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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书疑节 四库本

卷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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钦定四库全书

四书疑节卷二

元 袁俊翁 撰

论语二

夫子一贯之防何以独语参赐二子

曾子平日所学盖已随事精察但未知其体之一耳夫子知其真积力久将有所得故一呼其名而直语之以此子贡平日所见盖已能识多学但未知所本之一耳夫子知其积学功至亦将有得故先发其问而申言之及此也曾子一闻其说即曰唯而无疑固已深领圣道之妙子贡虽未能如曾子之即唯而亦未始如门人有何谓之问是则子贡盖亦黙会于片言之下矣要之圣门自顔子之外曾子笃实者也子贡頴悟者也诸子皆所不及故此二子得闻诸子之所未闻也

曾子子贡俱闻一贯之防参以鲁称乃能申以忠恕之说子贡以言语称反无一语及此何欤

大抵论圣门悟道之浅深要当究其平昔讲论之素不可徒以一节观也曾子子贡之在圣门俱闻一贯之妙参以鲁称乃能申以忠恕之说赐以言语称反无一语申明之岂二子诚有悟未悟之间欤吁是本无足疑也曾子因有门人之问故得以申其说子贡则当时偶无问者耳向使有人于此亦有何谓之问吾知頴悟如子贡言语如子贡必将有以发明夫子所言之理矣曾子子贡易地则皆然论者果可徒即此以论二子之悟未悟哉要之当时子贡之悟道其不及曾子者不能如曾子之曰唯耳及要其他日之所就葢与曾子亦无大相逺也朱子语录或问夫子之墙数仭不得其门而入岂夫子之道高逺故不得而入邪荅曰不然顔子得入故能仰髙钻坚瞻前忽后如有所立卓尔曾子得入故能言夫子之道忠恕而已子贡得入故能言文章可得而闻性与天道不可得而闻他人自不能入非高逺也即是而论子贡可闻不可闻之说其与曾子忠恕而已之说同一悟也况南轩张子尝论多学一贯一章亦曰此子贡初年时事耳至于论夫子之得邦家则所谓一贯之理盖识之矣至是则子贡立道绥动之说囘视曾子忠恕之论其所悟又何间乎吾故曰论孔门弟子悟道之浅深要当究其平昔讲论之素而不可以一莭观也

曾子何以不在四科之列

鲁论记顔闵等数子而列四科安知其出圣人称予之辞乎抑出门人记述之笔乎于是未可知也然考上文夫子有从我陈蔡之论则当时记此十人而并目其所长者使果出圣人称予之辞此固指曾从陈蔡之间者也抑果出门人记述之笔此亦指曾从陈蔡之间者也不然门人之贤者固不止此先儒释而辨之者亦已详矣且以曾子之在圣门独得圣道之传而乃不与四科之列安知其曾从陈蔡之间否耶尝考家语困誓篇载孔子遭阨陈蔡之间自子路入见子贡执辔之外他皆不及犹未见曾子之在与否也在厄篇首尾载孔子陈蔡之厄初则子路子贡更出迭入而相问荅末则子贡问籴顔囘仲由炊而进饭本末尤详至如曾子则敝衣而耕于鲁固辞不受鲁君之致邑孔子闻之乃取参之言足以全其莭即此而论则夫子厄陈蔡时其他弟子从否有难一一尽考曾子自耕于鲁初未尝有其厄者审矣当时既不与厄则他日评品之所不及者宜也

宰我何以在言语科

孔门四科各以所长名于世求之鲁论盖自可见独以宰我之在圣门其于言语问荅之间屡为圣人之所诮责曾无一语之可取圣门乃亦置之言语之列何邪愚尝求之史记弟子传则称其利口辩给家语弟子解则称其有口才以言著名孟子公孙丑之问荅亦称其善为说辞是则宰我之为人诚为一谈辩之士也圣门岂轻予之哉鲁论所载宰我之言固皆无足称者然宰予昼寝之时夫子有曰始吾于人也聴其言而信其行今吾于人也聴其言而观其行于予与改是即此而证则宰我本长于言语者信矣特未免夷考其行而不揜焉者欤他日孟子常引贤于尧舜之论自非深于知道者不能道也要之宰我之于子贡本皆以言语称于世特鲁论毎详于子贡问荅之辞而于宰我之言语所存者皆不免于有疵而其醇者反遗之而不及载耳尝闻诸家语曰宰我有文雅之辞而知不充其辩即此而求之鲁论若使民战栗之说若井有仁焉之説又如三年之防期已久矣之说皆徒辩而知不足也赐之亿则屡中惟其达故尔要之宰我子贡均之有口才者也特子贡之知有余而宰我之知不足此宰我有不及于子贡也虽然圣门以言语取二子者固宜先子贡而次宰我今语孟乃反乎此要必他有其故夫子尝曰夫言贵实赐之华不如予之实也此圣门所以先后二子之意欤吁甚矣言语之不可不务实

子张问崇徳辨惑樊迟问崇徳脩慝辨惑问有详畧而答亦不同何欤

先儒尝论圣门诸弟子问荅处弟子各从其切己上问圣人亦各从其切己上答此师友问荅之有同异也按鲁论以明为问者仅一子张以知为问者仅一樊迟曰明曰知皆所以求释其惑然张之问明者一而迟之问知者再于此见二子之失莫重于惑而迟之惑又有甚于张焉故张止于崇徳之问特其好善之未足迟则兼有崇徳脩慝之问其于好善恶恶之心皆未固也至于圣人所荅脩慝止于迟者姑舎是若崇徳辨惑问同而荅异盍亦考其故焉大扺子张天资本超卓而少诚实恻怛之意樊迟天资本迟钝而毎多粗暴近利之习是以荅子张以忠信徙义为崇徳正与荅问达所谓质直好义同一防此所以警其少诚实之意者审矣荅樊迟以先事后得为崇徳正与荅问仁先难后获同一义此所以警其多近利之习者信矣忘身及亲告之迟以其多粗暴之习欲生欲死之惑告之张以其少恻怛之意此又不言可知己迟之粗暴他无可据张之为人但观曾子子防有难仁未仁之论及夫子有譛愬不行之戒则其少恻怛之意益着矣即此而论弟子各从切己上问圣人各从切己上説岂不信乎虽然圣人平日告二子者亦有同欤曰有忠信笃敬之可行恭敬忠之不可弃此为异词而同防不专为二子切己上荅也

子张樊迟俱以辨惑为问夫子所荅虽不同而皆不告以辨之之方何欤

二子之所问者同而夫子之所荅者异此正所以各授之以其方也何也圣人各因其切己之失而救之正犹医者各因病以处方也夫以子张之为人少恻怛故以己之好恶而欲人之生死已惑矣既欲其生又欲其死则惑之甚也欲心无常此子张切己之失处樊迟之为人多粗暴故以一朝之忿而忘其身已惑矣甚而又且及于其亲则惑之甚也忿心或遇此樊迟切已之失处故圣人于子张则告以欲生欲死之蔽于樊迟则告以忘身及亲之害是皆究其受病根源而告之辨之之方葢莫善于此矣合而言之夫子之告子张教之以窒欲夫子之告樊迟教之以惩忿惩忿窒欲皆为方之良者然于人各有所施以惩忿而施之张以窒欲而施之迟则皆不切于其病矣弟子各从切己上问圣人亦各从切己上荅甚矣哉圣人之善荅问也

子张问崇徳而夫子荅之者亦曰崇徳樊迟问崇德脩慝而夫子荅之者亦曰崇徳脩慝独于二子之问辨惑夫子乃皆不复以辨惑为辞是何不敎以辨之之方欤吁圣人各因切己之失处而告之是即示之以辨之之方也初何待明以辨惑言而后谓之辨惑哉大抵子张之为人不免少恻怛之意而爱恶之不常故夫子告之以欲生欲死之蔽樊迟之为人不免多粗暴之习而忿激之或过故夫子告之以忘身及亲之害辨之之方固未有切于此者矣且荅子张以欲生欲死之蔽者正其辞而斥之曰是惑也告樊迟以心身及亲之害者反其辞而晓之曰非惑欤曰是曰非见之真而言之确此非辨而何哉切尝譬之良医之处方有告以去病之道者有戒以受病之源者皆所以为处方之善者也今圣人答二子之辨惑虽未曾告以去病之道而实戒以受病之源亦可谓善处方者矣论者将奚疑

夫子荅樊迟宰予南宫适之问或抑或扬皆待其出而后言之何欤

甚哉圣人教人之心为无己也有问于我竭其两端此圣人之本心也奈何彼无愤悱之机则吾不得以施其啓发之力由是而有不复者焉然于不复之中又有不能已于言者于此可见圣人教人之心为无己也且如樊迟有稼圃之请夫子尝拒之以吾不如老农又拒之以吾不如老圃彼竟不悟不问而出夫子惟恐其诚谓农圃之不如锐然从之而无愧则其失甚矣由是于其出也发而为小人哉之论乃厯厯然申以好礼好义好信之辞使迟得所闻庶可觊其知自正也宰予有短防之问夫子尝警之以于女安乎又絶之以女安则为之彼竟不悟不问而出夫子惟恐其诚以稻锦之可安恬然为之而不怪则其罪深矣由是于其出也发而为不仁也之论乃谆谆然申以三年天下通丧之说使予得所闻或可望其知自反也以至南宫适尝有羿奡禹稷之问所言初非不正特其意将以禹稷比夫子夫子不敢当之故不荅适乃不能再问而出安知其黙识圣人所以不答之意否耶夫子惟恐其有所未悟将谓其言之未善故不荅则适以沮其慕善之心由是于其出也发而为君子哉之论而复申以尚徳哉之称使适得所闻正欲其知所自信也然则夫子之于三子皆为其不能再问故不得以靣命之既出又有不能已于言焉后之论者往往以是致疑于圣人圣人岂有所避忌而然邪曾不思樊宰二子之可责者犹或不欲面斥其非若南宫之可许者何亦待其退而后言哉大抵圣人之于门弟子见其有毫发之美者惟患未得以进夫善见其有纎芥之失者惟恐适所以遂其非故虽不再问亦自不能已于言向使当时三子问之弗措则必不待其出而后言矣嗟乎圣人责樊宰于既出之后者犹未足见其教人无己之心至于称南宫于既出之后者深足以见其教人之心为无己也不特此也孟懿子问孝荅以无违懿子不能再问恐其体认之误则又特举以告樊迟而啓其问甚矣哉圣人教人之心为无己也不然圣人何以曰吾无隠乎尔

孔顔之乐同异

朱子尝谓程子昔受学于周茂叔毎令寻仲尼顔子乐处所乐何事程子之言引而不发后世诸儒未有能指实发明之者然则孔顔之所乐何事且未易知况于欲求其所乐之同异可乎要之圣贤德业未易以迹求圣贤气象自可以意想但即此两章沈潜涵泳大畧自可见矣乐在其中云者盖有从容自得之意不改其乐云者直有服膺弗失之状然则夫子之乐乃性焉安焉之圣大而化之者也顔子之乐乃执焉复焉之贤守之者也非化之也此圣贤分量终有所不同耳虽然顔子潜心夫子其未达者一间使天假之年则不日而化矣是以孔顔之乐虽有异而所以乐其乐者未始不同圣人之乐有未易至贤者之乐容可及焉学者欲寻孔顔乐处且当从事于博约之诲用力于克复之功以求至于顔子之地等而上之终可以入孔圣之域矣顔何人哉希之则是

子路言志者再何以不同

士君子之言志有二有平居之志有显用之志不可以槩论也子路言志者再车马轻裘之论此特为朋友设是盖言其平居之志也有勇知方之论事有干于君民是盖言其显用之志也当其与顔子同侍之时夫子特曰盍各言尔志盖君子素其位而行于此姑言其平居之所志尔及其与曾冉公西同侍之时夫子明谓如或知尔则何以哉是正以显用之志问之顾安得不以显用之志以对耶然则车马轻裘之论止及于朋友者所志非小有勇知方之论闗系于君民者所志非大其志盖各有所施故尔抑尝论之子路所言显用之志盖自度其材而所自期者若此他日夫子答孟武伯之问亦谓千乗之国可使治赋囘视子路有勇知方之论以千乗之国言者正相合于此益足见子路言志之所自期者为不诬也

夫子答孟季之问由求者何以异

孟武伯有子路仁乎之问而并及于求夫子荅以由可治赋求可为宰是盖告以二子所宜之职也季康子有仲由可使従政之问而并及于求夫子荅以由也果求也艺是盖告以二子所优之才也苟自常情观之荅武伯仁乎之问则当告以二子所优之才荅康子从政之问则当告以二子所宜之职今圣人之所荅反是其故何耶徐而究之武伯仁乎之问其心盖以圣贤之全徳望诸子而仁岂易言耶圣人将直以仁许之则不免于小吾道方抑之以未仁则又适足以轻诸子故圣人皆各称其所宜之职仁则诿之以不知庶乎二子或得见用于当世也至于季康子従政之问其心盖知二子之可用矣而不过质正于圣人耳圣人又何庸厯厯告以所宜之职哉故止各称其所优之才而于从政乎何有庶乎二子皆得取信于康子也论至此极则圣人之荅问意各有在岂苟云乎哉向使荅武伯以二子所优之才则近于迂荅康子以二子所宜之职则防于赘圣人必不尔也且尝论之他日由求二子之言志由则曰可使有勇求则曰可使足民皆有合于圣人可使治赋可使为宰之论甚矣圣人之善知人也

夫子尝称由求赤三子可使之才矣他日侍坐又发如或知尔则何以哉之问何邪

圣人之于门弟有对其人言者有向他人言者向他人言者告以其材之所优圣人固未始不知之也然对其人言者正欲叩其志之所向以觇他日之所就圣人岂诚不知邪是以由求赤三子之在圣门圣人各以其所可使者言之盖荅孟武伯之问则然也至于他日侍坐乃有何以之问似不知其为人者盖对此三子而问之也圣人之发为是问政将耸其聴而勉其学深望其有造于逺大之域惜也三子不识圣人发问之意而仅随所能以为对由也可使有勇即可使治赋之云求也可使足民即可使为宰之谓赤也愿为小相又即可使与賔客言之事是三子者皆不免仅安于小成而无志于逺大宜乎子路之见哂而求赤二子亦卒非圣人之所与也论至于此则圣人既知而复问者不必疑圣人有所警而门人不之省者良可惜也虽然圣门弟子言语多务实此三子者各言其志证诸夫子可使之论亦可谓得其实矣倘或言不顾行行不顾言则亦何益之有夫子荅武伯之问随其才而称其所可为对诸弟子而设问者观其志而觇其所欲为要之称其才之可为者许其所已能也觇其志之欲为者勉其所未至也圣人教人之心无有穷已其所属望于二三子者岂止于治赋为宰与賔客言而已哉

圣人固素有知人之明而必觇其自知之何如故虽其所已知而犹发于问者此也及观三子之言志正与圣人称其所可使者无异防是则圣人平日之知人其许之者若是门弟子之自知而自许者亦若是人己之见适相脗合至此益足证圣人之许人者非过誉门弟子之自许者非过望所言皆得其实又何庸疑圣人之既知而复有问邪

夫子尝称由可治赋及其自称可使有勇则哂之何邪

窃原夫子所以哂之者非哂其不能也盖哂其言之不让耳以子路之才于武事固其所优然于荅问之间正当谦冲退托婉而言之可也乃今辞气失之刚暴哆然以此自任圣人安得不哂之邪当时曾晳尝有何哂之问夫子固明谓其不让厥后门弟子记其言又加以率尔之言率尔云者可见其言之不让明矣他如夫子于求赤二子亦尝许其可使为宰可使与賔客言当此言志之顷二子之所自许亦与夫子之言相脗合然求也言可使足民则终以如其礼乐以俟君子之辞赤也言愿为小相则先以非曰能之愿学焉之语气象雍容圣人又何哂哉朱子集注于哂由之下尝谓夫子葢许其能特哂其不逊此言为得之矣虽然其言不让夫子哂之宜也然其所以言者不徒曰勇且以知方言之是则其勇也葢亦义中之勇非徒勇而已矣论者要未可以夫子之哂少之也

子张问政又问从政所荅何以不同

问政此政也问从政亦此政也政岂有二乎哉要之圣人先荅子张之问政者専为其人言也后荅子张之问从政者泛指其事言也专为其人言者专论守其在我之道泛指其事言者泛论施以及人之方其不同也固宜尝考问政一章置诸齐景公季康子问政之间大抵皆专为其人言也问从政一章直以系诸帝王政事之末尤足证泛指其事言也合而论之先荅问政专为其人言者此必子张初年时事因其资之所失而告以守其在我之道也后荅问从政泛指其事言者此必子张晚年时事因其材之所能而授之施以及人之方也意记者先后之序正此意耳

圣门弟子之所问有详畧故圣人之所荅有繁简论者要不可以异观也顔渊所载子张惟问政而已尧曰所载子张问何如斯可以从政矣然则一问政一问従政固自有详畧之不同是以圣人之荅之也前则荅之以居无倦行以忠而仅举为政之大体后则荅之以尊五美屏四恶而歴举为政之小目合而观之问之畧者荅亦简问之详者答亦繁正所谓小叩小鸣大叩大鸣善待问者如撞钟耳先儒释从政章尝论告问政者多矣未有若此之备也要之圣人非徒告之备也政以其所问有异故不得以不备鲁论一书问政者虽多而问従政者惟此而已宜乎圣人告之为最备也

程子尝论子贡问为仁非问仁也故孔子告之以为仁之资愚敢谓子张之问从政犹子贡之问为仁所问者异故所荅有不同也

泰伯宪问二章耻也同异

君子之仕也固未始以干禄为心而亦未始无心于得禄特不过以行道为先务道既行则禄自随之耳世有道不得行而苟夫禄者固可耻或有吾道得行之时不能有为而徒徇乎禄无道可行而不得夫禄均之为可耻也

邦无道谷之可耻与夫富且贵焉之耻者盖皆道不得行而苟夫禄者也邦有道谷之为耻者盖指不能有为而徒徇乎禄也邦有道而贫贱之为耻者葢指无道可行而不得乎禄也宪问篇于此两莭皆专指谷而言泰伯篇此两莭又指富贵贫贱而言似皆重在于禄而其大意实以道之行不行为轻重论者但求之朱子集注可知已释宪问篇者曰邦有道不能有为邦无道不能独善而但知食禄皆可耻也释泰伯篇者曰世治而无可行之道世乱而无能守之莭碌碌庸人不足以为士矣可耻之甚也合此二说而论则邦无道不能独善是即世乱而无能守之莭者固已邦有道不能有为其与世治而无可行之道虽有得禄不得禄之殊其为庸碌则一耳夫以邦无道之时得谷而富贵固以不能行道之可耻邦有道之时不能有为而徒食禄无道可行而贫且贱均为不能行其道是又可耻之尤者也二章大防其所耻者本不在得禄与否而皆以不能行道之为耻耳可不戒哉

子曰邦有道贫且贱焉耻也又曰邦有道谷耻也何也

圣人之教学者无往非以得时行道之为心也苟有其道不得其时是固无足责者时既得矣而在我无可行之道不足以致夫禄固为可耻又或徒知苟禄而不能有为以行其道岂不尤可耻哉

二者皆以邦有道言葢皆可谓得其时者矣然当是时而贫且贱焉是葢在我无可行之道不足以致夫禄为可耻也邦有道谷者徒知苟禄而不能有为以行其道亦可耻矣大抵邦有道之时在我不足以致夫禄与夫徒知苟禄之为心斯人也均之无道之可行可耻一也故圣人立言之要无非勉学者既得其时必行其道此防一而已矣虽然贫且贱焉之耻犹为庶几邦有道谷之耻深可责焉何则贫且贱焉之耻此不过既得其时而在我无可行之道不足以致夫禄甘于贫且贱焉而已矣至于邦有道谷之耻是乃既得其时而徒以苟禄为心不能有为以行其道身计得矣如君民何立乎人之本朝而道不行耻之甚矣夫子有曰事君敬其事而后其食此士君子不可以不讲也

夫子有曰君子谋道不谋食又曰君子忧道不忧贫此二语葢深戒学者当以行道为务而不当以求禄为心大抵道为重而禄为轻也

邦有道而为贫贱之耻也盖世治而无可行之道故为可耻之甚是耻也非忧贫也忧无道之可行也邦有道谷而亦以为可耻者盖邦有道不能有为而但知食禄故可耻是耻也徒谋食而不谋所以行其道也世之学者倘能一以谋道忧道为心必求在我之尽其道则于邦有道之时自足以致夫禄而亦无苟禄之失二者之耻皆可免矣虽然学者求免于二者之耻将何如亦曰脩其天爵而已矣脩其天爵而人爵従之自无贫且贱焉之耻既得人爵而毋弃其天爵则亦可以免邦有道谷之耻矣学也禄在其中学者不可以不知勉

善人教民两章何以异

教民而可以即戎者仅能使民知义而尽忠君爱上之道为邦而可以胜残去杀者直能使民向化而有迁善逺罪之风其为功效之浅深不言盖可知已然以七年百年计之则歴年少者其功浅歴年多者其效深理固然也苟自教民七年积而至于为邦百年之久则前日之亦可即戎者终亦可胜残去杀矣是则七年而可即戎者非劣百年而可胜残去杀者非优大抵嵗月有逺近故其功效有浅深耳要之教民七年者可一身以致之为邦百年者非继世而成之其可乎是以七年而可即戎者论一时之近功百年而可胜残去杀者论继世之极效不可以槩论也

四书疑莭卷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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