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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物通 四库本

卷八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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钦定四库全书

格物通卷八十九    明 湛若水 撰

省国费二【冗官冗食冗兵冗役附】

汉武帝元封元年桑羊领大农尽管天下盐鐡作平凖之法令逺方各以其物如异时商贾所转贩者为赋而相灌输置平凖于京师都受天下委输尽笼天下之货物贵即卖之贱则买之欲使富商大贾不得牟大利而万物不得腾踊至是天子巡狩郡县所过赏赐用帛百余万匹钱金以巨万计皆取足大农

臣若水通曰议秦者谓其取之尽锱铢用之如泥砂汉武帝以羊言利而宠之以赐爵用其计尽笼天下之利与民争利尽锱铢矣及其巡狩所过赏赐币帛金钱以巨万计非所谓如泥砂乎然而取之尽则足以敛怨用之费人亦不以为恩向无轮台之悔汉其为秦乎大学曰长国家而务财用者必自小人矣彼为善之小人之使为国家菑害并至其汉武与羊之谓乎

新莽三年王莽恃府库之富欲立威匈奴乃遣孙惠等率十二将分道并出严尤谏曰匈奴为害所从来久矣未闻上世有必征之者也后世三家周秦汉征之然而未有得上防者也周得中防汉得下防秦无防焉今天下比年饥馑北边尤甚大用民力功不可必臣伏忧之莽不听

臣若水通曰严尤三防吕祖谦谓其所言诚是也其所与言之人则非也信矣臣愚独取其所谓未闻上世有必征之者及比年饥馑大用民力之语盖匈奴可不必征征必师行粮食费多食于饥馑之年与劳民力于万里之外无一可者也后世好大喜功之君其亦可以为戒哉

汉光武建武二年冬十月诏征邓禹还曰慎毋与穷冦争锋赤眉无谷自当来降吾以饱待饥以逸待劳折棰笞之非诸将之忧也无得复妄进兵

建武六年六月诏曰张官置吏所以为民也今百姓遭难户口耗少而县官吏职所置尚繁其令司州牧各实所部省减吏员县国不足置长吏者并之于是并省四百余县吏职减损十置其一

臣若水通曰建武二年之诏罢兵而以饱待饥六年之诏省官而以寡御众斯二计者皆不易之良图也其成中兴之业光复旧物不亦宜乎夫外无冗兵朝无冗员则所谓食之者寡用之者舒则财恒足矣世祖罢兵省官之诏真可以为人主足国之法矣

建武十三年时兵革旣息天下少事文书调役从简寡至乃十存一焉初平帝时河汴决坏久而不修建武十年光武欲修之浚仪令乐俊上言民新被兵革未宜兴役乃止

臣若水通曰春秋重民力谨土功光武于兵革旣息之余调役务从寛简议修汴河亦以谏止则所以劳民力伤民财者鲜矣其亦仁矣哉

建武二十七年五月诏曰务广地者荒务广德者彊今无善政灾变不息而复欲逺事边外乎诚能举天下之半以灭大冦岂非至愿苟非其时不如息民自是诸将莫敢复言兵事者

臣若水通曰兵凶器战危事圣人伐罪吊民不得已而用之也无事而兴兵则费国家之财戕生民之命可胜言哉若世祖罢边息民之诏世之穷兵者可以鉴矣

汉明帝永平十四年初作寿陵制令流水而已敢有所兴作者以擅议宗庙法从事

臣若水通曰工役之兴与食相为糜费者也明帝作寿陵惟令流水可谓省役以省大费者矣至于滹沱之役岂亦能推其类也乎

汉章帝建初三年四月罢治滹沱石臼河初显宗之世治滹沱石臼河从都虑至羊肠仓欲通漕太原吏民苦役连年无成章帝以邓训上言诏罢其役更用驴辇嵗省亿万计全活徒士数千人

臣若水通曰滹沱之役死者无算民甚苦之章帝用邓训之言罢其役更用驴辇多所全活前可以为戒后可以为法矣

章帝建初八年正月欲为原陵显节陵起县邑东平王苍上疏谏曰造无益之功虚费国用帝乃止

臣若水通曰书曰不作无益害有益示人不可伤财以害民也夫财者军国之所赖可谓有益矣章帝欲兴大役为原陵显节陵起县邑果何益乎赖东平一言而止仁人之言其利溥哉

汉殇帝延平元年六月己未太后诏减大官导官尚方内署诸服御珍膳靡丽难成之物自非供陵庙稻粱米不得导择朝夕一肉饭而已旧大官汤官经用歳且三万万自是裁数千万及郡国所贡皆减其过半悉斥卖上林鹰犬离宫别馆储峙米糒薪炭悉令省之

臣若水通曰大官典天子御膳者也导择也导官掌择御米者也尚方掌作御刀劒诸器物内署掌内府衣服汤官丞主酒属大官令臣谓延平一省冗官去靡费遂裁减数千万郡国减过半则上下皆足而国家可保矣此为人君者之所当法也

安帝永初二年春正月御史中丞樊准以郡国连年水旱民多饥困上疏请令大官尚方考功上林池籞诸官食减无事之物五府调省中都官吏京师作者太后从之

三年太后以隂阳不和军旅数兴诏岁终享遣衞士勿设戯作乐减逐疫侲子之半

臣若水通曰侲善也善童子逐疫之人也灾异荐臻隂阳不和之所致也永初二年三年减官役减长物去戯禁乐以寛水旱饥民之困可谓知重民力而不作无益矣抑不知隂阳不和水旱为灾皆女主之应耳以邓后之贤而不能归政嗣君委任宰辅和人心顺天道以消灾异祈休祥何明于彼而昧于此耶

汉桓帝永寿三年闰月庚辰晦日有食之京师蝗或上言民之贫困以货轻钱薄宜改铸大钱事下四府群僚及太学能言之士议之太学生刘陶上议曰当今之忧不在于货在乎民饥夫欲民殷财阜要在止役禁夺今民众而无所食群小竞进并噬无厌恐卒有役夫穷匠投斤攘臂使愁怨之民响应云和虽方尺之钱何能有救其危也遂不改钱

臣若水通曰衣食之于人大矣人而无食虽父母之至爱不能以保离散之子虽皇羲之纯德不能以保愁怨之民岂不可畏也使桓帝能因刘陶之言不但不改钱而已必能止役禁夺则民殷财富而国可安矣惜乎其不足以语此

桓帝延熹六年冬十月丙辰上校猎广成遂幸函谷闗上林苑光禄勲陈蕃上疏谏曰安平之时游畋宜有节况今有三空之戹哉田野空朝廷空仓库空加之兵戎未辑四方离散又前秋多雨民始种麦今失其劝种之时而令给驱禽除路之役非圣贤恤民之意也书奏不纳臣若水通曰游猎禽荒也冗役也桓帝当三空兵乱之时乗农田种艺之候肆其游猎而不知恤民欲国之不乱亡得乎书之以为人君侈费之戒

汉灵帝光和三年十二月作罼圭灵昆苑司徒杨赐谏止帝以问侍中任芝乐松对曰昔文王之囿百里人以为小齐宣王四十里人以为大今与百姓共之无害于政也帝悦遂为之

臣若水通曰灵帝与文王之囿所谓天理人欲同行异情者矣文王经始勿亟庶民子来灵帝免于民怨乎文王之囿以蕃草木鸟兽刍荛雉兔者往焉灵帝之囿游观而已宁免以麋鹿而杀人乎杨赐之谏帝欲止役而卒为之者芝松二臣妄引古义以逢君之恶以殃民者也岂容于尧舜之世哉虽然崇侈纵奢而不恤民食者亦帝之心素蛊矣二臣特巧中其欲耳人怨天谴何所逃哉

晋武帝咸宁五年十二月诏问朝臣政之损益长史傅咸上书以为公私不足由设官太多旧都督有四今并监军乃盈于十禹分九州今之刺史几向一倍户口比汉十分之一而置郡县更多虚立军府动有百数而无益宿衞五等诸侯坐置官属诸所廪给皆出百姓此其所以困乏也当今之急在并官息役上下务农而已臣若水通曰傅咸此书切中时弊矣夫官多则民扰役重则民困朝廷设官分职本以为农民也而反冗官冗役以病农如此而望天下之治可得乎

咸宁五年十二月又议省州郡县吏半以赴农功中书监荀朂以为省吏不如省官省官不如省事省事不如清心昔萧曹相汉载其清静民以宁一所谓清心也抑浮説简文案略细苛宥小失有好变常以徼利者必行其诛所谓省事也以九寺并尚书兰台付三府所谓省官也

臣若水通曰荀勗省吏省官省事清心之説善矣昔者禹为司空兼任百揆一人而兼任四岳当时之事亦无不治正以能清心故也第惜勗知清心之説而不知圣贤精一执中为清心之道乃以萧何清静当之由学之不讲也

晋惠帝永宁元年嵇绍与齐王冏书曰唐虞茅茨夏禹卑宫今大兴第舍及为三王立宅岂今日之急耶臣若水通曰唐虞夏禹当丰亨之盛而犹俭于用财而不敢侈晋之时何时也奸臣擅权兄弟相残兵戈四起天下民穷财尽极矣而冏犹营造不已糜财困民而不恤虽以稽绍之言而不知禁止此所以卒至败也欤

晋愍帝建兴元年三月汉主聪欲作防仪殿廷尉陈元达切谏以为天生民而树之君使司牧之非以兆民之命穷一人之欲也晋氏失德大汉受之苍生引领庶几息肩是以先文皇帝身衣大布居无重茵后妃不衣锦绮乗舆马不食粟爱民故也陛下践阼以来已作殿观四十余所加之军旅数兴餽运不息饥馑疾疫死亡相继而益思营缮岂为民父母之意乎

臣若水通曰同一财也散之于下则为兆民之命聚之于营作则供一人之欲而已一人之欲无穷兆民之命有限几何而不怨以叛乎刘聪暴虐不足与图存者其穷奢极欲所谓安其危利其灾乐其所以亡者乎元达之言后之人君所当戒也

元帝太兴四年张茂筑灵均台基高九仞武陵阎曽夜叩府门呼曰武公遣我来言何故劳民筑台有司以为妖茂曰吾信劳民曾称先君之命以规我何谓妖乎乃为之罢役

臣若水通曰劳民筑台此冗役也冗役必有大费民之膏脂竭矣阎曽托武公以为谏权而不失正者也张茂闻言即止其庶几能补过者乎

晋明帝大宁三年十二月凉州将辛晏据枹罕不服张骏将讨之从事刘庆谏曰霸王之师必须天时人事相得然后乃起辛晏凶狂安忍其亡可必奈何以饥年大举盛寒攻城乎骏乃止

晋穆帝永和元年燕参军封裕上疏谓今官司猥多虚费廪禄茍才不周用皆宜澄汰

臣若水通曰冗兵冗官皆国家之大蠧也刘庆之谏骏乃息兵封裕上疏虚禄沙汰冗费去而国用舒矣亦曰有利哉

宋武帝大明二年二月魏以髙允为中书令魏起太华殿给事中郭善明性倾巧説帝大起宫室髙允谏曰太祖始建都邑其所营立必因农隙况建国已久永安前殿足以朝防西堂温室足以宴息紫楼足以临望纵有修广亦宜驯致不可仓猝今计所当役凡三万人老弱供饷又当倍之期半年可毕一夫不耕或受之饥况四万人之劳费可胜道乎此陛下所宜留心也帝纳之允好切谏朝廷事有不便允辄求见帝常屛左右以待之或自朝至暮或连日不出群臣莫知其所言语或痛切帝所不忍闻命左右扶出然终善遇之

臣若水通曰魏文成一纳髙允之谏而所省役四万人财费馈饷称之为利不亦溥哉当是时南北分一时之君兴亡倐忽若槿华之开落独拓跋氏享国久长盖其君类知用贤纳谏省费足国故耳况中华之大君而率由是道其国家永命宁有旣邪

宋文帝元嘉十九年魏文成帝从冦谦之奏作静轮宫必令其髙不闻鸡犬以上接天神功费万计经年不成太子晃谏曰天人道殊卑髙定分不可相接理在必然今虚耗府库疲弊百姓为无益之事将安用之必如谦之所言请因东山万仞之髙为功差易帝不从

臣若水通曰魏文成作宫欲髙接天神功费万计所谓矫诬上帝暴殄天物者矣太子之谏深切着明帝迷而不悟不知格天有道也民怨天咎劳民伤财其不为天神所厌者几希矣

明帝泰和七年以故第为湘宫寺备极壮丽欲造十级浮图而不能乃分为二新安太守巢尚之罢郡入见上谓曰卿至湘宫寺未此是我大功德用钱不少适直散骑侍郎会稽虞愿侍侧曰此皆百姓卖儿贴妇钱所为佛若有知当慈悲嗟愍罪髙浮图何功德之有侍坐者失色上怒使人驱下殿愿徐去无异容

臣若水通曰明帝侈事浮图自以为出己财而不知民之妻子膏脂也自以为功德而不知其实府辜功也虽以虞愿之直言而不悟犹且怒之愚亦甚矣宋祚之竞难矣哉

齐髙帝建元三年四月庚辰魏孝文帝临虎圏诏曰虎狼猛暴取捕之日每多伤害旣无所益损费良多从今勿复捕贡

臣若水通曰书云珍禽竒兽不畜于国盖以其无益而损财也人君为天地民物之主其道在于养民而俾万物各遂其性也奈何捕虎以滋民害设圏以违物情使之食人之食哉魏主罢之其亦知务者矣

梁武帝天监元年春正月大司马萧衍下令凡东昏时浮费自非可以习礼乐之容缮甲兵之备者余皆禁絶臣若水通曰拨乱反正者必先去奢从俭然后民安国富而天下可得而保也梁武初立即下令以禁絶先朝之浮费庶乎知节用爱民矣然而不旋踵舍身倾国以奉浮屠而不恤民之穷书曰四海困穷天禄永终可不鉴哉

梁武帝普通七年十一月时魏盗贼日滋征讨不息国用耗竭豫征六年租调犹不足乃罢百官所给酒肉又税入市者人一钱及邸店皆有税百姓嗟怨吏部郎中辛雄上疏以为中外之民相聚为乱岂有余憾哉正守令不得其人百姓不【阙】其命故也宜及此时早加慰抚但郡县选举由来共轻贵游隽才莫肯居此宜改其弊分郡县为三等清官选补之法妙尽才望如不可并后地先才不得拘以停年三载黜陟有称职者补在京名官如不歴守令不得为内职则人思自勉枉屈可伸彊暴自息矣不听

臣若水通曰孔子云茍子之不欲虽赏之不窃人君不能去其欲则取民无制盗贼繁兴征讨日起财用愈窘则横征益烦民益去而为盗其不亡者鲜矣盗贼之起国用之烦虽守令者之奉行过暴亦由君心之欲有以使之耳魏帝正宜清源正本信辛雄之言下罪己之诏罢厚敛以省民择守令以抚绥则犹可及止矣释此不务卒使穷兵暴敛相持民怨变生虽有善者亦末如之何矣

梁武帝大同十一年冬散骑常侍贺琛启陈四事其二以为今天下所以贪残良由风俗侈靡使之然也今之燕喜相竞夸豪积果如丘陵列殽同绮绣露台之产不周一燕之资而宾主之间裁取满腹未及下堂已同臭腐又畜妓之夫无有等秩为吏牧民者致赀巨亿罢归之日不支数年率皆尽于燕饮之物歌谣之具所费事等丘山为欢止在俄顷乃更追恨向所取之少如复傅翼増其搏噬一何悖哉其余淫侈着之凡百习以成俗日见滋甚欲使人守廉白安可得耶诚宜严为禁制道以节俭纠奏浮华变其耳目夫失节之嗟亦民所自患正耻不能及群故勉彊而为之茍以纯素为先足正雕流之矣其四以为今天下无事而犹日不暇给宜省事息费事省则民养费息则财聚应内省职掌各检所部【阙】京师治署邸肆及国容戎备四方屯传邸治有所宜除除之有所宜减减之兴造有【阙】急者征求有可缓者皆宜停省以息费休民故畜其财者所以大用之也养其民者所以大役之也若言小事不足害财则终年不息矣以小役不足妨民则终年不止矣如此则难可以言富彊而图逺大矣

臣若水通曰此贺琛告梁武帝之言也巨亿者亿亿也傅读曰附言罢官家食之人复出为官犹不能奋飞之鸟复傅之羽翼也治理事之所署舍止之所邸诸王列第及诸郡朝宿之区肆市列也国容礼乐车服旗章也戎备用兵之器备也屯军屯也传驿传也臣谓靡俗成于下而肇于上工役兴于上而害于下皆君之责也人君示民以朴则侈靡息而公私足矣罢兵息民则用不费而财力纾矣琛之言诚救时之急务也梁武不能用以自取灭亡无足怪矣有国家者知二者之弊皆出于己则知所谨而裕民足国之道不外是矣

格物通卷八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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