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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肤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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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肤论

自序

《玄肤论》者,陆生所述也。陆生既闻性命之学于圣师,豁然有契于其衷,乃述所传,为论二十篇,总七干余言,名曰《玄肤》。

玄肤者,言玄理肤浅,非精诣也。去圣愈远,大道失传,狂瞽之师,各售所见。类皆窃近似以文神奸,故有口禅之衲,兢斗机锋,垄断之夫,纵谈黄白,人元则以闺丹首乱,服食则以金石戕生,学术不明,流祸无极,仁者悯焉!始生以文儒究心二氏,垂二十年,错足无虞之林,置身不理之口,屡踬屡奋,独以初诚不退,获兹遭遇也。夫性由自悟,命假师传。兹二语者,尚有遗论。何则?自性自度者.虽上根利器,亦须领悟于言下,藉非密旨亲承,徒师心以自用。犹之瞽不任杖,伥伥何之乎?道之不得闻者,其故有三,朵二朵颐世味,以妄为常,虞有耽空,害有之侮者,名曰不信之心;少知向慕,(上四中口下月)挂俗网,不即解脱,姑置而少持者,名曰不了之心;具曰子圣,不售善言,高谈雄论,千人自废者,名曰不虚之心。三者有一焉,圣师不顾也,良友不亲也。因循积习,没齿无闻,毙而后已,殊可哀也!生为此惧,早夜遑遑,不敢自弃。是以摒去妄心,沉潜至道也。静养之暇,仰思圣师诲谕之旨,聊复述之篇章,冒犯忌讳,所不敢辞。要在开示真宗,流通正脉,使人知乡道而已。或谓古人着书,多道成之后,子急于有言,无乃躁乎?吾闻太上立德,其次立言,言之不可已也。吾为其次者,夫道则进于德矣。进于德,不言可也。夫德窃有志焉,而未之逮也。

隆庆元年岁在丁卯重九日。

三元论

愚闻之师曰;“丹有三元,皆可了命。”三元者,天元、地无、人元之谓也。天元谓之神丹。神丹者,上水下火,炼于神室之中,无质生质,九转数足,而成白雪。三年加炼,化为神符。得而饵之,飘然轻举。乃药化功灵,圣神之奇事也。其道则轩辕之龙虎,旌阳之石函,言之备矣。地元谓之灵丹。灵丹者,点化金石,而成至宝。其丹乃银铅砂汞有形之物,但可济世,而不可以轻身。九转数足,用其药之至灵妙者,铸这神室,而以上接乎天元。乃修道之舟航,学人之资斧也。古今上圣高真,名为圣事,其法至易至简,不过采先天之铅,伏后天之汞,识浮沉,知老嫩而已。今之盲师,率多昧此,故千举万败,迄以无成。不知地元之道,与人元不殊。必洞晓阴阳,深达造化者,而后可以语此。人元者,谓之大丹。大丹者,创鼎于外,炼药于内,取坎填离,盗机逆用之谓也。古者高仙上圣,莫不由之。故了命之学,其切近而精实者,莫要于人元。故丹有三元,系于天地鬼神而不可以必得者,天元也;法度修明,福意双美,举之而如取如携者,地元也;宇宙在手,万化生身,鬼神不能测其机,阴阳不能逃其算者,人元也。然则亦有大小乎?曰:“愚闻之师,天包乎地,地载乎人,大小见矣,是三元之品也。”

内外药论

夫人元之学,创鼎于外,而炼药于内,于是始有内药外药之分。而世之言外药考,率多不得其旨,以盲引盲,殊可悼痛!夫道在我身,内炼城是矣,而何以创鼎于外?创鼎者,圣人不得已焉而为之之事也。老圣比之用兵。其言曰:“夫兵者,不祥之器,圣人不得已而用之。”且夫上药三品,神与气、精,凡吾所具于先天者,浑沦未凿,何假修炼?故童初之子,皆圣胎也。自夫情窦一开,而浑沦之体破矣!浑伦之体既破,则丹吾身之所有者,日改月化,动皆落于后天。后天之物皆属于阴,其法不能以久存,不得不假夫同类之先天者以补之。而同类之先天则太阳乾金也。以阳炼阴,形乃长存。《契》有之曰:“欲作服食仙,须求同类者。篱破竹补,覆鸡用卵。”如斯而喻,甚明切也。然又须知彼我之气,同一太极之所分。其中阴阳之精,互藏其宅,有不可以独修者。《易》曰:“一阴一阳之谓道。”“同声相应,同气相求,”《契》曰:“冠婚气相纽,元年乃芽滋。”造化之理,顺则成人,逆则成丹。神妙自然,不可诬也。炼药于内,而创鼎于外,岂直补吾身之缺而已哉?

阴阳互藏论

“《契》曰:‘天地设位,而易行乎其中矣。’《易》谓离坎。《悟其》之诗曰:‘先把乾坤为鼎器,次搏乌免药来烹。’乾坤,则阴阳之象也;乌兔,则阴阳之精也。离为日,日秉阳精,而离之中画却是阴,是阴藏于阳之宅也;坎为月,月秉阴精;而坎之中画却是阳,是阳藏于阴之宅也。《契》曰;‘坎男为日,离女为月。’盖言此也。是知乾坤者,阴阳之纯也;坎离者,阴阳之交也。其在人也,情窦未凿之先,一乾坤纯阴纯阳之象也;既凿之后,阴阳之体交,而互藏之精用矣。少阴之数八,男子得之,故二八而精通;少阳之数七,女子得之,故二七而天癸至。岂非阳得阴数,阴得阳数,而互藏之义,斯以见乎”

或曰;“男子二八而精通,彼之破体,夫固有所感也。女子二七而天癸至,何所感耶”

曰;“未论有感无感,但其气既至,则浑沦之体,斯已破矣。且夫地势重阴之下,而忽有一阳来复,乃十有一月之卦也。斯时也,天地之心果何所见?而夫子叹之,无亦以造化交感之气虽未氤氲,而其机斯已动乎?方其不动而动,动而不动之时,是谓先天真乙之气,所以为造化之根底,品汇之枢纽者,实在于是。迨夫联兆已彰,形色已见,斯则落于滓质,而属之后天。故吾所谓破者,乃自气机之动者而言之,非谓必待于交感氤氲而后谓之破也。且男子之精始通也,其始未必先有滓质,必待其气先至,既乃化而为水,又既乃化而为精。所谓先至之气,即先天也;气化为水,叩天一所生之水也。先天之体既破,后天之用遂行;后天之用既行,先天之真愈隐矣。造化之妙,发泄至此,谁曰不然,请问之师焉。”

先天后天论

“何以后天之用行而先天之真愈隐?“

曰:“先天之真不可见。凡可见者,皆后天也。今之言涕、唾、津、精、气、血、液者,皆有形滓质之物,俱属后天而不可用,则又以精气神当之。不知后天之用既行,则精、气与神又皆随用显发,而落于后天。何者?已凿之后,说着用着皆落后天,而先天之真,沉潜沦匿,孱弱微细,日就萧索,而不足以为一身之主,至于老病死苦者,后天之用竭,而先天不存也。然则欲吾形之永固者,舍先天奚以哉”

铅汞论

或问:“先天之气为真铅,其旨安在?”

曰:“真者,对凡而言。真则无形,而凡则有象也。必欲竞其说,请言其本。夫自乾坤交而离坎之体成矣。乾坤交,则浑沦之体己破。故后天卦位,退乾坤于至尊无用之地,而以离坎代之。盖南北者,天地之两极也。先天卦位,本乾坤所居。今退而不用,以离坎代之,则后天之用行矣。离为日,照耀于南;坎为月,照临于北,日月交光,而万物生焉。虽曰后天之用,其实则先天之体为之。故坎之真气,化而为铅,即天一所生之水也:离之真精,化而为汞,即地二所生之火也。铅汞水火,皆人间有名有相之物,谓之真铅真汞,则不可名不可相也。故不得已而假有名有相之物以拟之,而加之曰真实,则阴精阳气而已。《易》曰:‘精气为物,精与气合。’而人始生,皆先天之用也。以其互藏也,故男得其精,而用精者化;女得其气,而用气者昌。用精者化,故顺而成人:用气者昌,故逆而成丹。先天之气为真铅,厥有旨也。以先天未扰之真铅,制后天久积之真汞,则其相爱相恋,如夫妇子母之不忍离,是皆自然而然。有不知其所以然者,自非洞晓阴阳,深达造化,乌足以语此哉!”

元精元气元神论

“元气为铅,元精为汞,元神果何物乎?”

曰:“元神为性,精气之主也。以其两在而不测,灵通而无方,故命之曰神。故神住则精凝,精凝则气归,气归则丹结。皆先天之用也。所谓元精,非交感之精之谓也。精藏于离,心中之真液也。所谓元气,非口鼻呼吸之谓也。气藏于坎,虚无中之真气也。所谓元神,非思虑之神之谓也。神通于无极,父母末生以前之灵真也。夫人,一太极也,精气即太极之阴阳也,神即太极之无极也,是谓元精、元气、元神。善乎,翠虚之吟曰:‘此精不是文感糟,乃是玉皇口中涎。’玉皇,心君也。口中涎,心中之灵液也。‘此气不是呼吸气,乃知却是太素烟。’太素烟,先天真乙之气也。‘此神不是思虑神.可与元皇相比肩。’元皇即元始也。是谓无极之真,通天地,贯宇宙,巍然而独尊,超然而独运者也。”

神统论

“何以知神之统精气乎?”

“即举一身之后天者言之。神太惊即精散而怔忡,神太淫则气脱而痿缩。故神藏于精,则谓之曰精神;神藏于气,则谓之曰神气。精气之得神而王,犹臣之得君而尊也。故修真之士,莫要于养神。神即性也,性定则神自安,神安则精自住,精住则气自生。何以故?性定则心火不至上炎,火不炎则水不干,故身中之精亦住。凡身中五脏六腑之精皆水也。身中之精既住,则肾中之精可知。肾为精府,精盛于肾者,积水生潮,滃然上腾,如云雾然,熏蒸四大,灌注上下。吾以元神斡运乎其间,则升降进止,如运诸掌,是谓水火交而成既济也,是谓后天之气而得之似醉也。然此特自吾身之后天者言之耳。若夫先天之用,其采取交媾,脱胎神化,元一而非神之所为。故修真之士莫要于炼神。炼神者,玉液炼已之谓也,大道之所以成始而成终者也。”

金液玉液论

“丹法有金液炼形,玉液炼己之说,其旨安在?”

曰:“夫道者,性命兼修,形神惧妙者也。金液炼形者,了命之谓也。玉液炼己者,了性之谓也。何谓玉液?玉者,温润贞纯之喻。金者,坚刚不坏之称。夫炼性者,损之又损,克去己私,务使温润贞纯,与玉比德,则己之内炼熟矣。内炼既熟.然后可以临炉采药,而行一时半刻之功。及夫时至机动,则取坎填离,采铅伏汞。而坎中一画之阳,乃先天乾金也,谓之金液。以之炼形,则体化纯阳,而形骸为之永固,一如金之坚刚而不坏矣。故曰金炼玉炼。性命兼修,而形神俱妙者也。玉炼,则无为之道也;金炼,则有为之术也。自无为而有为,有为之后,而复返于无为,则性命之理得,而圣修之能事毕矣。”

性命论

“何谓性?何谓命?”

曰:“性者,万物一源;命者,己所自立。性非命弗彰,命非性弗灵。性命所主也,命性所乘也。今之论者,类以性命分宗,而不知道器相乘,有无相因,虚实相生,有不可歧而二者。故性则神也,命则精与气也;性则无极也,命则太极也。可相离乎?或言释氏了性,道家了命。非通论也。夫佛无我相,破贪着之见也;道言守母,贵无名之始也。不知性安知命耶?既知命矣,性可遗耶?故论性而不沦于空,命在其中矣;守母而复归于朴,性在其中矣。是谓了命关于性地,是谓形神俱妙与道合真也”。

或问:“子之论性命则既明且尽矣。敢问性之在人,果何物也?可得而见乎?”

曰:“性不可见,所以见则性也,于不可见而欲求其所以见,则性愈远矣。何耶?性之为物也,可以无心见,而不可以有心求。昔者老圣称太朴以无名,黄帝索玄珠于罔象,古人之喻厥有深旨。请言人之所以生也!无极之真,二五之精,妙合而凝。所谓性即无极也,所谓命即二五之精也。二者妙合,而人始生焉。方其末生之前,则所谓无极者,混沌鸿蒙,何相何名?何音何绪?何臭何声?及乎二五既凝,得一以灵,何思何为?何虑何营?是性之本体也,夫自情识开而本体凿矣。张子曰:‘形而后有气质之性。善反之则天地之性存焉。’所谓情识,即气质之性也。所捐本体,即天地之性也。者子曰:‘复归于朴,复归于婴儿,复归于无极。’即善反也。故修道之要,莫先于炼性。性定而气质安不足以累之,则本体见矣。吾师之诗曰:‘不迷性自住,性住气自回。气回丹自结,壶中配坎离。’是后天得先天而妙其用也。是之谓了命关于性也。”

质性论

“夫性一而已。何以有本性质性之异?”

曰:“本性者,自先天而言之。清净圆明,混成具足。圣不加丰,愚不少啬者也。质性者,自后天而言之。生于形气之私,于是始有清浊厚薄之异。且夫二五变合,生人物之万殊,其问揉杂不齐,本于胎元受气之始。何者?吾自无始以来至于今日,皆以情欲而正命本。逐境起念,遇物生情,熏习久矣。中间得气有纯驳,故嗜欲有浅深,莫不各借本然之性,以行其有我之私。盖质性在人,非能自用。所以用者,皆借灵于本性。如豪奴孽子,借主人以号令也。故常喻之。性则水也,落于气质,犹水之入于泥淖中也。决而行之,但见泥淖而不见其水。泥淖岂能自行?水行之也。但水混于泥淖而不见耳。澄之之久,则清者在上,浊者在下。决而行之,无非水矣。此澄湛之功,善反之力也。”

神室论

“元性元神,有以异乎?”

曰:“元性即元神,无以异也。以其灵通而莫测,妙应而无方,故名之曰神。谓之元者,所以别于后天之思虑也。”

“神之在人,亦有宅乎”

曰:“吾闻之紫清仙师,人有三谷,乃元神之空,灵性之所存也。其空如谷,又名谷神。神存则生,神去则死。日则接于物,夜则接于梦。神不能安其居也。《灵枢内经》曰:‘天谷元神,守之自真。’人身之中,上曰天谷,泥丸是也;中曰应谷,绛宫是也;下曰灵谷,关元是也。此三谷者,神皆居之,谓之三田。尝为之论,泥丸者,栖神之本宫也;绛宫者,布政之明堂也;灵谷者,藏修之密室也。故夫元神居于绛官,则耳有闻,目有见,五官效职而百体为之从今矣;元神居于灵谷,则视者返,听者收,神气相守,而营魄为之抱一矣。杨子有言:‘藏心于渊,美厥灵根。’渊者,深昧不测之所,灵谷是也。是神所藏也。”

河车论

神既藏矣,是谓归根。归根曰静,静曰复命。将见神气相守,抱一无离。迨夫静极而动,则是神也。复乘气机而上升于泥九,于是河车之路始通。要知河车之赂,乃吾身前后任督二脉也。夫气之始升也,油然滃然,郁蒸于两肾之间,浩浩如潮生,溶溶如水泮,泛溢于五腧之上者,乃水经滥行,不由沟洫也。吾急以神斡归尾闾,使之循尾闾而上,至于夹脊双关,上风府而直至于泥丸。神与气交会于此,则其疏畅融液,不言可知。少焉,降为新美之津,则自重楼而下游绛宫,入紫庭,复归其所藏之处而休焉。如此循环灌注,久久纯熟,气满三田,上下交泰,所谓“常使气冲关节透,自然精满谷神存”也。造化至此,内炼之征见矣。然非深造而实诣,又乌知予言之有味哉!

澄神论

“吾子所言藏神之宅,则吾既得闻命矣。敢问藏神之旨。”

曰:“藏神者,凝神也。凝神之要,莫先于澄神;澄神之要,莫先于遣欲。《清净经》云;‘遣其欲而心自静,澄其心而神自清。’《易》曰:‘圣人以此洗心,退藏于密。’所谓洗心,即澄神之谓也。周子曰:‘无欲故静。’所谓无欲,即遣欲之尽也。夫人神好清,而心扰之;人心好静,而欲牵之。所谓心者有二焉。扰神之心,乃妄心也;好静之心,乃真心也。既有妄心,即惊其神,其神可得清乎?既惊其神,即着万物;既着万物,即生贪求;既生贪求,即是烦恼;烦恼妄想,忧苦身心,心可得而静乎?故澄神之要,莫先于遣欲。能遣之者,内观其心,心无其心,知三心之不可得也。外观其形,形无其形,远观于物,物无其物,知四相之俱忘也,三者既悟,惟见于空,则人空矣。空无所空,所空既无,无无亦无,无无既无,湛然常寂,则法空矣。如是则根尘永静,六欲不生,而心静矣。心静则神自清,如水之无波,而万顷澄澈也。虚靖天师《大道歌》云:‘欲得身中神不出,莫向灵台留一物。物在心中神不清,耗散真精损筋骨。’遣欲澄神之说,百世以俟圣人,不易吾言矣!”

养神论

“神既澄矣,又何以加焉”

曰:“养之。养之者,所以韬神之光使勿露也。神之为物也,愈澄则愈清,愈清则愈明。盖定能生慧,故灵光焕发,旁烛洞达,莫可盖藏。《庄子》云:‘宁泰定者,发乎天光。’若用之不已,则太露而反伤于本性。《庄子》云:‘古之治道者,以智养恬。’智生而以智为也,谓之以恬养知。《坐忘枢冀论》云:‘慧而不用,实智若愚;益资定慧,双美无极。’《道德经》云:‘敦兮其若朴,浑兮其若浊。’又曰:‘众人昭昭,我独若愚。俗人察察,我独若闷。’皆养神之要义也。”

凝神论

“神既养矣,安所事凝耶?”

曰:“凝神云者。无用用中之用,了命之学也。《参同契》曰:‘经营养鄞鄂,凝神以成躯。’且夫离宫修定,禅之宗也;水府求玄,丹之旨也。澄神要矣,凝神急焉。《翠虚吟》云:‘昔日逢师传口诀,只要凝神入气穴。’所谓气穴,乃吾人之鄞鄂也。予前所着《神室论》中,则既明且尽矣。虑夫学者徒知澄神,而不知凝神之处,则漫无归宿,而无以会夫归根复命之原,徒知养神而不知有凝神之方,则茫无下手,而不能侦夫造化消息之妙,故述所闻,复着此论。盖凝神者,入玄之要旨,丹家之第一义也。所谓凝者,非块然不动之谓也。乃以神入于气穴之中,与之相守而不离也。老子曰:‘载营魄抱一,能无离乎’夫气穴者,乃吾人胎元受气之初,所禀父母精气而成者,即吾人各具之太极也。其名不一,曰气海,曰关元,曰灵谷,曰下田,曰天根,曰命蒂,曰归根窍、复命关,即一处也。方其处胎之时,呼吸之气,与母相通。及夫子母分胎,剪落脐带,则自安炉鼎,别立乾坤,而一呼—吸,常归于本穴之中。盖呼吸者,吾人立命之本也。一息之间,呼吸不至,则气绝而死矣。呼则气辟,阳之舒也;吸则气阖,阴之敛也。一呼一吸,名曰一息。诊家以之候气,良有旨也。《庄子》曰:‘众人之息以喉,真人之息以踵。’以踵者,谓深入于穴也。众人之息,非不以踵也,但神有不存,纵其出入焉,而不自觉,若以喉耳。真人则神依于息,而深入于本穴之中,绵绵若存,无少间断,故得专气致柔,抱—无离,虚极静笃,而能观其复也。所谓依者,又非逐于息而依之也,有勿忘勿助之义焉。故神依于息则凝,神凝则气亦凝;神依于息则和,神和则气亦和,相须之道也。凝神之法,自调息始。调息者,依息之谓也。”

真息论

所谓息者有二焉,曰凡息,曰真息。凡息者,口鼻出入之气也;真息考,胎息也,上下乎本穴之中。晦翁先生所谓“翕然而嘘,如春沼鱼”者是也。凡息既停,则真息自动。而凡息之所以停者,非有心以屏之也。虚极静笃,故心愈细,而气愈微耳。今之论者但知调息,而忽不自知其落于以心逐气之病,盖以凡夫躁竞之心,未闲调习,一旦使之依息,心岂肯自依?未免着意。着意则气未平,而心先动矣。岂非复以气而役神乎?予故曰:“调息者,自然依息之谓,非逐于息之谓也。”调息又自调心始。调心者,摄念归静,行住坐卧,常在腔子。久久纯熟,积习生常,自然澡雪柔埏,与息相和也。和则相依,依而勿逐。凡息自停,真息自动。橐钥一鼓,炼精化气,熏而上腾,灌注三宫。是谓真橐钥、真鼎炉、真火候也。”

火符论

“以真息为火,其亦有说乎?”

曰:“有之。‘谩守药炉看火候,但安神息任天然。丹灶河车休矻矻,鹤胎龟息自绵绵。’古仙之言,不一而足。然非以息为火也。火,神火也,息则火之橐钥也。今夫神气相守之时,神则无为,而气机则不能以不动,故一阖一辟,与经脉上下相为流通。所以觉其动者,谁也?神也。一气流通,元神独觉,神与气融,宽急相得,是火力调匀,然后丹成而药就也。予尝以橐钥喻真息,盖亦有理。今夫冶人之铸金也,必先鼓之以橐钥,然后火发而金始溶。若徒以浩荡之风吹之,则火气散漫,而金终不可化矣。何者?浩荡之风,往来不常,即众人以喉之息也,橐钥之风,绵绵不绝,即真人以踵之息也。神依息而互融,即火之得乎风也;气得神而自化,即金之化于火也。如斯而喻,昭乎明矣!”

或问:“火符进退,朝屯暮蒙,其旨同异?”

曰:“予昔未得师指,窃以火候难明。亦尝按之周天,准之卦0气,分更分漏,徒费讲求。而后乃今,豁然大悟。乃知丹经万卷,火记六百,皆可言下而废。所谓真火无候,大药元斤,诚哉是言!不我欺也。夫炼药有内外,故火候有繁简。所谓内炼,一言以蔽之曰:‘锦绵若存而已矣。’外药者,非前所论之外药也,盖指天元地元而言。符者,谓与天道相符合也。丹法以月之庚甲,象药材之老嫩;日之子午,为火候之消息。所谓朝屯暮蒙,不过言其进退之则,有如是耳。得其意忘象可也。《悟真篇》云:‘内药还同外药.内通外亦须通。丹头和合类相同,温养两般作用。内有天然真火,炉中赫赫常红。外炉加减要勤功,绝妙无过真种。’真种者,人元也。是火符之断案也。”

药火论

“药与火同乎?异乎?”

曰:“药与火,可分也,亦可台也。分则可异,合则可同。何者?分而言之,则药者,先天之气也;火者,先天之神也。合而言之,则药即火也,火即药也。知合而不知分,则采取不明;知分而不知合,则温养无法。何者?采取之时,药在外,火在内。以火而致药,故药火可分;温养之目,药在外,归于内,得药而行火,故药火可合。要之,火其主也,故火急则丹伤,火冷则丹散。几言火而不言药者,十月之事也;言药而不言火者,一时半刻之功也。至于紫清仙师之言曰:‘以火炼药而成丹。’即以神驭气而成道也,更明切矣”。

抽添论

或问:“抽铅添汞之旨,可得闻欤?”

曰:“予闻之立阳先生得药归鼎之后,养以天然真火,绵绵若存。其中抽添变化,皆出自然。有不容以丝毫智力与乎其间。盖道则无为,而神气自然有所为,乃造化之妙也。所谓如米炊饭,厥有深旨,非止特喻其易易而已。夫铅之投汞,譬则水之投于米中也。水不可以过多,米不可以过少,犹之二八相当也。火力调匀,其水渐干而米渐长,斯成饭矣。水渐干则抽铅之谓也,米斯长则添汞之谓也。抽非内减也,神入气中,如天之气行于地,而潜机不露也;添非外益也,气包神外,如地之气承乎天,而渐以滋长也。由是而胎圆神化,身外有身。造化之妙,一至于此。要皆自然而然,有莫知其所以然者。若于此而欲求其所以抽所以添,则涉于有心而非自然矣。所谓自然,亦有深旨。师语我曰:‘顺自然,非听自然也。’旨哉!言乎!”

遗言论

或问:“诸丹经所言红铅、黑汞、青龙、白虎、白雪、黄芽、木公、金母、婴姹、黄婆,异名殊字,数更仆未易尽也。今子所着一切置而不言,意者将有遗论乎”

曰:“否。子静听,吾试语之。昔者吾以章句儒生,学窥玄圃,索无前识之资。偶以因缘遭际,得授真宗,颇知径约。凡前所举名义,昔皆熟读而详味之。但识此遗彼,适资捍格,而后乃今知大道之不烦,可一言而尽也。夫道不外乎一阴一阳而已。阴则为精,阳则为气,而神则统乎二者,故神与气精,乃上药之三品也。凡言龙虎、铅汞,种种异名,皆依此立。古仙垂语,不欲轻泄,故乱辞孔窍,纷尔多门,使志学之士,因文以见义,出博以之约。迨天真积力久,豁然贯通,则刊落言筌,直见根本矣。”

或问:“《玄肤》所着,多言外药。至于采取交媾,略而不言,学人何述焉”

曰:“采取交媾,乃太上閟密之玄机,千圣传心之要旨。吾非不欲指而言之,但师命甚严,是以临书而惴惴其栗也。然吾于前所论中,似已诀破,但混于微言而不觉耳。《契》有之曰:‘千周灿彬彬兮,万遍将可睹。’志学之士,苟能千周万遍,则研精而妙义见矣。然非有求而未得之愤,则孰知期道之难闻?非有相悦以解之妙,则孰知予言之有味哉?已乎已乎,吾兹将结舌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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