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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德真经广圣义

卷之二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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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德真经广圣义卷之二十五

唐广成先生杜光庭述

以道佐人主章第三十

疏:前章明矜执则失,是以去其甚奢泰。此章明兵强好还,不可果其矜伐。首云以道戒臣,不以兵为辅佐。师之所处下明好兵必致不祥。故善者下示不得已而用。果物壮下论恃强而必败。○义曰:前明人主理国去奢泰而为君。此戒人臣事君用文德而匡佐。若怙兵尚武,必诱敌起争,是明兵强好还,不可以矜伐为事也。首章直戒人臣,次言用兵非善,妨农害岁,是有凶年。然后果於勿强,强必丧败,强壮非道,宜速止之也。

以道佐人主者,不以兵强天下,其事好还。

注:人臣能以道辅佐人主者,当柔服以德,不用兵甲之威取强於天下。何则?兵者凶器,战者危事,抗兵加彼,彼必应之。其事既好还报,则胜负之事未可量矣。

疏:以,用也。佐,辅也。还,报也。言为人臣者当用道化无为辅佐人主,致君尧舜,是曰股肱。舞干羽於两阶,修文德於四海,令执大象而天下往,太阶平而寰海清。若震耀弋甲之威,穷渎侵伐之事,抗兵以加彼,彼必应之。其事能还报,则胜负之事谁能预克也哉?

义曰:夫臣之事主,以道为先。所宜清静匡君,勿以兵谋补国。化既清静,君遂无为,平泰可图,尧舜何远?致君者,言臣以道德助化,则君德自齐於尧舜也。股者,足也。肱者,手也。君为元首,臣为股肱,犹一身耳。君臣之道,其可忽乎?《书》云元首明哉,股肱良哉是也。舞干羽者,《尚书□大禹谟》曰:舜以禹之功,命之嗣位。时有苗之民数干王诛,命禹祖征之。於是会诸侯之师,誓众而往,奉辞伐罪。三旬,苗民逆命。益谓禹曰:惟德动天,无远不届。至诚感神,况於有苗乎?禹班师振旅,诞敷文德,舞干羽于两阶,七旬而有苗格。有苗左洞庭,右彭蠡,在荒服之例,去京师二千五百里。征之不服。不征自来,言以文德道化抚之也。干,循也。羽,翳也。舞者所执之物。既还师振旅,不用干戈,乃修文德,以文舞舞於宾主两阶之间,以抑武事,而苗人来格。格,至也。《礼》曰:舞者所以饰喜也。执其干戚,习其俯仰屈伸,容貌得庄焉。行其缀兆,要其节奏,行列得正焉。羽钥干戚,舞之器也。屈伸俯仰,舞之容也。缀兆舒疾,舞之列也。故天子八佾,八人为列,六十四人也。诸侯六佾,大夫四佾,士二佾。佾,列也,二人为列矣。执大象者,第三十五章之词也。太阶者,三台六星为太阶六符。起文昌抵太微,以主三公。君臣和,法令平,则其星光明,行列相类,星或明或暗,或狭或阔,或变色或亡失不一见,皆为灾凶。若三星亡失,革命易姓。六阶匀明,天下太平也。今苦大臣以兵谋辅主,不能以文德坏人,侵伐图功,加兵於彼,彼必还报,则胜败之势未可知也。或自焚焉。负,败也。抗,以手抗拒也。渎,乱也。

师之所处,荆棘生焉。大军之后,必有凶年。

注:军师所处,战则妨农。农事不修,故生荆棘。兵气感害。水旱继之。农废於前,灾随其后,必有凶荒之年矣。

疏:师,军师也。又《易》曰:师,众也。夫兴师动众,则人劳於役,行斋居送则妨工害农,农事不修,故生荆棘。大军之后,积费既多。和气致祥,兵气感害,水旱相继,稼穑不生,故必有凶荒之年,以报穷兵之怨尔。

义曰:人臣以兵辅主,主则习用其兵。主贪不急之功,臣冒无厌之赏,或凭凌下国,侵伐邻封。危器一施,生民受弊。行者有斋粮之苦,居者有转馈之劳,男废耕农,女妨蚕绩,所以云悬军十万,日费千金,杼轴其空,挽输莫息,田生荆棘,人遂饥荒。设无水旱之侵,已有耕耘之阙。夫和气结则祥瑞降,兵气盛则灾害生,疾疫流亡由斯而作。穷兵之弊,可胜言哉?惟君惟臣,所宜深戒也。修身之士,以嗜欲交侵,犹国有兵戈也。真气耗散,犹生民疲弊也。所以嗜好不节,则神气散亡;神气散亡,则疾疹交构。气亡疾作,何福善之可冀乎?何延益之可希乎?於国於身,俱可深戒也。

故善者果而已,不敢以取强。

疏:《春秋传》曰杀敌为果。今明杀敌者,令不相侵,止其为暴,是知杀敌为果,即止敌也。老君云事不得已而欲用兵,用兵之善但求止敌,令不为寇,必不以众暴寡,凌人取强。取强则事好却还,是以戒令不敢。故云不敢以取强。

义曰:王者化人,贵乎道德。道德未洽,恩信未孚,或有外敌来侵,不得已而方应。应变制敌,岂在杀人?能取胜於伐谋,自可期於止杀。故於文曰止戈为武,但止其敌,不在杀人,可谓止戈矣。其若封尸流血,白刃相交,或胜之於前,或败之於后,好却还报,非曰能军,不敢取强,是合天道矣。杀敌为果者,《春秋》宣公二年春,郑公子归生受楚之命伐宋,宋华元御之,战于大棘。宋师败绩,囚华元,获司空乐莒,甲车四百六十乘,俘二百五十人,馘百人。宋大夫狂狡逆郑人,郑人入於井,倒戟而出之,获狂校。君子曰:失礼违命。宜其为擒也。戎昭果毅以听之谓礼。常存於耳,着於心,想闻其政令。杀敌为果,致果为毅。易之,戮也。言易而反之,又为戮矣。

果而勿矜,果而勿伐,果而勿憍。

注:善辅相者果於止敌,盖在安人和众,不敢求胜取强。故虽果於止敌,不敢为寇,慎勿矜功伐取,以自憍盈。憍则败亡,故以为深戒也

疏:夫用兵之善,果於止敌。止敌自矜,未名善胜。故虽能止敌,慎勿矜夸。矜夸则伤於取功,故虽果於止敌,戒云勿伐其功。伐取其功,是则自为憍泰。憍泰则乐杀,故败不旋踵,此为炯戒,可不慎乎?

义曰:矜,夸大也。伐,自称己善一也。憍,慢也。安人和众者,《春秋》宣公十二年,楚子围郑。三月,克之。郑伯肉袒牵羊以逆。楚子将舍之,左右曰:不可许也,得国无赦。楚子曰:其君能下人,必能信用其民矣。退三十里而许之平。潘尪入盟,子良出质。夏六月,晋师救郑。苟林父将中军,先谷佐之,赵括、赵婴齐为大夫。士会上军,郄克佐之,巩朔、韩穿为大夫。赵朔将下军,乐书佐之,苟首、赵同为大夫。韩厥为司马。及河?闻郑及楚平,林父欲还,曰:无及於郑而剿民,焉用之?楚归而动,不后。士会曰:善。会闻用军观衅而动,德刑政事、典礼不易,不可敌也,不为是狂#1。楚君讨郑,怒其贰而哀其卑。叛而伐之,服而舍之,德刑成矣。伐叛刑也,柔服德也。二者立矣。昔岁入陈,今兹入郑,民不疲劳,君无怨讟,政有经矣。荆尸阵法也。而举,商农工贾不败其业,而卒乘辑睦,事不奸矣。蔿教为宰#2,择楚国之令典。军行,右辕,左追蓐,前茅虑无。中权,后劲。百官象物而动,军政不戒而备。能用典矣。其君之举也,内姓选於亲,外姓选於旧。举不失德,赏不失劳,老有加惠,旅有施舍,君子小人,物有服章。贵有常尊,贱有等威,礼不逆矣。德立刑行,政成事时,典从礼顺,若之何敌之?见可而进,知难而退,军之善政也。兼弱攻昧,武之善经也。子姑整军而经武乎。先谷曰:不可。晋之所以霸,师武、臣力。也。今失诸侯,不可谓力。有敌不从,不可谓武。由我失霸,不如死。且成师以出,闻敌而退,非失也#3。命为军帅,而卒以非失,唯群子能,我弗为也。以中军佐济。荀首曰:此帅殆哉。《易》有之:师出以律,否臧,凶。顺成为臧,逆为否。有帅而不从,临孰甚焉?果遇必败。先谷尸之,虽免而归,必有大咎。韩厥、林父帅军遂济。楚子北师次於郔。闻晋师济,王欲还。嬖人伍参欲战,令尹叔敖不可。参曰:若事之捷,孙叔为无谋矣。令尹南辕、返旆,伍参言於王曰:晋之从政者新,未能行令。其佐先谷刚愎不仁,未肯用命。其二帅者#4,专行不获,众谁适从?此行也,晋师必败。且君而逃臣,若社稷何?王病之,告令尹改辕而北之,次於管以待之。晋帅敖鄗之间,郑皇戍使如晋师,曰:郑之从楚,社稷之故也,未有贰心。楚师骤胜而骄,其师老矣,而不设备。子击之,郑师为承,楚师必败。先谷曰:败楚服郑,於此在矣。必许之。乐书曰:楚自克庸以来,其君无日不讨国人而训之于民生之不易,祸至无日,戒惧之不可以怠。在军,无日不讨军实而申儆之。民生在勤,勤则不匮。不可谓骄。先大夫子犯有言曰:师直为壮,曲为老。我则不德,而激怨於楚。我曲楚直,不可卒,卒偏之两。右广初驾,数及日中,左则受之,以至于昏。内宫序当其次,以待不虞。不可谓无备。师叔,楚之崇也,入盟于郑。子良,郑之良也,在楚。楚郑亲矣。来劝我战,我克则来,不克遂往。以我卜也。郑不可从。赵括、赵同曰:帅师以来,唯敌是求。克敌得属,又何俟智焉?庄子曰:赵括、赵同,咎之徒也。赵朔曰:乐伯善哉。实其言,必长晋国。楚少宰如晋师。曰:寡君少遭闵凶,不能文。此行也,将郑是训定,岂敢求罪于晋?二三子无淹久。随会对曰:昔平王命我先君文侯曰:与郑夹辅周室,无废王命。今郑不率,寡君使群臣问诸郑,岂敢辱侯人?敢拜君命之辱。先谷以为谄,使赵括从而更之。曰:行人失辞。寡君使群臣迁大国之迹於郑,曰无避敌。群臣无所逃命。楚子又求成于晋,晋人许之,盟有日矣。楚许伯御乐伯,摄叔为右,以政晋师。晋魏锜使於楚,请战而还。赵旃请入楚,召盟二子,皆欲晋败。郄克曰:二憾往矣,不备必败。

先谷曰:郑人劝战,不敢从也;楚人求成,弗能好人;师无成命,多备何为?士会曰:备之善。若二子怒楚,楚人乘我,丧师无日矣。楚若无恶,除备而盟。先谷不可。士会使巩朔、韩穿师七覆于敖前,故上军不败。赵婴齐具舟于河。潘党逐魏锜,楚子乘左广逐赵游。晋师使钝车逆二子。楚人惧王之入晋军也,遂出阵。孙叔曰:进之。宁我薄人,无人薄我。车驰、卒奔,疾进乘晋军。林父不知所为,鼓於军中曰:先济者有赏。中军、下军争舟,舟中之指可掬。晋师右移,上军未动。工尹齐将右拒逐下军。潘党、唐侯从上军。郄克欲待之,士会曰:楚师方壮,若萃於我,必尽,不如收而去之。殿其卒而退,不败。及昏,楚师於邲。晋之余师不能军,宵济,亦终夜有声。潘党曰:君盍筑武军而收晋尸,以为京观。臣闻克敌必示子孙,以无忘武功。楚子曰:非尔所知也。夫文,止戈为武。武王克商,作《颂》曰:载戢干戈,载橐弓矢。我求懿德,肆于时夏,允王保之。又作《武》,其卒章曰:耆定尔功。其三曰:铺时绎思,我徂惟求定。其六曰:绥万邦,屡丰年。夫武,禁暴、戢兵、保大、定功、安人、和众、丰财者也。故使子孙无忘其章。令我使二国暴骨,暴矣。观兵以威诸侯,兵不戢矣。暴而不戢,安能保大?犹有晋在,焉得定功?所违民故犹多,民何安焉?无德而强争诸侯,何以和众?利人之几,而安人之乱,以为己荣,何以丰财?武有七德,我无一焉,何以示子孙?其为先君宫,以告成事而已。武非吾功也。古者明王伐不敬,取其鲸鲵而封之,以为大戮,於是乎有京观以惩淫慝。今罪无所,而民皆尽忠以死君命,又可以为京观乎?祀于河,作先君宫,告成事而还。是役也,郑石制入楚,将以分郑,而立公子鱼臣。辛未,郑杀石制、鱼臣。君子曰:无恬乱者,谓是类也。且夫伐谋而得胜,彼敌敢侵,止杀济危,信为善矣。若矜伐其善,自衒其功,身享功名,心必憍泰。憍泰则淡物,凌物则怨生,祸败可期,功名难保。韩信见擒於云梦,白起齿剑於杜邮。矜伐生憍,因憍致祸,不可不戒也。

果而不得已。是果而勿强。

注:前敌来侵不得休止,故用兵以止之。如是,则果在於应敌,非果以取强。

疏:夫果於止敌者,非好胜而凌人也。但前敌来侵,事不得已。故云果而不得已。已,止也。用兵应敌,是非求胜,能如此者胜。不恃强,故云果而勿强。

物壮则老,是谓不道。不道早已。

注:物之用壮,犹兵之恃强。物壮则衰,兵强则败。是谓不合於道,当须早止不为。

疏:凡物壮极则老,兵强极则败。故兵之恃强,犹物之用壮。物用壮适足以速其衰老,兵恃强则不可全其善胜。兹二事者,是谓不合於道。贤臣明主,知其不合於道,为须早止不为。故云不道、早已。已,止也。义曰:兵之恃强,必致死败。符坚寿春之役,李密洛口之师,王寻昆阳之兵,炀帝征辽之众,皆号百万,信为多焉。而非道恃强,败不旋踵,兵强故也。亦如物壮则老,用壮必伤矣。昔秦吞七国,一统九州,力盛兵强,天下莫敌。土崩瓦解曾不瑜时。扶苏死於长城,子婴降於轵道。鹰扬鹗视,夫何足云?圣人以为非道之基,不如早止。理身则嗜欲复性,亦犹兵焉。若制欲捐情,澡神涤虑,止其妄想,守彼虚玄,自无物壮之讥,可谓全和之要。师亦有老,《春秋》曰师曲为老,,谓出师无名,不以其理,理屈於敌,亦为老焉。故曰师直为壮,曲为老也。

道德真经广圣义卷之二十五竟

#1不为是狂:『狂』,据《左传》当作『征』。

#2蔿教为宰:『教』,据《左传》当作『敖』。

#3非失也:『失』,据《左传》当作『夫』。下『而卒非失也』同误。

#4其二帅者:『二』,据《左传》当作『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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