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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士传 四库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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钦定四库全书

高士传卷上

晋 皇甫谧 撰

被衣

被衣者尧时人也尧之师曰许由许由之师曰啮缺啮缺之师曰王倪王倪之师曰被衣啮缺问道乎被衣被衣曰若正汝形一汝视天和将至摄汝知一汝度神将来舍德将为汝美道将为汝居汝瞳焉如新生之犊而无求其故言未卒啮缺睡寐被衣大悦行歌而去之曰形若槁骸心若死灰真其实知不以故自持媒媒晦晦无心而不可与谋彼何人哉

王倪

王倪者尧时贤人也师被衣啮缺又学於王倪问道焉啮缺曰子知物之所同是乎曰吾恶乎知之子知子之所不知邪曰吾恶乎知之然则物无知邪曰吾恶乎知之虽然尝试言之庸讵知吾所谓知之非不知邪庸讵知吾所谓不知之非知邪且吾尝试问乎汝民湿寝则腰疾偏死鰌然乎哉木处则惴栗怐惧猨猴然乎哉三者孰知正处民食刍豢麋鹿食荐蝍且甘带鸱鸦嗜鼠四者孰知正味猨猵狙以为雌麋与鹿交鰌与鱼游毛嫱丽姬人之所美也鱼见之深入鸟见之高飞麋鹿见之决骤四者孰知天下之正色哉自我观之仁义之端是非之涂樊然殽乱吾恶能知其辩啮缺曰子不知利害则至人固不知利害乎王倪曰至人神矣大泽焚而不能热河汉沍而不能寒疾雷破山风振海而不能惊若然者乘云气骑日月而游乎四海之外死生无变於巳而况利害之端乎

啮缺

啮缺者尧时人也许由师事啮缺尧问於由曰啮缺可以配天乎吾藉王倪以要之许由曰殆哉圾乎天下啮缺之为人也聪明睿知给数以敏其性过人而又乃以人受天彼审乎禁过而不知过之所由生与之配天乎彼且乘人而无天方且本身而异形方且尊知而火驰方且为绪使方且为物絯方且四顾而物应方且应衆宜方且与物化而未始有恒夫何足以配天乎

巢父

巢父者尧时隐人也山居不营世利年老以树为巢而寝其上故时人号曰巢父尧之让许由也由以告巢父巢父曰汝何不隐汝形藏汝光若非吾友也击其膺而下之由怅然不自得乃过清泠之水洗其耳拭其目曰向闻贪言负吾之友矣遂去终身不相见

许由

许由字武仲阳城槐里人也为人据义履方邪席不坐邪饍不食後隐於沛泽之中尧让天下於许由曰日月出矣而爝火不息其於光也不亦难乎时雨降矣而犹浸灌其於泽也不亦劳乎夫子立而天下治而我犹尸之吾自视缺然请致天下许由曰子治天下天下既巳冶也而我犹代子吾将为名乎名者实之宾也吾将为宾乎鹪鹩巢於深林不过一枝偃鼠饮河不过满腹归休乎君予无所用天下为庖人虽不治庖尸祝不越樽俎而代之矣不受而逃去啮缺遇许由曰子将奚之曰将逃尧曰奚谓邪曰夫尧知贤人之利天下也而不知其贼天下也夫唯外乎贤者知之矣由於是遁耕於中岳颍水之阳箕山之下终身无轻天下色尧又召为九州长由不欲闻之洗耳於颍水滨时其友巢父牵犊欲饮之见由洗耳问其故对曰尧欲召我为九州长恶闻其声是故洗耳巢父曰子若处高岸深谷人道不通谁能见子子故浮游欲闻求其名誉汚吾犊口牵犊上流饮之许由没葬箕山之巅亦名许由山在阳城之南十余里尧因就其墓号曰箕山公神以配食五岳世世奉祀至今不絶也

善卷

善卷者古之贤人也尧闻得道乃北面师之及尧受终之後舜又以天下让卷卷曰昔唐氏之有天下不敎而民从之不赏而民劝之天下均平百姓安静不知怨不知喜今子盛为衣裳之服以眩民目繁调五音之声以乱民耳丕作皇韶之乐以愚民心天下之乱从此始矣吾虽为之其何益乎予立于宇宙之中冬衣皮毛夏衣絺葛春耕种形足以劳动秋收敛身足以休食日出而作日入而息逍遥於天地之间而心意自得吾何以天下为哉悲夫子之不知余也遂不受去入深山莫知其处

子州支父

子州支父者尧时人也尧以天下让许由许由不受又让於子州支父子州支父曰以我为天子犹之可也虽然我适有幽忧之病方且治之未暇治天下也舜又让之亦对之曰予适有幽忧之病方且治之未暇治天下也

壤父

壤父者尧时人也帝尧之世天下太和百姓无事壤父年八十余而击壤於道中观者曰大哉帝之德也壤父曰吾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凿井而饮耕田而食帝何德於我哉

石户之农

石户之农不知何许人也与舜为友舜以天下让之石户之农石户之农曰卷卷乎后之为人葆力之士也於是夫负妻戴携子以入于海终身不反也

蒲衣子

蒲衣子者舜时贤人也年八岁而舜师之啮缺问於王倪四问而四不知啮缺因跃而大喜行以告蒲衣子蒲衣子曰而乃今知之乎有虞氏不及泰氏有虞氏其犹藏仁以要人亦得人矣而未始出於非人泰氏其卧徐徐其觉于于一以已为马一以已为牛其知情信其德甚真而未始入于非人也後舜让天下於蒲衣子蒲衣子不受而去莫知所终

披裘公

披裘公者吴人也延陵季子出游见道中有遗金顾披裘公曰取彼金公投鎌瞋目拂手而言曰何子处之高而视人之卑五月披裘而负薪岂取金者哉季子大惊既谢而问姓名公曰吾子皮相之士何足语姓名也

江上丈人

江上丈人者楚人也楚平王以费无忌之谗杀伍奢奢子员亡将奔吴至江上欲渡无舟而楚人购员甚急自恐不脱见丈人得渡因解所佩剑以与丈人曰此千金之剑也愿献之丈人不受曰楚国之法得伍胥者爵执珪金千镒吾尚不取何用剑为不受而别莫知其谁员至吴为相求丈人不能得每食辄祭之曰名可得闻而不可得见其唯江上丈人乎

小臣稷

小臣稷者齐人也抗厉希古桓公凡三往而不得见公叹曰吾闻布衣之士不轻爵禄则无以助万乘之主万乘之主不好仁义则无以下布衣之士於是五往乃得见焉桓公以此能致士为五霸之长

弦高

弦高者郑人也郑穆公时高见郑为秦晋所逼乃隐不仕为商人及晋文公之返国也与秦穆公伐郑围其都郑人私与秦盟而晋师退秦又使大夫?子等三人戍郑居三年晋文公卒襄公初立秦穆公方强使百里西乞白乙帅师袭郑过周反滑郑人不知时高将市于周遇之谓其友蹇他曰师行数千里又数经诸侯之地其势必袭郑凡袭国者以无备也示以知其情也必不敢进矣於是乃矫郑伯之命以十二牛犒秦师且使人告郑为备?子亡奔齐孟明等返至都晋人要击大破秦师郑於是赖高而存郑穆公以存国之赏赏高而高辞曰诈而得赏则郑国之政废矣为国而无信是败俗也赏一人而败国俗智者不为也遂以其属徙东夷终身不返

商容

商容不知何许人也有疾老子曰先生无遗敎以告弟子乎容曰将语子过故乡而下车知之乎老子曰非谓不忘故耶容曰过乔木而趋知之乎老子曰非谓其敬老耶容张口曰吾舌存乎曰存曰吾齿存乎曰亡知之乎老子曰非谓其刚亡而弱存乎容曰嘻天下事尽矣

老子李耳

老子李耳字伯阳陈人也生於殷时为周柱下史好养精气贵接而不施转为守藏史积八十余年史记云二百余年时称为隐君子諡曰耼仲尼至周见老子知其圣人乃师之後周德衰乃乘青牛车去入大秦过西关关令尹喜望气先知焉乃物色遮候之巳而老子果至乃强使着书作道德经五千余言为道家之宗以其年老故号其书为老子

庚桑楚

庚桑楚者楚人也老耼弟子偏得老耼之道以北居畏垒之山其居三年畏垒大穰畏垒之民相与言曰庚桑子之始来吾洒然异之今吾日计之而不足岁计之而有余庶几其圣人乎子胡不相与尸而祝之社而稷之乎庚桑子闻之南面而不?然弟子异之庚桑子曰弟子何异於予夫春气发而百草生正得秋而万宝成夫春与秋岂无得而然哉天道已行矣吾闻至人尸居环堵之室而百姓猖狂不知所如往今以畏垒之细民而窃窃焉欲俎豆予于贤人之间我其杓之人邪吾是以不释于老耼之言

老莱子

老莱子者楚人也当时世乱逃世耕於蒙山之阳莞葭为墙蓬蒿为室枝木为牀蓍艾为席饮水食菽垦山播种人或言於楚王王於是驾至莱子之门莱子方织畚王曰守国之政孤愿烦先生老莱子曰诺王去其妻樵还曰子许之乎老莱曰然妻曰妾闻之可食以酒肉者可随而鞭棰可拟以官禄者可随而鈇钺妾不能为人所制者妻投其畚而去老莱子亦随其妻至於江南而止曰鸟兽之毛可绩而衣其遗粒足食也仲尼尝闻其论而蹙然改容焉着书十五篇言道家之用人莫知其所终也

林类

林类者魏人也年且百岁底春被裘拾遗穗於故畦并歌并进孔子适卫望之於野顾谓弟子曰彼叟可与言者试往试之子贡请行逆之陇端面之而叹曰先生曾不悔乎而行歌拾穗林类行不留歌不辍子贡叩之不已乃仰而应曰吾何悔邪子贡曰先生少不勤行长不竞时老无妻子死期将至亦有何乐而拾穗行歌乎林类笑曰吾之所以为乐人皆有之而反以为忧少不勤行长不竞时故能夀若此老无妻子死期将至故能乐若此子贡曰夀者人之情死者人之恶子以死为乐何也林类曰死之与生一往一反故死於是者安知不生於彼故吾知其不相若矣吾又安知营营而求生非惑乎亦又安知吾今之死不愈昔之生乎子贡闻之不喻其意还以告夫子夫子曰吾知其可与言果然

荣启期

荣启期者不知何许人也鹿裘带索鼓琴而歌孔子游于泰山见而问之曰先生何乐也对曰吾乐甚多天生万物唯人为贵吾得为人矣是一乐也男女之别男尊女卑故以男为贵吾既得为男矣是二乐也人生有不见日月不免襁褓者吾既巳行年九十矣是三乐也贫者士之常也死者民之终也居常以待终何不乐也

荷蒉

荷蒉者卫人也避乱不仕自匿姓名孔子击磬於卫乃荷蒉而过孔氏之门曰有心哉击磬乎既而曰硜硜乎莫已知也斯已而已矣深则厉浅则揭孔子闻之曰果哉末之难矣

长沮桀溺

长沮桀溺者不知何许人也耦而耕孔子过之使子路问津焉长沮曰夫执舆者为谁子路曰是孔丘曰是鲁孔丘欤曰是也是知津矣问於桀溺曰子为谁曰为仲由曰是鲁孔丘之徒与对曰然曰滔滔者天下皆是也而谁与易之且而与其从避人之士岂若从避世之士哉耰而不辍子路以告孔子孔子怃然曰鸟兽不可与同羣吾非斯人之徒而谁与天下有道丘不与易也

石门守

石门守者鲁人也亦避世不仕自隐姓名为鲁守石门主晨夜开闭子路从孔子石门而宿问子路曰奚自子路曰自孔氏遂讥孔子曰是知其不可为而为之者与时人贤焉

荷筱丈人

荷筱丈人不知何许人也子路从而後问曰子见夫子乎丈人曰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孰为夫子植其杖而芸子路拱而立止子路宿且享焉而见其二子明日子路行以告夫子曰隐者也使子路反见之至则行矣

陆通

陆通字接舆楚人也好养性躬耕以为食楚昭王时通见楚政无常乃佯狂不仕故时人谓之楚狂孔子适楚楚狂接舆游其门曰凤兮凤兮何如德之衰也来世不可待往世不可追也天下有道圣人成焉天下无道圣人生焉方今之时仅免刑焉福轻乎羽莫之知载祸重乎地莫之知避巳乎已乎临人以德殆乎殆乎画地而趋迷阳迷阳无伤吾行郤曲郤曲无伤吾足山木自寇也膏火自煎也桂可食故伐之漆可用故割之人皆知有用之用而不知无用之用也孔子下车欲与之言趋而避之不得与之言楚王闻陆通贤遣使者持金百镒车马二驷往聘通曰王请先生治江南通笑而不应使者去妻从市来曰先生少而为义岂老违之哉门外车迹何深也妾闻义士非礼不动妾事先生躬耕以自食亲织以为衣食饱衣暖其乐自足矣不如去之於是夫负釡甑妻戴絍器变名易姓游诸名山食桂栌实服黄菁子隐蜀峩眉山夀数百年俗传以为仙云

曾参

曾参字子舆南武城人也不仕而游居於卫緼袍无表顔色肿哙手足胼胝三日不举火十年不制衣正冠而缨絶捉衿而肘见纳履而踵决曳縰而歌天子不得臣诸侯不得友鲁哀公贤之致邑焉参辞不受曰吾闻受人者常畏人与人者常骄人纵君不我骄我岂无畏乎终不受後卒于鲁

顔回

顔回字子渊鲁人也孔子弟子贫而乐道退居陋巷曲肱而寝孔子曰回来家贫居卑胡不仕乎回对曰不愿仕回有郭外之田五十亩足以给饘粥郭内之圃十亩足以为丝麻鼓宫商之音足以自娱习所闻於夫子足以自乐回何仕焉孔子愀然变容曰善哉回之意也

原宪

原宪字子思宋人也孔子弟子居鲁环堵之室茨以生草蓬户不完桑以为枢而瓮牖二室褐以为塞上漏下湿匡坐而弹琴子贡相卫结驷连骑排藜藿入穷闾巷不容轩来见原宪原宪华冠縰履杖藜而应门子贡曰嘻先生何病也宪应之曰宪闻之无财谓之贫学道而不能行谓之病若宪贫也非病也夫希世而行比周而友学以为人敎以为巳仁义之慝舆马之饰宪不忍为也子贡逡巡而有惭色终身耻其言之过也

高士传卷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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