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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放翁全集、剑南诗稿、渭南文集

卷二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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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集卷二十五

劝农文三首

夔州劝农文

仰惟天子临遣牧守,每以务农劝课之指,丁宁训敕。虽遐陬僻邑,如在畿甸,惟惧一

谷之不登,一夫之失职也。峡中之郡夔为大,其于奉明诏,以倡属郡。慰齐民者,尤不敢

不勉。继自今,不纵掊克,不长嚚讼,不伤尔力,不夺尔时。尔父兄子弟,其亦恭承天地

惠泽,毋为惰游,毋怠东作,毋失收敛,毋嫚盖藏,勤以殖产,俭以足用。有司与民,交

致其爱,使公私之蓄,日以富饶,无贻朝廷宵旰之忧,岂不韪哉。

丁未严州劝农文

盖闻农为四民之本,食居八政之先,丰歉无常,当有储蓄。吾民生逢圣世,百谷顺成,

仰事俯育,各遂其性。太守幸得以礼逊相与从事于此,故延见高年,劳问劝课,致诚意以

感众心,非特应法令,为文具而已。今兹土膏方动,东作维时,汝其语子若孙,无事末作,

无好终讼,深砵广耜,力耕疾耘,安丰年而忧歉岁。太守亦当宽期会,简追胥,戒兴作,节

燕游,与吾民共享无事之乐,而为后日之备,岂不美哉。

戊申严州劝农文

盖闻为政之术,务农为先。使衣食之粗充,则刑辟之自省。当职自蒙朝命,来剖郡符,

虽诚心未格于丰穰,然拙政每存于抚字。觞酒豆肉,曷尝妄蠹于邦财。铢漆寸丝,不敢辄

营于私利。所冀追胥弗扰,垦辟以时,春耕夏耘,仰事俯育。服劳南亩,各终藨蓘之功。无

犯有司,共乐舒长之日。今者土膏既动,穑事将兴,敢延见于耆年,用布宣于圣泽。清心

省事,固守令之当为。旷土游民,亦父兄之可耻。归相告戒,恪务遵承。上以宽当羑之深

忧,下以成提封之美俗。

杂书十二首

书通鉴后二首

司马丞相曰。天地所生。财货百物。止有此数。不在民则在官。其说辩矣。理则不

如是也。自古财货。不在民又不在官者。何可胜数。或在权臣。或在贵戚近习。或在强藩

大将。或在兼并。或在老释。方是时也。上则府库殚乏。下则民力穷悴。自非治世。何代

无之。若能尽去数者之弊。守之以悠久。持之以节俭。何止不加赋而上用足哉。虽捐赋以

予民。吾知无不足之患矣。彼桑弘羊辈。何足以知之。然遂以为无此理。则亦非也。

周世宗既服江南。谕使修守备。通鉴。以为近于大邦畏其力。小邦怀其德。是比之文

王也。方是时。世宗将有事于燕晋。其谋以为若南方有变。虽不能为大害。然北伐之师。势

亦不得不还。故先思有以安江南之心。又疲其力于大役。使不得动。比北伐成功。江南折

简可致矣。此世宗本谋也。遽谓之近于文王。岂不过哉。然世宗之谋。则诚奇谋也。盖先

取淮南。去腹心之患。不乘胜取吴。蜀。楚。粤。而举胜兵以取幽州。使幽州遂平。四方

何足定哉。甫得三关。而以疾归。则天也。其后中国先取蜀。南粤。江南。吴越。太原。最

后取幽州。则兵已弊于四方。而幽州之功卒不成。故虽得诸国。而中国之势终弱。然后知

世宗之本谋为善也。

书贾充传后

言一也。情则三也。其惟论兵乎。自古惟用兵最多异论。以其有是三者也。祸机乱萌伏于隐微。人知兵之利。不知其害。有识者焉。逆见而力止之。王猛之于秦是也。投机之

会。转眄已移。而常人暗于事机。私忧过计。冯道之于周是也。猛固贤矣。道虽暗。犹有

忧国之心焉。至于贾充。当晋武时。力沮伐吴之举。至请斩张华。则何说哉。自汉之季。百

数十年间。庸人习见南北分裂。谓为故常。赤壁之役。以魏武之雄。乘破竹之势。而大败

涂地。终身不敢南乡。充之心。盖窃料吴未可下。因为先事之言。以徼后日之福。而不料

天下之遂一也。要之。战危事也。以舜为君。禹出师。不能一举而定三苗。以唐太宗自将李责力在行。不能遂平区区之高丽。故为充之说者。常有利焉。此人臣之阴为身计者。所以

多出于此也。冯道不足言矣。王猛。贾充之论。所谓差毫厘而谬千里者。可不察哉。

书郭崇韬传后

后唐庄宗初得天下。欲立爱姬刘氏为后。而韩夫人正室也。伊夫人位次在刘氏上。庄

宗虽出夷狄。又承天下大乱。礼乐崩坏之际。然顾典礼人情。亦难其事。未知所出。群臣

虽往往阿谀,亡学术,然亦无敢当其议者。豆卢革为相,郭崇韬为枢密使,崇韬功高迹危,

思为自安计,而革庸懦无所为,惟谄崇韬以自安,因相与上章言刘氏当立。于是庄宗遂立

刘氏为后。刘氏既立,黩货蠹政,残贼忠良,天下遂大乱。庄宗以弑崩,李氏之子孙歼焉。

呜呼。革不足言矣,崇韬佐命大臣,忠劳为一时冠,其请立刘氏,非有他心也,不过

谓天子所宠昵而自结焉,将赖其助以少安而已。然唐之亡,实由刘氏,是亡唐者崇韬也。后

唐之先,皆有勋劳于帝室,晋王克用百战以建王业,庄宗因之遂有天下。同光之初,海内

震动,几可指麾而定矣。而崇韬顾区区之私,引刘氏以覆其社稷,而灭其后嗣。宗庙之灵,

其肯赦之乎。崇韬卒以尽忠赤其族,革亦无罪诛死,岂非天哉昔唐高宗欲立武昭仪为后,大臣褚遂良等力争以为不可者,皆得祸。独李责力劝成之,穷

极富贵而死,自谓得计矣。及武氏得志,唐高祖。太宗之子孙,诛戮几尽,而责力虽已死,亦

卒以孙敬业故,发墓剖棺,夷其宗族。遂良等虽得祸,不至此也,天理之不可逃如此。虽

然,岂独天理哉,彼责力与崇韬,皆武夫烈士,勇于报德,乃以此心揣妇人,以为自安之奇

策。安知妇人之性,阴忮忍毒,果于背德,方其得志自肆,若豺虎然,岂复思得立之所自

哉。然则二人之祸虽微,天理固有不可逃者矣。悲夫书安济法后

当安济坊法行时,州县医工之良者,惮于入坊。越州有庸医曰林彪,其技不售,乃冒

法代它医造安济。今日傅容平当来,则林彪也。明日丁资当来,又林彪也。又明日僧宁当

来,亦林彪也。其治疾亦时效,遂以起家,然里巷卒不肯用。比安济法罢,林彪已为温饱

家矣。年八十余乃终。开禧乙丑四月七日,务观书。

书空青集后

建中靖国元年,景灵西宫成,诏丞相曾公铭于碑,以诏万世。碑成,天下传诵,为宋

大典,且叹曾公耆老白首,而笔力不少衰如此。建炎后,仇家尽斥,曾公文章,始行于世,

而独无此文。或谓中更丧乱,不复传矣。淳熙七年,某得曾公子宝文公遗文于临川,然后

知其宝文公代作。盖上距建中八十年矣。呜呼。文章巨丽闳伟至此,使得用于世,代王言,

颂成功,施之朝廷,荐之郊庙,孰能先之。而终宝文公之世,士大夫莫知也。汪翰林平生

故人,及铭其墓,惟曰。始为家贤子弟,中为时胜流,晚为能吏。是岂足以言公哉。公家

世固以文章名天下,又自少时所交,皆诸父客,天下伟人,出入试用,亦数十年,朋旧满

朝。然世犹不尽知之如此。况山林之士,老于布衣,所交不出闾巷,其埋没不耀,抱材器

以死者,可胜数哉。可胜叹哉。九月十九日,山阴陆某书。

书浮屠事

浮屠师宗杲,宛陵人。法一,汴人。相与为友。资皆豪杰,负气好游,出入市里自若,

已乃折节,同师蜀僧克勤。相与磨砻灌,至忘寝食。遇中原乱,同舟下汴,杲数视其笠。

一怪之,伺杲起去,亟视笠中,果有一金钗,取投水中。杲还,亡金,色颇动,一叱之曰。

,吾期汝了生死。乃为一金动耶。吾已投之水矣。杲起。整衣作礼曰。兄真宗杲师也。交

益密。呜呼。世多诋浮屠者。然今之士有如一之能规其友者乎。藉有之。有如杲之能受者

乎。公卿贵人。谋进退于其客。客之贤者不敢对。其不肖者则劝之进。公卿亦以适中其意

而喜。谋于子弟亦然。一旦得祸。其客其子弟。则曰。使吾公早退。可不至是。而公卿

亦叹曰。向有一人劝吾退。岂至是哉。然亦晚矣。

书渭桥事

中大夫贾若思。宣和中知京兆栎阳县。夏夜。以事行三十里。至渭桥。夜漏欲尽。忽

见二三百人驰道上。衣帻鲜华。最后车骑旌旄。传呼甚盛。若思遽下马。避于道傍民家。且

使从吏询之。则曰。使者来按视都城基。汉唐故城。王气已尽。当求生地。此十里内已得

之。而水泉不壮。今又舍之矣。语毕。驰去如飞。时方承平。若思大骇。明日还县。亟使

人访诸府。则初无是事也。

若思。河朔人。自栎阳从蔡靖辟为燕山安抚司管勾机宜文字。靖康中。自燕遁归。入

尚书省。为司封郎而卒。

陆某曰。河渭之间。奥区沃野。周。秦。汉。唐之遗迹隐辚故在。自唐昭宗东迁。废

不都者三百年矣。山川之气。郁而不发。艺祖。高宗。皆尝慨然有意焉。而群臣莫克奉承。

予得此事于若思之孙逸祖。岂关中将复为帝宅乎。虏暴中原。积六七十年。腥闻于天。王

师一出。中原豪杰必将响应。决策入关。定万世之业。兹其时矣。予老病垂死。惧不获见。

故私识若思事以示同志。安知士无脱挽辂以进说者乎书包明事

包明者。不知其乡里。少为兵。事汤岐公。自枢密至左相。明常在府。绍兴末。岐公

以御史论罢。故例。一府之人皆罢。遇拜执政。则往事焉。久之。御史中丞汪公澈拜参知

政事。一府皆往。汪公。盖前日劾岐公者也。于是明独不肯往。曰。是尝论击吾公者。持

何面目事之。虽妻子饥寒。不之顾。未几。以病死。方岐公贵时。所荐达士大夫多矣。至

其失势。不反噬以媚权门者几人。且岐公平日待明。非有异于众人也。汪公之拜。一府俱

往。非独明也。明而往事汪公。非有负也。泥涂贱隶。又非清议所及。而其自信毅然不移

如此。盖有古烈士之风矣。书其始末。使读者有感焉。

书神仙近事

昔道士侯道华喜读书。或问其意。答曰。天上无凡俗神仙。后果腾举而去。吕洞宾。

陈抟。贺元。施肩吾皆本书生。近岁有谯定。雍孝闻。尹天民。亦皆以儒士得道。定今百

二十余岁。故在青城山中。采药道人有见之者。读。易。尚不辍也。孝闻或自称木先生。往

来沔鄂间。天民客青城储福宫。一日。大骂所与往来道士。即闭门睡。道士明旦相率谢之。

而门不启。坏壁视之。危坐死矣。方相与惊叹。俄失所在。此三人者皆显人。故其事传闾

巷。山泽之士。名迹湮晦。本不为人知者。又可悉数哉。

予从子慧绰为浮屠,为予言豫章西山香城寺之傍,有野人身被绿毛,每雨霁,多坐石

上暴日,见人辄避去,追之不可及。有识者曰。此马祖弟子亮座主者。乃知长生久视之

道,人人可以得之,初不必老氏之徒也。因书置座右以自励云。

书屠觉笔

建炎。绍兴之间,有笔工屠希者,暴得名。是时大驾在宋,都在广陵,又南渡幸会稽

钱塘,希尝从驾。自天子公卿朝士,四方士大夫,皆贵希笔,一筒至千钱,下此不可得。晁

侍读以道作诗称誉之。有吴先生师中,字茂先,得其笔,以一与先少师。希之技诚绝人,入

手即熟,作万字不少败,莫能及者。后七十余年,予得其孙屠觉笔,财价百钱,入手亦熟

可喜,然不二百字,败矣。或谓觉利于易败而速售。是不然,价既日削矣,易败则人竞趋

它工。觉固不为书者计,独不自为计乎。乃书希事,庶觉或见之。

书二公事

郑介夫,名侠,以刚直名天下。晚居福清,自号一拂居士,布衣粝食,而杂植华木于

舍傍,觞咏自适。客至,必与饮,多不过五爵,蔬果之外,一肉而已。遇贫士过者,亦薄

赆之,止于千钱。饮具皆白锱,或遗以银杯,辞不取。好强客弈棋,有辞不能者,则留使

旁观,而自以左右手对局。左白右黑,精思如真敌。白胜则左手斟酒,右手引满,黑胜反

是。如是几二十年如一日。谢昌国,名谔,尝闻道于颐正郭先生。居临江,名其庐曰艮斋。

晨兴,烹豆腐菜羹一釜,偶有肉,则缕切投其中。客至,亦不问何人,辄共食。有贫士及

医卜之类,饭已,辄语之曰。吾无钱予君,岂欲诗乎。取幅纸作绝句赠之,以为常。二

公,皆予所乡慕也。予贫甚,欲学介夫办五杯千钱,亦复未易,又不解弈棋,或可力贫学

昌国耳。书之座右,当徐图之。绍熙之元十二月八日,九曲老樵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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