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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经衷论 四库本

卷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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钦定四库全书

书经论卷一     大学士张英撰

虞书

尧典【凡十条】

尧典言圣人德业政事最爲浑沦字字有太和元气首节言天德之纯次节言治功之盛乃命羲和六节敬天以勤民之事也圣人之政莫大于法天而顺时畴咨若时登庸二节知人以勤民之事也圣人之政莫大于任贤而共理末二节一则求治水之人一则求禅位之人当时急务莫大于此二者故并列之圣心所涵上而天下而地中而人近而在廷远而继世无不周详完备而究不见其有经营之迹此所以开万世之治统三代之典谟与天地并垂不朽也与

史臣赞尧之德首曰钦如万之有源众目之有纲列宿之有枢极也以之事天则曰钦若以之治民则曰敬授命治水之臣则曰往钦哉命观刑之女亦曰钦哉直以心源相示防不别置一辞可见此爲内圣外王之要领也

分命羲仲四节主于四仲之二分二至以立言东南西北所以定方位也春分之出日夏至之敬致秋分之纳日所以考日行也作讹成易所以授民事也日中宵中日永日短所以定日晷也星鸟星火星虚星昴所以验中星也析因夷隩所以觇民气也孳尾希革毛毨氄毛所以觇物变也只此数语而详宻尽矣后世月令歴数诸书繁文伙说有能出其范围者乎于此可见古人立法之密亦可见古人文字之简

春秋举二分中气也冬夏举二至至极也一则极短爲冬之至一则极永爲夏之至日永日短不言宵者举日之永短而宵可知也日中宵中互言也古人作歴以日法爲主故三言日而一言宵也歴既作矣又验之于地验之于日验之于星验之于民物皆所以考其歴之疎密而惟恐其不与天合也古人之谨于承天如是哉作讹成易四字民事也而天道四时之变化在其中此所谓参天地赞化育也

闰法以归四时之有余岁差又以补闰法之不及故蔡氏注岁差于闰法之后所谓因天以求合无百年不变之法者此也

治歴之法只用朞三百有六旬有六日一句不待分晰而朔虚气盈皆含蕴于其中矣故下直接以闰月定四时成岁防不费辞细绎眞化工之笔

舜所诛之四凶在尧时遂有三人在朝如共工如伯鲧如驩兠当时在廷交赞或荐之若采或荐之治水尧虽知其不可而卒未尝驱而去之意三臣之才实高出于当日之廷臣尧能驾驭而用之今观僝功试可之言亦可以知其才之不凡矣不然何以当日三举廷臣而四凶遂居其二哉观庸违象恭及方命圮族之言则知尧之知之者审矣大约非才之不足特恃才妄作之人当尧之时其恶未形圣人如天地之覆载万物茍未至于倾覆则亦姑待之耳何尝有心于其间哉

六经惟尚书最古后世圣贤立论多夲之言心始于人心惟危道心惟微言性始于若有恒性言志始于诗言志言学始于学于古训乃有后人因而扩充之以尽其蕴如大学三纲领明德则克明峻德之谓也新民则平章百姓之谓也止字一见于益稷一见于太甲其曰安汝止者爲圣人言之也自然之止也其曰钦厥止者爲中材言之也勉然之止也修齐治平之说櫽括于克明峻德一节之内臯陶谟所谓愼厥身脩思永敦叙九族庶明励翼迩可远在兹脩齐治平之次第已尽矣惟皇上帝降衷于下民即所谓天命之谓性也若有恒性注若顺也即所谓率性之谓道也克绥厥猷惟后即所谓脩道之谓教也以义制事以礼制心不迩声色不殖货利即所谓戒惧愼独也山川神亦莫不寕暨鸟兽鱼鼈咸若即所谓天地位万物育也子思曾子盖即古人之説而贯串整齐之其义不能外也故曰六经者四书之渊源四书者六经之门戸后人由门戸以陟堂奥一以贯之亦庶乎其豁然矣

丹朱曰啓明是何等才辩岂若后世庸愚之流而尧却从才辩中见其嚚颂共工曰方鸠僝工是何等干理岂若后世偷惰之徒而尧从干理中识其静言庸违虞舜一侧陋之夫尧独从其家庭蒸乂而识其可以与天下可见用人之道寜德胜才无才胜德盖辨之于夲末诚僞纯驳之间而后不爲其所欺只此数条遂可爲千古用人之法

舜典【凡二十条】

舜典首节统论其德愼徽以下言歴试之事正月上日以下言摄位之事月正元日以下言在位之事舜生一节总言帝之始终摄位之事如观天祭祀朝觐廵狩赏功罸罪次第举行声明文物视尧典时又不侔矣在位之事询岳咨牧行政之大者也咨四岳以下用人之大者也百揆以纲之纳言以维之教飬兵刑工虞礼乐灿然有章秩然有序慎简于其始考绩于其终一堂交让君明臣良其言古穆冲和所谓大含元气细入无间者也

圣人之德非明无以临下沕穆既远人情诈伪日滋况居天位之尊驭万方之众非至明之极何以烛其幽隐决其壅蔽故赞尧首曰钦明赞舜首曰濬哲明乎其所重也圣人之德无加于恭故尧曰允恭舜亦曰温恭赞两圣人之德词虽异而防则一也推之千百世圣人亦无不一也

尧舜之时中天之时也从前浑浑噩噩熙熙攘攘制作文章之事待圣人而后兴天时人事俱不能安于简朴故尧曰文思舜曰文明禹曰文命三圣人不能违时而行邃古之事亦可知矣岂至周而始尚文哉

顽嚚蒸乂二女观刑试之于家也愼徽五典命之爲司徒之官纳于百揆命之以百揆之长賔于四门兼之以四岳之任试之于国也尧之三载试舜者如此舜以匹夫登庸视天下事然而觧无足爲我难者盛德大业不异光被之体所谓重华协于帝也孟子曰饭糗茹草若将终身袗衣鼔琴若固有之盖亦神游于其气象而不能名言其德也夫

古人观人未有不观其实事而仅听其空言者如尧之观舜曰乃言底可绩舜之观禹亦曰成允成功惟汝贤臯陶之论亦曰载采采故静言庸违爲圣人之大戒后世观人之识万不及古人乃徒以一时之言语取之其何以収人才之用哉

唐虞之圣人爲治皆取法于天故尧典首言钦若昊天舜摄位之初首齐七政经星之丽于天者终古不易歴法之参差仪器之转运惟在日月五星耳故七政齐而经星不必言也

帝禋宗辑瑞颁瑞示与天下更始爲神人之主也律度量衡五玉三帛煌煌典礼焕然一新此之谓文明正月上日受终于文祖恐只是告庙摄位之礼而非致祭于羣庙也上帝之后礼宜禋祀祖考矣舜自摄位以来礼仪备举文物焕然未有独略于庙祀者恐六宗正所谓三昭三穆也蔡氏释宗爲尊其祀有六曰时曰寒暑曰日曰月曰星曰水旱夫日月星宜从祀于帝之时余亦当在羣神之列不应特举而言之胡五峰取张髦之説恐未可尽非也

象以典刑一句五刑之正者也流宥五刑一句五刑之疑者也鞭作官刑一句五刑之外又有此轻刑也金作赎刑一句轻刑之中又有其当轻者也灾肆赦二句又原其情之故误而权衡轻重于其间也钦哉二句总言愼刑之心有加无己也文止三十七字而仁至义尽曲折周详不复不漏后世刑书繁重不能出其范围洵化工之笔也

询岳辟门明目逹聪摄位三十年何尝一日不如此岂至即位后始然耶治功盛矣治化洽矣犹恐幽隐未逹察之益加其详访之益致其周也

食哉惟时养也柔远能迩教也惇德允元赏善也而难任人惩恶也尧舜虽圣岂能舍此而爲治哉

食哉惟时柔逺能迩安民也敦德允元而难任人知人也古帝之用心不越此二者而已

舜之言曰熙帝之载时亮天工盖舜之有天下上承之于天前绍之于尧故止曰天之事尧之事而已所谓巍巍乎有天下而不与者也

观禹之让百揆则在于稷契臯陶其后受帝巽位之命亦惟让于臯陶则三臣之德之盛可知矣舜之受禅也在廷诸臣无有如舜之德之盛者禹之受禅也在廷诸臣如稷契臯陶德皆足以相嫓而无有如禹之功之盛者故曰舜之受禅也以德禹之受禅也以功是以匹夫履天位而与者不疑受者不愧旁观者不忌易姓改物而天下安之后世之禅代以权谋诡谲夺玺绶于妇人之手出诏书于谋臣之笔其何以厌服天下后世哉虞廷命官兵统于刑故曰蛮夷猾夏又曰寇贼奸宄禹曰苗顽弗即工帝亦曰臯陶方施象刑惟明盖古者寓兵于农兵特刑之大者耳不专设官也有事则命在廷诸臣领之故禹以百揆之任受命而征有苖夏之甘誓亦召六卿谓六乡之卿也至周始设司马统六师平国盖前此尚未有专官也

古之教人强其志气束其筋骨莫大于礼涵养其德器充悦其性情莫大于乐礼乐并重而乐之入人防微故虞廷教胄子专掌之典乐之官周礼教人之官亦曰大司成大乐正学校曰瞽宗成童之事亦曰舞象舞勺盖以此爲教人之大务自朝廷以至里社自少以至老无日不沐浴沦洽于其中后世以礼教者鲜矣况以乐教者乎所由雅乐亡而教化熄两弊之道也天之生材亦未有无一善者所谓直寛刚简是也直则不能温寛则不能栗刚则恒至于虐简则恒至于傲无教化以矫枉维持之则日流于过而爲不善矣故曰治性者必审己之所有余而强其所不足教人者以此爲凖庶防无弃材也欤

古人之诗无不可被之金石诗经三百篇皆古乐章也故命夔言乐始于诗又曰拊琴瑟以咏所咏者即诗也工以纳言时而飏之所纳所飏者卽诗也劝之以九歌俾勿壊在治忽以出纳五言者皆诗也惟其言志故可以考人心之邪正察风俗之贞淫观国家之治乱传所谓命师陈诗以观国风者此也既有诗矣又别其音调之长短高下则爲歌然后和之以五声吹之以十二管播之以八音此非因乐而有诗实因诗而有乐则诗乃乐之源也后世雅乐失传一代制作但求于管律之长短钟磬之厚薄轻重是古人作乐以人声为主而后世以器爲主宜乎其纷纭聚讼古乐之不复也欤

十有二牧亲民型方之官也故教之以教养劝惩之事百揆庶官之长纲纪于上故曰奋庸熙载亮采惠畴盖奋勉而熙广亮明而惠顺而百度之纲维举矣养民曰时因乎天也教民曰敬曰寛因乎人也制刑曰明曰允信乎法也工虞曰若所以顺万物之性也典礼曰寅曰淸所以为事神祗之夲也典乐曰永曰依曰和曰谐曰伦乐书精语莫逾于此出纳之司曰惟允而总之曰钦圣人于庶官之事皆各得其精微简易之理而直示之词约义该爲后世官箴诰令之祖所谓舜明于庶物者此也

陟方但言升遐耳禹此时摄位已乆舜所谓耄期倦于勤岂更有廵方至苍梧之事后世所谓湘君尧女皆好事者爲之耳

大禹谟【凡十八条】

典谟爲唐虞夏三代圣人之书而实皆虞廷之书也尧典成于虞史禹谟陈于虞廷故皆统之于虞书二典记尧舜爲君之事故称之爲典禹谟记大禹爲人臣时之言故称之爲谟而别禹贡爲夏书以明夏有天下之由也

禹谟首节史臣统言承谟之始二节以下承克艰之谟帝不敢任而归之于尧益因帝言而又赞尧也四节以下禹承惠廸之谟而益申言惠廸之条目也于帝念哉之下禹承善政养民之谟而帝复归功于禹也格汝禹以下帝欲逊位于禹而禹譲于臯陶帝因赞陶之功臯陶不敢当而归功于帝帝复申赞之也来禹以下帝逊位于禹而告以脩身治民之要也枚卜以下禹辞而帝固命之也正月朔旦以下记禹摄位以及伐有苗之事也前叚记承谟之言后叚记巽位之事当非一时之言而史臣撮而书之耳

承谟之首在克艰天位之难谁不知之而克之者防人朝乾夕惕兢兢业业无一念之敢弛无一民之敢忽而后谓之克艰盖始勤而终怠非克也外严而内疎非克也敬于大而忽于小非克也谨凛于危乱而纵逸于治安非克也制之不得其方操之不得其要非克也故舜且不敢居而归之于尧曰惟帝时克克艰且难而况于易视之者乎易曰履虎尾不咥人亨夫子释之以履帝位而不疚噫非帝位其孰如虎尾之危乎

惠廸之谟脩身之事也故兼言吉凶善政之谟治人之事也故兼言政教圣人之政始于农桑而终于礼乐故六府养民而终之以九歌也

儆戒无虞是纲下八条是目曰防者五曰勿者三皆直切禁止之辞任贤而贰与勿任同去邪而疑则必终为其所惑违道干誉致与咈民从欲等此所谓王道荡荡也孟子论王道霸道之界限甚严全从此处分别耳尝言六经皆治世之书独诗以吟咏性情美刺贞慝似于治道爲泛观教胄子而始之以典乐曰诗言志观飬民而终之以九歌曰俾勿壤然后知诗之爲教极深远也天地以雨露濡泽万物日月照临万物而非得风以动之则万物不生圣人之教兴于诗成于乐所以使人鼓舞涵濡而不自知者诗之爲教也故周至成康之时而后雅颂兴王泽既湮颂声不作诗岂易言者哉必至于兎罝芣苢而后可以言风俗必至于鹿鸣天保而后可以言君臣皇华采薇君父代言其情鱼丽甘瓠臣子亦且爲客蓼萧湛露聨九土之势于一堂樽酒之上盖至此而扞格束湿之风尽去矣故曰言治至于诗教始成矣秦汉以来维持上下于防制禁令之中仅仅无失耳心戾气隠伏于人心而不能上通天地之和时时溢爲灾沴水旱背畔盗贼而无复太和元气者职是故欤

古所谓诗言志及所谓九歌皆必实有其文惜后世之不传卿云喜起之歌殆即其遗响欤厥后见于经者惟五子之歌与皇极之敷言是皆先三百篇而有者也克艰之善归之于帝九功之叙归之于禹风动之化归之于臯陶上则以让善于君下则以譲善于臣此圣人之虚衷无我所以称温恭也欤

罪疑惟轻功疑惟重圣人之善善长而恶恶短也与其杀不辜寕失不经圣人之所以断疑狱也天地以生物爲德圣人体天心而有好生之德故于刑爲愼后世处疑狱不能决者曷不以此四语爲断亦岂有滥刑乎尧之言曰朕在位七十载汝能庸命巽朕位舜之言曰朕宅帝位三十有三载耄期倦于勤汝惟不怠总朕师此所谓日昃之离前明将尽后明将来之时求人以继其事正所谓鼔缶而歌不爲大耋之嗟者也尧舜忧天下之心至深至切脱使神僊可学尧舜必将爲天下乆存于世而不必如是之亟亟矣六经中原有了生死之理人自未察耳

惟危者如覂驾之马放溜之舟此心一纵顷刻千里惟防者如水中之星风中之烛旋明旋灭不可捉摩惟精者审择之明知也惟一者坚固之守勇也先言惟精次言惟一便是自明诚之学

可爱非君又曰愼乃有位圣人何尝不思永保天位爲可乐哉至桀纣而始不知君之可爱位之当愼矣敬脩其可愿即民之所好好之民之所恶恶之也至桀纣而始不知人之所愿而咈民以从欲矣

性曰恒性心曰人心道心盖性无善恶所以爲善爲恶者皆心爲之也故大学之教在正心孟子之学在辨性地平天成禹之功也有大功于天地而能不矜不伐禹之德之盛也故曰予懋乃德

朕志先定询谋佥同此乃古人卜筮之法盖卜筮止借以证己之所见耳志不先定而惟神之是从人不协谋而惟卜筮之是信其何以防大事乎

三代誓师之词始见于禹之征有苗反道败德天降之咎正所谓从逆凶也奉辞伐罪者以此誓众之词止于一乃心力其克有勲而已其与后世赏祖戮社孥戮防赦之辞遂有今古之升降矣

诞敷文德两阶舞羽此圣人之以文德怀天下也七旬苗格适当其时耳岂因格苖而始敷文德乎置梗化之人于度外而不与之校盛德之至也如斗杓东指天下皆春苗民阻化之心冻融冰觧且不自知圣人寕有心乎

人世之最难格者莫如家庭尤莫如家庭之顽嚣以其顽嚣也则不可以理喻情感以其家庭也则不可以权格势禁昵而亲之不可也推而远之亦不可也圣人处此防于无术惟有号泣而已矣惟有至试而已矣惟有负罪引慝而已矣至于蒸乂格奸则圣人之心已通幽隐贯金石舜之所以升闻者以此舜之所以感神者亦以此至禹伐有苖弗服益犹举此以赞禹洵乎圣人之絶德而爲古今之所不可及也哉

臯陶谟【凡五条】

臯陶首陈廸德之谟以起帝之问而复详言之身脩思永即脩身正心之事也敦叙九族庶明励翼即齐家治国之事也迩可逺在兹即天下平之事也大学八条已具于此数句之内后人特推衍而畅之耳

次陈知人安民之谟而禹赞美之下复详言其事也知人安民帝尧且难况后世之君若臣乎天下未有知其不肖而登用之者所谓亡国之君莫不自贤其臣者是也小人之蔽君也有二一则明知其非而乐其从谀可以恣己之欲所谓姑将以爲亲者是也一则智术深而机变巧使人主入其中而不觉前后左右援结深固皆其延誉之人人主一嚬一笑又代爲伺察故其所谋画无不曲当人主之意其或有忠鲠不阿者则隂使之日远日疎如唐德宗终身不知卢之奸明英宗终身不知王振之恶虽身经祸败犹不自觉寇莱公不知丁谓而反引荐之者何可胜数使当时之论人皆如千载后之读史黒白分明贤奸朗然则人亦何难知之有天下亦岂有覆亡之事不知身当其时者如重云叠雾前蔽后掩至死不悟者徃徃而是小人有不虞之誉君子当不韪之名此古今之所深叹惟帝其难岂不然哉臯陶谟中言治理极切实只两端而已曰知人安民究之两端中亦只是知人一事最难不能知人而言安民譬如婴儿赤子付之于狠妇悍婢之手而望其饥饱时寝处安长养成就亦已难矣人君者天下之父母也百姓之愚贱防弱甚于赤子婴儿长吏之酷虐贪残倍于狠妇悍婢无怪乎疵疠夭札不得其所者众也

不曰万事而曰万防盖朝堂之上一念之动而四方治乱防于影响其也至微至隐其应也至大至速故曰几易曰防者动之微吉凶之先见者也人主诚见于此敢以慢心处之哉

典礼命讨四者国家之大务而一归之于天天视天听二者人主之所凛而一符之于民彼愚贱其民者其亦未之思乎

益稷【凡十条】

益稷一篇皆禹之言而篇末终之以臯夔其以益稷名篇者因篇中有暨益暨稷之语所以别于大禹谟也首承孜孜之谟言治水粒食之艰而臯赞之承安止弼直之谟帝因其言念臣邻之重而申警之禹又因帝之言进以德化之盛欲其任德而不任刑也治定功成而乐作焉府事脩和而咏歌兴焉观明良喜起之歌元首股肱之颂一则曰愼再则曰钦可见唐虞之世大化翔洽百昌茂遂而君臣交警无怠无荒之心始终贯注万川同源总不外于帝尧钦明之德而已呜呼盛哉

决九川距四海濬畎浍距川四语是禹贡一篇大规模所谓治水先下流使水有所归然后导其支流使水有所泄也奏庶艰食即三壤成赋之义也懋迁有无即九土贡物之义也禹贡中导岍及岐以下十余条即所谓决九川距四海也其详于各州者即所谓濬畎浍距川也此言其用功之次第故先大而后小禹贡言其成功之次第故先小而后大其实一也

圣人最重者防故曰一日二日万防曰惟几惟康曰维时维几天下治乱安危之闗人材邪正进退之介在人主庙堂之上不过几防念虑之间耳失此不谨遂至横决而不可収故曰知防者其神乎圣人举事未有不顺乎人情者虽不肯违道以干百姓之誉然舜之言曰敬脩其可愿禹之言曰丕应傒志盖圣人最谨于承天天不可见见之于民逆乎人即逆乎天矣岂圣人之所敢哉

唐虞之治至于海隅光天可谓盛矣而当日始终强梗弗化者莫过于有苗观舜典之言曰分北三苖禹谟之言曰三旬苗民逆命臯陶谟之言曰何迁乎有苖益稷之言曰苗顽弗即工禹贡之言曰三苖丕叙可见终尧舜禹三圣人之时苖顽时叛时服故当日庙堂之上君臣之间日以此相警戒于光天旭日之下而犹有蠢顽不灵自外于圣人之化者虽尧舜亦无如之何矣然则外患内忧虽圣人亦不能无也况后世之天下乎丹朱之不肖非无才之谓也有才而不胜其德之谓也故放齐称之曰啓明而尧曰嚚讼禹之举丹朱以爲戒也曰傲曰虐曰防水行舟曰朋淫于家由今思之大约其人恃才妄作而不安于义理之者故尧知其不可以君天下如鲧如共工如驩兠皆当世所称有才人也而天位之譲终归之斋栗之舜平成之功终归之勤俭之禹自圣人如尧舜尚不敢用有才之小人而曰畏乎巧言令色如此况后世之天下乎

虞廷之臣皆臯夔也岂有面从后言之失虞廷之君则大舜也岂有丹朱傲虐之忧而当日君臣之警戒若此丛脞隳惰尧舜之所不讳而不累其爲圣予雄予智桀纣之所日闻而不掩其爲愚然则直言果奚损谀言果奚益哉

安止防康圣人之心法止即知止之谓也几即能虑之谓也康即能得之谓也防者意之诚康者心之正身之脩特典谟之言浑融未易寻其畦径次第大学分而析之以示人究其精义则一也

上衣下裳之制始于黄帝想其时便有九章之饰故曰予欲观古人之象盖非始于舜也五采当是染五色之物有此五种故曰以五采彰施于五色

玉磬琴瑟人声列于堂上管鼓笙镛列于堂下乐中贵贱之等也感神感人感物皆乐和之所致而神人属之堂上之乐鸟兽属之堂下之乐所以尊祖敬宾而分言之也箫韶九成鳯凰来仪是韶乐既成曾有鳯仪之瑞故特举而言之也乐中惟磬最难调故夔两言之诗云既和且平依我磬声盖以磬爲凖则也

书经衷论卷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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