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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见后录 四库本

卷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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钦定四库全书

闻见後録卷十一     宋 邵博 撰

大贤如孟子其可议有或非或疑或辨或黜者何也予不敢知具列其说於下方学者其折衷之後汉王充有刺孟近代何涉有删孟文繁不録王充刺孟出论衡韩退之赞其闭门?思论衡以修矣则退之於孟子醇乎醇之论亦或不然也

畧法先生而不知其统犹然而材剧志大闻见杂博案往旧造说谓之五行甚僻违而无类幽隐而无说鬭约而无解饰其辞而祗敬之曰此真先君子之言也子思唱之孟轲和之世俗之讲犹瞀儒唯唯然不知其所非也遂受而传之以为仲尼子游为兹厚於後世是则子思孟轲之罪也

右荀卿非七十二子

疑伯夷隘柳下惠不恭曰孟子称所愿学者孔子然则君子之行孰先於孔子孔子历聘七十余国皆以道不合而去岂非非其君不事乎孺悲欲见孔子孔子辞以疾岂非非其友不友乎阳虎得政於鲁孔子不肯仕岂非不立於恶人之朝乎为定哀之臣岂非不羞污君乎为委吏为乘田岂非不卑小官乎举世莫知之不怨天不尤人岂非遗佚而不怨乎饮水曲肱乐在其中岂非厄穷而不悯乎居乡党恂恂似不能言岂非由由与之偕而不自失乎是故君子?有道则见?无道则隐事其大夫之贤者友其士之仁者非隘也和而不同遯世无闷非不恭也苟无失其中虽孔子由之何得云君子不由乎

疑陈仲子避兄离母曰仲子以兄之禄为不义之禄盖为不以其道事君而得之也以兄之室为不义之室盖谓不以其道取於人而成之也仲子盖尝谏其兄矣而兄不用也仲子之志以为吾既知其不义矣今且食而居之是口非之而身享之也故避之居於陵於陵之室与粟身织屦妻辟纑而得之也非不义也岂当更问其筑与种之者谁邪以所食之鶂鶂兄所受之馈也故哇之岂以母则不食以妻则食之邪君子之责人当探其情仲子之避兄离母岂所愿邪若仲子者诚非中行亦狷者有所不为也孟子过之何其甚欤

疑孟子将朝王曰孔子圣人也定哀庸君也然定哀召孔子孔子不俟驾而行过位色勃如也足躩如也过虚位且不敢不恭况召之有不信而他适乎孟子学孔子者也其道岂异乎夫君臣之义人之大伦也孟子之德孰与周公其齿之长孰与周公之於成王成王幼周公?之以朝诸侯及长而归政北面稽首畏事之与事文武无异也岂得云彼有爵我有德齿可慢彼哉

疑孟子谓蚔鼃无言责曰孟子居齐齐王师之夫师者道人以善而救其恶者也岂得谓之无官守无言责乎若谓之为贫而仕邪则後车数十乘从者数百人仰食於齐非抱关击柝之比也诗云彼君子兮不素餐兮夫贤者所为百世之法也余惧後之人挟其有以骄其君无所事而贪禄位者皆援孟子以自况故不得不疑疑沈同问伐燕曰孟子知燕之可伐而必待能仁政者乃可伐之齐无仁政伐燕非其任也使齐之君不谋於孟子孟子勿预知可也沈同既以孟子之言劝王伐燕孟子之言尚有怀而未尽者安得不告王而正之乎夫军旅者大事也民之死生国之存亡皆系焉苟动不得其宜则民残而国危仁者何忍坐视其缪妄乎

疑父子之间不责善曰经云当不义则子不可不争於父传云爱子教之以义方孟子云父子之间不责善不责善是不谏不教也而可乎

疑性犹湍水曰告子云性之无分於善不善犹水之无分於东西此告子之言失也水之无分於东西谓平地也使其地东高而西下西高而东下岂决导所能致乎性之无分於善不善谓中人也瞽瞍生舜舜生商均岂陶染所能变乎孟子云人无有不善此孟子之言失也丹朱商均自幼及长日所见者尧舜也不能移其恶岂人之性染有不善乎

疑生之谓性曰孟子云白羽之白犹白雪之白白雪之白犹白玉之白告子当应之云色则同矣性则殊也羽性轻雪性弱玉性坚而告子亦皆然之此所以来犬牛人之难也孟子亦可谓以辨胜人矣

疑齐宣王问卿曰礼君不与同姓同车与异姓同车嫌其偪也为卿者无贵戚异姓同姓皆人臣也人臣之义谏於君而不听去之可也死之可也若之何其以贵戚之故敢易位而处也孟子之言过矣君有大过无若纣纣之卿士莫若王子比干箕子微子之亲且贵也微子去之箕子为之奴比干谏而死孔子曰殷有三仁焉夫以纣之过大而三子之贤犹且不敢易位也况过不及纣而贤不及三子者乎必也後世有贵戚之臣谏其君而不听遂废而代之曰吾用孟子之言也非簒也义也其可乎或曰孟子之志欲以惧齐王也是又不然齐王若闻孟子之言而惧然则愈忌恶其贵戚闻谏而诛之贵戚闻孟子之言又将起而蹈之则孟子之言不足以格骄君之非而适足以为簒乱之资也其可乎

疑所就三所去三曰君子之仕行其道也非为礼貌与饮食也伊尹去汤就桀桀岂能迎之以礼哉孔子栖栖皇皇周游天下佛肹召欲往公山弗扰召欲往彼岂为礼貌与饮食哉急於行道也今孟子之言曰虽未行其言也迎之有礼则就之礼貌衰则去之是为礼貌而仕也又曰朝不食夕不食君曰吾大者不能行其道又不能从其言也使饥饿於我土地吾耻之周之亦可受也是为饮食而仕也必如是不免於鬻先王之道以售其身也古君子之仕者殆不如此

疑尧舜性之也汤武身之也五霸假之也曰所谓性之者天予之也身之者亲行之也假之者外有之而内实亡也尧舜汤武之於仁义也皆性得而身行之也五霸则强焉而已矣夫仁者所以治国家而服诸侯也皇帝王霸皆用之顾其所以殊者大小高下远近多寡之间耳假者文具而实不从之谓也文具而实不从其国家且不可保况能霸乎虽久假而不归犹非其有也疑瞽瞍杀人曰虞书称舜之德曰父顽母嚚?傲克谐以孝烝烝又不格奸所贵於舜者为其能以孝和谐其亲使之进退以善自治而不至於恶也如是则舜为子瞽瞍必不杀人矣若不能止其未然使至於杀人执於有司乃弃天下窃之以逃狂夫且犹不为而谓舜为之乎是特委巷之言也殆非孟子之言也且瞽瞍既执於臯陶矣舜恶得而窃之若负而逃於海滨臯陶犹可执也若曰臯陶外虽执之以正其法而内实纵之以予舜是君臣相与为伪以欺天下也恶得为舜与臯陶哉又舜既为天子矣天子之民戴之如父母虽欲遵海滨而处民岂听之哉是臯陶之执瞽瞍得法而亡舜也所亡益多矣故曰是特委巷之言非孟子之言也

右司马文正公疑孟

子曰囘也其心三月不违仁其余则日月至焉而已矣孔子曰吾之於人也谁毁谁誉如有所誉必有所试其於顔渊试之也熟而观之也审矣盖尝默而察之閲三月之久而其颠沛造次无一不出於仁者是以知其终身弗叛也君子之观人也必於其所虑焉观之此其所虑者容有伪也虽终身不得其真故三月之久必有备虑之所不及者伪之与真无以异而君子贱之何也有利害临之则败也孟子曰尧舜性之也汤武身之也五霸假之也久假而不归安知其非有也假之与性其本亦异矣岂论其归与不归哉使孔子观之不终日而决不待三月也何不知之有

子曰志於道据於德依於仁游於艺志者无求无作志於心而已孟子所谓心勿忘据者可求可作之谓也依者未尝须?离而游者出入可也君子志於道则物莫能留而游於艺则道德有自生矣

子贡问政子曰足食足兵民信之矣子贡曰必不得已而去於斯三者何先曰去兵子贡曰必不得已而去於斯二者何先曰去食自古皆有死民无信不立孟子较礼食之轻重而食轻则去食食重而礼轻则去礼惟色亦然而孔子去食存信曰自古皆有死民无信不立不复较其重轻何也曰礼信之於食色如五谷之不杀人今有问者曰吾恐五谷杀人欲禁之如何必荅曰吾宁食五谷而死不禁也此孔子去食存信之论也今荅曰择其杀人者禁之其不杀人者勿禁也五谷安有杀人者哉此孟子礼食轻重之论也礼所以使人得妻也废礼而得妻者皆是缘礼而不得妻者天下未尝有也信所以使人得食也弃信而得食者皆是缘信而不得食者天下未尝有也今立法不从天下之所同而从其所未尝有以开去取之门使人以为礼有时而可去也则将各以其私意权之其轻重岂复有定物由孟子之说则礼废无日矣或曰舜不告而娶则以礼则不得妻也曰此孟子之所传古无是说也凡舜之事涂廪浚井不告而娶皆齐鲁间野人之语考之於书舜之事父母盖烝烝焉不至於奸无是说也使不幸而有之则非人理之所期矣自舜已来如瞽瞍者盖亦有之为人父而不欲其子娶妻者未之有也故曰缘礼而不得其妻者天下无有也或曰嫂叔不亲授礼也嫂溺而不援曰礼不亲授可乎是礼有时而去取也曰嫂叔不亲授礼也嫂溺援之以手亦礼也何去取之有

闻见後録卷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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