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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花草堂笔谈

卷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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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元玉文

松陵张元玉称某文或堪酸鼻或堪绝倒此自昔传神之手有之吾文岂能如元玉言已观元玉寄示六义如蔡少霞入异境人俗洁清卉物鲜茂又如武陵年少裘马翩翩要自有挥金不顾之概如元玉文政堪绝倒耳

颜仲先

石门颜仲先以书抵予得尽观其所为玉树山房刻及甲寅十义盖苦心此道而渐近自然者周安期尝言石门三颜当不虚耳仲先云自幼闻人说某姓名疑为嵇阮陶谢之流声施千古太过又云已读某文疑为得志于时者之所为夫得志于时者则安肯为某所为哉要不愿仲先有如此癖好也末云昔人言太虚为庐日月为烛吾与诸君日相往来甚善盖某所钦四方兄弟相闻而不相见者多矣尝语人吾面如须菩提仅存枯骨耳见所见何如闻所闻耶仲先闻之应为抚掌

桐梦

桐梦世长诫家人汛扫意若有待者已而樊季常至已王又新先生至遂具乐沸然而醒时已得黄州信矣桐告予莫果有东方客来耶未转盼而童子持两函至则又新与汤先生之书若叙也先生之序吾七世之神血在焉安得无梦世长正性在天意亦喜其得先生之作欤客岁寄书临川世长犹堪与元孚饮但不能终席耳幽明之感曰恻我怀故未能少状其崖略遂请不朽于先生则予不免滋惧也夫

卜者

卜者言某自今至来月之五应有非意相干法宜居外政不知老人宜居外为耳边嘈杂故贫人宜居内为资斧无怀故请斋心而盟于佛一切作非意观则许之乎虽然世间之人世间之事知为非意也者谢之知为非非意也者了之可也虽然难言矣为是了心耶心则不须了为了事耶事则何可了

苏子瞻灯下顾自见其影使叔党就壁摸之不施眉目观者皆失笑知其为子瞻也此叔党之妙也以灯取影而神出焉使他人为之未有能肖者也文章之业自王房仲黄贞父妙为简远之作萧疏自喜未尝有法不可谓之无法矣而世之小生辄欲以一两笔传圣贤之心髓曰吾得其意止耳譬之俗工不施眉目求肖子瞻者耶

述梦

王世周奖拨后隽哆口闭目意思都入里许闻予述梦意二叶相继解省手足矜蹈眉睫多有欣跃之色雅无世味人乃尔心动殆是期二难急了本色放开千秋手假也世周已死明年解省时那得如此人从旁跳跃耶

朱王

朱靖之往年文务肥满整赡有余灵利不足秋初见投三义读之不知其为靖之也故知凝静之力但须行满自然脱化王平仲操必得之技而无快意之遭某亦疑之谓天不可与期读至予欲无言篇疾徐再过卧又思之此番定是平仲作主

三秋

三秋风物某所欣赏自世长弃去但知秋景堪悲小步闲吟意都不忍七夕淹留练水残暑熏人中秋还自虞山关门谢月重九雅无风雨但有催租喑蛩切切寒漏绵绵岂徒好景虚闲抑且连床病卧孟浪之性无余如丝之鬓尽秃点检秋事种种难堪然而三月之间所接蕲黄齐鲁江右虎林榜李石门之问不下数十家所见新故交知奇丽之观不下十余辈而临川一序可并日月较是所得浮其所苦某何患焉

日纪

驾部王淑士问某闲居何所自遣某以日纪对驾部曰政疑世间文字都不必作只此自真性所流便是世间真文字孙子啬好阅草堂笔谈意亦尔乃不知某之真性自朝抵暮半为米盐所驱杳不觉落在何许上床计过后乃课程限随意授写一二则尽有草草匆匆处无不欣然个里几希全靠这些捉得

天池茶

夏初天池茶都不能三四碗寒夜泼之觉有新兴岂昃常之习某所不免耶将岕之不足觉池之有余乎或笑某子有岕癖当不然癖者岂有二嗜欤某曰如君言则曾西以羊枣作脍屈到取芰而饮之也孤山处士妻梅子鹤可谓嗜矣道经武陵溪酌桃花水一笑何伤乎

从门入

顾升伯看俗下文字则其机愈出其想愈奇尔时觉张伯英公孙大娘诸人犹是从门入

李绍伯

李绍伯所藏带下小儿诸方无不奇验盖修制之法必与方合故验奇也家贫不能多蓄成药而性好施与不肯取直某谓绍伯兄有济贫之具而不务广其活人之心尝戏目之为忍异有激发绍伯弗为动也孝伯有女曰止者疳发于目啼不可止以视绍伯伯取十饼投之未半而瘥又孝若之乳母弃其子乳他姓子其子骨立矣又不任见日绍伯曰渴乳伤食亟治之必服羊肝散一具活矣某谓绍伯某即不知医是儿于望闻二法俱无生理绍伯曰固也吾药能生胸突腹凹顶骨开者此症未见何得弗活乎

张媪

张媪者小妇之母为人修洁好扬善而掩其所不及斋素四十一年持念甚虔作务不懈年七十又七而终媪尝病必有人以果啖之辄愈顷病弗肯啖其人甚喜辞去后病甚亦稍稍悔之已又自知其悔非正念也曰岂吾眊耶何为至此媪闻佛法吉祥而逝心好之诫其子必吉祥逝我既绝顶与踵俱作吉祥状而力弱不任者斯亦持念之致效矣小妇病久不堪视舍某为代称佛号送之自子达卯都不得一言端然卧化昨岁见世长一心不乱虽复摧裂时若无所恨今年又送张媪亦如此自顾瞿然甲寅十月四日

钦愚公

岁乙巳冬十一月十六日夜某与白民孟长深炉暖坐愚公偕诸君子忽来草堂倾罍大醉月落乃罢后七日复会草堂诸君子毕至丙午五月十三日愚公为文祭先夫人多肉骨兄弟之念是岁十月十三日往谢愚公止予不果留丁未重九愚公访某海虞严叔向馆后三日同饮瞿无初第是夜某归鹿城别于虞南门水次戊申弄晤愚公于郡是为正月二十七日其岁二月二十六日饮愚公草堂同座者十三人己酉上元之次愚公率其仲典来访某命桐侍饮时月色如昼金鼓喧阒相携出西关乃别庚戌九月愚公葬其尊竹坞之西某后期往吊月望后会郡中又一月初十愚公率其长彝来谢小饮别去辛亥十月十日愚公过草堂十一月晦再至十二月朔又至遂往娄东其明日又至留饮座客十四人壬子腊月二十一日访愚公不值癸丑八月朔饮愚公第甲寅三月二十三日某过阊关意愚公已往苕溪未相造孟长促予往访之神情不怿仓皇别去八月五日再过愚公久之乃出某闻声而讶之曰病乎愚公曰政苦咯血某心大恐然岂谓堂中数语遂成永隔耶痛乎痛乎某忽焉闻讣心怦怦不可止偶检旧历所识与愚公饮酒谈笑十年间大率止此乙巳而上虽不可考然其来也或在孟夙或在洲士或在某所某之往也或在庆生或在元迈或在孟长或在愚公许更不下数十会要似甲午至乙巳情致淋漓无不酣畅丙午而后时有默默不自得处至癸丑腊月一书颇若孤愤甲寅两面意殆不能吐痛乎愚公孰知其先我朝露也耶愚公文章如虹肝胆如雪故是我辈缓急有用人可人韵人而今止此耶家贫母老子未成立不知属纩时若何痛乎痛乎

想因

苏子卿吞毡啮雪蹈背出血犹不免为胡妇生子子瞻曰此事不易消除诚然某年来于此事但作不净观亦无不消除之理而寝寐之间时关因想年少情形恍恍如昨思之雅不得其故昔乐天晚居草堂所与游者无非烧丹道士坐禅老纳而梦中游思屡形篇什其诗曰应被旁人怪惆怅少年离别老相逢又曰十五年来明月夜何曾一夜不孤眠又曰平生意念销磨尽昨夜缘何入梦来又曰还有少年春气味时时暂到睡中来如此之作往往而在此又何也盖尝思之夜之有梦犹如五更风雨谁不起念风止雨息而感念之怀当不知其所如矣乐天有笔如椽随手写出覆为一笑而某不能喻之于怀故尝脉脉久之八识田中已成故物舍藏传送不亦宜乎

孙道人

孙道人一去五年而膻羯腥秽之状淋漓如故神亦不减此无赖中有色力人也道人颇晓房中之术能动诸年少诸年少追逐之所得钱辄付酒家垆而一时游食之辈争愿出道人门下道人亦盛服扬扬从者常数十人或一夫卖之倒囊提箧而去辄蓬首徒跣都不得衣履敝敝行市中人或怪之道人曰方情如此吾处之素矣意都不恨道人能牵羊于柱出鱼于胁走掌大石可石许而飞砂如雾迷离一室孙于乔钱山民之属竞效之故不如其巧便也今年七十四老矣

缺陷

明月驱人步不可止因访龚季弘不相值且归遇诸途小憩月桥水月下上风瑟瑟行之作平远细皱粼涟可念二物适相遭故未许相无也人言寻常一样窗前月此三家村语不知月之趣者月无水竹无风酒无客山无僧毕竟缺陷

陈鄂州

陈鄂州一为仕宦所羁日往来台宕间不知山水何若且言晨必带星宵必见烛诚知如此何不于秀才时打彻此道必不为榆枋之飞矣其言良是乃不知榆枋九万总是带星见烛人如曹孟德横槊赋诗白乐天苏子瞻官事湖中了夫非尽人之子欤某尝读陶周望台宕纪意未肯信且将问之鄂州今未可也

顾元昭

友辈中真率简澹无如顾元昭某与之交三十年不相见者时或一二载然追论平生亲故必思元昭之多慧而言有味也元昭于此道真如千里之足可不须鞭影竟不免以好弄损业且取贫焉勉就广文选得汀之连城冷矣又以长科员缺不即佩符旅食长安者几一年而不返旁皇未有行色天之困人毋太甚耶元昭与其嫂朱夫人可称梁孟但与同出不与同归此其形影之相吊又何如哉其谓天与元昭之慧与其为人而故厄之必自有说然恐简澹之性于世味终泊然无所起也汀守故冰霜傲吏雅怜才必能复发其念乎

吾老

吾老于日月之下数年来未见日之新丽月之冷彻经一旬不变如八日至今夕者吾朝而望日万里一碧青锦幕都作宝净色令人欲拜昔人云就之如日正不知其有味若此夕而望月如积水空明可数毫发一片玉壶冰殆疑融尽吾轩能来月启板扉辄低眉向人尔时不觉身之在庭际矣年来伤逝不复看月尽有闭户不窥时故人谊重忽复相逢其情弥恋矣今夜登城头西南角望马鞍浮图佛久隐见呼龚季弘小憩鹿城步仄径看一线天作跨驴想正拟议时有骑马者过之铃镝镝然笑语季弘此谓想因相与大笑憩小桥望屈氏墓双松秀出天际如三丈夫徘徊月下便欲乘风归去昔屈可庵先生授墨竹于夏太常不能独步竟以写松名天下今夕何夕彼谡谡者尽耶其下涧而不泉惜无淙淙声相答响

孤鸿

缥缈孤鸿影来牌际开户从之明月入怀花枝凌乱朗吟枫落吴江之句令人凄绝

不可已

李卓老行年七十五笔墨常润砚时时湿虽自笑何为尔诚为卓老亦何得不尔耶苏长公在学士院一日但书平畴交远风良苗亦怀新百十纸将退衙尽给诸舆皂此意欲何为哉但是不可已耳

也可人

先府君在闻雁斋尝吟日满南牎也可人之句忆有刻本粘于壁故不知何人语自今思之始见其佳某性爱日早衰不可风循吾窗而坐觉发肤脉髓充然若熏几上寒花小卉亦欣欣有向荣意故尝欲乞书子柔以也可人颜之

辛稼轩

往时见阁本辛稼轩集用真行篆隶杂书之镌刻遒润数名手新落墨者或云稼轩自为之凡二本而诗余得半中有寄调贺新郎·咏水僊花二阕予爱其婉丽吟咏累日今十有七年矣夜检合壁事类再吟数过并录于此

云卧衣裳冷看潇然风前月下水边幽影罗袜尘生凌波步汤沭烟波万顷爱一点娇红成晕不记相逢曾解佩甚多情为我香成阵待和泪韫残粉灵均千古怀沙恨恨当时忿忿忘把此花题品烟雨凄迷孱愁损翠被遥遥谁整谩写入瑶琴幽愤弦断招魂无人赋但金杯的砾银台润愁滞酒又还醒

贫人不乐

看来贫人不乐只是不能行其念如乍见孺子入井之类开眼见得侧耳听得毕竟无能下手付之无可奈何也何得乐人不得乐则必感慨于所处之地纵不怨天亦须自怨故曰贫而无怨难贫人不能行其念而自谓于心无怨者吾见亦罕矣圣人念头紧当下行得一尺决不更留一寸所以乐所以无怨又何疑哉年来空囊羞涩常无半钱及至利害切身处亦常有百千万钱之用如是则亦可以尽行其念而有不然者得毋念头不紧之故欤曹孟德言二十五六时为顿丘令至今思之所为都无悔于心此与圣贤念头何远吾欲拯一离母之子起念二十日而不遂虽曰贫故究竟未有切身之念也今亡矣悔何及乎

梦顾靖父

夜梦顾靖父先生丰神秀楚情更真至欣奇文而共赏挟萧史以弥连宛然当年掀须婆娑之致而某寔无想于昼无因于先忽然遇之不自觉其洒然若有得也五更残月冷枕空床意念凄悴莫能自遣某年来独处眠时辄思异梦庶几意有所适故人相聚虽复伤神譬之筵席必散犹愈于已

沈李

今日固谢朱子鱼之约不可遂往觞咏之际言无零杂沈卫安吹长萧作水调歌头李季鹰和之其声泠冷然若鸾鹤穿云而瘦蛟舞幽壑也某谓卫安君等但及时为之过是即欲流连日月为所欲为而恍然不怡不能自言所苦矣某鸡骨作楚仅仅支床复与君等开口而笑亦大希有事暗思之不共此席者一年矣俟河之清人寿几何既别为检香山老病诗一再歌之其词曰昼听笙歌夜醉眠若非月下即花前今年老病须知分不负春来七十年

孙氏学

程序以下无文壬午以后无程汉以后无书此孙先生家学也子啬既贵犹复不看试录盖奉其尊之教如此先生楼居子啬与弟读书楼下既成诵必登楼为先生诵之不错一字乃止子啬之仲弟曰宝硕湛思结志与子啬同子啬十九举于乡两试不第宝硕疑之遂翻阅时义殆尽然其文皆独造子啬曰吾故不阅一义亦售宝硕改步亦不售然而宝硕之淹贯即子啬自谓弗及之矣汤睡庵曰迎世之心急而独行之思寡不其然乎吾每观载籍所记独行之士何止文艺终不奄没急急者何为耶虽然必以不窥时艺为独行斯则孙氏之学非通行之路也

张家郎

张季修之郎纪甫十六耳笔下滔滔便有屈注天潢之想上流人也某老矣见此不甚惊怖顾欲以安澜语之飞湍怒浪何如海晏河清可灌可濯而不可使溺也

邹公履

岁余不与邹公履闻问而气类弥亲如公履政可不闻问也儿子出其义一编当是壬子春作意欲力揉飞扬之性轨于涂辙楮墨翕翕欲动真异才也两岁之别当复融香山诗有酒熏罗绮暖五字试问公履是俗是秀世人应不解惟公履解得

两愿非逼

姚盂长言且不须为愚公计身后但令次公典日亲吾党不便作落落故人子弟相看愚公庶几不死某尝信友辈中惟孟长多力政为此等处看得见然一时未有承当者何故谚云两愿非逼难言哉难言哉

李樊

文起传张嘉玉先生具载忤逆瑾始末因及李渐卿事渐卿好任侠有骨自其少多买异书读之昼夜无甫歌鹿鸣世眼以贵婿诖误物议谓是目不识丁者后登第为上饶与矿使抗削籍世人始信之脱不然吴城一男子几为妇翁没矣某于陈佥宪丧次一见渐卿讶然曰乃今日识面耶听其言侃侃如也后有对禁录传于世宏词直气焉可诬哉昔樊玄之先生为商城有中贵人以开采至先生呜驺列仗往谒之令舆人上堂中使气慑执先生手曰好手先生笑曰此手幸不捉钱中使默不应卒备宾主礼而去当是时先生岂徼幸于彼黄头者不至如逆瑾哉文起所谓大者死小者斥胸中故已预办之矣

顾僧孺

年来家居未有与僧孺一月别者今岁忽忽多有之顷就日庭中为设菜羹干饭意各欣然僧孺约某稍和且过顾伯宗郊居致有野适某谓野适固佳不如屋檐深稳下日色可人随晷生活念不到向夜仆仆归也

飞霜

露结乃霜而霜花拥簇处绫片无异有毫颖可摘昔人云飞霜当不虚耳

兔孙

母舅家侍儿曰兔孙父来庆谨事外王父三十余年卒而兔孙代颦笑举止皆不类俗下人事主更艰苦有俗下人所必不能堪者母舅流离转徙几二十年而兔孙周旋其间无害又多自食其力又尝以其余奉主人或问之欢如也雅无戚容而衣履亦楚楚不鹑结异人也戊申疫死

醉语

李卓老妙称饮食之交故是不免傲人然而非也饮食所以养生惟精惟洁虽凿不害所苦在征逐耳病疡以来颇思肉昧而朱子鱼适呼饮欣然纳履从之踏月而返吾无陶公叩门之拙而有香山醉胜之心香山诗时到雠家非爱酒醉时心胜醒时心

发念

小憩迎僊桥望双松而返迤逦间有妪哭其夫甚哀若初丧不能殓者凄恻久之念斋中无隔日储御寒之外都不得质一钱可偿匠家付之无可奈何而已从此发念虽好风凉夜不复行游庶几不生耳目之感无益徒伤神也学道人尽有随念往生者果然某念甚坚亦无所恋今之世也

梦世长

隔帘闻世长声某呜咽不可止渐近连称谢谢者再遂去亟追之不得大恸乃觉六亲梦里相逢亦何知昨梦今梦也昔孝仲死既祥一见梦十五松下深巷曲舍细语悲情顾视蚕箔上茧累累如贯珠都作黄金色至今思之犹疑非梦某之梦世长数矣亦无有如今日五更时者称谢岂三日前曾为世长作纪略耶再取读之龚季弘曰世长在焉呼之或出

沈汀州

甲辰除夕某与儿辈晚食且讫而汀州公至甚仓皇问所从来公曰岁晏蚕凫知必骚绎晷暇故来相视耳某笑曰过去勿思公曰思之更是一适辛亥公恤山东便道过草堂执某手喜曰人言君瘦之甚今见已安其如一家瘦何某曰吾分也岂至于今而犹思之公笑曰吾两人脱骤富不祥莫大焉昔与汀州快语极多此二事尝识于心今日寄书连城更及之

先贤遗像

新安王民晖为某写先贤遗像一册事在万历癸巳甲午间积以岁月颇烦搜讨而民晖之笔又多得之清风朗日人迹罕到之时往往神来具诸生韵得五十余幅虽隐显殊途各就所立而吾乡之操行文章大略可睹矣故尝装潢成册瞻拜以时间与后来之秀焚香展玩追述前美盖草堂中胜事也亡何竟失所在但使得者知重不供酒家之覆壁上之观某亦何悔当民晖染素时尝觅王理之像于夏氏夏氏子云昔吾先君龙衢公梦叶文庄顾文康诸大老与理之同堂列坐心异之故尝识之于历此岂今日之征耶取示宛然共相嗟异甚愧慢藏流落他手当必有传宝之者先贤在天之灵肯容凡夫亵视也哉偶与季弘谈追录画像姓氏以俟丰城两龙庶几合焉

宋司马温国文正公 光 君实

欧阳文忠公 修 永叔

苏文忠公 轼 子瞻

雍国虞忠肃公 允文 彬甫

殿中侍御史龚先生 猗 遇僊

明兖州知州卢先生 熊 公武

侍御史王先生 逊 谦伯

参政林先生 锺 仲镛

中书舍人朱先生 吉 季宁

建文忠臣龚安节先生 诩 大章

兵部侍郎虞先生 祥 仲祯

中书舍人夏先生 昺 孟阳

太常卿夏先生 昶 仲昭

侍御史王先生 复 从道

山东左布政龚清惠公 理 彦文

提学副使张先生 和 节之

进士郑先生 文康 时乂

吏部左侍郎叶文庄公 盛 与中

刑部主事孙先生 琼 蕴章

侍御史夏先生 玑 德干

礼部主事贞孝吴先生 凯 相虞

赠大学士顾先生 恂 惟诚

四川参议虞先生 臣 元凯

德兴训导周先生 瑞 应祥

上杭知县高先生 以政 养民

山人王先生 纶 理之

山人周先生 恭 寅之

侍御史朱先生 栻 良用

云南布政使王先生 秩 循伯

侍御史顾先生 潜 孔昭

刑部尚书周康喜公 伦 伯明

赠礼部主事方先生 麟 节庵

太常卿方先生 鹏 时举

侍御史方先生 凤 时鸣

刑部侍郎周先生 广 充之

太医院判卢先生 志 丹谷

大学士顾文康公 鼎臣 九和

礼部侍郎魏恭简公 校 子才

山人屈先生 杓 处诚

通政司参议张先生 寰 允清

南昌通判顾先生 邦石 孔安

工部员外晋先生 宪 其章

国子司业王先生 同祖 绳武

翰林诸先生 邦宪 贞伯

宁津知县诸先生 邦正

孝廉吴先生 中英 秀甫

佥宪周先生 美 济叔

孝廉周先生 士淹 孺亨

明经周先生 士洵 孺允

太仆寺丞归先生 有光 熙甫

明经淳靖顾先生 梦川

孝廉陈先生 时

有体

刘侍御为昆山有言某某颇不利地方者侍御笑曰姑待之将自至闻者服其有体

湓村吾友

陈起田读书守礼动有绳墨未尝以言忤人范桂台力修举业吐词古浑几不知世有诙谑之情赵纯所考订六书至老不倦谐声切韵出内铿然皆一时忠实人湓渎村中老友也今日过之都无在者但遇嵇三溪于薛君淑座上啖啖如常面有色泽与之语亦多笑而不答矣

张翁

立冬日云安君母死冬未至而其父张翁又殁某无一钱可资送皆云安君自为之不令某知及某闻知都非意中所欲尽于云安君者而君故自得也张媪老寿考终说者以为洁清之报翁既疾亟思食鱼羹既为其子言之矣忽又作媪语曰此何时复起杀机但一心念佛故已后矣从此不复言越一日瞑端然与媪无异嗟乎媪既以念佛自度而又度若翁持念之效焉可诬哉吴俗火葬佛家谓之荼毗于法为正某心不然之然不能不借此自文矣

今夕

寒灯夜雨虽复意象萧瑟故属隹境今夕疏雨振瓦颇与初蛰始电相当础润侵衣令人有脱故着新之想甲寅十一月廿八日

宿维亭

夜宿维亭自隆庆庚午始先君曾假沐于徐先生馆舍雨霁月新若低眉窥户先君顾而乐之徐先生接席相语甚欢趣告主人为客具咄嗟具办将命酒而瓯宁公顾茂善适至夜阑乃罢转盼四十五年矣今夕与僧孺同泊此因话其事

金伯暗

金伯暗居丧哀毁都不得一声闻者泪落

钦愚公

某于钦愚公殓不及视舍襄不及执绋哭不及凭棺望空四拜长号数声便结二十年兄弟之局岂不痛哉每访愚公开右扉延某入笑语沸然声出户外已揖而出顿形握手步步惜别马策叩门之恸故尝悲之今乃信其不堪耳朱白民云愚公死觉阊关不热行客无味

李茂初

李茂初低头忽忽见人都无一言想其心际殊不可堪傅孝玄诵其除夕诗云莫言此夜非佳节犹喜明朝未索逋听之直堪愁绝茂初昆季竞爽一时雅非不遇于世如汤先生所谓数冬不遘一春恒夜不经一旦者坎壈如此殆是数之所定耶虽然有子公朴可以不贫无论长蘅缁仲方联翩而上也往年与七贤作会无不奇穷然必以孺和为首某与白民政在季孟之间虽然白民洁

顾氏

顾氏科甲三世蝉联后来愈出愈秀其人皆澄清自立都足不朽仲从方年少便以诗若文并驾官替至元熙中隅辈络绎联翩五世矣语云树德务滋于顾氏尤信

抵清溪

发小虞浦挂帆走淞江渡吴桥涉碛礇数折而风愈正势愈烈然不能速盖水浅舟胶尽帆多碍政得风力之半耳夜抵青溪将访陈伯玉路遇开令遂返

岳荆玉

岳元骏之尊荆玉年未五十废视三年闻某至惘惘相看有不能自吐之意某谓公患犹浅庶几可治然颇闻过服大黄脾土作难此其所遇庸医某故未之有也而念亦不能遂舍经生业某甚为此公忧之二十年来某故未尝废此道要以为适不以屑意矣往过徐州有李九山者与某同病相视低徊却顾大略与荆玉同病人思起罪人思赦殆如是耶

舟行

斗风如吼雪片如掌一叶欹行污渎中纡缆而挽之岸谷若山不数武辄胶老子所谓蓬累而行于斯特甚矣王季和又刻检日纪与之语不应赖腊酿政饶不妨竟日昏昏也

经外墓

将访顾伯宗郊居度虹桥经外家先墓入揖怆然颓坦蓁莽真成墟墓傍有老屋三楹壁立童土间一人揖予而入则从表弟某也周视空屋不觉泪下每春祭扫辄从诸长老享余于此今无在者独玉岑为兄文山为舅然皆六七十余矣墓故德谐翁主之先外祖五山先生附殡四十年迁葬白鱼段予乃不复至已过伯宗少憩来绿轩寒花盈几日满南窗伯宗偕沈姬隐耕于此自言偶感风疾不复入城市往与伯史诸兄弟作达伯宗年最少乃亦为退老计耶徘徊久之不知日暮

顾宇清

忆与顾宇清兄弟相识在义兴之陈桥其岁庚午先君语其叔茂善云两郎皆利器长者较稳出处当与王伯钦同时伯钦尚未第也伯钦第为两邑宰罢归未几卒宇清亦宰两邑卒于京宦囊俱薄而宇清多男子赀颇胜然不第相提而论大约政相当耳今日送宇清丧途次思之辄记于此

井竭

井竭多作淡盐味然犹不恶取之碱井直盐水矣往时不饮井水必惠必宝云必天泉此念竟安往哉童子提一罂给炊意颇矜秘某亦欣然啜之舌端权衡固在政作古人点茶观耳

来玉

某尝因藤于邻地作风木轩工未半而藤伐心恶之止不复作先世长觇某意不怿会买邻地仍某旧额既建风木轩矣某将彻去故轩规造傍舍而藤忽生世长轩右殆是藤之苗裔也今日与桐行管其地度用万钱可就精舍奈何毁已成之工琢而小之耶此念若就故当以来玉名

二无

每除夕吾家无所不无今又无二笼无香炊无水东坡喜雨亭云使天而雨玉饥者不得以为粟旱若此即雨粟其得而食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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