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集卷三十二九十九首

雨夜书感二首

宦游四十年，归逐桑榆暖。皇恩念黎老，一官犹置散。春残桃李尽，风雨闭空馆。有

怀无与陈，万事付酒碗。近代固多贤，吾意终不满。可怜杜拾遗，冒死明房琯。慷慨讵非

奇，经纶恨才短。群胡穴中原，令人叹微管。

又

儒生不自贵，执艺等卜祝。诗书定何物，为汝市爵禄。唐虞虽日远，凛凛犹在目。谁

能举其要，治功端可复。平生粗知此，俛仰发已秃。一豪不获施，老病死岩谷。安知万世

后，终无可封俗。愿广稽古心，端拱咨岳牧。

镜湖

躬耕蕲一饱，闵闵望有年。水旱适继作，斗米几千钱。镜湖泆已久，造祸初非天。孰

能求其故，遗迹犹隐然。增卑以为高，培砖使之坚。坐复千载利，名托亡穷传。民愚不能

知，仕者苟目前。吾言固应弃，悄怆夜不眠。

舟中戏书

平生万事付之天，百折犹能气浩然。试问软尘金络马，何如柔橹月侵船。英雄到底是

痴绝，富贵但能妨醉眠。三百里湖随意住，人间真有地行仙。

春晚怀山南四首

梨花堆雪柳吹绵，常记梁州古驿前。二十四年成昨梦，每逢春晚即凄然。

又

壮岁从戎不忆家，梁州裘马斗豪华。至今夜夜寻春梦，犹在吴园藉落花。

又

梁州一别几清明，常忆西郊信马行。桃李成尘总闲事，梨花杨柳最关情。

又

身寄江湖两鬓霜，金鞭朱弹梦犹狂。遥知南郑城西路，月与梨花共断肠。

春晚书斋壁

海棠已成雪，桃李不足言。纤纤麦被野，郁郁桑连村。稚蚕细如蚁，杜宇号朝昏。展

墓秫饵美，坐社黍酒浑。早笋渐上市，青韭初出园。老夫下箸喜，尽屏鸡与豚。幽居亦何

乐，且洗两耳喧。呼儿烧柏子，悠然坐东轩。

七十一翁吟

七十一翁心事阑，坐叨祠禄养衰残。樽中无酒但清坐，架上有书犹纵观。吏部齿摇心

怅望，将军髀满泪汍澜。客来共饭增羞涩，小摘山蔬不掩槃。

山茶一树自冬至清明后著花不已

东园三日雨兼风，桃李飘零扫地空。惟有山茶偏耐久，绿丛又放数枝红。

晨起

初日破苍烟，零乱松竹影。老夫起烧香，童子行汲井。平生水云身，不堕车马境。愿

言学庞公，全家事幽屏。

春晚杂兴六首

人寂野人家，柴扉傍水斜。僧分晨钵笋，客共午瓯茶。燕户添新土，蛛丝固落花。悠

然便终日，惟此送年华。

又

泽国固多雨，暮春犹薄寒。儿童葺茶舍，妇女赛蚕官。阅世年虽往，为农兴未阑。穷

途得一饱，亦足慰艰难。

又

池面萍初紫，墙头杏已青。携儿撑小艇，留客坐孤亭。相法无侯骨，生年直酒星。正

须遗万事，莫遣片时醒。

又

小市湖桥北，幽居石埭西。蒲深姑恶哭，树密秭归啼。山茗封青箬，村酤坼赤泥。平

生汗简手，投老惯扶犁。

又

病疡无意绪，闭户作生涯。草草半盂饭，悠悠一碗茶。笑穿居士屩，闲看女郎花。莫

问明朝事，忘家即出家。

又

青梅荐煮酒，绿树变鸣禽。处世已如客，伤春无复心。焚香惟默坐，曳杖亦幽寻。一

日悠然过，深惭惜寸阴。

斋中杂题四首

列星娥眉不足夸，可斋别自是生涯。闲将西蜀团窠锦，自背南唐落墨花。

又

小醉徽吟过一春，人间侬是最闲人。龟毛拂子长三尺，拈起风光处处新。

又

棐几砚涵瞿鸟鹆眼，古奁香斮鹧鸪斑。绝知造物慇懃意，成就衰翁到死闲。

又

幽居厌见凡花草，红紫纷纷不复栽。自斸苍苔换黄土，南山移得玉芝来。

老疾戏自赠

年过七十日夜衰，羸然骨立不支持。一身百病作无时，饭且不足那论医。镜中之人定

是谁，面骨突兀鬓成丝。买棺作冢计已迟，一旦宁免累诸儿。门前湖山可遨嬉，心虽欲往

力不随。左车牙脱吁可悲，问汝何不食肉麋。

夜坐闻湖中渔歌

少年嗜书竭目力，老去观书涩如棘。短檠油尽固自佳，坐守一窗如漆黑。渔家袅袅起

三更，哀而不怨非凡声。明星已高声未已，疑是湖中隐君子。

上已书事

单衣初著下湖天，飞盖相随出郭船。得雨人人喜秧信，祈蚕户户敛神钱。黄鸡煮无

停箸，青韭淹葅欲堕涎。丞相传闻又三押，衡茅未改日高眠。

对酒

手摘酴酉縻翦牡丹，山家草草亦杯盘。溪头一夜风吹雨，又作残春几日寒。

自规

陆君拙自谋，七十犹粝食。著书虽如山，身不一钱直。默自观我生，困弱良得力。转

喉畏或触，唾面敢自拭。世路方未夷，机阱宁有极。但能常闭门，尊拳贷鸡肋。

穷居有感

孤村烟草暮凄迷，笠子蓑衣自架犁。生计似蛛聊补网，弊庐如燕旋添泥。人士耆旧多

时学，地废陂湖失古堤。迂阔自知无著处，敢因穷厄怨推挤。

春夏之交风日清美欣然有赋三首

日铸珍芽开小缶，银波煮酒湛华觞。槐阴渐长帘栊暗，梅子初尝齿颊香。户户祈蚕喧

鼓笛，村村乘雨筑陂塘。年光何预衰翁事，伴蝶随莺也解狂。

又

天遣残年脱馽革几，功名不恨与心违。绿陂细雨移秧罢，朱舫斜阳擘纸归。花市丹青卖

团扇，象床刀尺制单衣。白头曳杖人争看，共叹浮生七十稀。

又

芳润园林不似贫，年光无尽逐番新。来禽颜色不禁雨，抟黍语言如惜春。身外岂关吾

辈事，镜中已换昔时人。神仙定未超尘俗，犹插金貂侍帝晨。

夜归

疏钟渡水来，素月依林上。烟火认茅庐，故倚船篷望。

农家叹

有山皆种麦，有水皆种粳。牛领疮见骨，叱叱犹夜耕。竭力事本业，所愿乐太平。门

前谁剥啄，县吏征租声。一身入县庭，日夜穷笞搒。人孰不惮死，自计无由生。还家欲具

说，恐伤父母情。老人傥得食，妻子鸿毛轻。

三月十一日郊行

到处人家可乞浆，槐阴巷陌午风凉。水陂漫漫新秧绿，山垅离离大麦黄。父子力耕春

渐老，妇姑共绩夜犹长。尧民击壤虽难继，芹美怀君未敢忘。

初夏行平水道中

老去人间乐事稀，一年容易又春归。市桥压担莼丝滑，村店堆盘豆荚肥。傍水风林莺

语语，满原烟草蝶飞飞。郊行已觉侵微暑，小立桐阴换夹衣。

初夏幽居偶题四首

放逐还家一老翁，痴顽自笑更谁同。倚栏风月黄昏后，携杖园林绿润中。泳水小鱼依

藻荇，觅巢轻燕拂帘栊。此身要岂坚牢物，莫遣须臾酒盏空。

又

展尽高槐日渐长，了无蜂蝶为花忙。青梅旋摘宜盐白，煮酒初尝带腊香。林下光阴无

一事，水边窗户有余凉。应门不用辞衰疾，车马何由到野堂。

又

昔如转战堕重围，今幸骞翔脱骇机。晓树好风莺独语，夜窗细雨燕相依。安居不恨蜗

庐迮，得食宁论鹤料微。更喜暮年强健在，又看刀尺制缣衣。

又

朱樱羊酪喜新旧，碧井桐阴转午凉。书几得晴宜试墨，衣篝因润称熏香。枯龟自觉支

床稳，老马安能试草长。半世学骚终不近，空余清梦上沅湘。

晨起

青青水中萍，粲粲墙下草。开岁才几时，已叹春事老。鸣禽傍窗户，怪我倦幽讨。长

吟感人怀，病枕起亦早。下床呼獠奴，浩荡恣洒扫。绿阴列苍石，芳樽得频倒。客来但与

饮，谈天有何好。亦莫雕肺肝，吟哦学郊岛。

小圃

剡曲西边筑草堂，小园聊复寄相羊。鱼行水际汀苹动，麝过林中野草香。觅句有时携

笔砚，遣怀随事具杯觞。少年朋旧凋零尽，不独思人亦自伤。

幽居

青门不种故侯瓜，拣得湖山便寄家。老境一廛依水竹，壮游万里犯风沙。气衰那办饮

无算，病著更知生有涯。莫道吾庐全索寞，墙东新补数株花。

夜赋

小斋寂寂似禅寮，卧数更筹觉夜遥。帐外残灯欺不寐，梁间栖燕伴无聊。江湖蹭蹬朱

颜改，忧患侵凌壮志消。挂旆天山少年事，此身终负圣明朝。

闲中书事二首

病过新年逐日添，清愁残醉两厌厌。惜花萎去常遮日，待燕归来始下帘。堂上清风生

玉麈，涧中寒溜注铜蟾。一生留滞君休叹，意望天公本自廉。

又

一亩山园半亩池，流年忽逮挂冠期。卖花醉叟剥红桂，种药高僧寄玉芝。午枕为儿哦

旧句，晚窗留客算残棋。登庸策免多新报，老子痴顽总不知。

初夏十首

纷纷红紫已成尘，布谷声中夏令新。夹路桑麻行不尽，始知身是太平人。

又

翦韭腌虀粟作浆，新炊麦饭满村香。先生醉后骑黄犊，北陌东阡看戏场。

又

稻未分秧麦已秋，豚蹄不用祝瓯窭。老翁七十犹强健，没膝春泥夜叱牛。

又

买得新船疾似飞，蚕饥遥望采桑归。越罗蜀锦吾何用，且备豳人卒岁衣。

又

槐柳成阴雨洗尘，樱桃乳酪并尝新。古来江左多佳句，夏浅胜春最可人。

又

杜鹃血尽啼未歇，蝴蝶梦残心更狂。我自人间少情者，老来十倍惜年光。

又

赐食金盘出宝闺，玄熊掌映紫眓蹄。侯家但诧承恩泽，岂识山厨苦荬虀。

又

隋家古寺郡西南，寺废残僧只二三。藜藿满庭尘暗佛，时闻铙鼓赛春蚕。

又

渺渺荒陂古埭东，柳姑小庙柳阴中。放翁老惫扶藜杖，也逐乡人祷岁丰。

又

老翁卖卜古城隅，兼写宜蚕保麦符。日日得钱惟买酒，不愁醉倒有儿扶。

四月旦作时立夏已十余日

京尘相值各匆忙，谁信闲人日月长。争叶蚕饥闹风雨，趁虚茶懒斗旗枪。林中晚笋供

厨美，庭下新桐覆井凉。堪笑山家太早计，已陈竹几与藤床。

春夏之交鸣鸟百族惟布谷声最悲急动人戏作十韵

春风舍人去，陆子叹以惊。欲挽春使回，无奈布谷声。春亦何负汝，旦暮声不停。或

谓布谷者，一气感使鸣。春老自当去，微禽彼何情。上天运四时，斗柄亦峥嵘。奈何独私

春，欲使久不倾。南风吹众绿，一扫紫与赤贞。此时岂不佳，乃尔怀不平。勿作儿女态，起

视东郊耕。

倚杖

倚杖柴门外，踟蹰到日斜。儿童拾笋箨，妇女卖茶芽。掠岸过渔艇，隔篱闻纬车。年

来诗料别，满眼是桑麻。

野步

蝶舞蔬畦晚，鸠鸣麦野晴。就阴时小息，寻径复微行。村妇窥篱看，山翁拂席迎。市

朝那有此，一笑慰余生。

竹窗昼眠

初夏暑雨薄，但觉白日长。向来万里心，尽付一竹床。新笋出林表，森然羽林枪。时

闻解箨声，灵府生清凉。平生喜昼眠，此志晚乃偿。安枕了无梦，孰为蝶与庄。徐起掬寒

泉，中有菱丝香。清啸送落日，与世永相忘。

腾腾

腾腾吾丧我，兀兀我忘吾。万事皆堕甑，一身真朽株。江天号鹳鹤，村巷暗楸梧。薄

酒犹堪醉，归来稚子扶。

幽栖二首

闲人了无事，地僻称幽栖。日市米留鸡食，移琴避燕泥。桐生窗欲暗，笋长径还迷。不

作容车计，门闾尽放低。

又

谁谓幽栖陋，茅茨足庇床。雨便梧叶大，风度练花香。浴佛儿童喜，缫丝妇女忙。朅

来三十载，吾鬓固宜霜。

睡起

虚堂四檐竹脩脩，朱夏正午如高秋。八尺风漪云碧裯，一榻宽如禹九州。屈信展转俱

自由，息以两踵无与喉。世方窘若鱼吞钩，我独超然鹰脱。一物不向灵台留，非睡非觉

以神游。青城紫阁多朋俦，相逢握手笑不休。

愁坐忽思南郑小益之间二首

当年蜀道秦关，万里飘然往还。酒病曾留西县，眼明初见南山。

又

筹笔门前芳草，回龙道上青山。万里犹能梦到，再游未信天悭。

四月十三夜四更起读书

七十未捐书，正恐死乃息。起挑窗下灯，度此风雨夕。

夏雨初霁题斋壁

楸花练花照眼明，幽人浴罢葛衣轻。燕低去地不盈尺，鹊喜傍檐时数声。对奕轩窗消

永昼，晒丝院落喜新晴。忽惊重五无多日，采缕缠筒吊屈平。

东窗

萱草石榴相续开，数枝晚笋破苍苔。背人红练穿林去，直是无情不再来。

闻枭

两忘尧桀自心平，此念胡为扫复生。幸是安眠无一事，苦怜莺语恶枭声。

雨中示子聿

穷阎父子自相依，寂寂茅庐映竹扉。瓜蔓水生初抹岸，练花寒动却添衣。吾玄自笑岂

尚白，汝瘦元知能胜肥。苦学勿为干禄计，宦途虽乐不如归。

山园屡种杨梅皆不成枇杷一株独结实可爱戏作长句

杨梅空有树团团，却是枇杷解满盘。难学权门堆火齐，且从分子拾金丸。枝头不怕风

摇落，地上惟忧鸟啄残。清晓呼僮乘露摘，任教半熟杂甘酸。

梦游山寺焚香煮茗甚适既觉怅然以诗记之

平日居山恨不深，蹔来差足慰幽寻。僧归共说道逢虎，院静惟闻风满林。毫盏雪涛驱

滞思，篆盘云缕洗尘襟。此行殊胜邯郸客，数刻清闲直万金。

夏日

柴扉昼掩竹林幽，坐使炎天变素秋。扇月团团似秋满，簟波细细欲平流。朋侪零落关

河阻，疾病沉绵岁月遒。赖有澄湖常在眼，虎头不用画沧洲。

巢山二首

巢山避世纷，身隐万里云。半谷传樵响，中林过鹿群。虫锼叶成篆，风蹙水生纹。不

蹋溪桥路，仙凡自此分。

又

短发巢山客，人知姓字谁。穿林双不借，取水一军持。渴鹿群窥涧，惊猿独袅枝。何

曾畜笔砚，景物自成诗。

四月二十三日作二首

荷离水，翩翩燕出巢。苔添雨后晕，笋放露中梢。世路千重浪，生涯一把茅。款

门僧亦绝，无句炼推敲。

又

莫笑茅庐迮，何曾厌日长。饭余飧酪滑，浴罢葛巾凉。落日桐阴转，微风梔子香。贫

家犹裹粽，随事答年光。

观月

清风发疏林，皦月上素壁。悠然倚庭楯，爱此风月夕。人间好时节，俯仰成宿昔。少

年不痛饮，老大空叹息。

溽暑

溽暑雨将作，南风来解围。幽花临砌坼，乳燕傍巢飞。腰斧剥桑去，携篮采药归。翻

怜少年老，叠雪诧宫衣。

晨起

衰老少睡眠，睡晚觉常早。五更揽衣起，漏鼓犹考考。青灯耿孤影，不睡坐亦好。读

尽一编书，南窗朝日杲。

闲思二首

沟水细无声，窗扉晚更明。帘开燕双入，人静鹊群行。青李求初至，黄醅酿已成。出

门无奈懒，不是傲公卿。

又

小雨时时作，幽花续续红。新蝉落庭树，痴燕集屏风。傍枕抛书卷，临池下钓筒。闲

中有真乐，那得叹途穷。

梅天

稻垅移初遍，梅天涩未晴。轻阴昏茗色，余润咽琴声。时傍菱塘立，还寻沙径行。杜

门终此世，更誓未来生。

夜坐

灯暗一室幽，鸟鸣四山静。道人坐倚壁，度此清夜永。少时志功名，痴绝如捕影。造

物遗以穷，磨石龙发深省。坐令盆盎浅，渺渺波万顷。虽未造道真，南辕终至郢。

麦熟市米价减邻里病者亦皆愈欣然有赋

凶年已度麦方秋，学道从来幸寡求。荷锸自随身若寄，漉篱可卖饭何忧。邻翁濒死复

相见，村市小凉时独游。不怕归时又侵夜，新添略彴跨清沟。

雨中作

风声如翻涛，雨点如撒菽。皇天念此老，一为洗烦促。呼童取短檠，聊展旧书读。凄

然对孤影，感叹衰鬓秃。兀如老病马，关河久在目。伏枥虽已疲，连云思苜蓿。

夜雨

齿牙摇动鬓毛疏，四壁萧然卧草庐。急雨声酣战丛竹，孤灯焰短伴残书。壮心未减从

戎日，苦学犹如觅举初。自笑坚顽谁得似，同侪太半已丘墟。

乙卯重五

重五山村好，榴花忽已繁。粽包分两髻，艾束著危冠。旧俗方储药，羸躯亦点丹。日

斜吾事毕，一笑向杯盘。

夏夜风雨极凉枕上口占

北窗八尺卧文藤，夜雨生凉洗郁蒸。袅袅清愁萦断角，悠悠孤梦伴残灯。羸躯垂老嗟

焉往，公论犹存似可凭。聊向斯文图不朽，未甘粥饭学山僧。

穷居

半世伥伥信所之，穷居仍抱暮年悲。烧金术误囊衣薄，种黍年凶酒味醨。大厦万间空

有志，后车千乘更无期。掩书常笑城南杜，麻屦还朝授拾遗。

思蜀

白首躬耕遇洊饥，江南自笑欲畴依。凌烟勋业无人许，濯锦园林有梦归。心似游僧思

远适，身如败将陷重围。客来强欲相宽释，每说人生七十稀。

五月二十三夜记梦

夜漏欲尽鸡初唱，梦到神仙信非妄。泉流直春碧涧底，松根横走苍崖上。徐行林际遇

飞桥，峭壁惊涛临万丈。非惟履山佥足踸踔，已觉处幽神悄怆。空岩滴乳久化石，宝盖珠璎

纷物象。鬼神惨澹疑欲搏，龙蜃蜿蜒谁敢傍。长眉老仙乘白云，握手授我绿玉杖。三生汝

有世外缘，一念已断尘中障。虽云曩事不复忆，怜汝瞳子神犹王。何须更待熟金丹，从我

归哉住昆阆。

送叶尚书

曩岁榜扁舟，万里归自蜀。五月下瞿唐，六月过浮玉。于时始识公，一笑忘暑毒。羽

扇临清流，华觞跋红烛。一别十五年，去日如电速。孤生晚还朝，敛退惭陆陆。要津非所

冀，见公心自足。斥归又七载，衰病将就木。造物哀其穷，公来位岳牧。每见语谆谆，与

世异寒燠。圣朝方急贤，登用及钓筑。如公实旧德，顾岂待梦卜。初闻一札下，已报四辈

趣。悬知新天子，虚怀须启沃。愿公论其大，始为天下福。即宣垂拱麻，宁复扌离文宿。

路傍曲三首

冷饭杂沙砾，短褐蒙霜露。黄叶满山邮，行人跨驴去。

又

大道南北出，车轮无停日。彼岂皆奇才，我独饥至夕。

又

凄凉路傍曲，朱门人不知。秋街槐叶落，正是断肠时。

赠汪叔潜

火云嵯峨如叠嶂，百病攻衰非一状。低檐小屋桑竹村，忽辱君来问亡恙。蹶然揽衣起

闯门，裹饭仍烦远相饷。岁饥野外无供给，羞涩余粮不盈盎。我守此穷三十年，尚恐死前

无力量。君诚不以老弃予，苦语见规宜勿让。

出游

莫笑衰残百不能，一枝筇杖捷飞腾。山空野火焚秦篆，日澹烟芜遍禹陵。小浦涨潮迎

钓艇，疏钟出谷送行僧。踟蹰不觉归途晚，村落人家已上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