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滹南集(滹南遗老集) 四库本

卷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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钦定四库全书

滹南集卷七      金 王若虚 撰论语辨惑【四】

子曰君子耻其言而过其行晦庵曰耻者不敢尽之意过者欲有余之辞盖以而字故生此论耳初若可喜而义训终不安止当从旧

作者七人虽不见主名其文势似与上文为一章子曰字疑衍

君子固穷当从注疏伊川以为固守其穷好事者或取之而实不然盖子路之意止疑君子不当穷而非论处穷也夫子言固有穷时但不若小人之滥耳伊川之义盖亦在其中而遂以固字为说则过矣

子曰由知德者鲜矣呼其名而告之以谓人之能是者少耳意在警子路亦不可知然其文势则非直指之也而说者皆云为愠见而发过矣且中间有告子贡多学一贯之章则既巳间断安得通为一时之事哉盖孔子世家亦载此而一贯语上加子贡作色四字所以生学者之疑呜呼解经不守其本文而信传记不根之说亦见其好异而喜凿矣

子曰斯民也三代之所以直道而行也南轩曰春秋之时风俗虽不美然民无古今之异三代之所以直道而行者亦此民耳所说甚好然记者以此属於圣人无毁誉之下义终龃龉疑是两章而脱其子曰字

晦庵解小不忍之义曰妇人之仁匹夫之勇皆是夫慈爱而无断妇人之仁也果敢而轻发匹夫之勇也二义不同岂有一言而兼二义者哉谓其俱通而并存之则可矣然君子未有以残忍之忍教人者唯王氏尝有此训详其文义止从旧注为长

子谓民之於仁甚於水火马融曰水火及仁皆民所仰而生者然蹈水火或时杀人蹈仁未尝杀人所以仁为甚王弼曰民之远於仁甚於水火见有蹈水火者未尝见蹈仁者邢氏疏两存之而近世诸儒多从融义以文义观之弼说为是

子曰当仁不让於师周式杨杰以师为衆张九成以让为责刘原父吴元长则曰当仁而传道可以为人师皆不近人情不足取程氏曰为仁在己无与让若善名在外不可不让恐夫子之意亦不及此唯晦庵云言当勇往而必为虽师亦无所让斯得之矣盖此乃甚之之辞非真与师对也学者当以意逆之

天下有道庶人不议止当如旧说而张九成以为窥议王室之意至引高欢见魏政不纲退结豪杰事此过正之论也

夫子答子张恭寛信敏惠章晦庵载一李氏者之说曰此章及六言六蔽五美四恶之类皆与前後文体大不相似其言无谓不足信也晦庵择取衆说颇为精简如此等者何必録哉

东坡以患得之当为患不得之盖阙文也予以为然子以博奕贤於无所用心晦庵载李氏之说曰非教人博奕也以甚言无所用心之不可耳可谓能意逆志矣杨氏曰饱食逸居无所用心则放僻邪侈将无不为故以是而系其心岂不犹贤於巳乎南轩亦云信如斯言则是圣人真欲使人为之矣苟其人了不用心於他善将恃此以为足乎甚非立教之本意故不取

夫子闻子游弦歌一章本无疑义王补之曰子与其徒戏亦可乎曰戏者人情之所不免但不为虐而已而谢上蔡曰小国寡民而以治天下之道治之真乃牛刀割鸡耳圣人之哂固宜然恐二三子疑之因以务大忽小故从而释之吕与叔亦云辨之则愈惑故自受以为戱窃谓不然夫使为上者知所以爱人为下者知所以敬上是道也安往而可废而谓不当施之小国之间乎彼其心止以圣人不应有戏是故妄生此论林氏曰圣人一话一言无非教者前言戏之以观子游之对耳武城之治达天下可也其说甚佳

孔子谓殷有三仁而记者曰微子去之箕子为之奴比干谏而死当纣之无道三人者皆尝谏争而不能救也微子知其颠隮之不免故遯於荒野而避之二子不去而一被囚一见杀皆出於不幸耳而其爱君忧世忠贞恻怛之诚则三人之所同故孔子俱称其仁初不在於去就之迹也後人泥於记者之言以为三人之为不同者各有深意而孔子之所取亦不过此遂委曲而为之说王氏曰微子不去无以存殷之祀箕子不奴无以贻天下之法比干不死无以示人臣之节杨杰亦云微子仁於其亲比干仁於其君箕子仁於万世林少頴曰去者仁之清奴者仁之和死者仁之任张无垢曰比干之节易明而箕子之仁难言微子存商祀其仁为大故居二子之先皆过论也甚者又曰纣无道而周有道故微子去纣而归周以为亲戚叛之之证若然乃名教之罪人尚足言仁乎洪范一书诚为大典然亦归周之後因武王之问而陈之耳使其平居果有意於垂世则着之简册足矣纵复不传未为大过而乃坐视国亡佯狂苟免以俟兴王而付此恐仁者亦所不忍也杨氏曰三人者各得其本心故同谓之仁范氏曰三人者皆可以有天下故均之曰仁二说皆踈而范氏尤甚也

博学而笃志切问而近思大势则两句相耦细分则四者各为用东坡曰博学而志不笃则大而无成泛问而远思则劳而无功偏枯而不类矣朱氏不必取

子夏曰君子信而後劳其民信而後谏尹氏云事上使下皆以信为主人之不信者皆已之信不足以取信故也晦庵亦云事上使下皆须诚意交孚而後可以有为王紫微广之曰仰以事君必先罄尽忠赤深结主知而使上见信俯以临民必先诰诫号令感化人情而使下见信下既见信则以之役使虽劳不怨上既见信则以之献替无言不从是道也出於至诚而已其说甚佳盖此信字在我者之事耳而世人多错认了人臣畏罪而不言辄以是借口曰上不吾信也或一谏不从则奉身而去自谓无媿於其心呜呼彼亦尝先尽其在我者乎

子夏曰大德不踰闲小德出入可也夫惟大德之人然後周旋中节而不踰闲德小则不能故乍出乍入而无定尹氏曰有一不善是出入也此说得之曰可云者犹言中人之性可上可下耳非可之谓也旧疏云不责其备故曰可晦庵云大德小德者大节小节也人当先立乎其大者小者或未尽合理亦无害此则认为许可之可矣夫细行不矜终为大德之累跬步必谨犹忧其过举也而谓小节有时而踰闲岂君子之训哉晦庵既已失之而又载吴氏之说以为此章不能无弊噫子夏本言小德之无常而学者乃以为语之病亦已诬矣吴氏者何人哉贤贤易色章既云子夏之言其弊将至於废学而於此复尔子夏之遇斯人何其不幸也

子夏曰君子之道焉可诬也颍滨古史论曰善乎子夏之教人也始於洒扫应对进退而不急於道使来者自尽於学日引月长而道自至孔子曰君子上达小人下达达之有上下出乎其人而非教之力也今世之教者闻道不明而急於夸世非性命道德不出於口虽礼乐刑政有所不言矣而况於洒扫应对进退也哉教人未必知而学者未必信矜为大言以相欺天下之伪自是而起此子夏之所谓诬也苏氏之言深切时病予故表而出之

子夏曰仕而优则学学而优则仕旧说以仕优为优闲有余力学优为德业优长岂有一字而二义不若皆训为有余力也上蔡曰学与仕一也学优则仕亦优仕优则学亦优何必读书然後为学无垢从而广之曰仕之与学皆以优游处为极耳优游则见理明白虽万事纷纭千古治乱皆能灼知其所以然而从容以应其变故能起当今之弊坏断千古之兴亡仕而如此虽不挟策读书而天下之理已在此矣岂非学乎学而如此虽不涖官行法而天下之理已在此矣岂非仕乎此论甚新人亦多喜之者以予观之不唯於语法不顺而义亦未完也夫学之优者虽不涖官而施於德业是亦为政强名曰仕犹或可也不知仕之所以见理明白灼知千古之治乱者何从而得之故有天资通敏暗合古人者要不可恃之以为足也而曰是亦为学何必读书可乎此说果行则学有时而废矣予不得不辨

夫子言孟庄子之孝以不改父之臣与政为难能东坡曰闻孟献子之孝不闻庄子也遂疑为献字之误夫圣人以为孝则固孝矣而必求他证而後信不亦过乎邓氏曰献子有贤德庄子未有闻焉而能用其臣守其政其孝所以为难此虽顺於经而未见所以难之义南轩曰父之臣与政果善固当奉而行之不幸而有悖於理害於事者则当察而更之是乃致其诚爱於亲矣庄子之不改意者其政虽未尽善而亦不致悖理害事之甚故有取其不忍改也盖善而不改乃其当耳不必称能恶而不改则是成父之恶不可称难能也胡寅曰庄子之继世也必其先臣先政有不利於已者他人不能不改而庄子能之是以称其难是二说者可谓有理矣而胡氏尤亲切学者其详焉

子贡曰纣之不善不如是之甚也是以君子恶居下流天下之恶皆归焉晦庵曰卑下之处衆流之所归不善之地恶名之所聚言人当常自警省不可一置其身於不善之地非谓纣无罪而虚被恶名也其说甚佳东坡以为子贡言此者盖不许武王伐纣之事而张无垢亦称其有恕纣之心贤於孟子贼仁残义之说皆缪见也子贡之意在使人慎所居而二子乃为恕纣而甚武王不亦异乎子贡虽恶称人之恶者亦何至湔洗桀纣以为忠厚哉汤武大义圣人固有定论矣今乃妄生訾毁而为独夫地是亦惑之甚也

尧曰咨尔舜至公则说东坡谓其襍取禹谟汤诰泰誓武成之文而颠倒失次不可复考盖孔子之遗书简编絶乱有不可知者故置之不论而学道诸公曲为义训以为圣人微言深旨予谓东坡之说为近人情故从之程氏云曰子小子履上当脱一汤字呜呼岂特此一字而已哉

孔子谓政当屏四恶而其一曰出纳之吝谓之有司与暴虐贼同称夫当出则出当纳则纳自有道存岂容或吝盖非谓在君为不可而有司亦不当耳物君之所命也而有司掌之出纳君之所命也而有司奉之岂有君不吝於上而有司当吝於下乎上下同心以归於至当三代之直道也自世之鄙夫惧失陷而获罪求增羡以为能是故习成此风而不能免孔子所谓有司者亦就其弊而言之耳而王安石遂以屯膏吝啬为臣道之正其所见顾不鄙哉以此谈经安得不戻圣人以此为政安得不害天下

滹南集卷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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