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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德真经集义

卷之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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凝远大师常德路玄妙观

提点观事刘惟永编集

前朝奉大夫太府寺簿兼

枢密院编修丁易东校正

持而盈之章

考异:河上公作《运夷章》,赵实庵作《观退为进义章》。

唐明皇疏:前章明至人善行柔弱,故无尤。此章明凡俗溺情憍盈故有咎。首标持盈揣锐,示其难保。次云金玉富贵,戒在贪求。结以名遂身退,令忘功而不处也。

杜光庭曰:前章举水为喻,显明修学之行。此以持盈为首,更彰贪滞之非,欲使忘功退身,以符至人之美尔。

张冲应曰:夷者,谓太空虚明而无采色,人不可得而窥之也。人之运通虽如太空虚明,益使夫人不得而窥之,则藏其神而不害其身矣。

持而盈之,不如其已。揣而锐之,不可长保。金玉满堂,莫之能守。富贵而骄,自遗其咎。功成名遂身退,天之道。

考异:严遵、杨孚、王弼并同古本。

河上公曰:持而盈之,不如其已。盈,满也,已,止也。持满必倾,不如止也。揣而锐之,不可长保。揣,治也。先揣之后必弃捐。金玉满堂,莫之能守。嗜欲伤神,财多累身。富贵而骄,自遗其咎。夫富当赈贫,贵当怜贱,而反骄恣,然必被祸患也。功成名遂身退,天之道。言人所为功成事立,名述称遂,不退身避位,则遇於害。此乃天之常道也。譬如日中则移,月满则亏,物盛则衰,乐极则哀生。

王辅嗣曰:持而盈之,不如其已。持谓不失德也,既不失其德,又盈之,势必倾危。故不如其已者,谓乃更不如无德无功者也。揣而锐之,不可长保。既揣末令尖又锐之,令利势必摧衄,故不可长保也。金玉满堂,莫之能守。不若其已。富贵而骄,自遗其咎。不可长保也。功成名遂身退,天之道。四时更运,功成则移。

唐明皇曰:持而盈之,不如其已。执持盈满,使不倾失,积则为累,悔吝必生,故不如其已。已,止也。疏:持,执也。盈,满也。已,止也。言人心贪爱,求取无厌,执守保持,更令盈满,积财为累,悔吝必生。故圣人戒云,不如休止。揣而锐之,不可长保。揣,度也。锐,铦利也。揣摩锐利,进取荣名,富贵必憍,坐招殃咎,故不可长保也。疏:揣,量度也。锐,铦利也。凡情滞溺,贪求荣利,故揣量前事,铦锐欲心,以撖人怨,坐招殃咎,故不可长保也。金玉满堂,莫之能守。此明盈难久持也。疏:假使贪求不已,适令金玉满堂。象既有齿而焚身,鸡亦为仪而断尾。且失不贪之宝,坐贻致寇之忧,以其贾害,岂云能守?此覆释持盈也。富贵而憍,自遗其咎。此明锐不可揣,憍由心生,故咎非他与也。疏:富则人求之,故便欺物;贵则人下也,故好凌人。憍奢至而不期,殃咎来而谁与?因憍获咎,憍自心生。故云自遗尔。此覆释揣锐也。功成名遂身退,天之道。功成名遂者,当退身以辞盛,亦如天道盈虚有时,则无忧患矣。疏:此举戒也。夫满则招损,谦便受益。惟彼天道尚不常盈,故功成者隳,名遂者亏,欲求长保,未闻斯语。当须忘功与名,退身辞盛,如彼之天道。不失盈虚,则无忧责矣。

杜光庭曰:持而盈之,不如其已。持盈之喻,凡有四义。一者坚持欲心,至於盈满。二者保持世财,至於满盈。三者执持恶行,至於盈满。四者持权恃禄,至於盈满。大凡知进忘退,不念善道,执滞不回,以至盈满者,皆当有报。欲心盈满者,得羸疾伤生报。世财盈满者,得攻劫侵夺报。恶行盈满者,得刑厄残害报。权禄盈满者,得倾覆沦灭报。所以老君戒之,不如休止。不休不止,斯报必验。揣而锐之,不可长保。夫王者锐於开疆拓土,则人怨国亡;人臣锐於贪利图名,即身危祸及。纵或苟得,安能长久?况进无所补,退有忧患。故云不可长保。金玉满堂,莫之能守。假令明能揣度,锐解贪求,金玉珍奇,满堂润屋,必政攻夺之害,岂能保而守之乎?况人生有限,情欲无厌,既不救其死亡,岂得保乎金玉。象有齿而焚身者,《春秋》襄公二十四年,晋范宣子为政,诸侯之弊重#1,郑人病之。二月,郑伯如晋。子产寓书於子西以告宣子曰:子为晋国,四邻诸侯不闻令德,而闻重弊,侨也惑之。憍闻君子长国家者,非无贿之患,患无令名之难。夫诸侯之贿聚於公室,则诸侯贰。若吾子赖之,则晋国贰。诸侯贰则晋国坏,晋国贰则子之家坏。何没没也!将焉用贿,夫名,德之舆也。德,国之基也。有基无坏,无亦是务乎?有德则乐,乐则能久,《诗》云:乐只君子,邦家之基。而有令德也夫。恕思以明德,令名载而行之,是以远至迩安。无宁使人谓子:子实生我,而谓子浚我以生乎?象有齿以焚其身,贿也。宣子悦,乃轻弊。是行也,郑伯朝晋,为重弊故也。鸡断尾者,春秋周景王子子朝之传篇#2,孟适郊,见雄鸡自断其尾,叹曰:牺牲之用,存乎全而肥硕。今自断其尾,使己不全,冀免为牺之用,鸡之保其身也如此,况於人乎?贪利而忘其身,志不及鸡矣。不贪之宝者,郑人有得玉,献於子罕曰:此宝也,将以献之。子罕曰;汝以玉为宝,我以不贪为宝。我若取玉,俱丧宝矣。不如两全之。遂不受玉。政寇者。《易》解卦九三词#3曰:负且乘,致寇至。负者,小人之事也,负檐於物,合是小人乘者,君子之器也。今小人舍负檐而乘车,是小人而乘君子之器矣。故窃盗之人,思夺之矣。富贵而憍,自遗其咎。财多曰富,故人求之。位高曰贵,故人下之。满而不溢,所以长守富也。高而不危,所以长守贵也。谚曰:富贵不与憍奢期,憍奢自至。憍奢不戒,凌侮於人,人以报之,祸将及矣。遗,与也。咎非外来,由自己浇慢致之尔。故云憍,自心之生也。若能贵而不危,富而不溢,人无咨怨,灾害不兴,安国修身,斯为至矣。憍,矜也。功成名遂身退,天之道。御灾除患曰功,富贵尊荣曰名。功既成矣,名既遂矣,而不知退者,鲜不及祸。夫何故哉?宠则有辱,盛则有衰,亢极则悔。高鸟尽而良弓藏,校免死而猎犬烹,势使然也。范蠡扁舟而脱祸,大夫种固位而丧身,此之谓矣。日中则反,月满则亏,暑往即寒来,春荣则秋落,天道然也。人能体盈虚於天道,忘成遂之功名,子房绝粒以优游,疏广解印而高尚,固无上蔡华亭之追痛矣。况乃居九五之位而临亿兆之人,光宅万方,廊废四海,而不守持盈满堂之戒乎?

宋道君曰:持而盈之至不可长保。盈则溢矣,锐则挫矣。万物之理,盈必有亏,不知持后以处先,执虚以驭满,而湛溺满盈之欲,是增倾覆之祸,有不如其已。物之变无穷,吾之智有尽。前识者道之华,愚之始也。揣物之情,而锐於近取,则智有时而困,可长保乎?金玉满堂至自遗其咎。金玉富贵,非性命之理也。外物不可恃而有者也,宝金玉者累於物,累於物者能勿失乎?莫之能守。富贵而骄,则害於德。害於德者,能免於患乎?故曰遗其咎。圣人不拘一世之利以为己私分;不以王天下以为己处显。夫岂金玉以为宝、富贵之足累乎?故至富,国财并焉;至贵,国爵并焉。其贵无敌,其富无伦,而道不渝。功成名遂身退,天之道。功成者隳,名成者亏,日中则昃,月盈则食,物之理也。圣人睹成坏之相,因识盈亏之有数,超然自得,不累於物,无复骄盈之患,非知天者孰能与此?故曰功成名遂身退,天之。四时之运,功成者去之,是天之道。知进而不知退,知存而不知亡,知得而不知丧,能勿悔乎?伊尹曰:臣罔以宠利居成功。

王介甫曰:持而盈之,不如其已。抱持其器之盈者,必易覆。揣而锐之,不可长保。揣摩其物之锐者,不可长保。金玉满堂,莫之能守。堂者,虚而受物者也。金玉满之,则是盈矣,故不能守。富贵而骄自遗其咎。大富贵不期於骄而骄自至,所以遗咎患也。功成名遂身退,天之道。夫圣人功既成,名既遂,则身退之者矣。此乃天之道也。夫天之道,高者抑之,下者举之。又曰天道亏盈而益谦。《书》又曰谦受益满招损之谓也。

苏颖滨曰:持而盈之至不可长保。知盈之必溢而以持固之,不若不盈之安也。知锐之必折而以揣先之,不如揣之不可必恃也。若夫圣人有而不有,尚安有盈?循理而后行,尚安有锐?无盈则无所用持,而无说则无所用揣矣。金玉满堂至身退天之道。日中则移,月满则亏,四时之运,功成者去之,天地尚然,而况於人乎哉?

吕吉甫曰:持而盈之,不如其已。持所以防溢而盈之,则重溢也。如欲勿溢,则如勿满。揣而锐之,不可长保。揣所以虑失而锐之,则重失也。如欲勿失,则如勿锐。金玉满堂,莫之能守。满而不溢,所以长守富也。持而盈之,则金玉满堂,莫之能守矣。富贵而骄,自遗其答。高而不危,所以长守贵也。揣而锐之,则富贵而骄,自遗其咎矣。功成名遂身退,天之道。然则何以免此患哉?法天之道而已。盖功成名遂身退,天之道,此所以无私而成其私也。封人之告尧曰退已,其法天之道之谓也。

王元泽曰:持而盈之不如其已。持而盈之,有意於有,所以失之。唯忘有有之为有,而有之以无有,则无失无溢矣。揣而锐之,不可长保。揣者巧於度情,锐者利於入物,且事物无尽,而吾持一身以遇其变,则持说之工有时困矣。岂可长保乎?故圣人因时乘理而接之以无我,则其出无方,而可应不穷也。金玉满堂,莫之能守。宝外物而守之,所守非所有也。岂能外乎?富贵而骄,自遗其咎。骄生於恃外,恃外之人何足算乎?四者皆以有物,与为骄者何异?然自持盈而下,每失弥甚。功成名遂身退,天之道。寒暑相推,物极则反,阴阳代运,天道固然。而世之愚者一遭其变,一犯其名,则终身有之,诏以为己,曾不知造化之密移,吉凶之倚伏,故终至於坐蒙忧患,无以自存。惟圣人不然。藏金玉而不宝,居富贵而不荣。凡物之来寄者,如阴影集身,窅然不知其在彼耶,在我耶。然则岂持盈以为,揣锐为工乎?苟非无我之妙,其何以与於此?天之道大矣,而莫尚乎是。

刘巨济曰:持而盈之,不如其已。言力持而满之,求铃富.者也。满而能虚,则何所事?持有不胜,持则覆矣。故曰不如其已。已,止也。揣而锐之,不可长保。言情度而入之,求必贵者也。锐而能锐,则何所事?度有不胜,度则数矣。不可长保,非谓可以幸保,谓虽得之必失之也。金玉满堂,莫之能守。此申不如其已之义。堂奥足以藏金玉而守者也,其害在满,苟非天殃,必有人祸。富贵而骄,自遗其咎。此申不可长保之义。富贵则慢生,慢生则过生,以骄与人则以名自与矣。功成名遂身退,天之道。利人曰功,闻誉施身曰名,功譬则富贵之实也,名誉则富贵之华也。功欲就,名欲达,夫富贵功名,圣贤之不免。然而不倾败。其苟满,非以其时得也,其利入,非以揣得也,而又能虚守之,不骄保之,则身退是已。盖据功成名遂之基,众人以此进而圣贤以此退,则非体天道者能若斯乎?日月代明,四时代叙,天之道也。前章言上善若水,则可以处富贵。故次以此篇章也。

刘骥曰:持而盈之至身退天之道。大道甚爽而民好径,以其贪生之厚,惑於有为以要近功,不知自然之妙用,执持以致其盈,盈则亏矣,故不如其已。揣度以成其锐,锐则挫矣,故不可长保金玉满堂,累於物也。累於物则欲之者多,故莫之能守。富贵而骄,害於德也。害於德则攻之者众,故自遗其咎。圣人处富贵之极,而无盈满之累者,以其功成名遂而身退也。岂持其盈而揣其锐乎?日月代明,四时代叙,功成者退,天之道也。圣人法天之道,所以难进而易退,舍诸人而求诸己,故次之以载营魄。

赵实庵曰:初四不居:四一、非至虚之道。持而盈之,不如其已。一身不难治,大道不难穷。不难者在乎识心而已。心者,本无也。始也因爱而生身,四大之所聚,五蕴之所集,血气依倚,百体互成,皆因妄念而有也。今既识心,百骸九窍六脏骸而存焉,吾谁与为亲?诏而有之,皆惑也。以心执妄,惑则生焉。以心识虚,妄自破矣。圣人知其然,则曰我既有身,身已是妄,外物傥来,我忘外物。身与外物二者兼忘,诚忘之中,天光内发,不知物之忘我,我之忘物,虚室生白,道自来矣。乌睹所谓持盈者耶?持盈则有物也,有物则去道远矣,经持而盈之,盈则器之满也。持则手之用也,无中取有以实充虚,倾之则不忍,执之则不忘。其行也,步不能扬尘,其坐也,身不敢侧视。劳神苦心,在於一器,物未有损,身已焦劳。妄计偏执,有如此者,盖不以身观之,身本无身,物焉所寄?我自忘我,物奚为焉?举其亲者,疏者可知。能已之者,是名解脱。二、铦利自伤。揣而锐之,不可长保。性欲静,不静则吉凶悔吝生;气欲平,不平则愤怒爱欲起。敌物之心必务求胜,不动则不获,欲其获则静者起而为争矣;不利则不入,欲其利则平者锐而致铦矣。伤廉而得,岂能保乎?盖知静者则息争,不争则与物无伤。和平则自宁,自宁则与神为守,不以利累形,不以养伤身,批大却导大窍与一世,而得淡漠之中,此古人存生之德也,岂可觊觎小利,狠狼贪,见利而忘身,贪权而取竭,坐取危亡之道哉?不知此者,如彼晁错削诸侯之地,国未富而身亡;邓艾起东吴之征,议未及而先死。皆锐之伤也,可不戒哉。三、非性固有。金玉满堂,莫之能守。善求道者求诸己,善守德者得所得。不求道则无以为德,不立德则无以明道。颠沛於是,造次於是,则外物不可得而入也。道德既亡,所保在外,山节藻棁,峻宇雕墙,非金玉以实之,则不称其善矣。金玉者,纯阳之精也,世所宝焉。凡得此以为富者,非可久之道也。徒能润屋而不能润身,能致盗而不足致福,故好利为膏肓之疾,致富为豪纵之由。傥来之寄何所必哉。四、君子戒轻。富贵而骄,自遗其咎。《洪范》五福,一曰寿,二曰富,而终不言贵。盖富则贵可致矣。庄子曰:至富,国财并焉;至贵,国爵并焉。能致富,贵亦随之。彼千金之子,坐不垂堂。虽欲不骄,其可得邪?势使之焉尔。若能於富贵而先之以礼,施之以仁,行之以义,虽富贵亦何足以累德邪?有良贵者胜之矣,骄所以害德。害德者,能免於患乎?子贡曰:贫而无谄,富而无骄,何如?子曰:可也。未若贫而乐、富而好礼者也。彼范氏之傥见辱於丘开,而终以自沮,虞氏因腐鼠而中侠客误以致伤,斯皆素有骄人之色者也。后番其退:一、大名无久居。功成名遂。圣人之於事,每每思之至也。当其有大物而持盈之,持终日戒不如无物而不戒。故持而盈之,不如其已。无为者易,有为者难。有为不免智虑先焉,智虑所出,焉能与物无敌焉?敌则求胜,我胜则彼败矣。揣而锐之,是岂长保之策邪?於金玉而不累心,处富贵而不骄物,皆人之难能者也。是有之不若无之,为之不若已之。二、体天而行。身退,天之道。日昃之离,不鼓缶而歌,则大耋之嗟凶,与天为徒者,功成名遂耶退矣,彼曰乌得而累邪。

邵若愚曰:持而盈之至身退天之道。居高名厚利,如持而盈满之器,常怀倾昃之忧,不如其已,则无太过之累。由不满则易持也。揣而锐利之,势不可长保。金玉满堂,莫之能守。富贵而骄生,骄慢则过起,此非天殃,自遗其咎。然何以免此患?是以圣人观四时之运,如春生化,功成名遂,至夏则身退不居,此天之道也。

王志然曰:持而盈之至身退天之道。形而上者谓之道,形而下者谓之器。制之形器之内,有盈必有亏,有盛必有衰,持而守之,常恐其自盈,自盈必有倾覆之祸。所以古人为之於未有,治之於未乱,睢盱战兢,唯惧失所以修省之方,礼义廉耻四维之常,居其实不居其华,每处其厚不处其薄。《易》曰:天道亏盈而益谦,地道变盈而流谦,鬼神害盈而福谦,人道恶盈而好谦。谦之为美,至矣哉。其本在此,其末在彼。执古之道,未尝不贵其谦。要其极致,戒之在溢,所谓持而盈之,不如其已。故持盈不如保盈,揣锐不如挫锐。揣者,度物之情。锐者,入物之利。锐不可利,利不伤物。孟子所谓函人唯恐伤人,矢人唯恐不伤人。此其所宜揣而挫之,不宜揣而锐之者也。其进锐,其退必速,其可长保乎?亦其义也。外物不可必,人或认为己有,故圣人引而辟之。且富与贵是人之所欲,金与玉是人之所贵,苟知积而不知散,知取而不知与,是亦与大盗积者也。至有横一己之私,卒世无厌,忘性命本源之养,反害乎身,死而弗觉者多矣。何愚之甚。老子特言之曰:甚爱必大费,多藏必厚亡。所以达人知富贵果不足以全吾生,不拘一世之利为己私分,不王天下为处显,至富国财并焉,至贵国爵并焉,霄壤异分,小大由之,而身贵富之地,而心泊然,未尝以一物芥啻胸次,虽金玉满堂未尝骄吝,动与吉会,何咎之有?有身之患,固亦大矣。视履考详,所贵无咎。既无咎,则凶悔吝何自有焉?夫知进而不知退,知存而不知亡,知得而不知丧,能无悔乎?功名苟遂,而或自骄自恃,自矜自伐,天下孰不与之争功者矣?《易》曰:知进退存亡而不失其正者,其唯圣人乎。皇天无私,唯德是辅。天地阴阳,造化万物,四时行焉,岁功成焉,功成者去,天何言哉。人能体此,则与天地合其德,与日月合其明,与四时合其序,与鬼神合其吉凶。天且弗违,而况人乎?故经曰功成名遂身退,天之道也。学者其敢不勉之哉。

黄茂材曰:持而盈之至不可长保。道无执也而欲其虚。持而盈之,其可乎?道无体也而欲其圆,揣而锐之,其可乎?此皆在於非道。非道早已,又安能长保?金玉满堂至自遗其咎。金玉如所谓被褐怀玉,非世间金玉也。富贵如所谓知我者希则我贵矣,非世间富贵也。古之人有所得於中,天下事物不足以动其心,重内而轻外也,贵己而贱物故已。至於骄,晋嵇康之徒相与清谈,崇尚玄妙,非无得於道,而以陵人傲物,卒致於祸。宜乎老民以为戒也。功成名遂身退,天之道。功者,无功之功,非世所谓功也。名曰无名之名,非世所谓名也。功成名遂而身退,观诸四时之序,亦可以见天道。老庄、列子、范蠡、四皓、安期生、东方朔,古之有道者也,史皆不载其所终,岂非道成而退,人莫得而知耶?程泰之曰:持而盈之,不如其已。功名富贵,极其分量,是之谓盈。盈之上不可复加,则有覆溢而已耳。与其兢兢执持,引而上之,求致其极,何如泯灭此念,留余地以舒盈溢也。故曰不如其已也。揣而锐之,不可长保。以禄位不盈为念,则进取惟恐其或钝,故先事揣度,有见焉则锐於有为,人之趋操及此者,岂不或遂?然揣在我,中在彼,亿而屡中,其中者幸也。中虽屡而有不可屡者存焉,是不可必而强必之者也。奈之何欲以其每揣而幸中者之为常也,故曰不可长保。金玉满堂至身退天之道。货财已聚不能保,而有之者以满而骄,骄而败也。察盈虚之相袭,弃功名而不有,是与天为徒者也,不骄不足以言之。论四时之运,成功者退。此即老子之谓天道也。然世人闻之如不闻者,利成功之可居,而不见虚盈之实理也。齐景公顾恋国邑之富,以死为悲。晏子笑之曰:使古而无死,则太公威公常守之,君将被蓑笠於垄亩,何暇念死乎?以其迭处之,迭去之,而至於君也。而独流涕,是不仁也。夫其为此言也,是推四时之运,递相盈虚者,而致之生死得丧者也。故列子极论生化之相催也,曰生者不得不生,化者不得不化。又言损盈成亏之相对也。曰物损於彼者盈於此,成於此者亏於彼。夫化者不得不化,为方生者之无以生也。此之盈成若无取於彼,而彼必亏损者,不彼之损,此将何所资藉以致其盈成也。由此言之,迭去迭处,正老氏之论。谓功成名遂而身当必退者也。且夫功名者,职业之有成者也。富贵者,爵禄之所聚焉者也。合天下论之,一世之爵禄固有定数,则职业之托乎人,亦不出乎此世之人也。若使有才有智者,常得而专之,则师师蔼蔼者将无地以受其来也。故方来者至,而已成者退,正四时之不容不相代谢者也,是以道家之於天下,其初固不肯轻任人责,而其终亦不肯久居成功也。如张良园绮之徒,至能下视萧韩之祸辱而窃笑焉,则皆有见於此者也。若夫上之而为圣人,则又大矣。曰与天地合其德,与四时合其序,进退存亡,自不失正。则又非畏盛满而求安全者可得而匹矣。

詹秋圃曰:持而盈之至身退天之道。运夷章。运,用也。夷,平也。持而极於盈溢,揣而极於尖锐。金玉广积而满堂,富贵奢靡而自骄,皆非平夷之道,皆取祸败之由。安平亦在运之而已,是必功已成名已遂,而身即勇退。揆之天道,本如是。不可知进而不知退也。

张冲应曰:持而盈之至身退天之道。日盈则反,月盈则阙,暴雨则不可以终日也。天道犹此,而况人乎?人知夫天道恶盈而持谦,挫锐而勿长,故所持诸己者盈矣,则疾为自止之思。而每进贪财位,以取伤神害身之祸。所揣诸人者锐矣,则速为挫锐之思,而勿长恶害人以招报怨陷身之危。忘盈而不知止,则金玉满堂,适为召害,莫能守矣。富贵骄纵,揣而锐之,适遗咎矣。此石崇所以不能守金玉以受刑,张华所以不能保富贵以王法。形分神散,精炁何劫复聚?人身难得,因此不还,皆盈锐之失耳。故佐天下而有功,立此身而有名,世皆奇之矣,又当反其奇易生怪,信易生疑,乐易生悲,退其身以避之,此阴阳升降之道也。故曰天之道。

白玉蟾曰:持而盈之,无欠无余。不如其已,放下身心。揣而锐之,贵欲无为。不可长保,谨而勿失。金玉满堂。俭视俭听,裕然有余。莫之能守,终日如愚。富贵而骄,潜心勿用。自遗其咎。寂然不动,何咎之有?功成名遂。月到天心处,风凉水面时。身退天之道,退有余地。

廖粹然曰:持而盈之。为道之人,不能自满。莫如其已。莫若守己,自有长策。揣而锐之。不得妄起念头,须要一刀两段。不可长保。免致后患。金玉满堂。不贵外财,惟爱自宝。莫之能守。若能保守,岂不妙哉?富贵而骄。不贪奢华,荣华自至。自遗其咎。我若无为,何咎之有?功成名遂。以道守己,水到渠成,不得执着。身退。退藏於密。天之道。乃合天道。自然而然从前到,家人不曾台一步。

陈碧虚曰:持而盈之,不如其已。盈,满也。已,止也。夫执持满盈之物,而不知谦损者,必见其倾覆矣。慎其倾覆之祸,不如早图其休止也。此垂诫也。严君平本作殖而盈之。谓积其财宝也。揣而锐之,不可长保。揣,度也,又治也。说,铦利也。言人但知铦利欲心,而贪趣富贵,殊不揣度妄情,思治憍恣,祸患之来,不可长保。严君平曰:富贵之於我,犹登山而长望也;名势之於我,犹奔电之忽过也。言不可长保也。《鸿烈解》曰:白公胜得荆国,不能以府库分人。七日,石乞入曰:不义之得,又不能布施,患必至矣。不能与人,不若焚之,无令人害。白公弗听也。九日,叶公入,乃发太府之货以与众,出高库之兵以赋民,因而攻之。十有九日,而擒白公。夫国非其有也,而欲有之,可谓至贪矣。不能为人,又无以自为,可谓至愚矣。譬白公之啬也,何以异於枭之爱其子也。故曰持而盈之,不如其已。揣而锐之,不可长保也。金玉满堂,莫之能守。此明盈难反,持理之必然也。夫金玉满堂,徒为润屋,然而巨盗至则负匮揭箧,担囊而趋,虽有智者莫之能守。故象有齿而焚身,鸡畏牺而断尾。禽兽尚如此,人何不思之?富贵而骄,自遗其咎。遗,与也。富则人求之,故便欺物。贵则人下之,故好陵人。欺陵日恣,殃咎必来,非自与而何?严君平曰:金玉之与身,而名势之与神,若冰若炭,势不俱存。故名者神之秽也,利者身之害也。养神之秽,积身之害,损我之所成,而益我之所败,得之以为利,失之以为害,则彼思虑迷而趣合悖也。又曰:益我货者损我神,生我名者杀我身,患生於我不由於人,福生於我不由於天。陆希声曰:持大器而满盈,虽惧之不如早止;居大位而亢极,虽忧之不如早退。揣势利而锐意,虽得之不可永保;贪金玉而满堂,虽有之不能长守。贵而骄则得其祸,富而骄则益其过。骄生乎心,咎自於己。岂可怨天尤人乎?功成名遂身退,天之道。此结义也。夫大功既成,显名已遂,而不知休退者,何人哉?且高鸟尽而良弓藏,狡免死而猎狗烹,势使然也。惟体天道之盈虚,知进退存亡者,至人哉。

谢图南曰:持而盈之至不可长保。甚哉满盈之念,一毫不可萌也。《易》一盈而四损,一谦而四益。天地人鬼之心,亦可见矣。持者,持守其在内者也。揣者,揣摩其在外者也。在内有盈溢之志,则易以骄人,盈者必亏,故不如其止。在外者有芒锐之未去,则易以伤物,锐者必折,故不可长存。此圣人之所以不为大、不为高也。金玉满堂至自遗其咎。金玉至宝,人谁不爱?然积不能散,所丧必多。富之与贵,人谁不欲?然骄泰轻人,雠者必众。咎谁执乎?功成名遂身退,天之道。人生斯世,用功不能及物,君子耻之。没世而名不称,君子耻之。功既成矣,名既遂矣,则能事毕矣。奉身以退,知止不殆,天道代谢,自然而然者也。盖尝论之,天有四时,功成者退。名亦造物之靳予,既成且遂,不能全身远害,退处暇佚,贪荣冒宠,祸将寻之。是盖未知有消息盈虚之理,进退存亡之道,阳亢则悔,阴穷则战,乾坤不免。而况於人乎?黄帝所以屈广成之问,子房所以从赤松之游,是或一道也。

林庸斋曰:持而盈之至身退天之道。此章只言进不如退,故以持盈揣锐为喻。器之盈者必溢,持之则难,不如不盈之易持。已者,勿盈之意也。揣,治也。锐,铦也。治器而至於极铦极锐,无有不折,不若不锐者可以长保。富而至於金玉满堂,必不能长保。居王公之位而至於骄盈,必遗其咎。故欲全其功保其名者,必知早退,乃为天道。功成名遂,是随其大小,而能自全者。故曰成曰遂。若不知自足,则何时为成耶,何时为遂耶?

范应元曰:持而盈之至不可长保。满则溢矣,欲持而固之,不如其止。锐则挫矣,欲揣而利之,岂可长保?金玉满堂至自遗其咎。贪财而轻命,则物在而身亡矣。富贵而骄奢,则丧身而殃后矣。河上公曰:富当拯贫,贵当怜贱,而反骄恣,即祸患也。功成名遂身退,天之道。阴阳运行,功成者退,天之道也。人当效天,故自古及今,功成名遂而身不退者,祸每及之。老子之言,万世龟鉴,如子房者,乃合天之道也。

薛庸斋曰:持而盈之,不如其已。宥坐之器满则覆,虽持之无益也,不若已其所持,而使中且正也。揣而锐之,不可长保。人之圭角,不假磨盘,则动必有伤,虽揣之不可保也。金玉满堂,莫之能守。石崇临市曰:奴辈利吾财耳,莫之能守也。富贵而骄,自遗其咎。韩信有多多亦辨之对,而复示王於齐,是自遗云梦之祸耳。郭汾阳二十四考中书令,富贵寿考,哀荣终始,人臣之道无缺马,复何咎之有?功成名遂身退,天之道。范蠡子房固知其道矣。大夫种李斯岂知其道乎?

休休庵曰:持而盈之至身退天之道。持盈揣锐,达士不为也。持守待满足者当知盈必有亏,徒费心力,不如且止。揣磨待锐者,锐必有折,不可长保。金玉满堂,莫之能守。光阴有限,无常迅速,人间富贵皆梦幻尔。或处富贵当深思猛省,乘时进道修德,入圣超凡。若或无知恣情骄奢者,自昧其道,自取其咎。功成名遂者早宜保身退步,结果收因,乃可合天之道。从赤松子游者,张良也。

褚伯秀曰:持而盈之至身退天之道。持物而盈满,喻贪进不止,故戒以不如已。而勿为揣摩其铦锐,争利冒患,故告以不可长保。无伤奔竞之徒,亡心生殉利,至于金玉满堂,宁不蹈为富不仁之辙?凡久处富贵,无礼以防之,则骄奢蛊其心,淫纵败其性,人非鬼责将无所逃,是皆始於盈、不知止。长恶稔祸,终於灭身。郿坞金谷之事可鉴,然则持者勿使盈盈者,不必持可也。愚夫知而弗戒,甘蹈祸机。君子於此则权其重轻,为之进退,亦未尝舍功名而弗为,但当明天理之倚伏,察人事之可否,知其功成名遂有物忌之,退身藏密以畜其德。斯有以见天爵之尊。回视世间利禄,不足浼矣。四时之运,成功者退,傥违是理,错乱天经,况人事乎?窃观古今英豪不少,而保晚节难,可为太息。惟见几知足之士,乃能免患生前,流芳身后。先哲有云:若无举鼎拔山力,争得回头冷处看。信哉。

牛妙传曰:持而盈之,不如其已。持谓诫也,如所持之物盈满,则必溢也。由是观之,与其满而盈溢,曷若诫而已之。处夫中庸,则自不至於盈溢也。故云不如其已。昔者孔子观於鲁桓公庙,有欹器焉,问守庙者曰:此何器也。守庙者曰:此名宥坐之器。孔子曰:吾闻宥坐之器,虚则敬,中则正,满则覆。古先明君以为至诫,斯非不如其已之谓乎?揣而锐之,不可长保。揣者试也,锐者刚强也。试之而见其刚强者,必不仁也。孔子称不仁者不可以久处约,不可以长处乐是也。古人有言曰:与善人交如雾露中行,虽不湿人时时有润;与恶人处如刀剑之中立,虽不伤人时时有害。且衣冠不正,人尚若将洗焉,望望然去之,况刚强之人,而可与之长保哉?孟子曰:舜有天下,选於众,举皋陶,不仁者远矣。汤有天下选於众,举伊尹,不仁者远矣。盖不仁者,知不可与其长保守。故云揣而锐之,不可长保也。金玉满堂,莫之能守。金玉者,天下之重宝也。虽满堂屋,彼自贵耳,於我何益於事功哉?此即莫之能守之义也。天尊曰:世人以富贵外物为真宝事,一旦五天使者无常杀鬼,执其魂去,华堂邃宇不复居处,高车大马岂得相随?金玉珍宝,乃为他玩。此即莫之能守之说也。富贵而骄,自遗其咎。富贵者,尊荣也。骄者,傲慢也。遗,自取也。咎,悔吝也。古人有言曰:富贵者骄人乎,贫贱者骄人乎。谚言:富贵不骄人,其骄自来傲。孔子曰:君子泰而不骄,小人骄而不泰。且不安泰处,即是悔吝也。《书》曰盘乐怠傲,是自求祸也。祸福无不自己求之者,斯非自遗其咎之说欤?如昔者周家仁厚,故成八百年之治,隋炀肆行骄奢,海内怨叛,盗贼蜂起,天下大乱,旋至灭亡,非自取而何耶?太上曰:祸福无门,惟人自召。此之谓也。功成名遂身退,天之道。如身在庙堂,名书竹帛,其可谓功成名遂者矣。其知求退,挂冠不仕,斯名身退也。夫身退不盈者,乃天之道也。如张良事汉高,位列侯,不敢当三万户,但云封留足矣。既而不仕,从赤松子游,非身退而何耶?范蠡事越王勾践以霸,乃曰大名之下不可久居。乃解相印,泛海而行。此二子者,其可谓功成不居,名遂身退,得天道不盈之说,可不贤哉?

杨智仁曰:持而盈之至身退天之道。持而盈之者,日盈则反,月盈则亏。修真学道亦然。九三阳长,二八阴消,铅汞产成至宝,火候炁足,退而不行,若不知止,必有大辱。故不如其已。盖持满则盈,不如止也。其或未然,必有贪心。揣而锐之,何可长保。金玉满堂,莫之能守。富贵而退藏,乃合天道也。疏广谓受曰:吾闻知足不辱,知止不殆。功遂身退,天之道。宦成名立如此,不去惧有后悔。而骄嗜欲必伤神气,是自遗其咎也。功成而不恃,名遂而不彰,道备。

喻清中曰:持而盈之至身退天之道。满招损,谦受益。时乃天道,政此章之意也。器之满者必覆,善持者莫若知止。器之铦者必折,又从而揣磨之,终不可以长保。借物为喻,所以欲人之知进知退也。金玉满堂,可以已矣,又从而贪多务得焉。虽有此金玉,莫之能守。熏天富贵,宜知止矣。又从而骄矜自肆焉,是自遗其咎也。日中则昃,月盈必亏,天地盈虚,与时消息,功成名遂,此身知退,岂非顺天道之自然乎?范蠡霸越而扁舟五湖,鲁仲连下聊城而辞千金之谢,却帝秦而逃上爵之封,张子房颠赢蹶项,而飘然从赤松子游。皆足以高出秦汉人物之上。此功成而不居其功者也。《易》曰:君子见几而作,不俟终日。数子有焉。

胥六虚曰:持而盈之,不如其已。天下之事,执持而极其满,亦必有倾覆之患,故勉之曰不如其已。已,止也。谓不如及早止之则善矣。权势尤甚。揣而锐之,不可长保。夫道求则得之,舍则失之,是求有益於得也。求在我者也。今用心揣度,锐志进图,纵获所欲,非道德仁义之所政,去古人有益於得远矣。不可长保,不亦宜乎?金玉满堂,莫之能守。金玉,天地至宝,天下共爱之,虽堆满华堂,其贪心未足者,诚莫之能守也。夫岂知为大盗积者乎?富贵而骄,自遗其咎。侯王天下之至富至贵者,能以谦卑自牧,天禄长享。若以骄矜天下,自与其身为祸害也。又谁咎欤?功成名遂身退,天之道。功名,古今圣贤之重大者,唯成遂而知退,乃能保之,此有大德之务,岂区区小知之所能乎?故曰身退天之道。如春生夏茂,秋实冬落,而复退归于根矣。

柴元皋曰:持而盈之,不如其已。持久必厌倦。揣而锐之,不可常保。进锐必退速。金玉满堂,莫之能守。有聚必有散。富贵而骄,自遗其咎。骄傲必招祸。功成名遂身退,天之道。盈虚消息,天道之常。知足者,斯合天道。

苏敬静曰:持而盈之至天之道。四时之运,成功者退,此天道也。正以四时不容不代谢也。此章老子本意,在功成名遂早退,着意满盈必溢,铦锐必折。器盈而持,不如已之而勿执,锥锐而揣,不可保其久不折。揣者,铦之使愈锐也。金玉满堂,盗贼之招,不能保守。富贵骄傲,祸咎乃至,理之必然。老子为此

言,盖欲人知足不辱,知止不殆。人在世间,不过欲图功名而已。功既成名既遂,身便可退。此天道恶盈而好谦也。不然,持盈揣锐,富贵而骄,不知止足,殆辱必随之。

本一庵居士曰:持而盈之至天之道。盈则必溢,锐则必折。虑其溢而以力持之,不如不盈之,不必持也。虑其折而以手揣之,不如不锐之,不必揣也。盈以势位言,锐以才智言。金玉满堂,以才智言。富贵而骄,以势位言。功成以势位言,名遂以才智言。夫金玉可喜可慕之物,藏之室犹惧难保,而况於堂?真之堂且不可,而况於满?如是,虽视以离朱,卫以贲育,亦将为盗所夺矣。喻人之才智矜满衒露,必将为物所败。此盛名之所以难居也。富贵易危难安之也,谦退自处犹惧不免,况重之以骄纵?是孽非天作,祸不外来,一一皆己自遗耳。此大功之所以难保也。惟智者於功成名遂之时,则身退,所合於天之道也。退兼二义,自势位言则为闭退,自才智言则为谦退。天道即《易》所谓虚盈益谦之类,传所谓四时之运,功成者退也。晋人谓林公可谓金玉满堂,亦指才智而言。世以守财释之,浅矣。后章圣人被褐怀玉,岂亦真玉耶?

《诸子旁证》:《文子》:老子曰:以不义得之,又不布施,患及其身,不能为人。又无以自为,可谓愚人。无以异於枭爱其子也。故持而备之,不如其已。揣而锐之,不可长保。

石潭曰:持而盈之,不如其已。揣而锐之,不可长保。金玉满堂,莫之能守。富贵而骄,自遗其咎。功成名遂身退,天之道。矜持自满,不若止也。揣摩而有圭角,不可以长保也。金玉满堂,有时而去,不可以为长守之物也。富贵而骄,自遗其咎。位高则谤生,家富则盗窥也。故功成名遂,身必先退,则可以无咎。盖盈者必亏,息者必消,天之道也。《易》之《谦》曰:天道亏盈而益谦,地道变盈而流谦,鬼神害盈而福谦,人道恶盈而好谦。《书》曰满招损谦受益,时乃天道。即此章之意。先儒曰:老子得《易》之谦,信矣。

道德真经集义卷之十四竟

#1 诸侯之弊重:据《左傅》,『弊』当作『币』。下文同。

#2 春秋周景王子子之传篇:『传』疑当作『傅』。

#3 九三词曰:检《易经》,『九』当作『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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