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尧峰文钞 四库本

卷三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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钦定四库全书

尧?文钞卷三十三  翰林院编修汪琬撰书二【共十三首】

与归元恭书一

昨读所刻太仆先生集中间颇多抵牾如阁字考宋志三公黄合北齐书三公府三门当中开黄合设内屏皆作合字此杜诗黄合老三字所自出也窃谓凡唐宋称合老合下者其字俱从合不从各前明则不然宫禁有东阁有文华阁学士入阁办事者有内阁阁老阁下之称与前代不同虽从俗称阁亦可也今足下於阁老不辨而独谓阁下之阁宜从合其说甚详至一百六十余言字同义异未知何据仆所疑一也书张贞女死事中有梳字改为梭字者窃谓吴人虽富室不闻以金为梭若云铜铁亦金之属也梭当以铁为之则非一弱女子能折明矣且攫其织帨之梭事势似觉稍缓至於攫其头梳则駸駸相逼不可不加峻拒矣盖金梳恐非栉具或是首饰如近时妇女金掠鬓摉根簪之类不妨传疑今足下以臆改之絶无他本可正仆所疑二也何氏先茔碑文元有二篇常熟本乃何煃为进士时求作者崑山本则煃为都给事时续求者篇中故云碑已具未立又云并载前语而铭中黄门云云即指其为都给事也若欲两篇俱载则有周益公刻庐陵文集例在若止载常熟本一篇亦当照集中周宪副行状以小字附録崑山本全文於後今独不然其文则?常熟本而於铭又载崑山本一篇之中首尾不相贯穿所云是生黄门等语作何着落不独太仆有灵未即首肯亦恐贤从祖辈胡卢地下仆所疑三也卷中如此疑义甚多未易枚举昔苏文忠公有慎改窜之戒仆生平守此窃谓字句异同有别本可证而其义两通者则宜注云一作某大相违反者则宜云一作某非是虽无别本而私心不安者宜云某疑当作某如朱考亭韩文考异便为尽善非有他也贵在前贤遗文不致妄为後生辈所乱庶使好学深思者紬绎而自得之耳狂瞽之言乞赐省览

又按陆少卿师道有张烈妇诗序言妇嫁汪生之子汪母与羣恶少乱妇耻之姑怒谋令一人强乱妇妇不从杀之予友归熙甫高其节行请予作诗云云诗效焦仲卿乐府体其中有佻逹定相侮起攫头上梳新妇泣且詈还之意脂韦梳既污奴手岂复可亲肤寸折擿之地不复顾踟蹰等语按梳与韦肤蹰为韵是梳字非梭字此亦一证也附记之

与归元恭书二

昨足下与仆辨太仆刻集误处指示甚悉仆已草草作荅继而有友人至传述一叶生之言以为足下盛怒仆闻之若负芒刺且慙且悔思有以自解於足下足下自谓失之踈畧为过而谓从祖悍然不顾为故【见来书中】夫贤从祖涂乙太仆之文足下亦涂乙太仆之文【此类难以胜举】而又删移其两篇为一篇【何氏先茔碑文是也】立说虽不同而所以涂乙则一也孰为故孰为误有能辨之者否孰为悍然孰为非悍然又有能辨之者否窃恐咎繇复生亦不易听此讼也是故愿足下无怒也使仆之言非而足下为是则议论之譸张学术之纰陋天下後世必有代足下攻仆者足下虽不怒可也使足下是者已什之九矣而或犹有纎毫之隙未经涂墐则仆虽不言天下後世必有言之者人主尚不能监谤足下区区一布衣岂能尽箝士大夫之口哉足下虽怒犹无益也是故愿足下无怒也方贤从祖辈下笔之时度其心必不肯退然自省其悖谬也必曰如此则词优如此则义顺亦如足下所谓不可假借者也【见与周汉绍札中畧谓辨析文义不可假借】由今观之词果优乎义果顺乎果当假借乎不当假借乎足下可以少监矣足下不肯假借於仆为直为谅为多闻仆所愿终身受敎者也若不肯假借太仆之文而必欲涂乙之删移之以自行其臆大乖信以传信疑以传疑之道其毋乃失之太敢乎是故愿足下无怒也足下於太仆则曾孙也而删移涂乙其文於贤从祖辈族孙也而丑诋其悍然不顾则皆以为当然若仆於足下一故人耳既读新刻方深讶足下力攻贤从祖之短而又躬自蹈之思欲成就足下之美不得已稍效一言於左右行止从违惟命是听顾遽诟之曰戆【又见与周汉绍札中】斥之曰杜撰曰取笑【皆见来书中】炰烋觝触盛传道路之口何其不恕之甚也是故愿足下无怒也太仆之文天下後世之文非一人一家所得私而有也仆私淑太仆有年宁得罪於足下不欲得罪於太仆语曰有争气者勿与辨新刻中疑义甚多自今以往不敢更撄足下之怒当准考亭楚辞辨证韩文考异例别为一书孤行於世耳琬再拜

与周汉绍书

仆再托致元恭手札力辨改窜震川集非是彼概置不荅而辄谰词诟詈又闻指摘最後札中布衣二字谓仆简傲而轻彼於是诉诸同人播诸京师士大夫之口则元恭亦甚陋矣仆浅见鄙儒不能通晓古今请举村塾所具诸书为元恭述之可乎庄子曰魏牟万乘之公子也其隐岩穴也难为於布衣之士此布衣配公子言也见南华经让王篇荀卿子曰布衣紃履之士诚是虽穷阎陋屋而王公不能与之争名此布衣配王公言也见新书富国篇至於仲尼大圣且尝为鲁司寇矣而史迁则曰孔子布衣传十余世云云迁之行文如此果傲仲尼而轻之耶仲尼可作果艴然见於词色否耶仆不审元恭所诉何词士大夫何故一口附和也由仆言之布衣之称不为不尊不为不重不为不褒且誉也仆原书具在上文借引人主下文用布衣比拟正与庄荀文义略同以此缪相推奉使元恭或局?忸怩而不敢当斯则宜矣而顾谓简傲彼虽甚陋岂奔走千谒之暇全未寓目诸书乎记有之学然後知不足彼之所以炰烋诟詈至於再四而莫止者夫孰非不学之故与窃愿元恭少留意於学也抑仆又妄加揣摩得毋元恭间从宦游亦既授有官秩而仆忽忘之耶则仆生稍晩自

世祖章皇帝以来即从事

本朝为郎官为小吏於京师是故祗知

本朝官秩而已若元恭所历诚不能知也以此罪仆简傲又奚逭焉仆知过矣仆承尊公及孝章先生命久当杜口而犹呶呶然者盖缘元恭交游甚广其声?气势皆足以杀仆不得不自白於足下幸足下代为雪之仆病废之余既鬬闲气又欲惜此泼命放笔一笑

此稾久弆箧衍已不敢出示同人今闻远近传某语以为笑甚至从未见某原书而酒阑烛跋辄有增删字句借作谈资以献媚者故复检此稾付梓至於归文辨诬録三卷当俟异日刻之以示来世知我罪我听之而已钝翁附记

荅从弟论师道书

来书第一段昨与吾兄论师言古者有人师有经师非是则不得谓之师若甚怪乎世之受业而称师者夫以举世庸庸之人训诂之不明句读之不通而呶呶然号於人曰师也师也以此论斥之则诚快矣

古人之言师也其词有重有轻若从其轻则三人之中虽不善者亦为我师苟从其重则记固有之师也者敎之以事而喻诸德者也虽孟子亦患好为人师矣仆之说曰非经师人师不得谓之师此从其重者言之也而足下槩以受业两言释之将所受者道德之业乎经术之业乎抑止於训诂章句之业乎使其受道德经术之业则何以异於仆之经师人师之说也如其训诂章句而已是乃今之学究训蒙者也二者不同而足下等而齐之何胷中贸贸然不别黑白如此哉

来书第二段师之道不可以不讲也古者民生於三事之如一父生之君食之师敎之随其所在而致死焉记曰事亲致丧三年事君方丧三年事师心丧三年

足下引经是也然而心丧之礼考之於经惟孔子之门人尝行之考之於史则此礼之废也千余年矣而顾欲骤施诸学究乎此非独世之士大夫不能即足下亦未尝行也未尝行之而乃为大言以自诬仆不敢许也来书第三段吾不知其所谓师者必其行之修足以训方型俗必其经之明足以继絶表微若所谓经师人师者而後谓之师乎抑其所受业者皆谓之师也

仆闻之君子知至学之难易美恶然後能博喻能博喻然後能为师能为师然後能为长能为长然後能为君师也者所以学为君也古人之重师如此而行或可以不修经或可以不明乎古之为士者莫不渐摩乎先王之礼乐而习闻仁义之敎未有不修其行者也行之不修是不率敎也方移且屏之之不暇而敢於为人师乎哉盖足下所谓受业云云意者专指训蒙而言之故予以恕辞疑其行或可以不修而经或可以不明也亦知先王之世无今之训蒙之师乎方世之治也凡为士者自幼讫长无日不在於学而先王则因其才器之所至而设官以长养成就之至其所设之官则又士大夫之贤而有学行者故能使聪明瑰异杰出不羣之材上之可以为公卿次之可以备任使者举皆出於学之中其在诗曰肆成人有德小子有造此之谓也及其衰也学校渐废士之有志者往往各自求师於四方而後孔子之门号为最盛其学者皆心悦而服从之此就养心丧之礼所由昉也当此之时安得有不修於行不明於经者而羣天下之士奔走向往其门哉足下渐染俗学而不复通知经传宜其言之放僻而不自知也

来书第四段如其必足为经师人师者而後谓之师则行修於一乡可以为一乡之师者於其难也一乡之人皆为之致死於其殁也一乡之人皆为之心丧矣行修於一国可以为一国之师者於其难也一国之人皆为之致死於其殁也一国之人皆为之心丧矣

此一段文义纠纒颇难分晓夫一乡一国之人有贤者有中材者有愚不肖者而又有百工伎艺之衆不在此列使其行修於一乡则一乡之贤者友之中材者师之愚不肖者望而避之矣行修於一国亦然岂有举一乡一国之人皆为之致死而服心丧者乎以此辟仆之说而未逹仆之指趣何其谬也

来书第五段行之修者莫过於孔子经之明者亦莫过於孔子然其畏於匡也独疑顔渊之死其後卒於鲁国丧三年者门人之外弗闻焉则必其受业而後谓之师也

此一段说孔子甚善然而受业於孔子者受其道德仁义与夫易诗书礼乐春秋之旨云尔是固人师经师之祖也自有生民以来未有孔子百世而下学者莫不宗之又不当问其受业与否也嗟乎孔子之为师夫亦异乎今人之师矣而可以下喻学究训蒙者耶儗人必於其伦训蒙非孔子之伦虽三尺童子皆知之而足下不知何也孟子曰圣人百世之师也礼凡有国者各自祭其先圣先师谓若唐虞之夔伯?周之周公鲁之孔子此皆非受业者也足下以为必受业者而後谓之师则又非矣

来书第六段韩子云师未必贤於弟子弟子未必不如师闻道有先後术业有专攻如斯而已吾谓其言师也最善师以受业也吾所未知而彼知之吾则师之吾所未能而彼能之吾则师之及其既师之也则必终身事之若以其後日之所学远过於所师之人而遂不谓之师然则是孔子无师也

退之所谓闻道未尝指训诂句读以为道也其所谓术业未尝指训蒙以为术业也孔子师老聃郯子亦岂仆仆焉为之就养而服心丧哉虽使终身事之其於礼也必有少杀者矣

来书第七段曹交愿受业於孟子孟子云子归而求之有余师则古之受业者皆为师不惟儒者为然古者民皆有业以其所业传之於人谓之师韩子又言之矣巫医乐师百工之人皆有师是也

曹交欲受业於孟子欲为尧也欲为舜也非训诂之不明句读之不习而就孟子以问难者也仆视为师者甚重而足下轻予人以师之名无怪乎村翁野叟皆俨然据皋比之坐而自附於孔孟也善哉欧阳氏之言曰後世师法废坏而今世无师世无师学者宜师经欧之与韩文相若也行相彷也足下引韩之说以张学究之帜则仆请得引欧之说拔其帜而儛之不亦可乎

来书第八段古者八岁入小学十五入大学内则十年出就外傅学幼仪则是小学亦有师也学记曰古之敎者家有塾党有庠术有序国有学其为师也多矣

礼之外傅如周官乐师之属是也乐师章曰掌国学之政以敎国子小舞郑氏引内则云云塾庠序学之师则大夫士是也孔氏引书传说曰大夫七十致仕退老而归其乡里大夫为父师士为少师此皆先王所设之官使得出其学行以敎育国中之俊秀非今之学究训蒙者比也且引经不可以武断足下盍详求其首尾而紬绎之学记国有学之下其词曰比年入学云云继之曰九年知类通逹强立而不反谓之大成然後足以化民易俗夫学至於化民易俗则受师之益夥矣信乎为之师者未有不修於行不明於经者也而足下乃比之学究此仆所未喻也

来书第九段安能尽得若经师者若人师者而师之哉

甚矣足下之固陋也由足下言之则是谓天下无经明行修者也士不可盖今足下乘舟驾车南不踰浙北不及淮耳目见闻不出四五百里而敢轻量天下之士哉仆宦游十五年矣其有经学修明者得二人焉曰顾子宁人李子天生其内行醇备者得二人焉曰魏子环极梁子曰缉此四君子者皆与仆为友仆老矣虽不能师之固所为欣然执鞭者也惜乎足下未之一见耳如足下者辟诸庄生所谓塪井之鼃得毋为识者所笑乎来书第十段弟尝与吾兄辨难或繋一事一物或系一家一乡所关者小不足深论若夫师道之重则关乎天下万世恐世之学於人者皆不以其师为师不容默默已也

师必有道其道不立久矣足下曰关乎天下万世不可不讲也仆亦曰是诚不可不讲也足下方为人师而顾谓凡为师者不必经之明而行之修其毋乃谦词与抑诚歉然不足於此也夫鸟兽犹爱其毛羽足下而诚有所不足仆愿自今以往日夜勉强学问益增累其所未修而讲求其所未明虽前者或不能无媿而继是亦可以据皋比而不忝矣又何必肆其呶呶之口曲为此辨也君子无易由言愿足下慎之

与友人论葬服书

蒙足下见示谆谆以古无葬服为疑仆请得申其说而足下试详择焉古人之居丧也葬不踰时故先王不制此服至孔子世其遵三月五月之制而行之者固已少矣殆非独近世然也考诸春秋列国之葬其君往往缓不及礼故公羊氏讥之谓之不能葬然犹在未终丧以前当无有不衰絰者也近世士大夫溺於隂阳家之说其营葬也尤缓有及数年者矣有及十年二十年者矣如此而不为之制衰絰可不可也葬凶事也启殡而祖属引而行即圹而窆当此之时主人或踊或哭其不得以吉服将事审矣礼有之曰久而不葬唯主丧者不除盖久而不葬主丧者之过也又曰为兄弟反服其服然则主人主妇而外亦无有纯乎袭吉者也近世士大夫自终丧之後或从事四方或服官政於朝既不能不除其服而临葬又不为之服是忍於死其亲也而可乎昔者司徒文子问於子思曰丧服既除然後葬其服何服子思曰三年之丧未葬服不变除何有焉由是言之葬其有无服者与为人子者夫亦返诸心而已假令祖也行也窆也或可以不踊不哭是虽用吉服将事其亦何嫌之有如其有所不能而顾诿之曰古无葬服然则当用何服以葬与仆故谓今之葬服犹不失礼之遗意者殆以是也足下盍审思之

荅或人论祥禫书一

属有丧礼请敎家礼云再期大祥注不计闰二十五月再期止二十四月而云二十五月者疑是二十五月首一日又大祥後中月而禫注间一月也自初丧至此二十七月似又在二十七月末一日云云

按礼服所以不计闰者盖数闰则大祥在二年之末不可以称三年丧也必加至二十五月者其义当亦然盖小祥十三月大祥二十五月记所谓亲之丧外除先王体仁人孝子不忍变除之意而又示之以有节故曰二十五月而毕也古者卜日而祭书仪家礼欲从简易以便俗故惟禫祭卜日其他大小祥皆止用忌日宋儒所谓忌日者当即来敎中首一日也禫祭则先一月下旬卜次月上旬之日不吉则卜次旬之日又不吉则不卜径用下旬日矣其日或丁或亥非径用末一日者惟近人禫祭必尽二十七月则当在末一日虽其制益趋於简便而实不倍於礼姑从之似无害

大祥下第二条设次陈禫服後又有禫祭一条将大祥之日即改禫服乎抑必至二十七月乎

古者大祥除衰服断杖服缟冠素纰麻衣白屦无絇书仪则丈夫垂脚黪纱幞头黪布衫布裹角带妇人冠梳假髻以鹅黄青碧皂白为衣履其说与礼服异家礼既悉仍书仪而明会典又全未赅载读之不能无疏略之叹自比年以来士大夫居丧尤多苟且今欲改服不审应改何等服色莫是姑存其名否所云陈禫服者乃谓大祥先期一日陈之於次而厥明始服以祭也则其服不俟二十七月明矣总之古今之制不免异同而大祥则除衰服禫之後月则遂复常历代皆然无可疑者

大祥日往来书刺遂可书禫服否

古人名刺无书服制者荅人慰疏惟有孤子哀子孤哀孙之称其他已不可考矣吴俗至二十七月始书禫服似不失先儒所谓过礼重情之意甫及大祥姑勿书可也当今礼敎丧失已久仆又学术固陋伏乞与知礼者更加讨论则斯礼幸甚

荅或人论祥禫书二

礼有之居丧读丧礼既葬读祭礼足下两大人在堂而谆谆用丧事与仆相往复仆私心不以为可故荅足下甚畧而足下又盛称再期当为祥禫二十四月则请得陈之昔汉儒有主二十七月者此据服问中月而禫之说也魏儒有主二十五月者此据三年问二十五月而毕擅弓祥而缟是月禫之说也唐儒又有主三十六月者此据丧服四制丧不过三年三年而祥之说也三说者皆出於礼记而惟汉郑玄为能酌情文之宜得先王中庸之道故历代行之至於今不废足下所云二十四月仆不知所遵者何经所援者何传窃恐仁人孝子之用心不当如是也且足下亦尝观

本朝之律乎律於妾之丧本无服也而足下必欲加之以缌麻三月於父母之丧本二十七月也而必欲减之以祥禫二十四月居今之世反古之道圣人且犹议之而况抺摋经传欲以自立一说乎孰非人子顾独澌灭丧失其仁孝本然之心而强辨以求胜本既不立则区区变除之是非禫祭之先後特其余文末节虽姑置勿论可耳孔子语宰我曰女安则为之夫固不屑之敎诲也故仆於足下之言谓之戏论必不得已亦惟曰足下安则为之而已矣

与从弟论立後书一

闻足下盛称兄弟不相为後啧啧有言与仆平时所见最合仆豫属具在当时草稾才定即以请敎足下如有未安足下何不面相规谏而为此啧啧也仆闻之古之为人後者不得与於射尝深叹人生之不幸至於此极而近世习俗辄缘立嗣相诟鬬此非有仁人孝子之心深念宗法之遗而惧亡者之忽诸不祀也不过曰利其土田耳图其贿财耳今仆豫属之中一则曰诒饮食衣服及将来昏娶不得有累长媳是未尝使邀寡嫂抚鞠也一则曰不得觊觎长嫂私蓄一则曰吾见在田宅仍系兰诒均分是未尝使承长兄遗产也又拟於门状之前不列孤子一行嗟乎有为人後而不邀抚鞠者乎有为人後而不承遗产者乎又有为人後而不称孤子者乎仆於祭告之文以权字措辞权之云者可彼可此逦迤未定之词也盖恐新妇之哭泣伤生而姑以此慰其目前且以代老人暂守亡儿主重耳刘原父曰春秋之义有常有变取後者不得取兄弟常也既已取兄弟矣则正其礼使从子例变也僖公以兄继弟春秋谓之子婴齐以弟继兄春秋亦谓之子所谓常用於常变用於变者也今仆不敢曰变而曰权且着诸豫属曰以俟兰诒昏娶生子则其说已明而其心亦滋苦矣乱昭穆之序失父子之亲仆决不忍为也仆岂效世俗无赖子姓言语出入欺鬼神卖祖父者哉前书与足下相商拟另立一後未蒙见报方?息待命而又谆谆言此此则仆之不孝不慈无可自解惟有拊心泣血而已

与从弟论立後书二

闻足下又盛称庶出之子不可为後盖从豚犬糓诒起见仆甚骇焉礼有之何如而可为之後同宗则可为之後何如而可以为人後支子可也郑玄贾公彦皆训支子为庶子初未尝有庶出为後之禁也会典有之适妻年五十以上无子者得立庶长子盖有适则立适无适则立庶亦未尝有庶出为後之禁也足下方矫首厉角自附贤者为同族所推重足下一言倡之於前族人必羣言和之於後仆奚敢扬扬然悻悻然别立异议乎然年老愚悖读书不多敢问足下此载於何书出於何王之典也不则足下素称灏博着述满箱箧顾舍仪礼会典不信而信道涂之口里俗不根之言哉古有世爵凡嗣祖父之爵者皆曰为後不必为人後然也如檀弓石骀仲卒有庶子六人卜所以为後仪礼亦有庶子为父後之文是矣近代爵不及世凡士大夫长子即以为後之名被之盖或有官?故也如律文出嫁女为兄弟之为父後者是矣仆既衰且病旦暮入地而所存兰诒二子俱出於庶敢问足下此庶出者虽不敢为人後亦堪为仆後否耶不知前所言不可者专指不可为人後言耶抑并不可後其父耶为父後与为诸父後一也假令此可而彼不可其说果何所本哉礼适子不得後大宗此古圣人之敎也若从圣人则适子不可为人後从足下则支庶又不可为後然则取後者将奚适也倘尽弃周公孔子之敎而惟足下是听是足下之贤过於周公孔子仆不敢信也幸明以示我

与参议施先生书

琬启去岁姜子学在传述先生之命及齎大集使琬评閲琬不自揣窃尝竭其区区之固陋而先生不以为忤顾又命之曰其为之序受命殆已踰年方逡廵未及援笔而学在数来见督不已遂不敢固辞琬闻古之人有诗文以序重者有序以诗文重者有诗文与序交相重者如子夏之序诗也杜预何休范甯之序三传也此序以诗文重者也韩退之之序盛山十二诗也苏子瞻之序牡丹记也此诗文以序重者也上而孔子之序易与书降而讫於昭明太子之序文?也此皆诗文与序交相重者也今先生之诗沈郁雄丽其去古人不远盖非待有序而後见重於时者无惑也至於琬则又殷忧轗轲未老先衰故其才识之謭劣学殖之荒落自分不齿於艺林久矣顾欲以里俗不敏之辞炫诸先生之前亦决不能与先生交相为重也夫先生之诗既不以序重而琬之序又不能与先生之诗相为重而先生属诸学在惓惓不已是犹欲荐其千金之璧而顾使以庳车羸马先之毋乃不可乎然琬所以不敢固辞者夫亦自量其譾劣如此荒落如此幸而不见弃於有道长者又幸而挂名卷端得附沈郁雄丽之作以行世而传後倘亦所谓序以诗文重者与谨洁本附便纳上伏惟先生垂察且辱赐一言以敎诲之敢不惟命是听

与宋陈两先生书

溽暑方甚恭惟尊候动履康吉琬以譾劣下材过辱裁植得厠荐剡之列感恩知已铭镂心骨闰月中尝奉短启鸣谢未审得逹否比者臂疾为患重以咯血已踰二十余旬矣思竢治疗稍瘥便即治装入

都不图两月以来沈绵益甚窃叹当此

旁求之日海内士类微有识知者莫不承

诏踊跃鋭欲奋其所长而琬独成废人不能与给笔札从容

殿廷交戟之内观

国光而醻知遇此所以北望延领为之於邑者也不得已具呈当事幸荷哀怜已命印官亲验见琬痿痹龙锺不复檄催上道许为移咨吏部筋尽力敝甫有成望伏冀先生始终矜恤予以曲全俾得部中准其在告不复驳查则尤门下生成之德也万一惠邀庥芘麤能延此喘息则嗣後扶杖深山行歌化日以完晩节以讫余龄无一非出於先生其为赐也大矣感慰颂祷何可胜言伏惟俛垂鉴察

荅顾宁人先生书

与天生相见语次知长者比来动履清吉着述益多殊慰仰止继又得手敎所以奬励鄙拙过实万不敢当礼敎废坏久矣倘蒙先生斟酌今古原本礼经而又上不倍

国家之制下不失风俗之宜用以扶翼人伦开示後学甚善甚善别纸所论康王之诰辨冕服为踰年即位之礼依据最明援引最悉愚尝证诸春秋昭十年七月晋侯彪卒九月叔孙如晋葬平公诸侯之大夫欲因见新君叔向辞之曰孤斩焉衰絰之中其以嘉服见则丧礼未毕其以丧服见是重受吊也云云盖故君未踰年则新君不敢即位故其辞委婉如此也是时晋伯已衰三月而葬既不免失之太渴而君臣犹能恪守此礼以拒列国诸大夫不可谓非叔向力也至若康王盛时方欲以礼敎治天下岂有居丧之初顾肯躬蹈非礼如所服冕服如所称予一人者乎则是太保之见反出叔向下也窃不胜惑之今读先生此辨亦可以息後儒之喙矣惜不能起苏公九泉与相往复耳叹服叹服琬山居读书九年差觉自?此番进退狼狈当不免有识掩口不审先生何以诲之时节严寒伏惟为道自爱不宣

与人论墓志铭篆盖书

志铭草就附上有一言欲奉告者倘即刻石则篆盖及志文首行宜但云某衔某府君云云幸勿加暨元配某孺人六字此近世无识者所为凡唐宋元诸大家文悉无之前明成弘以上亦然近时名家文亦然也有碑刻文集可考古人非畧之也於此固有深义盖女子从夫故祭曰祔食葬曰祔葬凡祔食者惟立男尸而无女尸故曰同几则一尸亦此义也愚尝论之古人之有行状非特备志铭之采择而已将上诸太史与太常者也上诸史官所以请立传也上诸太常所以请立諡也今虽不复行犹当存古人遗意彼女子无传无諡亦奚用行状为哉其有不同穴者与节烈卓卓可称者与先葬而夫犹存者或夫殁且葬已久其事行不及附见於夫志者别为之志铭可也志铭之不及虽表之可也顾欲益之以行状至於事行始末已附於夫之碑志中矣一览便可得也而篆盖篆额又欲益之以暨元配云云必使与男子无别此皆赘也皆古人所不许也故愚於女子行状悉拒不作而於盖额又欲稍存古法殆可为识者道尔知足下留心文学敢详言以告未审足下能见信否琬拜白

与梁御史论佛经书

昨与先生偶论色声香味触法六尘相持未定盖先生非诋讥宗门者也直疑之为别传耳琬不敢复徵禅而愿以先生所尝颂首楞严圆觉金刚诸经徵之可乎先生言六根日夜游乎六尘而不涉六尘诸相即此是性即此是玅明圆心即此是如来第一义谛然则先生之视此六尘也信其实有乎抑信其实无乎抑疑其非有非无乎既已不涉吾知先生之必以为无也楞严经云无相则无非无则相今既实有是相矣山河大地六根六尘俱历历见前先生又安能悉举而无之哉就使能之恐其犹不免於顽空者也且六尘即法相亦即非法相不涉六尘即非法相亦即非非法相也若先生之所见所证以之破尘劳有余矣而欲入佛之清浄智海则不能何则为其滞於是相非相之义也金刚经云若取法相若取非法相即着我人衆生夀者是故不应取法不应取非法又云如来所说法皆不可取不可说非法非非法是则非法相者正属如来之所诃而先生顾取之耶盖有所取必有所着无论法相与非法相不当取着即非非法亦无容取着也先生又言真心如镜妄心如尘舍去诸妄即真心在夫心一耳而顾分别真妄於其间不益支离矣乎圆觉经云居一切时不起妄念於诸妄心亦不息灭住妄想境不加了知洵如先生所言舍诸妄而去之非息灭妄心乎非了知妄境乎经又云一切障碍即究竟觉使真妄有二则如来几为诳语矣不真不实语矣如来说法若医王治病当其未瘉应病与药及其既瘉病与药俱去而先生乃欲执病为药得毋失如来方便之意哉近世士大夫根器勇猛能担荷大事者非先生其谁琬道眼未明不足取重於先生先生盍求大善知识而决择之则斯法幸甚

尧峯文钞卷三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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