箪食瓢饮在扵陋巷原宪不厌糟糠匿扵穷巷子贡结驷连骑束帛之币以聘享诸侯所至国君无不分庭与之抗亢礼夫使孔子名布扵天下者子贡先后之也此所谓得势而益彰者乎然孔子贤颜渊而讥子赣曰回也其庶乎屡空赐不受命而货殖焉意则屡中

白圭周人也当魏文侯时李克务尽地力而白圭乐观时变故人弃我取人取我与予夫岁孰取谷予之丝漆蠒出取帛絮与之食太阴在穰明歳衰恶至午旱明歳美至酉穰明歳衰恶至子大旱明歳美有水至积着率歳倍欲长钱取下榖长石斗取上种能薄饮食忍嗜欲节衣服与用事僮仆同苦乐趋时若猛兽挚鸟之故曰吾治生产犹伊尹吕尚之谋孙呉用兵商鞅行法是也是故其智不足与权变勇不足以决断仁不能以取予强不能以有所守虽欲学吾术终不告之矣也盖天下言治生者祖白圭白圭其有所试矣能试有所长非苟而已也

猗顿用盬盐起而邯郸郭纵以铁铸冶成业与王者埒富

乌氏倮嬴畜牧及众斥卖求奇缯物间献遗戎王戎王什倍其偿与之予畜畜至用谷量马牛马秦始皇帝令倮嬴比封君以时与列臣朝请而史记连下文汉书另起巴蜀寡妇清其先得丹穴而擅其利数世家亦不訾清寡妇也守其业用财自卫人不敢见侵犯秦始皇帝以为贞妇而客之为筑女懐清台下文接秦汉之制列侯封君食租税夫倮鄙人牧长清穷乡寡妇礼抗万乘名显天下岂非以富邪

汉兴海内为一开关梁弛山泽之禁是以富商大贾周流天下交易之物莫不通得其所欲而徙豪杰诸侯强族扵京师关中自汧雍以东至河华膏壤沃野千里自虞夏之贡以为上田而公刘适邠太王王季在岐文王作丰武王治镐故其民犹有先王之遗风好稼穑殖五榖地重重为邪及秦文孝缪居雍隙陇蜀之货物而多贾献孝公徙栎邑栎邑北郄戎翟东通三晋亦多大贾武昭治咸阳因以汉都长安诸陵四方辐凑并至而地小人众故其民益玩巧而事末也南则巴蜀巴蜀亦沃野地饶巵姜丹砂石铜铁竹木之器南御滇僰僰僮西近邛笮笮马旄牛然四塞栈道千里无所不通唯襃斜绾毂其口以所多易所鲜天水陇西北地上郡与关中同俗然西有羌中之利北有戎翟之畜畜牧为天下饶然地亦穷险唯京师要其道故关中之地扵天下三分之一而人众不过什三然量其富什居其六昔唐人都河东殷人都河内周人都河南夫三河在天下之中若鼎足王者所更居也建国各数百千歳土地小狭民人众都国诸侯所聚故其俗纎俭习事杨平阳陈西贾秦翟北贾种代种代石北也地邉胡数被人民矜懻忮好气任侠为奸不事农商然迫近北夷师旅亟往中国委输时有竒羡其民羯羠不均自全晋之时固已患其慓悍而武灵王益厉之其謡俗犹有赵之风也故杨平阳陈掾其间得所欲温轵西贾上党北贾赵中山中山地薄人众犹有沙丘纣地余民民俗懁急仰机利而食丈夫相聚逰戏悲歌忼慨起则相随椎剽休则掘冢作巧奸冶多美物为倡优女子则鼓鸣瑟跕屣 媚贵富入后宫徧诸侯然邯郸亦漳河之间一都也北通燕涿南有郑卫郑卫俗与赵相类然近梁鲁微重而矜节濮上之邑徙野王野王好气任侠卫之风也夫燕亦勃碣之间一都也南通齐赵东北邉胡上谷至辽东地踔逺人民希数被大与赵代俗相类而民雕捍少虑有鱼盐枣栗之饶北邻乌桓夫余东绾秽貉朝鲜真番之利

洛阳东贾齐鲁南贾梁楚故泰山之阳则鲁其阴则齐齐带山海膏壤千里宜桑麻人民多文彩布帛鱼盐临菑亦海岱之间一都也其俗寛缓阔逹而足智好议论地重难动摇怯扵众鬬勇扵持刺故多劫人者大国之风也其中具五民而邹鲁濵洙泗犹有周公遗风俗好儒备扵礼故其民龊龊颇有桑麻之业无林泽之饶地小人众俭啬畏罪逺邪及其衰好贾趋利甚扵周人夫自鸿沟以东芒砀以北属巨野此梁宋也陶睢阳亦一都也昔尧作成阳舜渔扵雷泽汤止于亳其俗犹有先王遗风重厚多君子好稼穑虽无山川之饶能恶衣食致其蓄藏越楚则有三俗夫自淮北沛陈汝南南郡此西楚也其俗剽轻易发怒地薄寡扵积聚江陵故郢都西通巫巴东有云梦之饶陈在楚夏之交通鱼盐之货其民多贾徐僮取虑则清刻矜已诺彭城以东东海呉广陵此东楚也其俗类徐僮朐缯以北俗则齐浙江南则越夫呉自阖庐春申王濞三人招致天下之喜子弟东有海盐之饶章山之铜三江五湖之利亦江东一都也衡山九江江南豫章长沙是南楚也其俗大类西椘郢之后徙寿春亦一都也而合肥受南北潮皮革鲍木输也与闽中于越杂俗故南楚好辞巧说少信江南卑湿丈夫早夭多竹木豫章出黄金长沙出连锡然堇堇物之所有取之不足以更费九疑苍梧以南至儋耳者与江南大同俗而越多焉畨禺亦其一都也珠玑犀瑇瑁果布之凑

颍川南阳夏人之居也夏人政尚忠朴犹有先王之遗风颍川敦愿秦末世迁不轨之民扵南阳南阳西通武关郧关东南受汉江淮宛亦一都也俗杂好事业多贾其任侠交通颍川故至今谓之夏人夫天下物所鲜所多人民謡俗山东食海盐山西食盐卤领南沙北固往往出盐大体如此矣总之楚越之地地广人希饭稻羮鱼或火耕而水耨果隋蠃蛤不待贾而足地势饶食无饥馑之患以故呰窳偷生无积聚而多贫是故江淮以南无冻饿之人亦无千金之家沂泗水以北宜五榖桑麻六畜地小人众数被水旱之害民好畜藏故秦夏梁鲁好农而重民三河宛陈亦然加以商贾齐赵设智巧仰机利燕代田畜而事自汉兴海内至此汉书间用其语扵地理志中由此观之贤人深谋扵廊庙论议朝廷守信死节隠居岩穴之士设为名髙者安归乎归扵富厚也是以亷吏乆乆更富亷贾归富富者人之情性所不学而俱欲者也故壮士在军攻城先登陷阵却敌斩将搴旗前矢石不避汤火之难者为重赏使也其在闾巷少年攻剽椎埋刼人作奸掘冢铸币任侠并兼借交报仇篡逐幽隠不避法禁走死地如骛其实皆为财用耳今夫赵女郑姬设形容揳鸣琴揄长袂蹑利屣目挑心招出不逺千里不择老少者奔富厚也闲公子饰冠剑连车骑亦为富贵容也弋射渔猎犯晨夜冒霜雪驰坑谷不避猛兽之害为得味也博戏驰逐鬬鸡走狗作色相矜必争胜者重失负也医方诸食技术之人焦神极能为重糈也吏士舞文法刻章伪书不避刀锯之诛者没扵赂遗也农工商贾畜长固求富益货也此有知尽能索耳终不余力而让财矣谚曰百里不贩樵千里不贩籴居之一岁种之以榖十岁树之以木百岁来之以徳徳者人物之谓也今有无秩禄之奉爵邑之入而乐与之比者命曰素封下文接前为筑女懐清秦汉之制列矦封者君食租税岁率戸二百千户之君则二十万朝觐聘享出其中庶民农工商贾率亦岁万息二千户百万之家则即二十万而更徭繇租赋出其中衣食之欲恣所好美矣故曰陆地牧马二百蹄蹏牛蹄角千蹏角千足羊泽中千足彘水居千石鱼陂波山居千章之材萩安邑千树枣燕秦千树栗蜀汉江陵千树橘淮北常山荥已南河济之间千树萩陈夏千亩漆桼齐鲁千亩桑麻渭川千亩竹及名国万家之城带郭千亩亩锺之田若干亩巵茜千畦姜韭此其人皆与千户侯等连下文谚曰以贫求富然是冨给之资也不窥市井不行异邑坐而待收身有处士之义而取给焉若至家贫亲老妻子软弱歳时无以祭祀进醵饮食被服不足以自通如此不惭耻则无所比矣是以无财作力少有斗智既饶争时此其大经也今治生不待危身取给则贤人勉焉是故本富为上末富次之奸富最下无岩处奇士之行而长贫贱好语仁义亦足羞也

凡编户之民富相什则卑下之伯则畏惮之千则役万则仆物之理也谚曰夫用以贫求富农不如工工不如商刺绣文不如倚市门此言末业贫者之资也通邑大都酤一岁千酿酰酱千酱浆千甔儋屠牛羊彘千皮贩榖粜籴千锺薪槀千车船长千丈木千章竹竿万个其轺车百乘牛车千辆两木器髤桼者千枚铜千钧素木铁若巵茜千石马蹄躈蹏噭千牛千足羊彘千双僮童手指千筋角丹沙千斤其帛絮细布千钧文采千匹搨荅布皮革千石漆桼千大斗糵曲盐豉千瓵合鲐鮆千斤鲰千石鲍千钧栗千石者三之狐鼦貂裘千皮羔羊裘千石旃席千具佗它果菜采千锺种子贷金钱千贯节驵侩贪贾三之贾五之此亦比千乘之家此其大率也佗杂业不中什二则非吾财也请略道当世千里之中贤人所以富者令后世得以观择焉蜀卓氏之先赵人也用铁冶富秦破赵迁卓氏之蜀卓氏见虏略独夫妻推辇行诣迁处诸迁虏少有余财争与吏求近处处葭萌唯卓氏曰此地狭陿薄吾闻汶山之下沃野埜下有蹲踆鸱至死不饥民工扵作布市易贾乃求逺迁致之临邛大喜憙即铁山鼓铸运筹筭贾倾滇蜀之民富至僮童千八百人田池射猎之乐拟扵人君

程郑山东迁虏也亦冶铸贾椎髻魋结之民富埒卓氏俱居临邛程卓既衰至成哀间成都罗裒訾至巨万初裒贾京师随身数十百万为平陵石氏持钱其人强力石氏訾次如苴亲信厚资遣之令往来巴蜀数年间致千余万裒举其半赂遗曲阳定陵侯依其权力余贷郡国人莫敢负擅盐井之利期年所得自倍遂殖其货

宛孔氏之先梁人也用铁冶为业秦伐灭魏迁孔氏南阳大鼓铸规陂池田连车骑诸侯因通商贾之利有闲公子之赐与名然其赢得过当愈愈扵纎啬家致富数千金故南阳行贾尽法孔氏之雍容鲁人俗俭啬而曹邴丙氏尤甚以铁冶起富至巨巨万然家自父兄子孙弟约俛俯有拾仰卬有取贳贷行贾徧郡国邹鲁以其故多去文学而趋利者以曹邴氏也齐俗贱奴虏而刁间独爱贵之桀黠奴人之所患也唯史文连下汉书另起刁间收取使之逐渔盐商贾之利或连车骑交守相然愈益任之终得其力起富数千万故曰宁爵毋无刁言其能使豪奴自饶而尽其力也刁间既衰至成哀间临菑姓伟訾五千万史文连下汉书另起

周人既纎而师史尤甚转毂以百数贾郡国无所不至洛雒阳街居在齐秦楚赵之中贫人学事富家相矜以乆贾数过邑不入门设任用此等故师史能致七十千万师史既衰至成哀王莽时雒阳张长叔薛子仲訾亦十千万莽皆以为纳言士欲法武帝然不能得其利宣曲任氏之其先为督道仓吏秦之败也豪杰皆争取金玉而任氏独窖仓粟楚汉相距荥阳也民不得耕种米石至万而豪杰金玉尽归任氏任氏以此起富富人争奢侈而任氏折节为俭力田畜田畜人争取贱贾任氏独取贵善富者数世然任公所约非田畜所出生弗不衣食公事不毕则身不得饮酒食肉以此为闾里率故富而主上重之塞之斥也唯桥姚桃以已致马千匹牛倍之羊万头粟以万锺计呉楚七国兵之起时长安中列侯封君行从军旅赍贷子钱家子钱家以为侯邑国在关东关东成败未决莫肯与予唯无毋盐氏出捐千金贷其息什之三月呉楚平一岁之中则无毋盐氏之息什倍用此富埒关中关中富商大贾大抵氐尽诸田田啬墙田兰韦家栗氏安陵杜杜氏亦巨巨万前富者既衰自元成讫王莽京师富人杜陵樊嘉茂陵挚纲平陵如氏苴氏长安丹王君房樊少翁王孙大卿为天下髙訾樊嘉五千万其余皆巨万矣王孙卿以财养士与雄杰交王莽以为京司市师汉司东市令也此其章章尤异著者也皆非有爵邑奉禄法犯奸而富尽椎埋去就与时俯仰其赢利以末致财用本守之以武一切用文持之变化有概故足术也若至力农畜工虞商贾为权利以成富大者倾郡中者倾县下者倾其余郡国富民兼业颛利以贷略自行取重扵乡里者不可胜数夫纎啬筋力治生之正道也而富者必用奇胜故秦阳以田农拙业而秦阳以盖甲一州掘冢奸事也而曲叔以起博戏恶业也而桓发用之富行贾丈夫贱行也而雍乐成以饶翁伯以贩脂辱处也而雍伯千金倾县邑张氏以卖浆酱小业也而张氏千万隃侈质氏以洒削薄技也而郅氏鼎食浊氏以胃脯简微耳浊氏而连骑张里以马医浅方张里而击锺锺皆越法矣此皆诚壹之所致由是观之富无经业则货无常主能者辐凑不肖者瓦解千金之家比一都之君巨万者乃与王者同乐岂所谓素封者邪非也然常循守事业积累赢利渐有所起至扵蜀卓宛孔齐之刁间公擅山川铜铁鱼盐市井之入运其筹策上争王者之利下锢齐民之业皆陷不轨奢僣之恶又况掘冢搏掩犯奸成富曲叔稽发雍乐成之徒犹复齿列伤化败俗大乱之道也

班马异同卷三十四

滑稽列第六十六史记一百二十六

孔子曰六艺于治一也礼以节人乐以发和书以道事诗以逹意易以神化春秋以道义太史公曰天道恢恢岂不大哉谈言中亦可以解纷

淳于髠者齐之赘婿也长不满七尺滑稽多辩数使诸侯未尝屈辱齐威王之时喜隠好为淫乐长夜之饮沈湎不治委政卿大夫百官荒乱诸侯并侵国且危亡在于且暮左右莫敢谏淳于髠说之以隐曰国中有大鸟止王之庭三年不蜚又不鸣王知此鸟何也王曰此鸟不飞则已一飞冲天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于是乃朝诸县令长七十二人赏一人诛一人奋兵而出诸侯振惊皆还齐侵地威行三十六年语在田完世家中威王八年楚大发兵加齐齐王使淳于髠之赵请救兵赍金百斤车马十驷淳于髠仰天大笑冠缨索絶王曰先生少之乎髠曰何敢王曰笑岂有说乎曰今者臣从东方来见道傍有穰田者操一豚蹄酒一盂而祝曰瓯窭满篝污邪满车五榖蕃熟穰穰满家臣见其所持者挟而所欲者奢故笑之于是齐威王乃益赍黄金千镒白璧十双车马百驷髠辞而行至赵赵王与之精兵十万革车千乘楚闻之夜引兵而去威王大说置酒后宫召髠赐之酒问曰先生能饮几何而醉髠对曰臣饮一斗亦醉一石亦醉威王曰先生饮一斗而醉恶能饮一石哉其说可得闻乎髠曰赐酒大王之前执法在傍御史在后髠恐惧俯伏而饮不过一斗径醉矣若亲有严客髠帣鞴鞠?侍酒于前时赐余沥奉觞上寿数起饮不过二斗径醉矣若朋友交游久不相见卒然相覩欢然道故私情相语饮可五六斗径醉矣若乃州闾之会男女杂坐行酒稽留六博投壶相引为曹握手无罚目贻不禁前有堕珥后有遗髠窃乐此饮可八斗而醉二参日暮酒合尊促坐男女同席履舄交错杯盘狼籍堂上烛灭主人留髠而送客罗襦襟解闻芗泽当此之时髠心最欢能饮一石故曰酒极则乱乐极则悲万事尽然言不可极极之而衰以讽谏焉齐王曰善乃罢长夜之饮以髠为诸侯主客宗室置酒髠尝在侧其后百余年楚有优孟

优孟者故楚之乐人也长八尺多辩常以谈笑讽谏楚庄王之时有所爱马衣以文绣置之华屋之下席以露床啖以枣脯马病肥死使羣臣之欲以棺椁大夫礼葬之左右争之以为不可王下令曰有敢以马谏者罪至死优孟闻之入殿门仰天大哭王惊而问其故优孟曰马者王之所爱也以楚国堂堂之大何求不得而以大夫礼葬之薄请以人君礼葬之王曰何如对曰臣请以雕玉为棺文梓为椁楩枫豫章为题凑发甲卒为穿圹老弱负土齐赵陪位于前韩魏翼卫其后庙食太牢奉以万戸邑诸侯闻之皆知大王贱人而贵马也王曰寡人之过一至此乎为之奈何优孟曰请为大王六畜葬之以垄灶为椁铜歴为棺赍以姜枣荐以木兰祭以粮稻衣以火光葬之于人腹膓于是王乃使以马属太官无令天下久闻也楚相孙叔敖知其贤人也善待之病且死属其子曰我死汝必贫困若往见优孟言我孙叔敖之子也居数年其子穷困负薪逢优孟与言曰我孙叔敖之子也父且死时属我贫困往见优孟优孟曰若无逺有所之即为孙叔敖衣冠抵掌谈语歳余像孙叔敖楚王及左右不能别也庄王置酒优孟前为寿庄王大惊以为孙叔敖复生也欲以为相优孟曰请归与妇计之三日而为相庄王许之三日后优孟复来王曰妇言谓何孟曰妇言慎无为楚相不足为也如孙叔敖之为楚相尽忠为廉以治楚楚王得以霸今死其子无立锥之地贫困负薪以自饮食必如孙叔敖不如自杀因歌曰山居耕田苦难以得食起而为吏身贪鄙者余财不顾耻辱身死家室富又恐受赇枉法为奸触大罪身死而家灭贪吏安可为也念为廉吏奉法守职竟死不敢为非廉吏安可为也楚相孙叔敖持廉至死方今妻子穷困负薪而食不足为也于是庄王谢优孟乃召孙叔敖子封之寝丘四百戸以奉其祀后十世不絶此知可以言时矣其后二百余年秦有优旃

优旃者秦倡侏儒也善为笑言然合于大道秦始皇时置酒而天雨陛楯者皆沾寒优旃见而哀之谓之曰汝欲休乎陛楯者皆曰幸甚优旃曰我即呼汝汝疾应曰诺居有顷殿上上寿呼万歳优旃临槛大呼曰陛楯郎郎曰诺优旃曰汝虽长何益幸雨立我虽短也幸休居于是始皇使陛楯者得半相代始皇尝议欲大苑囿东至函谷闗西至雍陈仓优旃曰善多纵禽兽于其中宼从东方来令麋鹿触之足矣始皇以故辍止二世立又欲漆其城优旃曰善主上虽无言臣固将请之漆城虽于百姓愁费然佳哉漆城荡荡宼来不能上即欲就之易为漆耳顾难为室于是二世笑之以其故止居无何二世杀死优旃归汉数年而卒

太史公曰淳于髠仰天大笑齐威王横行优孟摇头而歌负薪者以封优旃临槛疾呼陛楯得以半更岂不亦伟哉

班马异同卷三十五

日者列第六十七史记一百二十七

自古受命而王王者之兴何尝不以卜筮决于天命哉其于周尤甚及秦可见代王之入任于卜者太卜之起由汉兴而有

司马季主者楚人也卜于长安东市宋忠为中大夫贾谊为博士同日俱出洗沐相从论议诵易先王圣人之道术究徧人情相视而叹贾谊曰吾闻古之圣人不居朝廷必在卜医之中今吾已见三公九卿朝士大夫皆可知矣试之卜数中以观采二人即同舆而之市游于卜肆中天新雨道少人司马季主闲坐弟子三四人侍方辩天地之道日月之运阴阳吉凶之本二大夫再拜谒司马季主视其状貌如类有知者即礼之使弟子延之坐坐定司马季主复理前语分别天地之终始日月星辰之纪差次仁义之际列吉凶之符语数千言莫不顺理宋忠贾谊瞿然而悟猎缨正襟危坐曰吾望先生之状听先生之辞小子窃观于世未尝见也今何居之卑何行之污司马季主捧腹大笑曰观大夫类有道术者今何言之陋也何辞之野也今夫子所贤者何也所高者谁也今何以卑污长者二君曰尊官厚禄世之所高也贤才处之今所处非其地故谓之卑言不信行不验取不当故谓之污夫卜筮者世俗之所贱简也世皆言曰夫卜者多言夸严以得人情虚高人禄命以说人志擅言祸灾以伤人心矫言鬼神以尽人财厚求拜谢以私于己此吾之所耻故谓之卑污也司马季主曰公且安坐公见夫被发童子乎日月照之则行不照则止问之日月疵瑕吉凶则不能理由是观之能知别贤与不肖者寡矣贤之行也直道以正谏三谏不听则退其誉人也不望其报恶人也不顾其怨以便国家利众为务故官非其任不处也禄非其罪不受也见人不正虽贵不敬也见人有污虽尊不下也得不为喜去不为恨非其罪也虽累辱而不愧也今公所谓贤者皆可为羞矣卑疵而前趋而言相引以势相导以利比周宾正以求尊誉以受公奉事私利枉主法猎农民以官为威以法为机求利逆暴譬无异于操白刃刼人者也初试官时倍力为巧诈饰虚功执空文以誷主上用居上为右试官不让贤陈功见伪増实以无为有以少为多以求便势尊位食饮驱驰从姬歌儿不顾于亲犯法害民虚公家此夫为盗不操矛弧者也攻而不用刃者也欺父母未有罪而弑君未伐者也何以为高贤才乎盗贼不能禁夷貊不服不能摄奸邪起不能塞官耗乱不能治四时不和不能调歳榖不孰不能适才贤不为是不忠也才不贤而托官位利上奉妨贤者处是窃位也有人者进有财者礼是伪也子独不见鸱枭之与鳯皇翔乎兰芷芎藭弃于广野蒿萧成林使君子退而不显众公等是也述而不作君子义也今夫卜者必法天地象四时顺于仁义分定卦按式正棊然后言天地之利害事之成败昔先王之定国家必先?日月而后乃敢代正时日乃后入家产子必先占吉凶后乃有之自伏羲作八卦周文王演三百八十四爻而天下治越王勾践仿文王八卦以破敌国霸天下由是言之卜筮有何负哉且夫卜筮者扫除设坐正其冠带然后乃言事此有礼也言而鬼神或以飨忠臣以事其上孝子以养其亲慈父以畜其子此有徳者也而以义置数十百钱病者或以愈且死或以生患或以免事或以成嫁子娶妇或以养生此之为徳岂直数十百钱哉此夫老子所谓上徳不徳是以有徳今夫卜筮者利大而谢小老子之云岂异于是乎庄子曰君子内无饥寒之患外无刼夺之忧居上而敬居下不为害君子之道也今夫卜筮者之为业也积之无委聚藏之不用府库徙之不用辎车负装之不重止而用之无尽索之时持不尽索之物游于无穷之世虽庄氏之行未能増于是也子何故而云不可卜哉天不足西北星辰西北移地不足东南以海为池日中必移月满必亏先王之道乍存乍亡公责卜者言必信不亦惑乎公见夫谈士辩人乎虑事定计必是人也然不能以一言说人主意故言必称先王语必道上古虑事定计饰先王之成功语其败害以恐喜人主之志以求其欲多言夸严莫大于此矣然欲强国成功尽忠于上非此不立今夫卜者导惑教愚也夫愚惑之人岂能以一言而知之哉言不厌多故骐骥不能与罢驴为驷而鳯凰不与燕雀为羣而贤者亦不与不肖者同列故君子处卑隠以辟众自匿以辟伦见徳顺以除羣害以明天性助上养下多其功利不求尊誉公之等喁喁者也何知长者之道乎宋忠贾谊忽而自失芒乎无色怅然噤口不能言于是摄衣而起再拜而辞行洋洋也出市门仅能自上车伏轼低头卒不能出气居三日宋忠见贾于殿门外乃相引屏语相谓自叹曰道高益安势高益危居赫赫之势失身且有日矣夫卜而有不审不见夺糈为人主计而不审身无所处此相去逺矣犹天冠地履也此老子之所谓无名者万物之始也天地旷旷物之熈熈或安或危莫知居之我与若何足预彼哉彼久而愈安虽曽氏之义未有以异也久之宋忠使匈奴不至而还抵罪而贾谊为梁懐王王堕马薨谊不食毒恨而死此务华絶根者也太史公曰古者卜人所以不载者多不见于篇及至司马季主余志而着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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