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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斋随笔 四库本

卷二【二十四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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钦定四库全书

容斋随笔卷二【二十四则】    宋 洪迈 撰唐重牡丹

欧阳公牡丹释名云牡丹初不载文字唐人如沈宋元白之流皆善咏花当时有一花之异者彼必形於篇什而寂无传焉唯刘梦得有咏鱼朝恩宅牡丹诗但云一丛千朶而已亦不云其美且异也予按白公集有白牡丹一篇十四韵又秦中吟十篇内买花一章凡百言云共道牡丹时相随买花去一丛深色花十户中人赋而讽谕乐府有牡丹芳一篇三百四十七字絶道花之妖艶至有遂使王公与卿士游花冠盖日相望花开花落二十日一城之人皆若狂之语又寄微之百韵诗云唐昌玉蕊会崇敬牡丹期注崇敬寺牡丹花多与微之有期又惜牡丹诗云明朝风起应吹尽夜惜衰红把火看醉归盩厔诗云数日非关王事系牡丹花尽始归来元微之有入永夀寺看牡丹诗八韵和乐天秋题牡丹丛三韵酬胡三咏牡丹一絶又有五言二絶句许浑亦有诗云近来无柰牡丹何数十千钱买一窠徐凝云三条九陌花时节万马千车看牡丹又云何人不爱牡丹花占断城中好物华然则元白未尝无诗唐人未尝不重此花也

长歌之哀

嬉笑之怒甚於裂眦长歌之哀过於恸哭此语诚然元微之在江陵病中闻白乐天左降江州作絶句云残灯无焰影幢幢此夕闻君谪九江垂死病中惊起坐暗风吹雨入寒牕乐天以为此句他人尚不可闻况仆心哉微之集作垂死病中仍怅望此三字既不佳又不题为病中作失其意矣东坡守彭城子由来访之留百余日而去作二小诗曰逍遥堂後千寻木长送中宵风雨声误喜对牀寻旧约不知漂泊在彭城秋来东阁凉如水客去山公醉似泥困卧北牕呼不醒风吹松竹雨凄凄东坡以为读之殆不可为怀乃和其诗以自解至今观之尚能使人凄然也

韦苏州

韦苏州集中有逢杨开府诗云少事武皇帝无赖恃恩私身作里中横家藏亡命儿朝持摴蒱局暮窃东邻姬司隶不敢捕立在白玉墀骊山风雪夜长杨羽猎时一字都不识饮酒肆顽痴武皇升仙去憔悴被人欺读书事已晚把笔学题诗两府始收迹南宫谬见推非才果不容出守抚惸嫠忽逢杨开府论旧涕俱垂味此诗盖应物自叙其少年事也其不覊乃如此李肇国史补云应物为性高洁鲜食寡欲所居焚香扫地而坐其为诗驰骤建安已还各得风韵盖记其折节後来也唐史失其事不为立传高适亦少落魄年五十始为诗即工皆天分超卓不可以常理论云应物为三卫正天宝间所为如是而吏不敢捕又以见时政矣

古行宫诗

白乐天长恨歌上阳人歌元微之连昌宫词道开元闲宫禁事最为深切矣然微之有行宫一絶句云寥落古行宫宫花寂寞红白头宫女在闲坐说玄宗语少意足有无穷之味

隔是

乐天诗云江州去日听筝夜白髪新生不愿闻如今格是头成雪弹到天明亦任君元微之诗云隔是身如梦频来不为名怜君近南住时得到山行格与隔二字义同格是犹言已是也

张良无後

张良陈平皆汉祖谋臣良之为人非平可比也平尝曰我多隂谋道家之所禁吾世即废矣以吾多隂祸也平传国至曾孙而以罪絶如其言然良之爵但能至子去其死才十年而絶後世不复绍封其祸更促於平何哉予盖尝考之沛公攻嶢关秦将欲连和良曰不如因其懈怠击之公引兵大破秦军项羽与汉王约中分天下旣解而东归矣良有养虎自遗患之语劝王回军追羽而灭之此其事固不止於杀降也其无後宜哉

周亚夫

周亚夫距吴楚坚壁不出军中夜惊内相攻击扰乱至於帐下亚夫坚卧不起顷之复定吴奔壁东南陬亚夫使备西北已而果奔西北不得入汉史书之以为亚夫能持重按亚夫军细柳时天子先驱至不得入文帝称其不可得而犯今乃有军中夜惊相攻之事安在其能持重乎

汉轻族人

爰盎??错但云方今计独有斩错耳而景帝使丞相以下劾奏遂至父母妻子同产无少长皆弃市主父偃?齐王於死武帝欲勿诛公孙丞相争之遂族偃郭解客杀人吏奏解无罪公孙大夫议遂族解且偃解两人本不死因议者之言杀之足矣何遽至族乎汉之轻於用刑如此

漏泄禁中语

京房与汉元帝论幽厉事至於十问十答西汉所载君臣之语未有如是之详尽委曲者盖汉法漏泄省中语为大罪如夏侯胜出道上语宣帝责之故退不敢言人亦莫能知者房初见帝时出为御史大夫郑君言之又为张博道其语博密记之後竟以此下狱弃市今史所载岂非狱辞乎王章与成帝论王凤之罪亦以王音侧听闻之耳

田叔

贯高谋弑汉祖事发觉汉诏赵王有敢随王罪三族唯田叔孟舒等自髠钳随王赵王旣出上以叔等为郡守文帝初立召叔问曰公知天下长者乎曰故云中守孟舒长者也是时舒坐虏大入云中免上曰虏入云中孟舒不能坚守士卒死者数百人长者固杀人乎叔叩头曰夫贯高等谋反天子下明诏赵有敢随张王者罪三族然孟舒自髠钳随张王以身死之岂自知为云中守哉是乃所以为长者上曰贤哉孟舒复召以为云中守按田叔孟舒同随张王今叔指言舒事几於自荐矣叔不自以为嫌但欲直孟舒之事文帝不以为过一言开悟为之复用舒君臣之诚意相与如此

孟舒魏尚

云中守孟舒坐虏大入云中免田叔对文帝曰匈奴来为边寇孟舒知士卒罢敝不忍出言士争临城死敌如子为父以故死者数百人孟舒岂敺之哉上曰贤哉孟舒复召以为云中守又冯唐对文帝曰魏尚为云中守虏尝一入尚率车骑击之士卒终日力战上功幕府坐首虏差六级下吏削爵臣以为陛下罚太重上赦魏尚复以为云中守按孟舒魏尚皆以文帝时为云中守皆坐匈奴入寇获罪皆得士死力皆用他人言复故官事切相类疑其只一事云

秦用他国人

七国虎争天下莫不招致四方游士然六国所用相皆其宗族及国人如齐之田忌田婴田文韩之公仲公叔赵之奉阳平原君魏王至以太子为相独秦不然其始与之谋国以开霸业者魏人公孙鞅也其他若楼缓赵人张仪魏冉范睢皆魏人蔡泽燕人吕不韦韩人李斯楚人皆委国而听之不疑卒之所以兼天下者诸人之力也燕昭王任郭隗剧辛乐毅几灭强齐辛毅皆赵人也楚悼王任吴起为相诸侯患楚之强盖卫人也

曹参赵括

汉高祖疾甚吕后问曰萧相国既死谁令代之上曰曹参可萧何事惠帝病上问曰君即百岁後谁可代君对曰知臣莫若主帝曰曹参何如曰帝得之矣曹参相齐闻何薨告舍人趣治行吾且入相居无何使者果召参赵括自少时学兵法其父奢不能难然不谓善谓其母曰赵若必将之破赵军者必括也後廉颇与秦相持秦应侯行千金为反间於赵曰秦之所畏独赵括耳赵王以括代颇将蔺相如谏王不听括母上书言括不可使王又不听秦王闻括巳为赵将乃隂使白起代王齕遂胜赵曹参之宜为相高祖以为可惠帝以为可萧何以为可参自以为可故汉用之而兴赵括之不宜为将其父以为不可母以为不可大臣以为不可秦王知之相应侯知之将白起知之独赵王以为可故用之而败呜呼将相安危所系可不监哉且秦以白起易王齕而赵乃以括代廉颇不待於战而胜负之形见矣

信近於义

信近於义言可复也恭近於礼远耻辱也因不失其亲亦可宗也程明道曰因恭信而不失其所以亲近於礼义故亦可宗伊川曰因不失於相近亦可尚也又曰因其近礼义而不失其亲亦可宗也况於尽礼义者乎范纯父曰君子所因者本而立爱必自亲始亲亲必及人故曰因不失其亲吕与叔分为三事谢显道曰君师友三者虽非天属亦可以亲舍此三者之外吾恐不免於謟贱惟亲不失其所亲然後可为宗也杨中立曰信不失义恭不悖礼又因不失其亲焉是亦可宗也尹彦明曰因其近虽未足以尽礼义之本亦不失其所宗尚也予窃以谓义与礼之极多至於不亲能至於不失其亲斯为可宗也然未敢以为是

刚毅近仁

刚毅者必不能令色木讷者必不为巧言此近仁鲜仁之辨也

忠恕违道

曾子曰夫子之道忠恕而已矣中庸曰忠恕违道不远学者疑为不同伊川云中庸恐人不喻乃指而示之近又云忠恕固可以贯道子思恐人难晓故降一等言之又云中庸以曾子之言虽是如此又恐人尚疑忠恕未可便为道故曰违道不远游定夫云道一而已岂参彼此所能豫哉此忠恕所以违道为其未能一以贯之也虽然欲求入道者莫近於此此所以违道不远也杨中立云忠恕固未足以尽道然而违道不远矣侯师圣云子思之忠恕施诸巳而不愿亦勿施於人此已是违道若圣人则不待施诸巳而不愿然後勿施诸人也诸公之说大抵不同予窃以为道不可名言旣丽於忠恕之名则为有迹故曰违道然非忠恕二字亦无可以明道者故曰不远非谓其未足以尽道也违者违去之谓非违畔之谓老子曰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处衆人之所恶故几於道苏子由解云道无所不在无所不利而水亦然然而既已丽於形则於道有间矣故曰几於道然而可名之善未有若此者故曰上善其说与此畧同

求为可知

不患无位患所以立不患莫已知求为可知也为之说者皆以为当求为可知之行唯谢显道云此论犹有求位求可知之道在至论则不然难用而莫我知斯我贵矣夫复何求予以为君子不以无位为患而以无所立为患不以莫已知为患而以求为可知为患第四句盖承上文言之夫求之有道若汲汲然求为可知则亦无所不至矣

里仁

里仁为美择不处仁焉得智孟子论函矢巫匠之术而引此以质之说者多以里为居居以亲仁为美予尝记一说云函矢巫匠皆里中之仁也然於仁之中有不仁存焉则仁亦在夫择之而已矣尝与郑景望言之景望不以为然予以为此特谓闾巷之间所推以为仁者固在所择正合孟子之意不然仁之为道大矣尚安所择而处哉

汉采衆议

汉元帝时珠厓反连年不定上与有司议大发军待诏贾捐之建议以为不当击上以问丞相御史御史大夫陈万年以为当击丞相于定国以为捐之议是上从之遂罢珠厓郡匈奴呼韩邪单于既事汉上书愿保塞上谷以西请罢边备塞吏卒以休天下人民天子令下有司议议者皆以为便郎中侯应习边事以为不可许上问状应对十策有诏勿议罢边塞事成帝时匈奴使者欲降下公卿议议者言宜如故事受其降光禄大夫谷永以为不如勿受天子从之使者果诈也哀帝时单于求朝帝欲止之以问公卿亦以为虚费府帑可且勿许单于使辞去黄门郎扬雄上书谏天子寤焉召还匈奴使者更报单于书而许之安帝时大将军邓隲欲弃凉州并力北边会公卿集议皆以为然郎中虞诩陈三不可乃更集四府皆从诩议北匈奴复强西域诸国既絶於汉公卿多以为宜闭玉门关絶西域邓太后召军司马班勇问之勇以为不可於是从勇议顺帝时交址蛮叛帝召公卿百官及四府掾属问以方略皆议遣大将发兵赴之议郎李固駮之乞选刺史太守以往四府悉从固议岭外复平灵帝时凉州兵乱不解司徒崔烈以为宜弃诏会公卿百官议之议郎傅燮以为不可帝从之此八事者所系利害甚大一时公卿百官既同定议矣贾捐之以下八人皆以郎大夫之微独陈异说汉元成哀安顺灵皆非明主悉能违衆而听之大臣无贤愚亦不复执前说盖犹有公道存焉每事皆能如是天下其有不治乎

汉母后

汉母后预政不必临朝及少主虽长君亦然文帝系周勃薄太后曰绦侯绾皇帝玺将军於北军不以此时反今居一小县顾欲反邪帝谢曰吏方验而出之遂赦勃吴楚反诛景帝欲续之窦太后曰吴王老人也宜为宗室顺善今乃首乱天下柰何续其後不许吴许立楚後郅都害临江王窦太后怒会匈奴中都以汉法帝曰都忠臣欲释之后曰临江王独非忠臣乎於是斩都武帝用王臧赵绾太皇窦太后不悦儒术绾请毋奏事东宫后大怒求得二人奸利事以责上上下绾臧吏杀之窦婴田蚡廷辩王太后大怒不食曰我在也而人皆藉吾弟且帝宁能为石人邪帝不直蚡特为太后故杀婴韩嫣得幸於上江都王为太后泣请得入宿卫比嫣后繇此衘嫣嫣以奸闻后使使赐嫣死上为谢终不能得成帝幸张放太后以为言帝常涕泣而遣之

田千秋郅恽

汉武帝杀戾太子田千秋讼太子寃曰子弄父兵当何罪帝大感悟曰父子之间人所难言也公独明其不然公当遂为吾辅佐遂拜为丞相光武废郭后郅恽言曰夫妇之好父不能得之於子况臣能得之於君乎是臣所不敢言虽然愿陛下念其可否之计无令天下有议社稷而已帝曰恽善恕巳量主遂以郭氏为中山王太后卒以夀终此二人者可谓善处人骨肉之间谏不费词婉而能入者矣

戾太子

戾太子死武帝追悔为之族江充家黄门苏文助充谮太子至於焚杀之李夀加兵刃於太子亦以他事族田千秋以一言至为丞相又作思子宫为归来望思之台然其孤孙囚系於郡邸独不能释之至於掖庭令养视而不问也岂非汉法至严旣坐太子以反逆之罪虽心知其寃而有所不赦者乎

灌夫任安

窦婴为丞相田蚡为太尉同日免蚡後为丞相而婴不用无埶诸公稍自引而怠骜唯灌夫独否卫青为大将军霍去病才为挍尉巳而皆为大司马青日衰去病日益贵青故人门下多去事去病唯任安不肯去灌夫任安可谓贤而知义矣然皆以他事卒不免於族诛事不可料如此

单于朝汉

汉宣帝黄龙元年正月匈奴单于来朝二月归国十二月帝崩元帝竟宁元年正月又来朝五月帝崩故哀帝时单于愿朝时帝被疾或言匈奴从上游来厌人自黄龙竟宁时中国辄有大故上由是难之旣不许矣俄以扬雄之言复许之然元夀二年正月单于朝六月帝崩事之偶然符合有如此者

容斋随笔卷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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