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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宋八大家文钞 四库本

卷一百三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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钦定四库全书

唐宋八大家文钞卷一百三十六

明 茅坤 撰

东坡文钞二十

专任使

论省府久任不独文鬯切中经济

夫吏之与民犹工人之操器昜器而操之其始莫不龃龉而不相得是故虽有长才异能之士朝夕而去则不如庸人之久且便也自汉至今言吏治者皆推孝文之时以为任人不可以仓卒而责其成功又其三歳一迁吏不为长逺之计则其所设施一切出于茍简此天下之士争以为言而臣知其未可以卒行也夫天下之吏惟其病多而未有以处也是以扰扰在此如使五六年或七八年而后迁则将有十年不得调者矣朝廷方将减任子清冗官则其行之当有所待而臣以为当今之弊有甚不可者夫京兆府天下之所观望而化王政之所由始也四方之冲两河之交舟车商贾之所聚金珠锦绣之所积故其民不知有耕稼织絍之劳富贵之所移货利之所故其民不知有恭俭亷退之风以书数为终身之能以府史贱吏为乡党之荣故其民不知有儒学讲习之贤夫是以狱讼繁滋而奸不可止为治者益以茍且而不暇及于敎化四方观之使风俗日以薄恶未始不出此也今夫为京兆者戴星而出见烛而入案牍笞棰交乎其前拱手而待命者足相蹑乎其庭持词而求诉者肩相摩乎其门憧憧焉不知其为谁一讯而去得罪者不知其得罪之由而无罪者亦不知其无罪之实如此则刑之不服赦之不悛狱讼之繁未有己也夫大司农者天下之所以赢虚外计之所从受命也其财赋之出入簿书之交错纵横变化足以为奸而不可推究上之人不能尽知而付之吏吏分职乎其中者以数十百人其耳目足以及吾之所不及是以能者不过粗举其大纲而不能者惟吏之聼贿赂交乎其门四方之有求者聚乎其家天下之大弊无过此二者臣窃以为今省府之重其择人宜精其任人宜乆凡今之弊皆不精不乆之故何者天下之贤者不可以多得而贤者之中求其治繁者又不可以人人而能也幸而有一人焉又不乆而去夫世之君子茍有志于天下而欲为长逺之计者则其效不可以朝夕见其始若迂濶而其终必将有所可观今期月不报政则朝廷以为是无能为者不待其成而去之而其翕然见称于人者又以为有功而擢为两府然则是为省府者能与不能皆不得乆也夫以省府之繁终嵗不得休息朝廷既以汲汲而去之而其人亦莫不汲汲而求去夫胥吏者皆老于其局长子孙于其中以汲汲求去之人而御长子孙之吏此其相视如客主之势宜其奸不可得而去也省府之位不为卑矣茍有能者而老于此不为不用矣古之用人者知其乆劳于位则时有以赐予劝奨之以厉其心不闻其骤迁以夺其成效今天下之吏纵未能一槩乆而不迁至于省府亦不可仓卒而去吏知其乆居而不去也则其欺诈固巳少衰矣而其人亦得深思熟虑周旋于其间不过十年将必有卓然可观者也

厉法禁

议论近申韩而文自中律

昔者圣人制为刑赏知天下之乐乎赏而畏乎刑也是故施其所乐者自下而上民有一介之善不终朝而赏随之是以下之为善者足以知其无有不赏也施其所畏者自上而下公卿大臣有毫发之罪不终朝而罚随之是以下之为不善者亦足以知其无有不罚也诗曰刚亦不吐柔亦不茹夫天下之所谓权豪贵显而难令者此乃圣人之所借以狥天下也舜诛四凶而天下服何也此四族者天下之大族也夫惟圣人为能撃天下之大族以服小民之心故其刑罚至于措而不用周之衰也商鞅韩非峻刑酷法以督责天下然所以为得者用法始于贵戚大臣而后及于踈贱故能以其国覇由此观之商鞅韩非之刑非舜之刑而所以用刑者舜之术也后之庸人不深原其本末而猥以舜之用刑之术与商鞅韩非同类而弃之法禁之不行奸宄之不止由此其故也今夫州县之吏受赂以鬻狱其罪至于除名而其官不足以赎则至于婴木索受笞棰此亦天下之至辱也而士大夫或冒行之何者其心有所不服也今夫大吏之为不善非特簿书米盐出入之间也其位愈尊则其所害愈大其权愈重则其下愈不敢言幸而有不畏彊御之士出力而排之又幸而不为上下之所抑以遂成其罪则其官之所减者至于罚金葢无几矣夫过恶暴着于天下而罚不伤其毫毛卤莽于公卿之间而纎悉于州县之小吏用法如此宜其天下之不心服也用法而不服其心虽刀锯斧钺犹将有所不避而况木索笞棰哉方今法令至繁观其所以防奸之具一举足且入其中而大吏犯之不至于可畏其故何也天下之议者曰古者之制刑不上大夫大臣不可以法加也嗟夫刑不上大夫者岂曰大夫以上有罪而不刑欤古之人君责其公卿大臣至重而待其士庶人至轻也责之至重故其所以约束之者愈寛待之至轻故其所以隄防之者甚密夫所贵乎大臣者惟其不待约束而后免于罪戾也是故约束愈寛而大臣益以畏法何者其心以为人君之不我疑而不忍欺也茍幸其不疑而轻犯法则固已不容于诛矣故夫大夫以上有罪不从于讯鞫论报如士庶人之法斯以为刑不上大夫而已矣天下之吏自一命以上其涖官临民茍有罪皆书于其所谓歴者而至于舘阁之臣出为郡县者则遂罢去此真圣人之意欲有以重责之也奈何其与士庶人较罪之轻重而又以其爵减耶夫律有罪而得以首免者所以开盗贼小人自新之涂而今之卿大夫有罪亦得以首免是以盗贼小人待之欤天下惟无罪也是以罚不可得而加如知其有罪而特免其罚则何以令天下今夫大臣有不法或者既以举之而诏曰勿推此何为者也圣人为天下岂容有此暧昧而不决故曰厉法禁自大臣始则小臣不犯矣

唐荆川曰爵减首免勿推与前罚金分明四件事叙得甚变化

抑侥幸

与颍滨臣事八意同

夫所贵乎人君者予夺自我而不牵于众人之论也天下之学者莫不欲仕仕者莫不欲贵如从其欲则举天下皆贵而后可惟其不可从也是故仕不可以轻得而贵不可以昜致此非有所吝也爵禄出乎我者也我以为可予而予之我以为可夺而夺之彼虽有言者不足畏也天下有可畏者赋敛不可以不均刑罚不可以不平守令不可以不择此诚足以致天下之安危而可畏者也我欲慎爵赏爱名器而嚣嚣者以为不可是乌足防哉国家自近嵗以来吏多而阙少率一官而三人共之居者一人去者一人而伺之者又一人是一官而有二人者无事而食也且其涖官之日浅而闲居之日长以其涖官之所得而为闲居仰给之资是以贪吏常多而不可禁此用人之大也古之用人其取之至寛而用之至狭取之至寛故贤者不隔用之至狭故不肖者无所容记曰司马辨论官材论进士之贤者以告于王而定其论论定然后官之任官然后爵之位定然后禄之然则是取之者未必用也今之进士自二人以下者皆试官夫试之者岂一定之谓哉固将有所废置焉耳国家取人有制防有进士有明经有词科有任子有府史杂流凡此者虽众无害也其终身进退之决在乎召见改官之日此尤不可以不爱惜慎重者也今之议者不过曰多其资考而责之以举官之数且彼有勉彊而已资考既足而举官之数亦以及格则将执文墨以取必于我虽千百为軰莫敢不尽与臣窃以为今之患正在于任人太过是以为一定之制使天下可以嵗月必得甚可惜也方今之便莫若使吏六考以上皆得以名闻于吏部吏部以其资考之逺近举官之众寡而次第其名然后使一二大臣杂治之参之以其才器之优劣而定其等嵗终而奏之以诏天子废置度天下之吏每嵗以物故罪免者防人而增损其数以所奏之等补之及数而止使其予夺亦杂出于贤不肖之间而无一定之制则天下之吏不敢有必得之心将自奋厉磨淬以求闻于时而向之所谓用人之大者亦不劳而自去然而议者必曰法不一定而以才之优劣为差则是好恶之私有以启之也臣以为不然夫法者本以存其大纲而其出入变化固将付之于人昔者唐有天下举进士者羣至于有司之门唐之制惟有司之信也是故有司得以搜罗天下之贤士而习知其为人至于一日之试则固已不取矣唐之得人于斯为盛今以名闻于吏部者每嵗不过数十百人使一二大臣得以访问叅考其才虽有失者盖已寡矣如必曰任法而不任人天下之人必不可信则夫一定之制臣未知其果不可以为奸也

唐荆川曰今若仿此意虽不能无敝亦可得一二实才

决壅蔽

省事励精二者亦切中今日之情

所贵乎朝廷清明而天下治平者何也天下不诉而无寃不谒而得其所欲此尧舜之盛也其次不能无诉诉而必见察不能无谒谒而必见省使逺方之贱吏不知朝廷之高而一介之小民不识官府之难而后天下治今夫一人之身有一心两手而已疾痛疴痒动于百体之中虽其甚微不足以为患而手随至夫手之至岂其一一而听之心哉心之所以素爱其身者深而手之所以素聼于心者熟是故不待使令而卒然以自至圣人之治天下亦如此而已百官之众四海之广使其关节脉理相通为一叩之而必闻触之而必应夫是以天下可使为一身天子之贵士民之贱可使相爱忧患可使同缓急可使救今也不然天下有不幸而诉其寃如诉之于天有不得已而谒其所欲如谒之于鬼神公卿大臣不能究其详悉而付之于胥吏故凡贿赂先至者朝请而夕得徒手而来者终年而不获至于故常之事人之所当得而无疑者莫不务为留滞以待请属举天下一毫之事非金钱无以行之昔者汉唐之弊患法不明而用之不密使吏得以空虚无据之法而防天下故小人以无法为奸今也法令明具而用之至密举天下惟法之知所欲排者有小不如法而可指以为瑕所欲与者虽有所乖戾而可借法以为解故小人以法为奸今夫天下所为多事者岂事之诚多耶吏欲有所鬻而未得则新故相仍纷然而不决此王化之所以壅遏而不行也昔桓文之覇百官承职不待教令而办四方之宾至不求有司王猛之治秦事至纎悉莫不尽举而人不以为烦葢史之所记麻思还冀州请于猛猛曰速装行矣至暮而符下及出关郡县皆已被符其令行禁止而无留事者至于纎悉莫不皆然符坚以氐羌之种至为覇王兵强国富垂及升平者猛之所为固宜其然也今天下治安大吏奉法不敢顾私而府史之属招权鬻法长吏心知而不问以为当然此其弊有二而已事繁而官不勤故权在胥吏欲去其弊也莫如省事而厉精省事莫如任人厉精莫如自上率之今之所谓至繁天下之事关于其中诉者之多而谒者之众莫如中书与三司天下之事分于百官而中书聼其治要郡县钱币制于转运使而三司受其防计此宜若不至于繁多然中书不待奏课以定其黜陟而关与其事则是不任有司也三司之吏推析赢虚至于毫毛以绳郡县则是不任转运使也故曰省事莫如任人古之圣王爱日以求治辨色而视朝茍少安焉而至于日出则终日为之不给以少而言之一日而废一事一月则可知也一嵗则事之积者不可胜数矣欲事之无繁则必劳于始而逸于终晨兴而晏罢天子未退则宰相不敢归安于私第宰相日昃而不退则百官莫不震悚尽力于王事而不敢宴游如此则纎悉隠微莫不举矣天子求治之勤过于先王而议者不称王季之宴朝而称舜之无为不论文王之日昃而论始皇之量书此何以率天下之怠耶臣故曰厉精莫如自上率之则壅蔽决矣

唐荆川曰前半言壅蔽之当决后言所以决之之道

无责难

轻举主连坐之法而重监司郡县之长以督察所属之吏

无责难者将有所深责也昔者圣人之立法使人可以过而不可以不及何则其所求于人者众人之所能也天下有能为众人之所不能者固无以加矣而不能者不至于犯法天下如此而犹有犯者然后可以深惩而决去之由此而言则圣人之所以不责人之所不能者将以深责乎人之所能也后之立法者异于是责人以其所不能而其所能者不深责也是以其法不行而其事不立夫事不可以両立也圣人知其然是故有所取必有所舍有所禁必有所寛寛之则其禁必止舍之则其取必得今夫天下之吏不可以人人而知也故使长吏举之又恐其举之以私而不得其人也故使长吏任之他日有败事则以连坐其过恶重者其罚均且夫人之难知自尧舜病之矣今日为善而明日为恶犹不可保况于十数年之后其防者已壮其壮者已老而犹执其一时之言使同被其罪不已过乎天下之人仕而未得志也莫不勉强为善以求举惟其既已改官而无忧是故荡然无所不至方其在州县之中长吏亲见其防谨勤干之节则其势不可以不举而又安知其终身之所为哉故曰今之法责人以其所不能者谓此也一县之长察一县之属一郡之长察一郡之属职司者察其属郡者也此三者其属无防耳其贪其亷其寛猛其能与不能不可谓不知也今且有人牧牛羊者而不知其肥瘠是可复以为牧人欤夫为长而属之不知则此固可以罢免而无足惜者今其属官有罪而其长不即以闻他日有以告者则其长不过为失察而去官者又以不坐夫失察天下之微罪也职司察其属郡郡县各察其属此非人之所不能而罚之甚轻亦可怪也今之世所以重发赃吏者何也夫吏之贪者其始必诈防以求举举者皆王公贵人其下者亦卿大夫之列以身任之居官者莫不爱其同类等夷之人故其树根牢固而不可动连坐者常六七人甚者至十余人此如盗贼质劫良民以求茍免耳为法之至于如此亦可变已乎如臣之防以职司守令之罪罪举官以举官之罪罪职司守令今使举官与所举之罪均纵又加之举官亦无如之何终不能逆知终身之廉者而后举特推之于幸不幸而已茍以其罪罪职司守令彼其势诚有以督察之臣知贪吏小人无容足之地又何必于举官焉难之宋之举主之法五品以上皆得推天下文章治行之士而今则特属抚按以举劾所属而京朝官不与也而抚按之举即子瞻职司之説矣愚见今之抚按其有所举属吏而以赃汚败者决当并坐其或于举辞之中略露其材识可取而其中之所守犹当俟其乆而后定则差可以薄其罚而藩臬守廵之长与郡太守虽不得如抚按详行举劾亦当各书其所甚贤甚不肖者以嵗上其计于吏部都察院朝觐之年则按其所举刺之中否以定黜陟

无沮善

専为吏胥以下之才其情弊与今亦相而文甚错综

昔者先王之为天下必使天下欣欣然常有无穷之心力行不倦而无自弃之意夫惟自弃之人则其为恶也甚毒而不可解是以圣人畏之设为髙位重禄以待能者使天下皆得踊跃自奋扳援而来惟其才之不逮力之不足是以终不能至于其间而非圣人塞其门絶其涂也夫然故一介之贱吏闾阎之匹夫莫不奔走于善至于老死而不知休息此圣人以术驱之也天下茍有甚恶而不可忍也圣人既已絶之则屏之逺方终身不齿此非独不仁也以为既已絶之彼将一旦肆其忿毒以残害吾民是故絶之则不用用之则不絶既已絶之又复用之则是驱之于不善而又假之以其具也无所望而为善无所爱惜而不为恶者天下一人而已矣以无所望之人而责其为善以无所爱惜之人而求其不为恶又付之以人民则天下知其不可也世之贤者何常之有或出于贾竖贱人甚者至于盗贼往往而是而儒生贵族世之所望为君子者或至于放肆不轨小民之所不若圣人知其然是故不逆定于其始进之时而徐观其所试之效使天下无必得之由亦无必不可得之道天下知其不可以必得也然后勉强于功名而不敢侥幸知其不至于必不可得也然后有以自慰其心乆而不懈嗟夫圣人之所以鼓舞天下之人日化而不自知者此其为术欤后之为政者则不然与人以必得而絶之以必不可得此其意以为进贤而退不肖然天下之莫甚于此今夫制防之及等进士之髙第皆以一日之间而决取终身之富贵此虽一时之文词而未知其临事之能否则其用之不已太遽乎天下有用人而絶之者三州县之吏茍非有大过而不可复用则其他犯法皆可使竭力为善以自赎而今世之法一防于罪戾则终身不迁使之不自聊赖而疾视其民肆意妄行而无所顾惜此其初未必小人也不幸而防于其中途穷而无所入则遂以自弃府史贱吏为国者知其不可阙也是故嵗乆则补以外官以其所从来之卑也而限其所至则其中虽有出羣之才终亦不得齿于士大夫之列夫人出身而仕者将以求贵也贵不可得而至矣则将惟富之求此其势然也如是则虽至于鞭笞戮辱而不足以禁其贪故夫此二者茍不可以遂弃则宜有以少假之也入赀而仕者皆得补郡县之吏彼知其终不得迁亦将逞其一时之欲无所不至夫此诚不可以迁也则是用之之过而已臣故曰絶之则不用用之则不絶此三者之谓也

敦敎化

防他行文纡徐婉转将言不言处

夫圣人之于天下所恃以为牢固不拔者在乎天下之民可与为善而不可与为恶也昔者三代之民见危而授命见利而不忘义此非必有爵赏劝乎其前而刑罚驱乎其后也其心安于为善而忸怩于不义是故有所不为夫民知其所不为则天下不可以敌甲兵不可以威利禄不可以诱可杀可辱可饥可寒而不可与叛此三代之所以享国长乆而不防也及至秦汉之世其民见利而忘义见危而不能授命法禁之所不及则巧伪变诈无所不为疾视其长上而幸其灾因之以水旱加之以盗贼则天下荡然无复天子之民矣世之儒者尝有言曰三代之时其所以敎民之具甚详且密也学校之制射乡之节冠婚丧祭之礼粲然莫不有法及至后世教化之道衰而尽废其具是以若此无耻也然世之儒者盖亦尝试以此等敎天下之民矣而卒以无效使民好文而益媮饰诈而相髙则有之矣此亦儒者之过也臣愚以为若此者皆好古而无术知有敎化而不知名实之所存者也实者所以信其名而名者所以求其实也有名而无实则其名不行有实而无名则其实不长凡今儒者之所论皆其名也昔武王既克商散财发粟使天下知其不贪礼下贤俊使天下知其不骄封先圣之后使天下知其仁诛飞亷恶来使天下知其义如此则其教化天下之实固已立矣天下耸然皆有忠信亷耻之心然后文之以礼乐教之以学校观之以射乡而谨之以冠婚防祭民是以目撃而心谕安行而自得也及至秦汉之世専用法吏以督责其民至于今千有余年而民日以贪冒嗜利而无耻儒者乃始以三代之礼所谓名者而防之彼见其登降揖让盘辟俯偻之容则掩口而窃笑闻钟鼓管磬希夷啴缓之音则惊顾而不乐如此而欲望其迁善逺罪不已难乎臣愚以为宜先其实而后其名择其近于人情者而先之今夫民不知信则不可与乆居于安民不知义则不可与同处于危平居则欺其吏有急则叛其君此敎化之实不至天下之所以无变者幸也欲民之知信则莫若务寔其言欲民之知义则莫若务去其贪往者河西用兵而家人子弟皆籍以为军其始也官告以权时之宜非乆役者如是当复尔业少焉皆刺其额无一人得免自宝元以来诸道以兵兴为辞而增赋者至今皆不为除去夫如是将何止民之欺诈哉夫所贵乎县官之尊者为其恃于四海之富而不争于锥刀之末也其与民也优其取利也缓古之圣人不得已而取则时有所置以明其不贪何者小民不知其説而惟贪之知今难鸣而起百工杂作匹夫入市操挟尺寸吏且随而税之扼吭拊背以收丝毫之利古之设官者求以裕民今之设官者求以胜民赋敛有常限而以先期为贤出纳有常而以羡息为能天地之间茍可以取者莫不有禁求利太广而用法太密故民日趋于贪臣愚以为难行之言当有所必行而可取之利当有所不取以敎民信而示之义若曰国用不足而未可以行则臣恐其失之多于得也东坡劝敦教化而以罢西河之兵与寳元以来增赋为案其言虽近长老而其实则防略矣

唐宋八大家文钞卷一百三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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